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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 香港

一辆炫目的红­色­敞蓬法拉力在大街呼啸而过,惹来行人侧目,车上的人带着黑­色­太阳镜,嘴角斜笑,无视旁人眼光,飞扬嚣张。

在看到路口等候公车队伍中一名女生时,急打方向盘,“吱”一声车子停靠在她面前。

“Hi美女,有没有时间赏脸兜风?”他轻佻说到。

女生将眼光调向另一边不理睬。

他无趣的撇撇嘴,从车子抽屉里取出个红绳悬吊的碧绿翡翠挂件递给她。

“给你的。”

她疑惑的挑眉。

“别误会,”他扭头看向前方,随意的说,“老妈非要我拿来给你,说是特意去求来保平安的。”

她伸手接过。

“替我谢谢­干­妈。”

“要谢你自己去谢,我可不想让她逮到罗嗦半天。”他敬谢不敏的挥挥手。

“OK。”她把玉坠放进包包里。

“真的不用我送你上课?”他不死心。

“我可不想成为全校女生的公敌。”她打趣。

他耸耸肩也不勉强。

“那好吧,一会儿学校见,小丫头第一天上课别迟到。”

说完他开着车飞驰而去。

她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智睿大学是香港最富盛名的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个个大有来头。

“其中风头最劲的两个风云人物都在我们金融系,一个是大三的花花公子韩颢泽Horace,他家的生意不仅横跨大陆香港而且黑白通吃,听说因为他爸以前是道上混的大哥级人物,现在都很有影响力,我想他爸该不会虎背熊腰满脸刀疤吧?”林璇说得正起劲,却听到身边人很不捧场的噗呲笑出声来。

“乐葭宁!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亏她还说的口­干­舌燥。

“有啦有啦,你继续。”她只是想到­干­爹如果长得像林璇说的那样就不觉笑场。

林璇白了她一眼。

“另一个就是大四的专情少爷卓羲John,他是卓家的独子,人家戏说,他要是打个喷嚏香港金融业就要抖三抖,卓氏在香港的影响力足可见!他们俩可谓是两个极端,一正一邪一黑一白,无论是家庭背景还是秉­性­习惯都完全相反。”

和韩颢泽成极端的人?

葭宁充满好奇。

“我跟你讲这么多呢就是要你对这两个人近而远之!”林璇搂着她肩说。

“为什么?”

“你如果很想体验被全校女生追杀的快感尽管去试试。”

葭宁缩头吐了吐舌头。

要是林璇知道她和韩家的关系会不会连她也一并保持距离?

进智睿已经一星期,林璇是她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这里的人太过功利,交朋友讲的都是身份条件,当知道她是凭奖学金入学都把她当异类看待,只有林璇眨着闪光的眼睛崇拜的对她说:“你好厉害!”从那一刻她就喜欢上这个真诚的女孩。她虽贵为林氏千金却没一点架子,她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

“看,”林璇在她耳边小声说,“韩公子又换女友了。”

她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韩颢泽态度亲密的搂着个衣着暴露的女生在校园里招摇过市。

“一星期前还和美术系的系花如胶似漆,没想到这么快就新人胜旧人了。”林璇感慨,“不过这韩公子的品味还真…杂。”

葭宁对她的形容感到好笑。

“走吧。”她挽过林璇的手,“我肚子好饿啊!”

“知道啦小馋鬼。”林璇轻笑着和她往餐厅走去。

葭宁趁她不留意悄悄扭头望向消失在截然相反方向的背影。

清晨,好不容易在假日赖床的葭宁被电话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的伸手撂过话筒。

“…喂……”

“Kellin,SOS!”

“韩颢泽,你不知道扰人清梦是罪大恶极的吗?”听到他的声音她已醒了一半。

“你快打扮一下,半小时后我来接你。”他急迫的说。

“­干­嘛?”

“回广州。”

“好端端的回广州做什么?”她揉着眼睛起身。

“老妈特地办了个酒会,下最后通碟要我回去相亲,否则直接杀到香港来。”

“呵呵,”她掩嘴贼笑,“看来你这次真把­干­妈惹火喽。”

“别幸灾乐祸了,快收拾一下。”

“又拿我做挡箭牌?”她明知顾问,“你那么多女友怎么每次都找我?”

“你也知道她最想喝你这杯媳­妇­茶。”

“那你娶我不就一了百了。”她用轻松的口吻故作玩笑。

“拜托,我对幼齿没兴趣,而且还是从小跟在ρi股后头面的黄毛丫头。好了不多说了,快起床我现在出门来接你。”

话筒里传来一阵盲音。

她对着已无人的那头细声说:

“我长大了。”

他们到达韩宅时酒会已开始,韩氏夫­妇­正等待他们。

“Daddy、Mammy。”

“­干­爹、­干­妈。”

葭宁挽着颢泽的手臂上前打招呼。

“乖。”韩扬天笑容和蔼。

“大少爷你终于肯现身了吗?”白翠云揶揄,转向葭宁时却一派温情,“葭宁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哪及得上­干­妈越来越年轻,一定是­干­爹滋润的好啦。”她嘴甜的讨好。

“小丫头就会贫嘴。”白翠云口中嗔怪,眼里满是笑意。

“人家是实话实说。”葭宁松开颢泽改而挽着白翠云,头搁在她肩上撒娇,“­干­妈送的玉佩我好喜欢,谢谢­干­妈。”

“还是女孩贴心。”白翠云说着瞪了颢泽一眼。

颢泽习已为常的轻笑。

“咦,­干­妈,我爸呢?”说了这么久都没见到父亲的身影。

“伟文在里面招待客人。”韩扬天回答。

“我去找他。”她丢下颢泽跑进内堂。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葭宁?”白翠云开门见山的问。

“Mammy…”颢泽为这千篇一律的对话头大。

“待会我介绍赵小姐给你认识。”她丝毫不客气。

他无奈呻吟。

“Mammy,我才22岁。”

“先和葭宁订婚。”

“那也要Kellin同意啊。”他把烫手山芋丢给葭宁。

“你别想打发我,等下我就去问葭宁。”她岂会不知他的心思。

“好了,”韩扬天安抚她,“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你啊就知道帮儿子,”她迁怒丈夫,“我不管,葭宁可是我一早就认定的儿媳­妇­!要是被别人捷足先登我唯你事问!”

“Mammy放心,我绝不会让人抢走她的,”颢泽搂着她,“再说凭你儿子一表人才有谁比得上?”

白翠云被他逗笑。

“早晚被你们两父子气死。”她拍拍颢泽的脸,“陪你Daddy聊聊,我去找葭宁。”

看妻子走开后韩扬天才正­色­道:“颢泽,你在外面玩我不管,但要有分寸,别让你Mammy太­操­心。”

“我明白了Daddy,我知道该怎么做。”他微笑保证。

韩扬天点点头,轻拍他的背。

“进去吧。”

内堂宾客如云,葭宁正陪着白翠云到处见客。

“天哥,差不多要由您和大嫂开舞了。”乐伟文走至他们身旁,见到颢泽时恭敬道,“少爷。”

“乐叔,我都说别这么叫了,您是我的长辈。”颢泽第一百零一次提出。

“礼不可废。”

对乐伟文的固执他实在是无可奈何,也只能随他去了。

四周灯光暗了下去,一束聚光灯柔柔打在韩氏夫­妇­身上。

白翠云看着众人笑说:“我们都一把年纪了,不如今天的开舞就留给小辈。”

她将葭宁带到颢泽面前。

“儿子,我可把宝贝­干­女儿交给你啦。”

“遵命。”

他牵起她的手走到舞池中央,揽过她的纤腰,在舒缓的乐曲中悠然起舞。

过份靠近的距离让她不自在,稍稍向后挪开些却被他压了回来。

“大家都看着。”他低语。

他温热绵长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边,惹来她的心一阵乱跳,连耳根都羞红。

他显然不知自己对她的影响,反而变本加厉在她耳畔用着暧昧语气道:

“Mammy有句话说对了,小丫头真是越长越漂亮。”

她赶紧定了定神,岔开话题来忽略他带来的战栗感。

“­干­妈刚才还说你要跟我订婚呢!我是不是也要当真啊?”

“是啊。”他立刻回答。

“什么?”她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们订婚。”

她舞步一乱,不慎踩了他一脚。

“Sorry。”

他领着她重新找回步调。

“不用怕成这样吧,”他笑侃,“还是说太期待?”

“鬼才期待!”她咕哝着回嘴。

他深情款款注视着她,嘴里却说着极不相衬的话:

“放心,只是在Mammy面前演场戏而已。”

她垂下眼睑,掩饰心中淡淡失落。

他盯着到他肩膀的脑袋不无感慨地说:

“记得当年你刚来时就像个袖珍洋娃娃,现在长大了,从前只到我手臂那么高的小丫头也成了个人见人爱的小美女。”

因他的话而忆起童年无忧的幸福时光,她眼中浮现温柔。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大家都变了。”

“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她轻声说道。

他听见了,饶有兴趣地问:“比如?”

比如我的感情。

她差点脱口而出,硬生生咽了回去。

“比如你的花花肠子喽。”她随口取笑。

舞曲将毕,他带着她回转个身,俯耳细语:“小丫头牙尖嘴利。”

她靠在他胸口,微抬螓首,语气不忿:“你只比我大两岁,小哥哥!”

“还真怀念这个称呼啊。”他想起少时她梳着两条辫子抓住他的衣角紧跟其后的可爱状,掩不住满嘴笑意。

最后一个音符消逝,他松开双手,骤然失去他温暖拥抱的葭宁感到股冷意。

他牵起她向众人行礼,觉察到她几不可闻的瑟嗦。

“怎么了?”

“没事。”她笑笑。

她好想永远窝在他怀里,好想啊……

翌日清晨早餐时颢泽提出要与葭宁订婚,却遭到乐伟文的大力反对。

“天哥、大嫂你们抬爱了,宁宁她高攀不起啊!”

“伟文,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葭宁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颢泽能娶到葭宁是他的福气。”白翠云极力劝说乐伟文。

“是啊伟文,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能亲上加亲不更好?”连韩扬天也帮腔。

“这……”

“乐叔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Kellin。”颢泽信誓旦旦。

“有葭宁看着这小子我也可以放心了。”白翠云看出乐伟文的动摇继续劝道,“他要是敢欺负葭宁我就打断他双腿。”

“我不是这意思……”乐伟文惶恐道。

“那就别再推辞了。”韩扬天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吧。”

乐伟文无奈,转头询问葭宁:“你考虑清楚了?”

葭宁点头。

他望着她认真坚定的眼睛叹息,女儿的心思做父亲的岂会不明白?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罢了罢了,就由她去吧,只要她开心就好。

“就听大嫂安排吧。”他终于松口答应。

白翠云喜上眉梢,兴奋的筹划起来。

“我先请人去算个好日子,然后……”

“咳咳,Mammy,”颢泽打断她的美好幻想,“我和Kellin不打算铺张。”

“不行!我白翠云的儿子娶老婆怎么能低调?!”她杏目圆瞪说到。

颢泽偷偷朝葭宁使了个眼­色­。

她心领神会,搂住白翠云撒娇。

“­干­妈,我们只是订婚,不用兴师动众了,一家人吃个饭就行。况且我和Horace还在念书,弄到人尽皆知总归不太好。”

白翠云拍拍她的手怜惜道:“­干­妈是怕委屈了你。”

“我知道­干­妈最疼我不就行喽。”葭宁靠在她肩上摩蹭,“好不好吗­干­妈…”

白翠云拿她没辙。

“好吧,就照你说的办。”

葭宁丢给颢泽个“搞定”的眼神。

颢泽趁母亲不注意冲她竖起大拇指。

最后白翠云邀请了几位亲朋来韩宅见证儿子简略的订婚式。

当颢泽噙着笑抬起她的手将戒指套进手指时,葭宁满心感动,凝视他专注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她对他的演技竟信以为真。

仅仅只是一瞬间。

送走客人后白翠云提出个让他们俩始料未及的要求。

“一起住?!”

两人异口同声惊呼。

“没错。”白翠云慢条丝理,“既然你们已经订婚,住一起互相照顾我也放心些,何况我只是让你们同屋又不是让你们同房。”

“这…传出去对葭宁不好…”

没料到母亲还有这招的颢泽面­色­难看。

“怕什么,反正将来你们要结婚。”她见招拆招。

“就算是夫妻也要有私人空间的!”他头大地说。

“别以为你那些个鬼计量我不知道!私人空间是吗?OK。我把你隔壁那间公寓买下了,以后葭宁就住那。”

“­干­妈……”

“谁都不许反对!”白翠云铁了心,“二选一,你们自己决定!不然我就去香港陪你们一块住!”

“让葭宁搬我隔壁吧。”俩人对视几秒终于妥协。

白翠云满意地点头。

她当然了解儿子的心­性­,只盼朝夕相处能让他或多或少收敛些。

回香港的路上,葭宁沉思着刚才的问题。

住在颢泽隔壁,她是期待而害怕的。期待的是,可以每天见到他,不必遥遥相望;害怕的是,看到他和其他女生的亲密,更害怕守不住自己的心,越陷越深,让他瞧出端倪,连做为朋友做为妹妹待在他身边的资格都失去。

“想什么这么入神?”颢泽安慰,“放心,我不会来­干­涉你交男朋友的。”

原来他竟以为自己在担心失去私人空间。

葭宁苦笑。

“彼此彼此。”

颢泽吹了声口哨。

“我就说我们是绝配partner。”

她眼角余光瞥到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在阳光映照下折­射­出银­色­光晕的铂金戒指,像是对她最大的讽刺。

她移开视线,悄然将自己手上的那枚摘下,牢牢捏在手心,感受他留在戒指上的那最后点余温。

如果现在不摘,她怕自己再舍不得取下。

葭宁奇怪地望着坐在前排的林璇。

这小妮子整堂课都心不在焉,一直不知写着什么。

刚下课她就冲到她身后偷望,只见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同一个英文单词。

Tender

温柔?什么意思?莫非……

“喔,你完了!你思春!”葭宁大叫。

林璇吓了一跳,赶紧将纸一收,嘴里嗔怪着:“别瞎说。”脸却红成一片。

“嘿嘿嘿,还不承认。”葭宁戳戳她的脸颊,审问道,“说,何方人氏,姓谁名谁,是如何打动我们林大小姐芳心的?”

林璇捧起书也不理她,径自走出教室。

葭宁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后哀叫:

“告诉我啦,拜托拜托,请满足我强烈的好奇心吧……小璇子……”

“都说别这么叫啦!”林璇回头呵阻。

“好,保证不叫了,”葭宁蹦跳着挽住她的手,用可怜兮兮的大眼睛望着她,“告诉我吧,林姐姐。”

林璇拿她没辙。

“我只知道他叫Tender,是个流浪画家。”

“厄?”葭宁显然对这个答案大大出乎意料,“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根本不认识,”她轻叹口气,“还记不记得前两天我约你去看画展的事?”

葭宁点点头,那时因为要回广州,所以婉拒了她。

“后来我自己一个人去了,整个画展展览的都是些和过去见过差不多的画,索然无味,原本我想走人了,却在角落里看到幅令我窒息的油画。”林璇深深沉浸在回忆里,“画上是我最爱的海棠花,满满画布上形态各异的海棠美得让我窒息,那娇艳欲滴的红,那柔弱无骨的风姿,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将海棠画得这般摄人心魄!那一刻,我的视线、我的世界,只剩下那抹艳丽。”

葭宁听得多少有些荒谬。

“就因为这样,你就喜欢上他?你连他叫什么、长什么样、有什么背景甚至多大都不知道就暗恋上了?”

“其实,我对他更多的是仰慕,不是喜欢。”林璇笑道,“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定要亲眼看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不过我想,能画出海棠神髓的他一定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温柔而多情的人。”

葭宁看她一脸陶醉样摇了摇头。

如果到时见到的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这么痴迷?

为了应付教授的报告,葭宁一下午都泡在图书馆里找资料。

她捧着大叠书刚从书架间走出,没有看到前方有人,撞了个满怀,书全撒了一地。

“Sorry。”她蹲下捡书。

被撞到的那人也蹲下身帮她把书叠在她手上。

“Thank you。”她起身道谢。

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竟是林璇要她近而远之的黑名单之一——卓羲。

卓羲一眨不眨得盯着她。

葭宁尴尬的微低头。

“借过。”

卓羲似乎惊醒过来,不容商量的取过她手上的书。

“我帮你。”

葭宁大惑不解的跟在他身后。

卓羲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把书放下,问:

“这里OK吗?”

她点点头。

“我是卓羲,可以叫我John。”他友好的自我介绍。

葭宁虽对他的举动疑惑,还是礼貌的说:

“乐葭宁Kellin。”

她坐下翻开资料做报告,半饷未听到对面人的动静,抬头看去才发现他正专心致志地望着自己。

见到她纳闷的眼光,他假咳两声移开视线:

“不好意思,你长得很像我以前的女朋友。”

葭宁挑眉,这个卓大少爷跟林璇口中讲得似乎大相径庭啊!

卓羲知道她误会了,却不知从何解释,站起抱歉的说:

“不打扰你了。”

说完就离开。

真是个奇怪的人。

葭宁耸耸肩继续和报告作斗争。

从图书馆出来时已几近傍晚,穿过校园里的羊肠小道,竟在不引人注目的树荫下见到那个下午在图书馆遇到的怪人。

他背靠长椅仰望天空,浑身透出股落寞气息。

看着他,葭宁忽然觉得很哀伤。

甩甩头,赶走莫名的愁绪,看了看手上刚买还未喝的咖啡,伸手上前。

“请你喝。”

卓羲扭头。

“是你?”

她在他身边坐下,将咖啡递到他手边。

卓羲接过。

“谢谢。”

“你……有心事?”不知何故,对他,她没有面对陌生人的隔阂,反而他刚才的表情有让她一探究竟的冲动。

他笑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你真的很像我女朋友。”

“哦?那她一定很漂亮。”她逗他。

他扬起个温柔醉人的笑容。

“很漂亮,她在我心中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人!”

他摸出皮夹,把那张珍藏的照片拿给她看。

葭宁看到照片上有一男一女,男生宠溺地望着女生,而女生有着堪比阳光的灿烂笑容,盈盈发亮的眼睛透出俏皮,戏谑的捏着他的脸。

“我们……”

“其实你们并不是长得特别像,你们相似的是种感觉,下午我在图书馆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有一种和暖欣很相似的感觉。”

“她叫暖欣?”

“恩,叶暖欣,就跟名字一样,她是温暖我心的小太阳。”卓羲提到她时嘴角总挂着抹柔情微笑。

“你们分手了?”葭宁想到下午他提到的“前”女友。

他摇摇头,笑容变得苦涩。

“她死了,两前年。”

“抱歉。”她不知会触碰他的伤口。

他并不在意。

“今天是她的忌日,我却不敢去看她。”

“为什么?”

他把脸埋在手掌中,嘶哑道:

“两年前,我开车载她去郊外,结果出了意外……她……她死了,我却活了下来。”

“所以你才不敢去见她?”她终于明白为何他身上有种淡淡的忧伤。

“我怕她怪我,怪我为何抛弃她独自一人在那个冰冷的世界。”他深吸口气,有些话在心里压抑得久了,能找到个聆听的人轻松不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个才见过两次面的人就吐露肺腑之言,难道就因为她给他的感觉像暖欣吗?

“你们一定很相爱。”她看着照片肯定道,“从她望着你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她很爱你。”

他侧过脸凝视她。

葭宁继续说:“看得出她是个很爱笑的女生,好象所以一切不开心在她的笑容里都能蒸发消失。”

卓羲点头,忆起往昔美好。

“每次只要我沮丧不高兴时,她总能想方设法逗我笑。”

“这样爱你的她怎么会怪你呢?”葭宁话题一转,“她那么想要你快乐,又怎会愿意你一直背着包袱度日?”

他沉默不语。

“我想啊……”葭宁笑着说,“她一定很庆幸你活了下来,因为那样你就可以继续展露她最爱的笑容。”

她的话让他想起暖欣过去经常在他耳边的叮咛。

……羲,你一定要永远开开心心的,因为我最爱你的笑容了!……

“而且我猜,她待的那个世界并不冰冷黑暗,因为,有你的爱陪着她,那肯定会变成最温暖的地方!”

他怔怔看着她。

葭宁将照片交还他手里。

“如果你再不去看她,她才真的要哭了呢。”她起身整了整背包,“我先走喽,下次再见。”

她知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接下来要靠他自己想通。

卓羲抚摸照片上暖欣依然如昔的笑靥。

真的是这样吗,暖欣?

其实,我真的好想你啊……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

林璇在家中众人走后才悄然来到母亲墓前。

“Mammy,我来看你了。”她将海棠花放在墓碑上,“爸爸和阿姨还有小朗刚才陪你聊天了吧,爸爸最近好象瘦喽,不过有阿姨照顾他你不用担心,小朗现在上国中了,他很乖,你放心,虽然他是阿姨的孩子,但还是跟我很亲,最近啊…………”

和母亲絮絮叨叨了半天,她才起身。

“Mammy,我该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经过陵园小道,无意间看到个男生蹲在座墓碑前。

那是个好看的男生,戴着无框眼睛,温润如玉,他嘴角带笑,像是和躺在地底的人说着什么,眼神柔软专注。

林璇好奇地想。

是他的爱人还是亲人呢?不过不管是什么都好,能在过世之后有位如此惦念自己的人来看望,肯定是件幸福的事。

暗笑自己无聊,她匆匆离开。

卓羲捧着暖欣生前最爱的海芋来到陵园。

他还是来了…终于来了……

走近墓碑,见到已两年未曾蒙面的好友。

“旭峰。”他喃喃唤道。

“你来了。”叶旭峰也不看他,只是淡淡说,“我要走了,你陪小欣聊聊吧。”

卓羲在他越过自己身边时,开口:

“对不起。”

旭峰脚步停住,低头轻声说:

“我不恨你,可我也原谅不了你。”

说完,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John,该是我和你说抱歉,明知那是场意外,但我实在放不下这个心结,对不起……

卓羲将海芋放在墓前,坐在地上头靠墓碑叹息。

“暖欣,你哥他还是不原谅我呢,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抬手抚摸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她。

“对不起啊,过了这么久才来看你,你一定很寂寞吧?会不会怪我?”

微风吹过,枝叶摇颤,发出沙沙声响。

“是你吗暖欣?是你在对我说话吧……暖欣,我这么胆小,你还会爱我吗?”

树上的枯叶飘下,落在他的手上。

他轻轻拿起,在指间旋转,最后贴在­唇­上。

“暖欣,不管你是否依然爱这个懦弱的我,我想告诉你,我爱你,永远爱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这么爱你!所以,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来找你……虽然可能要等很久,但你一定要有耐心哦……将来,我会带着你最爱的微笑来见你……”

乐葭宁和林璇买完午餐等了老半天才找到个三人坐的角落空位。

“喂,刚才你有没有看到教授看你的那个脸­色­,哈……”葭宁打趣。

“还笑,”林璇白了她一眼,“明知教授盯上我也叫醒我!”

“拜托,小姐,我叫了你多少声啊!你就知道和周公下棋,哪来理过我啊!”葭宁委屈的说。

“狡辩。”林璇笑怪。

两人斗嘴之际,一个声音斜Сhā进来。

“我可以坐下吗?”

抬头看去,竟是卓羲。

葭宁微笑,刚想点头,却从旁突兀地伸出只手,把餐盘往桌上一放。

“不介意吧?”韩颢泽无视身边的卓羲,盯着葭宁问。

她头大的看看颢泽,不明白他又想­干­嘛。

得不到她的同意,颢泽径自拉开椅子坐下。

“不说话当你点头啦。”

“Sorry。”葭宁朝卓羲道歉。

她的这声“Sorry”其实是替颢泽说的。

卓羲依旧好脾气的笑笑。

“没关系,我找别的位置好了。”临转身之际,想起什么,将手中的杯子放在她面前,“对了,谢谢你上次的咖啡,这次换我请你吧。”

“谢谢。”

他轻摇头离开。

林璇莫名其妙的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两大霸主都让她们遇上了,而且看起来葭宁和卓羲早就认识。

接下来的画面令她更加大跌眼镜。

韩颢泽将菜里的胡萝卜全部挑出来丢进葭宁碗内。

“我不是你的垃圾桶!”她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抗议。

“你喜欢吃嘛,别浪费。”他理所应当的回答。

“我可不要吃沾过你口水的东西!”她没好气的说。

他懒懒的反驳:“又不是没吃过,再说我们都一起睡过了还在乎这个。”

刚在喝­奶­茶的林璇一口卡在喉咙里呛出声来。

“咳咳……你们……咳咳……”

“别听他乱说,那是我五岁的事。”葭宁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颢泽打量林璇。

“有这么漂亮的朋友怎么早不介绍给我?”

“我可不想把她往火坑里推。”

颢泽皱眉。

“喂,我……”

“抗议无效!”葭宁叉起块牛排堵上他的嘴,“你慢慢享用吧,我们先走一步啦。”

她拉起林璇的手。

颢泽好笑的咀嚼嘴里的牛排,看她们离开。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跟我解释啊?”林璇环臂挑眉。

“OK,我坦白。”葭宁举手投降。

她将与卓羲的相遇说了一遍,跳过了关于叶暖欣的那段,毕竟是人家的隐私,还有和颢泽一家的关系,至于她的感情自然隐瞒下来。

“原来你是Horace的­干­妹妹,怎么不早说啊。”林璇想起当初还在她面前大肆评论韩家,不觉气道。

“对不起啊Firmly,”葭宁双手合十道歉,“我是怕你知道以后会疏远我。”

林璇嘟嘴。

“算啦,谁叫我已经被你骗上贼船了呢。”

葭宁笑嘻嘻地扒住她,在她脸上狠狠亲了口。

“亲爱的,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咦…恶心。”林璇抹着脸啐骂。

葭宁笑得越发大声。

哼着歌走出电梯,刚拿出钥匙要开门,就见隔壁的门打开,颢泽倚靠门边斜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未、婚、妻。”

葭宁也学他双手环胸靠在门边反问:

“有何指教?未、婚、夫。”

“你跟卓家公子很熟?”

“泛泛之交。”

她进门,颢泽也尾随她不问自入。

“他该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颢泽犹如在自家般从冰箱里拿出罐啤酒打开,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喝起来。

葭宁在他对角坐下。

“你去问他啊。”

“你可千万别被人家三言两语骗去啦。”

“我又不是你那些胸大无脑的女朋友。”葭宁鄙视他。

“哎,我可不是用骗的哦。”他申诉。

她不想跟他在这个话题上绕,转念问道:

“这么紧张我,该不是嫉妒吧,未婚夫?”

“是啊是啊是啊,我好嫉妒啊!”他夸张的叫到。

葭宁看不惯他的死相,一个抱枕砸了过去。

“谋杀亲夫啊你!”

“少来。”

“说真的,Kellin,我是担心你。”颢泽敛下笑认真说,“你可是我们韩家的小公主,我韩颢泽的宝贝妹妹,我不希望你被人伤害。”

她的心因他口中“妹妹”两字而再度黯然。

“你放一百二十颗心,我跟卓羲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起身走到厨房,问,“要在我这里用晚餐吗?”

“好啊,反正也很久没吃你的拿手意大利面了。”他扭头趴在沙发背上,“记得多放些­肉­沫。”

“知道了,食­肉­动物。”

她背过身,伪装的笑容逐渐消失。

颢泽,你知道吗,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能伤害到我。

时光荏苒,转眼过去一年,又到毕业时。

“唉…岁月催人老啊……”看着楼下在拍毕业照的前辈们林璇深有感慨的说。

葭宁斜觑她。

这家伙自从痴迷上收集那个只画景物的流浪画家画作以后就特别容易悲春伤秋。

“Kellin,快看,是卓羲。”林璇一把把她拖到窗口边,“不去道个别?怎么说你们也有段‘咖啡情缘’。”

葭宁不理她的胡说八道,回到桌前安静的看书。

自那次餐厅短暂见面后他们就再没有遇到过,或许他连自己是谁都早已忘记了。

放学时,刚走出学校大门,就看见卓羲靠在车旁。

“Hi,Kellin,好久不见。”他上前主动和她打招呼。

葭宁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

“Hi,你在等人?”

“是啊,我在等你。”他直言。

“等我?”她不明所以,“有事吗?”

他摇了摇头。

“只是今天毕业以后就不会经常回来了,想到还有个小朋友没有道别,就来了。”

她为他的重视受宠若惊。

“你不会不把我当朋友吧?”他故意说。

“很荣幸能成为你的朋友。”她伸手。

他有礼地回握。

“对了,这是我电话。”他拿出名片给她。

“不用了,”她推回他的手,“要是有缘自然会相见。”

他微愣下,随即颔首。

“你说的对,做朋友也需要缘分,我想我们会再见的。”

“我也这么认为!那么,下次见喽。”

葭宁朝他挥了挥手,拉紧背包往车站跑去。

卓羲望着她的背影含笑。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和她说话能让人心情放松下来,仿佛她周围的空气都是安定的,他想,除了她给他的感觉肖似暖欣外,这也是为何初见时他就会对她倾吐心事的原因吧!很期待和她的下次相遇。

他和她都没有想到,这一别,再见时已是四年后。

葭宁刚走出电梯就见到韩颢泽抱着个女人在自家门口耳厮面糜,颢泽暧昧低笑,女子还发出令人脸红的呻吟。

她见多不怪的上前戳戳他的肩。

“借过。”

颢泽松开手整了整衣衫,女子恼怒的瞪了她一眼。

葭宁从他们中间穿过走进屋里。

关上门她深吸口气,捂住耳朵不让门外的杂音传入。

她以为自己早该麻木,为何心还是会痛呢?

晚餐时门铃响起,她不用想也知道会在此时来噌饭的只有一个人。

“饿死了饿死了。”刚打开门他就咕喃着闯入。

“不是说‘秀­色­可餐’吗?”她打掉他偷袭晚餐的贼手。

“嘿嘿,什么都比不上我们小Kellin的厨艺。”他讨好的说,趁机出手,心满意足的往嘴里塞了块咕唠­肉­。

“那人呢?”

“走了。”他轻描淡写的回答。

“不送人家?”

“要陪我可爱的未婚妻吃饭,其他女人当然得靠边喽。”

明知他是在哄自己,可她原本down到谷底的心还是不由自主雀跃起来。

他的一言一行总能轻易影响她的情绪。

吃完饭颢泽赖在沙发上看电视,葭宁收拾完后习以为常的拿了换洗衣物走进浴室洗澡,大意的没有锁门。

片刻后,想上洗手间的颢泽想也没想就直接拉开浴室门。

时间停止,两人尚未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对视几秒后——

“啊!!!!!”葭宁捂着身子大叫,另只手把身边所有东西朝他丢去,“韩颢泽你这大­色­狼!”

他赶紧背过身辩解:“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锁门。”

“你还说!”

在她的咆哮声中,他生平第一次落荒而逃。

一口气跑回家中,把自己抛在床上,这才有空整理凌乱的思绪。

脑海中浮现一副凹凸有致的玲珑躯体。

他嘴角扬起玩味笑容。

原本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随即甩甩头,暗骂自己无聊。

怎么胡乱想这些。

抓过被子蒙头大睡。

隔天,谁都没有再提及此事,权当未曾发生。

乐葭宁读完大二时韩颢泽毕业了。

毕业典礼的当天晚上颢泽伙同一班朋友出去狂欢,天快大亮才回来。

葭宁半梦半醒间被门外传来巨大声响彻底吵醒,她披上睡袍打开门,只见颢泽一脸懊恼的拿钥匙想开防盗门。

她好笑的叉手说明。

“这位先生,这里好像是我家。”

“是吗?”他迷糊的上下打量大门,“这里明明和我家一模一样啊。”

没好气的摇头,她可不想大清早和个醉鬼讨论家门的问题。

“你说是就是吧。”她扶他进屋,把他带到客房。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他脱去外套鞋子安置在床上。

看他满身酒气,准备去给他拧条毛巾擦脸,却不料被他一把拉住。

“别走…”他含糊道。

“我很快就回来。”她将他散乱的发拨到耳后柔声说。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脸颊边轻缓摩娑。

“别走…”

她心跳异样,挣扎着抽出手,慌乱起身。

谁知颢泽竟将她就腰揽了过来。

葭宁重重跌在他胸膛上。

双目相对、鼻尖相触、呼吸交融、双­唇­仅离咫尺间。

“你好香…”说话间他的­唇­微不可察触及她的。

­唇­沿着她缓慢移动,经过颤抖的­唇­瓣、俏翘的下巴、小巧的耳垂最后停留在纤细的颈窝。

“……留下来陪我……”

如果不是看到他眼里的混沌,她一定以为他是在借机戏弄她。

拉回自己的理智,她撑起身。

再不离开她怕自己会沉溺在他怀里。

颢泽像是知道她的意图,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下方。

“你……”

她才说出一个字,便被他止住。

用­唇­。

她奋力推拒,却被纹丝不动的他抓住双手摁在两侧。

­唇­瓣的厮摩已满足不了他,舌尖勾画她双­唇­轮廓,分开她抵咬的贝齿,长驱直入。

他的气息带着浓烈酒­精­,仿佛醉倒了她,手臂停止挣扎,瘫软在他身下。

这个吻她等了多久?连她自己都已记不清楚,似乎从情窦初开起他就是她心中所想仅有的人。

犹如感应到她的转变,他松开对她的禁锢,继续以吻迷惑她的神智,手不安分的从她宽大的睡袍领口探入。

他指尖的冰冷惊醒了她,仅仅只有一瞬间,随即再次跌进他的情潮。

当他占有她的那刻,她痛到手指深嵌他背,留下红­色­抓痕。

“宝贝…放松……”

他闭着眼喘气。

“…叫我的名字……叫我宁……”

她颦眉,诉说唯一乞望。

“宁……宁……”

他无意识的重复。

她的泪从眼角滑落,不管他现在把她当作是谁,只为着他此时的柔情叫唤,就算粉身碎骨,也值得!

头痛欲裂。

这是韩颢泽醒来时的第一个想法。

他捂着太阳|­茓­坐起身,在心里咒骂。

昨天那班臭小子合起伙来灌他酒,下次见到非修理他们一顿不可。

睁着迷朦的眼环视四周。

这里…不是他家?很眼熟……好象…Kellin家的客房……

Kellin?

昨晚的记忆开始逐渐回拢……他记得他回家开不了门…然后Kellin出来扶他进屋…再然后他和她……

猛的回头,枕边那张太过熟悉的俏丽容颜证实了他记忆中温热躯体娇软呻吟并不是幻想。

该死的!他竟然把视同亲妹妹的Kellin给……

恼怒地使劲挠了挠头,迅速翻身捡起地上凌乱的衣服穿好。

他真不知如何面对她!

在颢泽关上房门的那刻葭宁睁开眼睛。

早在他辗转时她就已醒,只是害怕所以继续装睡。

她害怕他愧疚的目光,害怕他将昨夜完全归究于酒醉,害怕面对…现实。

可是,不想面对又怎样?他依旧如她所预料般逃避了。

忍着酸痛起身,随手披上外袍,打开房门后看到客厅的人影当场愣住。

“你……”她以为他已经走了。

他略显尴尬的不敢注视她。

原本他是准备离开了,但做错事不认帐不是他的­性­格。

“我们谈谈好吗?”

她沉默无言坐到他对面。

“昨晚我喝多了,Kellin…很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她好笑地听着他的话,多像电视剧的台词啊!

“结婚吧。”她打断他,半真半假的说。

颢泽的脸­色­变得不自然,僵持许久才开口:

“Kellin……”

“我说笑的,”不管答案是什么,她现在都不想知道了,等待的一秒秒间心已变凉。

也好,就让他安心的走吧,自己的痛她会自己抚平。

扯出个无谓笑容道:“都是成年人不用太在意这种事,你没有强迫我,大家你情我愿不必觉得内疚。”

说完站起转身背对他,压下眼角涩意。

“我想休息了,你走吧。”

下一刻她被搂进个温暖怀抱。

“何必勉强自己说这些,”他太了解她,叹息道,“想哭就哭吧。”

紧咬着­唇­不让哽咽溢出,泪水却决堤,一滴滴掉落在他臂膀。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好…如果他真一走了之或许她还能把这当作结束…可是……他的温柔却是最致命的武器!

颢泽看着怀里倔强的人儿,明白今后再也不能单纯把她当妹妹看待。

三年后

“…下午一点要和跃风广告商讨这次新款钻饰的宣传企划案,三点半要和Sam Ho会晤,六点财经周刊约了你做访问,九点参加郑董家的私人晚宴,已经帮你约好岳小姐。”葭宁合上行程表。

“我知道了。”颢泽依旧埋首文件中,“你出去吧。”

“OK。”

走到门口又被他叫住。

“对了,晚上七点那段空档一起吃饭吧。”

“今晚不行,我有约了。”

“比我还忙?”他抬头摘下眼镜笑问。

她抱着文件冲他眨眨眼。

“我的行情很好哦。”

他忍俊不禁点头。

“那不知道明天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约你共进晚餐呢?”

“得看我有没有档期喽。”她偏头故作思考状。

“OK。”他耸肩,“你现在比我这个老板还大牌。”

“知道就好。”

她笑着推门而出。

结束财经周刊的访问后韩颢泽开着车想随意找个餐厅用餐,弯过转角时突然从小巷里冲出个身影,他赶紧踩下刹车,轮胎发出摩擦声,车子在距离那人仅几公分的地方停下。

那人有一头长发,从身材看显然是个女子,戴着大大的鸭舌帽,鼻梁上的蛤蟆镜遮住半张脸,看不清面容。她似乎在躲避什么,回头张望两眼,问也不问就擅自跳上他的车子。

“开车。”

“小姐,我们好象不认识。”他笑着不动声­色­。

“开车。”她还是重复命令。

他故意跟她作对,不去理睬。

小巷里传来鼎沸人声,她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

“拜托。”她低沉请求。

他挑了下眉,犹豫半秒钟,随即踩下油门呼啸而去。

她顿时松了口气。

“你该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他透过车内后视镜观察她。

她侧过头看向窗外,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

“好歹我也算救了你,不是这种态度对恩人吧?”

“多谢。”她似乎永远都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停车。”

他特意来了个毫无预警的大转弯,迅速急刹车,车子停靠在路边。

要不是系了安全带她肯定会撞上玻璃,可巨大的惯­性­也让肩膀被勒疼。

知道他是在报复,她仍然不带表情的速度下车,环视四周后将帽子压低匆匆穿过马路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他露出个饶有意味的笑容。

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葭宁和林璇吃过饭聊了些彼此的近况后有些疲惫的回了家,拿了浴袍准备冲个澡后便上床休息。

从浴室出来擦着耳后湿发推启房门,刚想开灯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她的惊慌在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时消失。

“为什么用的是同个牌子的沐浴|­乳­,你就是特别香呢?”

他的鼻尖凑在她颈窝磨蹭,惹来一阵痒意。

她边笑边问:“不是要参加晚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想你了……”他的摩挲变为轻吻,一路从背部来到耳垂。

“信你才怪。”她嗔笑。

“那…”他一下横抱起她朝床边走去,“我只能用行动来证明喽。”

激|情过后,颢泽沉沉睡去,葭宁却一反常态的难以入眠。

凝视他的睡颜,手指轻柔抚过脸上每一个细节。

也只有在这时,她才敢让自己的痴恋毫无隐瞒流露出来。

这样的关系该叫什么?情人?或者准确的说,是他口中的“partner”……从三年前的那夜以后,不知何时开始,他们间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彼此默契的没有多言语却陷入这个模式,人前他们是上下属是朋友,人后却有着所有情侣有的一切,除了爱情。

他们的距离,是世界上最近也最远的。

有次,他曾笑言,如果她有了心动的对象,就会立刻放手让她自由,反之,亦然。

他是她的仅有,她却不是。

该感到高兴吗?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只有她是不变的。

因为,她不会束缚他,不会让他有压力。

如果这是待在他身边的唯一方式,那么,她甘之如饴。

明知这样只会越陷越深,却留恋他每一丝每一毫的温柔。

只是……假如有一天,出现让他真正心仪的对象,她,会舍得放手吗?

接到林璇的电话,知道她的车子抛锚在半山,葭宁赶紧驱车前往。

“Sorry啊特地让你从公司跑出来。”

坐上车林璇抱歉的说。

“不要紧,反正公司也没什么事。”葭宁问,“待会要接你吗?”

“不用了。”林璇笑着说,“等下我Daddy也会去祭拜Mammy,我跟他们一起走就好。”

“每次都和他们错开时间?”

“是啊,我要和Mammy说悄悄话嘛。”她俏皮眨眼。

送她到陵园后葭宁接到电话要她马上回公司,正准备离开,却看到个熟悉的人影从里走出,她疑惑地下车站在车门边,对面而来的人显然也看见了她。

“Kellin?好久不见!”那人不可置信的跑上前。

“……学长?”

“别这么叫,我说过你可以叫我John。”

这人竟是四年未曾有联系的卓羲!

“那怎么行,你不仅是我的前辈学长还年长我几岁。”

“不然……你就叫我卓大哥吧。”他提议,“只要你别嫌我占你便宜就好。”

她被他逗笑,欣然同意。

“卓大哥。”

“我们有……四年没见了吧?”他回忆起最后次见面,“看来我们真的挺有缘。”

她也想起了那时自己所说的话。

“是啊,一转眼就是四年。”

“你还认得出我看来我是没怎么变老。”他玩笑道。

“不单和从前一样帅,还更成熟喽!”她笑着恭维。

“你也是啊,不止越来越漂亮,还比以前更会说话。”

谈笑间,四年的空白距离逐渐消失,俩人道别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生疏感被再次奇妙相遇的欣喜取代。

“对了,你是来……”

“今天是暖欣的忌日。”他淡淡解释,“你呢?”

“我刚送个朋友过来。”她忆起他的故事,犹豫着问,“卓大哥,你…看开了吗?”

他笑了,笑得云淡风清。

“五年前你的那番话让我想通了,既然上苍让我活了下来,应该就是想我将暖欣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吧!对了,说起来还没有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开导,我可能现在还在钻牛角尖。”

“我可不敢居功,”她微笑,“最主要的还是你自己。”

他默然认同,转念问:“这次我有荣幸可以知道你的电话号码了吗?你该不会又要我等个四年吧。”

“怎么好象有抱怨的味道?”她调侃,“那这次换我主动好了。”

葭宁拿出名片递给他。

“韩氏总经理助理?”卓羲上下打量她,“真看不出你这么能­干­。”

“这叫‘人不可貌像’。”她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

他点头称是。

“好啦,我有事要先走了,需要我送你吗?”葭宁看他孤身一人问。

“我的车就在前面,你有事先走吧。”

“好吧,”她上车,想起什么探出头说,“卓大哥,下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吧。”

“OK。”他朝她挥手,目送她离开。

林璇走在小路上,眼睛下意识的飘向那个熟悉的身影。

和过去的四年一样,她又看到了那个戴眼睛的男人。

今年的他似乎又沧桑了些,比往年多了份漂泊的气息。

她曾一度猜测过他的身份,是什么样的人会兼具这些气质?明明眼神温柔但浑身却散发疏离,笑容亲切而冷淡,这些矛盾的感觉奇迹般融合在一起。

每年的今天,他已成了母亲以外她最想见到的人。

他,究竟是谁?

葭宁赶到公司,被告之召开紧急会议,准备上市的新款钻饰代言人已经敲定,今天来做最后洽谈。

拿着相关资料匆匆跑进会议室落座。

“Sorry,我来晚了。”

颢泽看了她一眼。

葭宁明白他眼中含义,对于工作他从来都是公私分明。

“各位手中的资料详细介绍了这次上市钻饰中我们公司的主打是这款名为TEMPT的项链,它由南非顶级白钻切割成心型,周围镶嵌二十四颗摩谷鸽血红宝石,意为魅惑人心。”葭宁对在座要员简要叙述了下,接着说,“关于代言人的人选,经过商议最后决定由新近女星Laurel姚怡小姐来担任,她冷艳高傲的气质能很好突出TEMPT的­精­粹,而且她极高的人气相信对销量能起到有力推动。”

“恩。”颢泽点头,对她的工作能力他从不质疑,“具体合约什么时候签署?”

“已经和姚怡的经纪人约好,他们应该马上就到了。”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被敲开,秘书走进说:

“总经理,姚小姐来了。”

“请他们进来。”

当颢泽看到姚怡的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

“韩总经理你好,我是姚小姐的经纪人Candy,很荣幸这次有机会能与韩氏合作。”Candy讨好的说。

“这位就是姚小姐吧?”颢泽不理会Candy直接盯着姚怡问。

姚怡微颔首。

“你好。”

低沉的声音勾起他的记忆。

“是你?”颢泽脱口而出。

原来她就是那晚有趣的女人,没想到这次的代言人竟然是她!看来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韩总经理你们认识?”

“不认识。”姚怡比他更快一步否认。

颢泽嘴角扬起个意味笑容。

“是啊,我和姚小姐是初次见‘面’。”

身边的葭宁对这个笑容太熟悉了,每当有让他感兴趣的事物出现时他都会展现这种笑。

看向面前的姚怡,听刚才的对话似乎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她,就是颢泽兴趣的来源吗?

为何心中有股不安蠢蠢欲动?

双方很快谈妥条件,签完合约后姚怡在经纪人陪同下离开。

“今天就到这,散会。”颢泽说完即刻起身。

“Horace……”葭宁叫住他。

“有事下次再说。”他打断她的话迅速走了出去。

葭宁望着他的背影苦笑。

他大概忘记今晚约了她吃饭吧……

“等一下。”

颢泽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前一秒按下扭键。

姚怡神情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低头盯着地面。

“韩总经理,还有事吗?”Candy以为是合约有问题。

“来者是客,我理应送你们一程。”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Candy受宠若惊。

“不必。”姚怡冷冷拒绝。

电梯到达一楼,她越过两人径自走了出去。

“韩总经理,她,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不想劳驾你。”Candy慌忙解释。

姚怡的个­性­最让她头痛,千万不能因此而得罪眼前的大老板!

颢泽无所谓的笑笑。

“我想跟姚小姐单独谈谈可以吗?”

“当然当然,我正好要先去让保姆车开过来,你们慢慢聊。”说完她一溜烟的跑了。

颢泽双手叉袋走到姚怡身后。

“不介意我叫你Laurel吧?”

姚怡懒得理睬他。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他独断道,“那么你应该也不介意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她轻哼一声,把他当作空气。

他伸头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问: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她转身倒退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我道过谢了。”

他轻佻的吹了声口哨。

“这次多说了三个字,有进步。”

她皱眉,决定不再开口。

“晚上七点,我会在你们公司门口等你,不见不散。”

他擅自定下约会。

她对他的霸道反感,根本不打算赴约。

“你应该知道,我们韩氏的情报网一向很发达,我对你那晚的事很感兴趣,我想……”他直觉知道她不愿那晚的事曝光,不无威胁的说,“媒体一定更感兴趣。”

她初次流露出较大的情绪波动,怒瞪着他。

他无视她的怒意,笑意畅快。

“记住,七点。”

说完扭头离开。

姚怡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妥协,她走出公司便看到等候多时的韩颢泽拿着一大束花倚靠在车边。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他自信满满的将花递到她面前,“鲜花赠美人。”

“卑鄙。”她绕过他直接开门自己上车。

颢泽耸肩,把花抛到车后,回到驾驶座,急速而去。

“……喂,乐葭宁,乐葭宁,乐葭宁!”林璇在电话那头大吼。

“恩?”她回过神。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林璇抱怨。

“有啦有啦,”她敷衍,“你不就说Tender要来香港开个人展嘛。”

“哼,放你一马,”林璇问,“怎么一晚上都心不在焉,有心事?”

“没。”她否认。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情好跟不好都统统只为了一个人!”林璇替她不平,“值得吗?你付出那么多,他却始终毫无所觉,只累得自己受伤……”

“别说了。”葭宁阻止她,“早知道你那么唠叨,当年就不告诉你所有的事了。”

“你……”林璇气结,“无可救药!”

葭宁叹气。

“我明白你是关心我,可感情的事不是我说收就收的回来,等你将来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懂了。”

“我才不会像你那么傻!”

“是是是,你最聪明。”她换个话题问,“你打算去看画展?”

“当然!而且听说……嘿嘿……”林璇一阵暧昧笑声传来。

“笑那么­奸­­干­嘛。”

“听说这次Tender本人会亲自出席首展。”

“难怪…这次你终于可以看到他庐山真面目喽,恭喜恭喜。”

正胡乱哈啦着,葭宁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匆忙挂下电话。

“先不跟你说了,Bye。”

颢泽哼着歌走出电梯。

今晚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姚怡像是例行公事般陪他吃完饭就直接打车回家,他不但不觉得懊恼,反而对她兴趣更浓。

从没有个女人像她那么特别,高难度,他喜欢!

葭宁听着他的脚步声从自己门前经过却没有停留,原先等待他回来的心霎时间坠落。

是谁让他心情这么好?又是谁让他……忘了自己?

“和卓氏合资开发地皮?”葭宁翻看眼前资料疑问。

办公桌后的颢泽转动皮椅,给了她个肯定的眼神。

“可是……地产方面我们从没涉及过……”

“凡事都有开始,既然要扩大韩氏的发展当然不能只限于经营钻石生意,如果这次谈成的话,我们进军地产界的第一步就相当成功!”颢泽早有自己的考量。

“可这块大陆的地皮据说前景看好,卓氏肯轻易分我们一杯羹吗?”

“放心,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

内线传来秘书声音。

“总经理,卓氏的代表到了。”

“请他们进来。”

颢泽和葭宁起身相迎。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卓氏派遣的代表竟是卓羲。

“卓大哥?”葭宁脱口低呼。

细小的声音还是被身边的颢泽听到,他眼睛微眯,随即恢复常态。

“没想到卓总经理亲自大驾光临,真是我们韩氏的荣幸。”颢泽伸手恭维。

“John。”卓羲回握自我介绍。

颢泽也有礼的介绍:“Horace,我助理Kellin。”

卓羲轻扬嘴角给了她个浅浅笑容,不同于公事化的机械。

葭宁点头报以微笑。

颢泽耐人寻味的看着两人。

会晤正式开始后,双方各持自我观点,丝毫不肯退让,半小时后逐渐有了转圜的余地。

“……据我所知,卓氏这次光是标下地皮就花了不少资金,稍后动工开发相信需要投入的资金一定……”颢泽故意顿了顿,看到卓羲眉头微皱,心中把握更甚,“世上的事谁都预料不到,对个大公司而已,把大半的资金全部压到一件项目上似乎太过冒险。”

卓羲沉默。

韩颢泽说中了他最担心的事,这次的案子他花了很多时间才说服父亲,对于初次涉及地产业就投入如此巨大金额,董事会方面也有很多不安声音,如果有了韩氏的合资相信事情会顺利很多,但他实在不舍得把经营许久的项目分半给别人。

“其实条件方面你大可放心,以后可以慢慢谈,我们决不会让卓氏吃亏。”颢泽看到他的犹豫,继续说服,“我们两家公司都是第一次跨足这个领域,彼此合作岂不两全其美?况且以韩氏的实力来说,你们再找不到更好的合作伙伴!”

卓羲盯着他自信的眼睛,偏头考虑良久,最终伸出手。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颢泽松了口气。

“合作愉快。”

送走了卓羲,颢泽刚想询问葭宁他们的关系,手机响起。

“喂……Anna……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理由?……你真要个理由的话我随便编个给你……够了!……”

葭宁听到他的话就明白又是个被他fire心有不甘的女人,她悄然退了出去。

等颢泽挂下电话转身已不见她踪影。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以后有的是时间问。

转念想到今晚约了姚怡,心里跃跃欲试,打了通电话给花房。

葭宁走出公司意外看到卓羲的车停在路边。

他下车走到她身边。

“我真没想到今天你会亲自来。”葭宁笑着说。

“其实我今天主要是来追债的。”卓羲故作正经道。

“追债?”

“是啊,”他看她糊涂的样笑了出来,“有人说过要请我吃饭,我左等右等都没有音讯,­干­脆自动上门来讨了。”

她被逗笑。

“抱歉,前几天一直很忙抽不出时间。”

“那不知道今晚乐小姐有没有空呢?”

她调侃到:“债主都上门了我哪敢不从。”

卓羲帮她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当卓羲载着她离去时,颢泽正好开着车出来,两辆车擦肩而过。

卓羲带葭宁来到一家名为Arum的西餐厅。

“这里环境很好。”葭宁环视四周,整个餐厅的格调很高雅。

“暖欣生前最喜欢来这里吃饭。”卓羲解释,“她最喜欢的花就是海芋。”

Arum,海芋,原来如此。

葭宁明了。

Waiter将他们所点的餐送上。

“Cheers。”卓羲举起玻璃杯向她致意。

“Cheers。”葭宁举起轻轻碰杯。

俩人边喝红酒边聊着琐事,没注意到门口走进来的人。

颢泽绅士的帮姚怡拉开椅子。

“谢谢。”她不卑不亢的说。

颢泽对她的态度似乎已经习惯,回到自己的位置问:

“想吃什么?”

“随便。”

相较于之前,她对他的口气缓和不少。

韩颢泽是她所遇男人中最古怪的一个,不但对她的冷漠拒绝无动于衷,反而越发殷勤讨好,丝毫不在乎她的无礼,原本以为他就像其他那些公子哥一样心血来潮追求她,没想到这么多天他不止未有越轨举动,还一直彬彬有礼。

也许他比较有耐心吧!

姚怡在心中下了结论。

“难道我真的这么没有魅力?”颢泽状似抱怨的说,“这么帅的男人在你面前你还想别人想到出神?”

“无聊。”她不理他的嬉皮笑脸。

颢泽笑着侧过头,无意间见到坐在另一边角落的卓羲和葭宁。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姚怡注意到他的视线,望去。

卓氏企业的公子?那个女生好象是……

她收回关注看向颢泽。

“你女朋友?”她问。

颢泽摸不着头脑。

“什么?”

“和卓羲在一起的女人是你女朋友?”

“不是。”他想也没想就立刻回答。

她挑眉。

“是吗?看你的神情不像啊。”

“你……该不会在吃醋吧?”他逼近审视她。

她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

“其实今天是暖欣的生日。”喝了几杯酒,卓羲淡淡诉说。

葭宁愣住,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以前她每次过生日,都会要我带她来这里,唱歌给她听。”他的眼微红,回忆起往事,声音带着眷恋,“她听歌的时候最喜欢用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我,嘴边有着最美丽的调皮笑靥,每次唱完她都会糗我,说我这不好那不好,可是那双闪着晶亮光芒的眼眸却出卖了她。我曾经答应过她会陪她度过每一个生日,唱她最爱的那首歌……”

“卓大哥……”葭宁为他的深情动容。

他问:“想听我唱歌吗?”

她呆了下,立刻明白过来,颔首。

卓羲对领班低声说了几句,得到首肯后缓缓走上台,坐在钢琴后。

“将这首歌送给我最爱的人。”

他的指尖在琴键上轻柔滑动,发出一个个美妙音符。

“…………

忧忧戚戚循环不断

冷冷暖暖一片茫然

视线碰上你怎不心软

唯有狠心再多讲

讲一遍

苍天不解恨怨

痴心爱侣仍难如愿

分开虽不可改变但更珍惜一刻目前

可知分开越远心中对你更觉挂牵

可否知痴心一片就算分开

一生不变

…………”

伊人已逝,他却犹在。

看着台下的葭宁,原先她也是坐在那个位子上,满腔爱慕的凝望着他,如今……

他不忍再想,把自己完全沉浸在歌曲里,只想借着这首歌,对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她传达他的心意。

葭宁眼眶湿润,望着台上的卓羲。

歌声里的盈盈爱意令她感动,虽然暖欣再也没有机会陪伴在卓大哥听他唱歌,但她毕竟是幸福的,有个人如此爱她,即使待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想来也会微笑吧……

如果,他也能像卓大哥爱暖欣那样爱她,那么,该有多好?

苦涩与感动交融,越发让她难以承受,拿起杯子一口将酒饮尽。

“做他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姚怡细声感慨。

颢泽一言不发看向葭宁,心思百转千回。

他们的感情已发展到这个地步了?连局外人都听得出来!为什么从没听她提起过?她为什么要瞒着他?害怕他阻挠?难道她忘了他承诺过可以任她自由来去的吗?还是说,她已经开始有自己的打算?

手指不由自主攥紧桌上的餐巾。

他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姚怡看他一脸严肃,叫到:“Horace。”

“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招来Waiter结帐,拉起她的手朝门外走去。

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的姚怡忘了甩开他的手。

林璇从画展出来,无聊的在大街上闲逛,走进家饰品店。

橱窗里满是可爱逗趣的小摆设,她一眼就看中角落里那只小小的八音盒。

八音盒是纯透明玻璃手工制造,盒盖上镶嵌着用白水晶雕刻出的整朵海芋花,转动发条,传出熟悉而清脆的天鹅湖旋律。

“小姐,我想买这个。”

“劳驾,我要这个。”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林璇疑惑的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人。

是他?!那名陵园男子!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叶旭峰看着眼前略显讶异的女子,误会了她的眼神,淡淡说:

“我不要了。”

说完又看了那八音盒一眼,拎了拎背包走出去。

售货员将八音盒交到她手里,问:

“小姐,请问需要包装吗?”

“不用。”

林璇不住朝叶旭峰离去的方向探看,匆匆把张整钞塞到她手里,拿过八音盒就追了出去。

“找您钱。”

“不用了。”

她左右张望,好不容易在熙攘的人群中发现他的背影。

张口欲喊,却不知该叫他什么。

“……喂……等等……那个背包的人……”

挤开周遭的人,好不容易就快到他身后,却被人一撞,脚崴了下,不慎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他转过拐角。

真倒霉!借机认识他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懊恼的低头揉着脚踝。

忽然,眼前出现一只白皙­干­净的手掌。

她抬眼望去,竟是原以为走掉的叶旭峰!

“你没事吧?”磁­性­的声音礼貌询问。

她摇摇头,搭在他的掌上,借势站了起来。

他的手温热而厚实,指间有层薄薄的茧,摩擦她的细­嫩­皮肤,没来由让她心中一颤。

“你刚才是在叫我?”

他也解释不清为何如此确定,以致于离开的人又走了回来,从不爱过多涉及自身以外事,却做出连自己都意外的举动。

“哦,对了,”她记起缘由,将手中的八音盒递给他,“给你。”

旭峰没有接过,不解的问:“为什么?”

“一个男生自己肯定不会买这么秀气的东西,是要送女朋友的吧?既然意义如此重大我当然不能夺人所爱啦。”她说着又向前伸了伸。

他接过,虽然不喜欢和陌生人说太多话,还是解释道:“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她很喜欢海芋。”

原来不是为女朋友呀。

听到他的话,林璇心情大好,笑眯眯的说:

“希望你妹妹会喜欢。”

“谢谢。”他客气的道谢,“我把钱给你。”

“不用不用。”她推拒。

可他还是充耳不闻的掏出钱包。

林璇赶紧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话还没落人已经倒退着一路小跑不见。

旭峰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的八音盒,扬起一丝极浅的微笑。

林璇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拍着胸口。

呼…好久没运动了……

“今天的运气,其实也不赖啊!”她自言自语道,“虽然没有见到Tender,但至少遇到了那个神秘的陵园男子,而且不止和他说了话还……”

想到刚刚搀扶时他的手和她相叠在一起的情景,她的脸上微微发烫。

天呐,她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葭宁回到家时神情还有些恍惚。

今晚卓羲对叶暖欣的感情再次震撼了她的心,也让她更对自己感到悲哀。

屋内一片漆黑,她按下门边的开关。

霎时间室内灯火通明,她却被吓了一跳。

韩颢泽坐在客厅沙发上,端着杯红酒浅酌,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你…怎么不开灯?”

“回来了,”他晃着酒杯斜笑,不答反问,“去哪了?”

葭宁虽奇怪于从不过问她私事的他会如此发问,还是乖乖回答到:

“和朋友去吃饭。”

“和你的卓大哥?”他挑眉。

“你……”想来,他该是听到下午在办公室的话。

“什么时候开始跟卓羲的关系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前两天碰巧遇到。”

这件事牵扯到卓羲的隐私,况且说来复杂,她只能选择轻描淡写的提及。

“是吗?碰巧?碰巧到一起吃饭唱情歌?”

玻璃杯被重重搁置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你……”她这才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怒意。

“原来你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可以为他瞒着我的地步。”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抚着头轻声解释,刚才多喝了些酒,现在头正隐隐作痛,不想继续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对不起,我想休息。”

他拧眉拽住她的手。

“你跟他究竟什么关系?”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试探问道:

“你很在意吗?”

“当然!”他毫不犹豫的回答。

“为什么?”心一阵狂喜,他的在意是否意味着他对她的感情呢?

颢泽愣了下,随即答到:

“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被人欺瞒。”

心脏在那一秒钟仿佛停止。

“原来如此……”她无声挪动嘴­唇­。

原来如此……是她想太多奢望太多……

见到她溃败的模样,以为是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他软下口吻:

“Kellin,我不想因为卓羲影响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感情。”

她佯装的镇定在顷刻崩塌,有些话在心中憋得太久,以为能够看淡,却原来只是选择不去理会,他的话让她积压的情绪全在此刻爆发。

“感情?”她好笑的反问,“什么感情?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如果你真在意,就不会找一个又一个女人,难道这样你就不怕破坏我们的感情?”

“那只是逢场作戏,从我们在一起那天起你就应该明白。”他倏得站起身直面她。

“对我也只是逢场作戏吗?”

“你知道我对你是不同的!”

“不同?我跟她们最大的不同就是待在你身边的时间长短吧!”

“你不要无理取闹行不行!”他不懂今晚的她为何变得这么不通情理。

无理取闹?

她凄然苦笑。

第一次肯面对自己的心,不逃避这些问题,却被他当作是无理取闹,是否她的感情在他心目中也是无理取闹呢?

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她掉转头命令自己用最平淡无波的音调说:

“我很累,先睡了。”

匆匆走进房间,人贴靠在门后动弹不得。

只听到客厅传来重重的甩门声,随后一室静籁。

她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自己变得贪心了呢……原本只是想待在他身边就好,可慢慢的,就像吸毒的人一般,逐渐沉溺,逐渐深陷,无法自拔……

乐葭宁一早到公司时就见群人围在一块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人缘在公司一直很好。

“Kellin,你跟总经理的关系那么好,知不知道这个新闻是真是假?”

说着递给她一张报纸。

娱乐版上大大的头条写着“韩氏少董疯狂追求新晋人气红星姚怡”,下面还附有昨天他们在Arum用餐的照片。

原来他昨天也在那,难怪误会她和卓大哥的关系!

葭宁恍然大悟。

“Kellin,这是炒作还是真的?”同事八卦的问。

“我不清楚。”她摇摇头。

姚怡是他的新目标吧!

忆起他初见姚怡时的神情,她在心中肯定。

下午,秘书领着姚怡等人来找韩颢泽商议具体的拍摄事项,正好他去了卓氏。

“姚小姐,总经理有事出去了,请你们稍等片刻。”

葭宁把他们带到颢泽办公室让人给他们上茶。

姚怡礼貌­性­的点头。

外面传来吵闹的争执声。

“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葭宁赶出来查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Kellin,对不起,我拦不住岳小姐。”秘书May面­色­难为的说。

“没事,我来处理。”她挡住Anna问,“岳小姐,有事吗?”

“Horace呢?”Anna高傲的昂起头。

“总经理出去了,如果有事我可以替你转告。”

“不必!”Anna拨开她,“我去办公室等他。”

葭宁闪身又到她面前。

“不好意思岳小姐,里面有客人。”

“客人?”Anna略微思索,“莫非是姚怡?原来报上的新闻是真的!”

她就是看到今早的报纸才不甘心要来找韩颢泽问清楚。

“岳小姐,您请回吧。”

葭宁知道她来者不善,对May使了个眼­色­,要她一看情况不对便叫保安。

“走开!”

“岳小姐,您请回。”葭宁依旧有礼的劝道。

Anna斜觑她,自恃身份的怒骂:

“你是什么东西!敢挡我的路!别以为Horace器重你就可以在我面前摆谱!”

说着一把推开她,大步迈进办公室。

“真的是你这小狐狸­精­!”Anna一见姚怡便大肆嘲讽。

姚怡继续低头喝茶当作没听到。

Anna走到她面前,无礼的抬起她的下巴。

“一个三流明星也敢跟我抢男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姚怡拍开她的手,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

“你……”Anna怒瞪,姚怡无视的态度惹火了她。

“岳小姐,”葭宁拉住她举起的手,“这里是公共场合,请注意您的身份。”

“滚开!”

她使劲挥开,葭宁不慎跌靠在茶几上,手掌擦过玻璃锋利的边际,钻心刺痛。

Anna拿起桌上杯子就朝姚怡泼去。

当韩颢泽和卓羲谈妥生意到达韩氏准备签署合约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你在这­干­什么!”

颢泽迅速上前拽开Anna,揽过姚怡到自己怀中。

“Horace,我……”

“滚!不然我叫保安了!”他连正眼都不看她,取过纸巾轻柔擦拭姚怡被泼湿的脸。

Anna见状,自知颜面尽失,死咬着­唇­跺脚跑走。

这时才注意到一旁葭宁的他皱眉。

“你是怎么做事的?!”

“对不起。”葭宁站起,紧攥拳头藏于身后。

手心的伤口隐隐跳动,却比不上心里的痛。

他从没有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责怪过她。

“你没事吧?”面对姚怡时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姚怡推来他。

“我没事。”

她明明狼狈却还倔强的模样惹来他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强烈不舍,一股从不曾有的怜惜充斥心头。

“我带你去换衣服。”

他不顾她反对强拉过她的手,越过葭宁时只丢下一句:

“希望你能给我个满意的解释。”

葭宁脸­色­苍白,目送他们离去,久久回不了神。

他……不一样了……姚怡让他心动了,真正的……

“你还好吗?”卓羲来到她身边。

“恩?……哦,我没事。”她深吸口气说,“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卓羲拧紧眉头,拉过她的手,掰开她的拳头。

“别……”她想拒绝却被他牢牢抓住。

白皙的掌心有道不浅的口子,正往外渗出血花。

“我带你去医院。”

“没那么严重。”葭宁抽回手,给了他个安抚的笑容,“我自己上点药就好。”

“Kellin……”

“卓大哥,我要找人来收拾一下,先失陪了。”

她怕自己伪装不下去,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就走了。

卓羲望着她逃避似的背影沉思。

刚刚她看着韩颢泽的眼神……是他的错觉吗?

葭宁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瘫坐在椅子上,摊开手掌。

卓大哥注意到了,那他呢?是没有注意还是……当时的他眼里根本就没有她呢?

带姚怡买完衣服吃好饭,送她回去后颢泽才驱车回家。

经过葭宁门口,他想起下午在办公室她苍白的脸孔和自己严厉的语气,决定和她谈谈。

摸出钥匙打开门,却没发现她的身影。

难道不在家?

正打算走,听到房间里传来声响,他举步上前轻推未关严的房门。

只见葭宁蹲在地上,左手捡着医药箱里倾倒出来的东西,右手掌心盖着块手帕,上面俨然猩猩点点的血迹。

“Kellin!”颢泽冲进扶起她。

“你,你怎么来了?”她将右手反于身后。

“出什么事了?”他边问边让她坐到床上。

“我不小心打翻东西而已。”她避重就轻的笑笑。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他认真道,“手。”

她极缓的把手伸了出来。

他轻掀手帕,却因为­干­涸的血迹粘住皮肤而扯疼伤口。

“咝……”她发出微不可闻的痛喘。

“忍一下。”他一鼓作气将手帕拿下,也使得伤口再次裂开。

葭宁额际泛出冷汗。

他这才看清,伤口不浅,约有一公分长,外面的皮­肉­都已翻开。

心突然像被刀割一般,痛。

“去医院。”颢泽当机立断。

“不用了,我……”

“听话。”他取过她的外套就拉着她往外走。

甚至没有浪费时间去开车,到楼下他就直接拦了辆计程车。

坐进车里,颢泽紧紧搂着她,过了半饷,问:

“是下午弄伤的?”

她窝在他胸前默默点了点头。

“怎么……”不告诉我?

后面的话因为想到下午自己的态度没有说下去。

“Sorry。”他真心道歉。

她越加缩进他怀中。

“没关系。”

没关系,颢泽,你此刻的关心与拥抱抵得过一切,Firmly说我傻,也许是吧,只要你的一点点温柔就可以轻易把我心里所有的­阴­霾驱走。

感到她在微微发抖,他摇上车窗。

“冷吗?把我的外套披上。”

她按住他拿衣服的手。

“抱紧我就好。”

颢泽闻言,圈过她的腰拥紧。

葭宁深吸口气,鼻尖萦绕全是他的味道,安心而宁静。

在医院缝了几针包扎完毕,回来的路上葭宁疲惫的睡着了。

到达后颢泽不忍叫醒熟睡的她,­干­脆抱她上楼。

把她安置在床上,拂开散乱的碎发,指尖碰触她明显的黑眼圈。

心里荡过浅浅不舍。

冲了个澡回来却见葭宁眉头深锁,嘴里无声念叨着什么,辗转反侧。

“Kellin,Kellin。”他轻拍她脸颊唤醒她,“做噩梦了吗?”

她揉揉惺忪的眼说:

“不是噩梦,是个很……奇怪的梦。”

他亲吻她额头,睡在她身侧,拥她如怀。

“睡吧,我陪着你。”

她挪了挪位置更靠近他的胸膛。

没多久他呼吸平稳的睡了,葭宁反而清醒的睡不着。

刚刚的梦,好奇怪,却奇怪的那么真实,真实到仿佛身临其境,任何感受都是那么清晰。

梦中她成了十里洋场闻名遐迩的名伶,旧上海最著名的歌女,而他则成了上海首富的独子,刚学成归来的洋派人士。

热情冲动的他对冷傲淡漠的她一见钟情,展开强烈追求,她却无动于衷。

然后画面跳转到后台,某位喝醉酒的权贵想非礼她,她呼喊挣扎,却全然无用,绝望之时他出现了,像个英雄般救了她。

再后来,她就醒了。

有些扼腕梦被打断,梦中的他是如此全心全意爱着她,那样甜蜜浓烈的感受直到此刻还徘徊在胸口。

不知道自己怎会做这么奇怪的梦,从未去过上海的她却本能的觉得梦中的场景就是真实的。

大概是受了电视剧集影响吧。

她暗笑。

不过梦中的自己竟像极了姚怡的个­性­!

是因为潜意识里想成为她吗?成为那个让颢泽紧张在意的人吗?

笑自己无聊,居然和一个梦较真。

她静静闭上了眼。

林璇拿着手机和葭宁做最后的确认。

“……我进去了,记得十分钟以后见,速战速决!”

“放心。”

林璇挂断电话整了整衣服,迈进威尔顿咖啡厅。

在阿姨说的靠窗位置,她见到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俊秀的五官,看起来文质彬彬。

“你就是陆向明?”林璇一ρi股坐在他对面,气焰嚣张的说,“长得还不赖嘛。”

“林小姐?”陆向明呆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有礼的说,“你好。”

林璇也不理睬他,端起Waiter送上的水就直接大口喝起来。

“林小姐……”

“砰”一声,林璇将杯子搁在桌上,水花四溅。

“听说你想泡我?”她用词粗鲁。

“啊?……厄……”陆向明不知该怎么回答。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一个大男人这么婆婆妈妈!”林璇大声教训,惹来周围人的侧目。

隐蔽的角落里,正在看画册的叶旭峰也被嘈杂声打扰,抬头望去。

是她?

陆向明尴尬的向众人点头示意道歉。

“林小姐,大家初次见面就……”

“初次见面怎么了,现在这个时代就流行高效。”林璇佯装一副痞样,满不在乎的说,“况且现在都盛行One night stand,我们这又算得了什么。”

“你……”

“喂,别说你没玩过。”林璇坏笑。

陆向明低下头支吾以对。

“我……我……”

林璇心中暗呼成功,看他那样就知道今天的相亲铁定吹了。

正说着,葭宁走了进来,林璇趁陆向明没注意,冲她使了个眼­色­。

葭宁无奈上前,调整下情绪,突然厉声叫到:

“你这小狐狸­精­果真在这!”

林璇站起身背朝陆向明,装模作样道:

“原来是你。”

“你,你这不要脸的女人,把老公还给我!”葭宁看到周围人的同情眼光在心中吐血。

Waiter跑上前隔开她俩。

林璇更用力叫嚣:

“自己没本事管住男人就找我来兴师问罪,我看你还是滚回家带孩子去吧。”

边说手指还边戳她肩膀。

葭宁咬牙切齿。

臭丫头趁机欺负她是不是。

“你正专勾引别人老公的狐狸­精­!”她大骂。

俩人正吵的不可开交之时,林璇背后忽然传来个淡漠的声音。

“不好意思,借过。”

林璇转身,眼睛霎时睁大。

“你,你……”

她万万没想到和他的再次相遇竟是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况下。

叶旭峰从口袋中拿出钱放在桌上。

“这是上次八音盒的钱。”

“不……”她慌忙摇手。

叶旭峰不再看她一眼,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

他冰冷的态度让林璇明白,他误会了。

她痴痴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沮丧发呆,早忘了要演的戏码。

葭宁意识到她的不对劲,顾不上演戏,推推她的肩。

“你还好吧?”

“他误会了……”她喃喃道,“Kellin,他误会我了……”

“刚才那个人?”葭宁见她两眼无神,担心的问,“你认识他?”

林璇没回答她的问题,一把抓起包包朝外跑出去。

“Firmly!”葭宁跟在她身后也跑了出去。

只留下看了一场闹剧的陆向明。

“先生,这……”Waiter立在一旁不知所以。

“买单吧。”

一反刚刚的窘迫状,陆向明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林璇到酒店外时已不见了叶旭峰。

“出什么事了?”葭宁跑到她身边问。

“刚刚那个人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神秘陵园男。”林璇挫败道。

“不是吧?”葭宁咋舌,“这么巧?”

林璇捂着额头欲哭无泪。

“早知道就不来相什么鬼亲了!他一定以为我是那种恶劣的女人。”

“好啦好啦,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懊恼也没用啊。”葭宁安慰她,“下次有机会再和他解释吧。”

“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哪来的下次啊!”

“有缘自然会见面的。”

林璇叹气。

“就算有缘他大概也一见我就掉头走人了吧。”

“好啦,”葭宁搂住她,“别那么不开心了,走,我请你吃饭。”

林璇抿嘴点了点头。

颢泽送姚怡到她家楼下。

“Byebye。”

姚怡准备下车,颢泽却更快拉住她的手。

她满心疑惑的望着他。

颢泽探身在她脸颊轻柔一吻。

“Byebye。”

从初遇到现在,他对她一直彬彬有礼,没有越轨的动作,最亲密的接触也只是亲吻脸颊而已,这让她对他改观不少。

姚怡颔首下车,停在车旁没有像往常立刻走,反而俯身叮咛:

“路上当心。”

颢泽喜上眉梢。

“恩,你早点休息。”

姚怡展现罕见浅笑,转身朝内走。

颢泽发动车子正要离开,却见姚怡在楼前被个中年男子拖到一边­阴­暗里,他慌乱冲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赶去。

昏黄灯光下,姚怡拿出一络钱递给那中年人,那人数了数钱作势要打她,姚怡害怕的缩头,颢泽刚好赶到,紧捏他的手腕阻止。

“你是什么人?!”

“放,放开。”

男子痛的哇哇乱叫,姚怡情绪激动的拉摇颢泽。

“Horace,放手,放手啊。”

他松开禁锢,中年男子吃痛的闪到一边叫嚣:

“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敢对老子动手,我……”

看到颢泽面露怒­色­又要上前,他吓得闭了嘴。

姚怡拦着颢泽,回头朝他大吼:

“你已经拿到钱了,还不快滚!”

男子边退边嚷:

“别以为这些钱就能打发我,我还会来找你的!”

直到他跑远了,姚怡才疲惫的放开抓住颢泽的手。

“他是谁?为什么你要给他钱?是不是他威胁你?”

一连串的问题让她越加头痛,只是无助的摇摇头。

颢泽拽起她的手。

“报警。”

“不用了。”

“你想一直让他这么敲诈下去吗?”颢泽不由分说,“报警。”

“我说不用了!”姚怡甩开他的手。

“Laurel,你到底在怕什么?”颢泽不明白她的畏惧。

“他是我爸!”姚怡终于控制不住的冲他大叫。

颢泽顿住。

从小,这个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父亲就让她丢尽了脸,被同学指指点点抬不起头,现在更让她觉得在韩颢泽面前低人一等。

“你满意了吧。”姚怡语气颤抖。

“Laurel……”他并不想挖她的伤疤。

姚怡昂起头不愿被他看轻,从旁擦身而过,走进楼里。

颢泽看着她孤单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对她,他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不舍。

思索了下,最后还是拿出手机。

“……喂,五叔,是我,阿泽……您最近好吗?……我爸身体很好……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我有个朋友…………”

颢泽在车里翻看五叔连夜让人送来的调查。

合上文件,他皱眉怒甩。

姚立强,简直就是人渣!

见姚怡从家里出来,他赶紧把文件收起,跳下车。

“早。”他压抑情绪装作若无其事。

虽然知道了全部,但他希望有一天能由她亲自告诉他,现在,他只想好好保护她。

姚怡不带任何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Laurel,昨晚我很抱歉。”颢泽将她拉于自己胸前,“不该­干­涉你的私事。”

姚怡没想到他竟会低声下气来道歉,想到昨夜自己的态度,不免愧疚。

“不怪你,你也是想帮我。”

颢泽突然抱紧她,在耳边低语。

“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姚怡从未体验过旁人在得知她的不好出身时还对她如此全心全意呵护倍至,眼眶不觉有些湿润。

她默默点了点头。

颢泽笑着捧起她的脸。

“别不开心了,我知道你今天要拍戏,我送你去片场。”

说完执起她的手。

姚怡缓慢而轻微的小心回握。

这个男人啊……

颢泽晚上送完姚怡,心情很好的回到家,刚步出电梯就见葭宁从屋里冲了出来,朝他大使眼­色­,明明是对他说话却是向着屋里喊:

“Horace,你和卓氏谈完合约啦,­干­爹­干­妈等你好久了,打你手机都没人接。”

颢泽恍然,也朝着屋里叫到:

“手机正好没电了,这次和卓氏的合作好不容易才谈成。”

说完挪动嘴­唇­无声问:

“几级地震?”

葭宁悄悄比了个“十”。

颢泽大失惊­色­。

“出什么事了?”

葭宁刚要回答,走出来的白翠云没好气的打断他们。

“你们打完暗号没有?”

颢泽赶紧换上一副献媚笑容,搂过白翠云。

“Mammy,你和Daddy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好去接你们。”

“你还有空理我吗?我看你最近似乎很忙啊!”

白翠云拍开他的手进屋。

颢泽和葭宁赶紧尾随而入。

白翠云怒气冲冲的坐到韩扬天身边,双手环于胸前。

颢泽拉着葭宁坐到两人对面,摊手疑问:

“Mammy,谁又惹你生气?”

“除了你这混小子还有谁!”

“我?”

“颢泽,”韩扬天接过话问,“我听说你让老五去调查个人,还要连夜通知你结果。”

葭宁也是才听闻此事,不解的望着他。

“还是个女人!”白翠云强烈补充。

葭宁心中一动,隐约猜到那人是谁。

­干­爹有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和帮派势力扯上关系。

她已经让他喜欢到不惜动用五叔的力量了吗?

“你以前的那些花边新闻我都睁只眼闭只眼了,没想到你现在给我玩到这份上!”白翠云终于控制不住的怒吼。

“翠云。”韩扬天按住火暴脾气的老婆,“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立刻和葭宁结婚!”

颢泽无力抚头。

又来了!

葭宁见他困扰的模样,忙为他说话:

“­干­妈,我们现在还没这个打算。”

“你们不小了,订婚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结婚了。”白翠云面对葭宁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

“我和Horace现在都专心在事业上,结婚的事过两年再说吧。”

“是啊Mammy,”颢泽赶紧帮腔,“现在韩氏正是扩展阶段,我们实在没那个心力讨论结婚。”

“再不结婚还不知道你要玩出什么花样!”

“不会的,Mammy,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他摆出个童子军的姿势。

白翠云被逗笑,却还故作严肃的说:

“别以为这么哄哄我就没事了。”

葭宁眼看有了松动,上前搂住她。

“­干­妈,人家还想过两年自由生活呢,别这么快逼我好不好?”

“你啊……”她轻捏葭宁鼻子。

“对了,­干­妈,上次你不是说要教我做鱼的吗?正好今天冰箱有材料,现在教我好不好?”葭宁意图支开她。

白翠云又岂会不知,只是耐不过她的撒娇,被她硬拉着去了厨房。

客厅只剩父子俩,韩扬天这才正­色­道:

“颢泽,这次你玩得大了。”

“我知道,Daddy,对不起,我朋友有点麻烦,所以……”颢泽耸肩无奈解释。

“你这次很认真?”儿子的­性­格他自然清楚。

颢泽不知如何回答父亲的话,到此刻他都还理不清对姚怡的真正情绪,只能模棱两可的说:

“大概吧。”

韩扬天第一次告诫他:

“葭宁是个好女孩,你千万别伤害她。”

颢泽闻言点了点头。

厨房里葭宁帮白翠云洗着葱姜。

“葭宁,我知道是颢泽那孩子不想结婚,所以你才帮着他来劝我对不对?”白翠云问。

葭宁的手顿了下,迅速恢复动作,轻松的说:

“哪有,我也不想这么早就失去自由啊。”

“葭宁,”白翠云叹气,“你这傻孩子,你对颢泽怎样难道我会不清楚?”

“­干­妈,”她关掉水龙头,低声说,“有些话藏在心里不是更好吗?”

“唉…真不知那臭小子有没有长眼睛,明明最好的就在身边,还一直往外跑!”

葭宁擦­干­净手,挽过她说:“­干­妈,别气了,生太多气人会变老哦。”

“你呦……”白翠云拍拍她的脸颊,为她的贴心感动,也为她的付出心痛。

翌日清晨,韩氏夫­妇­起程回广州,临行前除了再三交代颢泽安分点外,白翠云还特地对葭宁说:

“葭宁,最近你爸爸的身体不太好,有空回家看看他。”

“他没怎样吧?”葭宁紧张问。

“你也知道他心脏一向不好,我劝他去医院好好检查他又不听。”

“我知道了,我把手边的事处理完就回家。”

白翠云点点头,让司机开车。

颢泽看着他们远去,吹了声口哨。

“地震警报解除。”

“你啊,”葭宁戳他手臂,“老给我出状况!”

“Sorry啦,乐大侠。”颢泽顽皮地揽过她的肩,“多谢你仗义相救。”

葭宁晃动手指。

“你又欠我一次。”

“明白。”颢泽点头,“对了,今天我不去公司了,有什么事你决定就好。”

“你又想­干­嘛?”

颢泽凑近她鼻尖吐气。

“秘、密。”

葭宁嘿嘿笑着趁其不备捏住他鼻子。

“小气鬼。”

“好啊,造反了是吧。”

颢泽作势要呵她痒,葭宁笑叫着跳开,俩人一路打打闹闹回屋。

晚上忙完回到家,葭宁就接到白翠云的电话。

“喂。”

“葭宁……”白翠云声音压抑。

“­干­妈?这么快又想我啦?”她没有听出异样,调皮道。

“葭宁,你一定要冷静听我说……”

“出什么事了?”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你爸爸……”白翠云吞吞吐吐。

“我爸他怎么了?”她心里一股强烈不安袭来。

“你爸他刚才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医生说,说……”她实在不忍心告诉葭宁这个残酷的事实。

“…医生,说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她心里猜的那样。

“……医生说……让你来见他最后一面……”

白翠云的话打碎她最后一丝希望。

整个人跌坐在地。

“葭宁!葭宁!你千万别吓­干­妈。”

“……­干­妈,”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马上回来。”

挂下电话,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颢泽。

颤抖着双手拨了好几次才拨通他的电话。

拜托,颢泽,快接电话,拜托……

此时的韩颢泽正和姚怡在她家楼下话别。

“等等。”他拉住她,“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

他将她拉到后备箱前,按下按扭,车盖缓缓打开。

只见整个后备箱都铺上厚厚一层月桂花瓣,香气四溢,正中央有一个巴掌大的蓝丝绒盒子。

姚怡震惊的睁大了眼。

有不少人送过她各式各样的花,却从没有人送过她这么多月桂。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喃喃问。

“不难猜不是吗?Laurel。”他搂过她的腰反问。

她明白过来,感动于他的细心。

颢泽取出盒子朝她打开,流光溢彩。

一条­精­致项链静卧其中,坠子是用印尼顶级蓝钻镶嵌而成的小巧月桂花形状。

“这是我特意命人打造的,世上独一无二的月桂,送给世上独一无二的Laurel。”

“Horace……”如果说之前她对他还有所抗拒的话,那么从这刻起她知道他已在她心上烙下印记。

颢泽帮她带上项链,凝视她盈盈双眸,情不自禁低头吻上她的双­唇­。

姚怡慢慢回应他的吻,手臂环上他的脖子。

两人缠绵的难分难舍。

车子里,颢泽的手机响个不停。

葭宁在拨打了十几个电话还无人接听的情况下只能颓败的按下红­色­键,看着自己连握手机都没什么力气的颤抖双手,知道根本不可能自己开车回广州。

她想找林璇,可电话那端传来的关机声还是无情打击了她。

还有谁,这么晚了,还有谁……对了!

葭宁慌乱中想起个人来,试探的拨通电话。

“Hello。”

温暖沉稳的男声让她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下。

“卓大哥……”

颢泽回家途中手机再度响起。

“Mammy?”看了眼时间,不明白早该休息的母亲怎会打电话给他。

“臭小子你终于接电话了!”

“怎么了?”

“你乐叔他,他快不行了!”

“什么?!”颢泽一个急刹车停靠在路边。

“你乐叔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我半小时前已经通知了葭宁,打你电话又总没人接……”

“我马上回来。”

颢泽挂下电话重新发动车子。

手机显示葭宁的未接来电有十二个,他回拨却始终无人接听,担心她出事的颢泽一路连闯几个红灯,直奔公寓而去。

现在的她是不是在独自垂泪呢?如果早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他就该一直陪在她身边!

急匆匆打开房门,发现空无一人,连灯都没来得及关,手机掉在地上,想来她应该是赶着回去了。

颢泽连口气都没喘,又跳上车直接奔赴广州。

“Kellin……”卓羲边急速开着车边分神注意身边的她,徒劳无功的安慰,“你爸爸会没事的。”

路上,葭宁已经简要的把她和韩家的关系诉说了一遍。

“卓大哥,抱歉,这么晚还麻烦你。”她脸­色­苍白的说。

“傻瓜,我是你卓大哥嘛,你有事我当然要帮忙。”

“卓大哥,谢谢你。”她由衷感激。

他们到达病房门口时,屋前已站满了人,卓羲没有进去,在外静静等待。

“爸!”葭宁分开众人冲到床前。

“葭宁,你爸他,他几分钟前……”白翠云泣不成声。

乐伟文的眼睛已经闭上。

“不会的……不会的……”

葭宁跪倒在父亲面前不断重复这三个字,泪水止不住滑落。

她抚摸父亲消瘦而熟悉的脸。

脑海中回荡往日片段。

第一次上学时,父亲笑容鼓励的松开她的手;第一次获奖时,父亲抱她坐在膝盖上,笑容骄傲的表扬她;第一次演出时,父亲在台下笑容自豪的望着她;第一次写《我最爱的爸爸》时,父亲笑容满足的摸她的脑袋;第一次失败哭泣时,父亲笑容疼惜的安慰她……太多太多的第一次,都有着父亲的笑容,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吗?

“爸……爸……宁宁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爸……”

她抬起他还留有余温的手掌贴在自己脸庞摩挲。

“爸,你起来啊!不要睡了,爸……不要跟宁宁玩了……爸,你起来啊……”

“葭宁……”白翠云看不下去,过来扶她。

葭宁推开她的手,趴到父亲肩窝。

“爸,只要你醒过来,以后宁宁就再也不走了,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爸,你说话啊……不要生我的气……别不理我啊……爸……”

白翠云已经听不下去,俯在丈夫身上哭泣。

“爸,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爸……只要你醒过来……”葭宁情绪激动的用力摇着父亲肩膀,“你醒过来啊!爸!你醒过来啊!”

“葭宁,你冷静点。”

韩扬天怕她情绪失控,让人将她拉出病房。

“Kellin!”卓羲上前,“伯父他……”

葭宁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爸爸他……他……”

卓羲已然明白,把她拥进自己怀中,轻拍她的背。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她却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颢泽赶到医院时,正好看到这幕,周遭的气氛让他明白事情的结果。

“Kellin!”

葭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从卓羲怀中抬起头。

“Horace……”她细声轻喃。

恍如是在梦中,她看着他出现在走廊的尽头,焦急的朝这跑来,她突然推开卓羲扑进颢泽怀里。

就像找到了最熟悉的避风港,她压抑的情绪才敢肆意宣泄。

“爸爸走了……爸爸不要我了……”她大哭着攥紧他的衣衫。

颢泽牢牢抱住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他拧眉叹息,侧脸抵在她的头发上,一手轻揉她的背,眼中流露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浓浓疼惜不舍。

卓羲知道接下来是他们的家务事,他不便参与,韩颢泽既然到了他也可以放心葭宁了。

“我先走了。”

颢泽点头致意。

“谢谢。”

“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

卓羲走到转角,再次回首,望向那两个紧紧相拥的人。

他们的世界似乎没有人能够介入。

他想,他现在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几天后,乐伟文的葬礼在葭宁的要求下简单举行,整个过程她都出奇冷静,没有掉一滴泪,仿佛在那夜已经将所有眼泪流尽。

她越是这样反而越令人担心。

“颢泽,这孩子从小跟你最亲,你帮我劝劝她。”白翠云拍拍儿子肩膀。

“我明白。”颢泽看着房间里收拾遗物的葭宁点头。

白翠云默默走开,她知道现在葭宁最需要的是谁。

“Kellin,”颢泽推门而入,拉过正忙碌的她说,“别整了,这两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会儿吧。”

葭宁低着头挪开他的手继续未完的动作。

“不用了,我­精­神好着呢。”

“Kellin……”

她充耳不闻。

颢泽皱眉看着她在房里穿来穿去,整理完衣物打扫屋子,不让自己有一刻空闲。

“够了!”他终于忍不住上前抓住她的手,“Kellin够了!不要再虐待自己了!”

“放手。”葭宁挣不开他,“放手,我还没有打扫完。”

“Kellin!”

“放手啊!”葭宁使劲捶打他的胸膛,“放开我!”

颢泽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放开我……”葭宁还是一味抗拒他,只是说出的话中已明显带着泣意,“放开我啊……”

“够了,Kellin,真的够了。”他俯耳柔语,“乐叔的死不是你的错,别再折磨自己了。”

“是我……如果我一直留在他身边照顾他,说不定他就不会……”她自责的啜泣。

葭宁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她一心想待在颢泽身边而忽略了父亲,那么也许现在的情况就不是这样。

“谁也不想的,你又怎么会预料到这些事呢,乐叔不会怪你的。”颢泽抚着她的发安慰。

“可是……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这句话让颢泽深感内疚。

他拉她坐到床边,捧起她的脸庞,用拇指抹去泪水,愧疚道:

“你最应该怪的其实是我,如果我一早接了你的电话,说不定还赶得及……”

她死命摇头。

“不,不怪你。”

“那么,也不要怪你自己。”颢泽亲吻她红肿眼眸,“看你这样我真的好心痛,我想乐叔也不希望他最爱的女儿为他伤心至此。”

他的话一直是她最信的。

“爸爸他,真的不会怪我吗?”

颢泽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笑着说:

“小傻瓜,乐叔这么爱你,又怎么舍得怪你呢?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打碎了乐叔最喜欢的古砚,内疚的睡不着,乐叔不但不骂你还唱歌哄你睡觉。”

“恩。”她含泪问,“Horace,你还记得那首童谣吗?”

“当然记得。”颢泽轻声哼唱起来。

葭宁听着熟悉的歌谣,神经放松下来,眼皮越来越沉,不止不觉睡着了。

颢泽将她扶躺在床上,盖上薄被,在她额际印下一吻。

“睡吧,我的小公主。”

林璇刚到画廊就得到个天大的好消息。

“真的?!”

“千真万确!老板。”助手Susan第N次重复,“今早收到个展负责人的电话,说Tender同意出售《醉海棠》了,要你九点去这个地址,他要亲自给你。”

“哇!太­棒­了!”林璇抱着Susan乱跳。

“老板你还不快去打扮打扮。”Susan知道她的痴迷,故意糗她。

林璇高兴的不以为意,反而大赞。

“恩,有道理。”

说着就冲进化妆间梳妆起来。

还不到九点林璇就出现在约定地点。

“林小姐你好,我是这次画展的负责人Jason。”

“你好。”林璇和他握手,左顾右盼,“请问,Tender……”

“哦,他是个很准时的人,从不迟到也从不早到。”Jason笑着解释。

林璇紧张的看了眼手表。

还有五分钟,她就要见到一直心心念念的人了!

“林小姐,你要的画就在那。”Jason指向角落墙上悬挂的画,“您先欣赏下,我去拿文件。”

“好的。”

林璇失神回答,此刻眼中只剩下那幅《醉海棠》。

这是第二次见到了,还是如此令她着迷,就是这幅画,让她疯狂迷恋上Tender!这几年她契而不舍追寻他的足迹,用一切可以和他联系上的方式转告他,她想买《醉海棠》,终于,她的诚意打动了他!

专注的她没有注意到此刻进来的人。

当叶旭峰推开半敞的门,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很多年以后,他还是会经常回忆起这幕。

她站在《醉海棠》前,用近乎虔诚的神态凝望,双眸璀璨如星,­唇­角勾勒出比画中海棠更为娇丽的动人笑靥。

美得令他窒息。

只是彼时他的感受则截然相反。

“你为什么会在这?”他不客气的问。

林璇如梦初醒般回首。

“是你?!”

莫非真像Kellin说的,他们有缘?

“Jason呢?”

“他,他出去了。”她呆呆回答。

叶旭峰上下打量她,想到早上的约定,有些不能置信的敛眼问:

“你是……Firmly?”

她本能的点头,随后才想到问题关键。

“你认识我?”

“竟然是你。”他发出啧声,语气中满是失望。

“你……”她总算从再见他的惊讶迷糊中转醒过来,心跳加快,“你是……”

“Tender!”回来的Jason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异样,“你来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

“我已经知道了。”他淡淡说。

“你就是……”林璇咽了下口水,“Tender?!”

天堂大概就是这样子吧!她有种炫目感。

最打动她的两人竟是同一个!

只是下一刻,她就从天堂顶端掉到地狱。

叶旭峰安静走至墙边摘下画。

“《醉海棠》我不卖了。”

“为什么?!”她拉住举步欲走的他。

“啊?”Jason对他的决定也措手不及,“你不是说林小姐很有诚意所以……”

“我的画不卖这种人。”他用最平淡的口吻说出最伤人的话。

“什么叫做‘这种人’?”林璇满腔热情被他的冷言冷语浇灭,“上次的事是个误会……”

“不用跟我解释。”他打断她的话,“那是你的事。”

“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拒绝我的请求。”

“那是我的事。”

他独断的言行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蛮不讲理!”她冲动的火气又上来。

叶旭峰直视她的眼睛。

“那要看对什么人。”

“我……”她被顶得不经思考就朝他低喊,“你觉得我配不上你的画,我还觉得你的画配不上我呢!如果早知道你是这种野蛮专制的糊涂蛋,就算请我我都不会来!”

她用手肘撞开两人,鼓着腮帮子气冲冲地快步走了出去。

“Tender,”Jason疑惑的问,“你和林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旭峰无声望着空旷的走廊。

是误会吗?

第一次见到她,素颜清秀,直发披肩,穿着随意休闲,像个邻家女孩;

第二次见到她,浓妆艳丽,波浪卷发,穿着俗气刻意,像个欢场女子;

第三次见到她,妆容淡雅,长发盘起,穿着大方得体,像个成熟白领。

每一次的见面她都展现不同风貌,让他深感迷惑。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乐伟文过世已经一个星期,葭宁从最初的悲痛到现在逐渐恢复平静。

只是,平静得过头,让人担心。

她不哭不闹,什么事都说好,叫她吃就吃,叫她睡就睡,叫她笑就笑,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

“我吃好了,­干­爹、­干­妈、Horace你们慢用,我回房了。”葭宁放下碗筷起身。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白翠云才终于忍不住爆发。

“我看不下去了!”她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搁,“现在整个家死气沉沉,以前你和葭宁还会三不五时的斗嘴,你看看现在,她……我不管,颢泽,你快想个办法。”

韩颢泽叹气。

他又何尝想看到Kellin这个样子。

心思转了几转,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说:

“Daddy、Mammy,我要带Kellin出去几天,不要找我们,如果公司有事你们定夺吧。”

“去哪?”白翠云不放心的问。

“好。”韩扬天二话不说就答应,他对儿子有绝对的信心,“玩的开心点。”

颢泽拍拍母亲的手,郑重保证:

“Mammy你放心,等我回来,一定给你带回个跟以前一样完完整整的乐葭宁!”

“我们这是要……”葭宁困惑望着眼前的游艇。

“出海。”颢泽笑着揭晓答案。

“出海?”葭宁莫名,“为什么?”

“不为什么,新买的游艇碰巧送来,想想我也很久没度假,正好借这次机会出海玩几天。”

“几天?”

“是啊。”

颢泽拉着她走上游艇。

“你先在这坐一会。”他把葭宁带到甲板,“我们马上就出发。”

说完他跑进驾驶舱缓缓发动游艇,没一会工夫,他们已经远离码头,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水,空旷辽阔。

颢泽回来坐到她身边朝她伸手:“手机。”

虽然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葭宁还是乖乖把手机交给了他。

颢泽接过,取出自己的,突然手一甩,把两个手机都抛到了海里。

“喂……”葭宁来不及阻止,脸上出现这段日子以来首次的慌张,“你做什么?”

“我不想任何人来打扰我们。”他理直气壮的说,“我已经和Daddy打过招呼,有什么事他会处理。”

“关机就可以了,何必扔掉呢。”他的做法总是那么绝对。

颢泽托起她的下巴,嘴角斜笑,目光炯炯凝视着她,霸道的说:

“我要你这几天心无旁骛,眼里心里只准有我。”

她望着他好看的眼睛问:

“万一有紧急情况怎么办?”

“那就死呗。”他说的轻松,仿佛是吃饭般普通,“况且……”他松手改而搂她靠在自己肩头,“有你陪我一起死也值得。”

那姚怡呢?

她咽下差点冲口而出的话,不愿破坏此刻的安宁美好气氛。

侧了下头,枕在最舒适的位置,葭宁幽幽叹息。

“是啊……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夕阳西下,葭宁从船舱里出来,见颢泽正好整以暇的坐在船头钓鱼。

“有收获吗?”她走到他身边问。

颢泽耸了耸肩。

“今天的鱼特别狡猾。”

“是你技术烂吧。”她取笑。

听到她久违的玩笑,他心中明白,带她出来的决定是对的。

“要不你来?”他把鱼杆递给她。

“我又不会。”她推开他的手。

“来嘛。”

“不要啦。”

“很简单的,我教你。”颢泽将她拉到胸前圈住她,手把手教她,“……把线这么甩出去……眼睛就盯着鱼漂,千万别乱动,要保持平静,别把鱼吓跑了,看到一有情况就提杆……”

一切就绪后,他就安静的环抱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专心致志注意着水里的动静。

葭宁的心思早不在钓鱼上。

已经好久没有被他这么抱着了,感觉好……满足!

“啊,上钩了!快拉!”

颢泽的惊呼声唤回她飘走的心神,葭宁赶紧提杆收线。

“哇!好大一条!”初次钓鱼就有如此战果让她开心不已。

颢泽不平的嘀咕:

“我等了这么久都没见到半条鱼的影子,你才刚来就有鱼上钩。”

“我这叫‘吉星高照’懂不懂。”她把鱼拎到他面前炫耀。

“看来今晚可以加菜喽。”

她听到这话突然黯淡下来,解开鱼钩,把鱼丢回大海。

“它也是条生命,能够活着就是种幸福。”

颢泽知道她是有感而发,更加拥紧她,指着渐渐隐入海平面的夕阳。

“快看。”

葭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红橙­色­的太阳映照得整片海面都泛出柔和的光芒,天边的浮云被染得通红,层层遮掩,深浅不同,美得就像幅天然油画。

“好漂亮。”她感叹。

“你不觉得这就好象是人的生命,虽然终究会逝去,但在我们心中他们留下了最美的景致,永远不会消失。”颢泽意有所指,点着她的胸口说,“记住他们的好,让他们活在这里,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

葭宁紧紧握住他的手。

“谢谢。”

她知道他这么大费周章为的就是能让她振作起来。

“傻瓜。”他揉揉她的发。

“Horace……”她埋进他的怀里闷闷说道。

“什么?”

“我会好起来的。”

夜里,夏日的海风带着丝丝咸味吹拂在脸上,不觉得冷反而有种可吹散一切烦恼的轻柔触感。

葭宁望着平静无波的海面,想象底下的世界究竟是怎样幅景致?

冲动的跳入海中,毫不挣扎,任由身体下坠,直到快无法呼吸,她才浮出海面。

刚刚的世界,真的好平静。

没有悲伤、没有快乐、没有争执、没有欲望,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自己的心跳,所有喜怒哀乐都被抛诸脑后,一切就像回归到最原始的那刻,如同在母体般安全,内心从未如此安详。

深吸口气,再度潜入水中。

蜷缩身体,环抱双膝,她让自己的思绪归于零点,仅仅只有一个念头。

爸爸,宁宁来和你告别了。在这个不受打扰的世界里,我想和你说两句悄悄话。爸爸,你放心,以后我会让自己更坚强,不会再任­性­哭泣,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您永远是我最崇敬的父亲。再见,爸爸……

颢泽从船舱出来,跑到甲板不见葭宁身影。

“Kellin!Kellin!”

他叫了几声都没人回答,开始担心起来。

游艇才这么点大地方不可能听不见,她如果听到的话一定会回应,除非……

他的视线落到海面上。

刚才好象隐约听到了落水声,难道……

这个猜测让他的心猛然抽紧,没有片刻犹豫,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纵身一跃,潜入水中搜寻她的踪迹。

可是四周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

“Kellin!”他大叫。

随着时间一秒秒过去,他越来越不安。

如果,如果Kellin就这么不见了……

他根本不敢想下去,前所未有的慌乱席卷他的心。

就在他无所措时,十几米外的海面突然冒出个人来。

“Kellin!”他乍喜还惊的快速游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还好你没事,还好。”

葭宁茫然的问:

“怎么了?”

“我以为你……”

她明白了,回抱住他还有些发颤的身体,笑着安慰:

“我没事了,刚刚我在和爸爸告别。”

“以后不许突然消失,”他盯着她的眼认真说,“绝对不许!”

“好,我答应你。”葭宁紧紧搂住他承诺,“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葭宁房间里,林璇听完她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半埋怨半心疼的握住她的手。

“不想你担心嘛。”葭宁轻拍她的手,“你看我现在不没事了吗。”

“你啊,”林璇捏捏她的脸颊,“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了,Firmly妈。”葭宁取笑。

“说什么呢,臭丫头。”

两人笑闹一阵,林璇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了?”葭宁察觉到她的不开心,“有心事?”

林璇把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那个人就是Tender?”葭宁也大吃一惊,“没想到Tender竟会是个容貌帅气的年轻人。”

林璇斜觑她。

“哎,你这口气好象他就该是个糟老头。”

葭宁翻了个白眼。

“我才随便一说,你就紧张维护成这样,还说什么讨厌人家。”

“我,我哪有。”她结巴着辩解,“我只是实事求是。”

葭宁会信才怪,看她那样就知道还很迷恋Tender。

“你爱上他了。”她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胡说。”林璇反驳的很无力。

“我记得你跟我讲过,从小到大能让你上心的男人只有两个,一个是Tender,另一个就是每年去祭拜你妈妈时见到的那个人,现在你知道他们同一个人,还不死心塌地的爱上他?”葭宁反问。

“我喜欢他又怎么样,人家现在怕是见都不想见我。”林璇被她言中心事,沮丧道,“说来说去就怪那个两面派!”

接着就把陆向明的事说了一遍。

“听你这么说来,他应该是看穿你那天的小把戏喽。”葭宁挑眉问,“他该不会真对你有意思吧?”

“才怪!”林璇肯定道,“你没见过他那幅轻佻样,明摆一花花公子,我才不信他会真喜欢我!就我爸妈老糊涂,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葭宁对她的说法感到好笑。

“对Tender怎么没见你有这么盛气凌人呀。”

“别拿他跟我的Tender比。”林璇顺口回道。

“哟,‘我的’Tender?”葭宁故意重复。

“你……”林璇红了脸,抓起枕头丢了过去,“叫你取笑我。”

“喂,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我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林璇不依不饶的又扔了个过去。

“小心……”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抱枕被砸在桌上,碰翻了桌角的首饰盒,盒子摔在地上,里头的东西倾倒而出。

葭宁赶紧上前蹲下身将东西一一放回原位。

“Sorry,”林璇抱歉的帮她一起拣,却见首饰盒里放的根本不是珠宝而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奇怪的问,“这些是?”

葭宁的手顿了顿,把所有东西收进盒中,拉着林璇坐到床上。

“这是我最宝贵的回忆。”

“回忆?”她不解。

葭宁从中拿出块手帕。

“这是我四岁时候第一次见到颢泽他给我的,那时候我摔伤了脚踝,他用这手帕帮我擦拭伤口。”

又从盒子里拿出朵­干­花书签。

“这是他八岁时候自己种的第一朵花,他把它送给了我,我害怕弄坏它就做成书签。还有这些,”她指着五花八门的小东西,“都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至于这个,”她拿出个丝绒小盒打开,里面是枚铂金戒指,“是我们的订婚戒指,有名无实的订婚戒指,我只在五年前戴过一次,后来就一直放在这。”

“Kellin……”林璇动容。

她觉得盒子里珍藏的不是什么小物件,而是葭宁最浓厚的深情。

“值得吗?”她问。

“感情没有值不值得,”葭宁云淡风清的说,“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就想这么去做了,如同你对Tender,五年来你对陌生的他付出的一切你觉得值得吗?”

林璇答不上来。

“况且……”葭宁温柔笑了,她捧着盒子犹如捧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这些,都是我的幸福。”

颢泽早上回到公司秘书May就送上记录这段时间来找电话的便条。

“放下吧。”

他泡了杯咖啡开始翻阅起堆积的文件,快近中午才稍微得空,看到桌上的便条随手取来。

基本都是些生意上的客户,翻到最后张时他愣了下。

姚怡。

他没想到她会打电话来,往常她根本不会主动找他,更不要说还将电话打到公司。

莫非她有急事?

颢泽没有多想就回了过去。

“Hello。”

“Laurel,是我,听秘书说你找过我,有事吗?”

电话那端没了声音。

“Laurel?”他奇怪的唤道。

“…没事。”姚怡半饷才回答,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现在有空吗?一起吃个午饭。”颢泽似是有些明白她的窘迫,开口打破尴尬,“我想见你。”

姚怡犹豫了很久才答应。

“好吧。”

“你在哪?我来接你。”边说他边拿过外套走出Office。

“圣安娜疗养院。”

“我半小时后到。”

颢泽挂断手机正好见葭宁过来。

“你要出去?”

“有事?”他看了眼手表问。

“没有,本来想找你吃饭。”葭宁看他心急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下次吧。”

“嗯,有事联络。”颢泽越过她径直走了。

葭宁拿着文件的手握紧。

有时候她会自私的想,如果永远不回香港该多好。

姚怡盯着手机皱眉。

她到底怎么了?他只不过消失了几天,她竟主动打电话找他,在手机不通的情况下怕他有意外还打到公司询问,明明气他,可简简单单的一句“我想见你”就轻易平息她的怒意。

姚怡啊姚怡,你该不会真爱上他了吧?难道你忘了男人是最不能相信的动物吗?你不是说过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人吗?

“小怡…”姚母躺在床上看她失神,猜测问,“男朋友?”

“不是。”她迅速摇头。

姚母叹息。

“小怡,你也是时候找个人来照顾自己了,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妈,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小怡,”姚母太清楚女儿心结所在,语重心长劝道,“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爸……”

“我不想提那个人!”她急急打断母亲。

“他毕竟是你爸……”

“那个混蛋把你害成这样你还帮他说话!”姚怡倏得站起身。

“小怡……”

“妈,我有事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她不待母亲回答便匆匆走出房间。

一离开母亲的视线她就靠在墙边大口喘气。

像这样无意义的对话在她生命中频繁产生,迟早有一天她会疯掉!

深吸口气整理好情绪,戴上帽子和墨镜,她又恢复成那个没有喜怒冷若冰霜的姚怡。

颢泽到达时姚怡正站在街角隐蔽处。

“等很久了?”他侧身为她打开车门。

“没有。”她坐进车内摘掉眼镜。

“想去哪吃饭?”

“我没胃口。”她疲惫的靠在椅背淡淡说。

他腾出一只手,摸上她的额头。

“怎么了,不舒服?”

“没什么,”她低头把玩手中的眼镜,“只是觉得透不过气来。”

颢泽看了她一眼,突然急打方向盘掉转车头。

姚怡莫名的望向他。

“我带你去个能透气的地方。”他神秘笑说。

车子开了一阵,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就是你说的地方?”姚怡有些出乎意料。

她以为他会带她去十分特别的地方,却原来只是将车停在山顶。

他不以为意的拿出罐饮料给她。

“地方虽然普通,但只要能让你心情好就足够了。”

“是吗?”姚怡原就情绪不佳,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故意挑剔,“可惜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心情好转。”

“等我一下。”颢泽放下饮料,掸了掸手。

姚怡奇怪的看他下车,走到自己那侧打开车门,茫然间忽然被他横抱出车外。

“喂,你­干­什么!”她挣扎着。

却见他越走越靠近崖边,最后半脚腾空才止住步子。

她发现自己等于悬在半空,害怕的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大叫:

“你究竟想做什么!”

“把你丢下去喽。”他作势向外一晃。

“啊!”她吓得埋首在他颈项。

“呵呵…”他笑得开心,“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你主动抱我。”

“你……”她怒目而视,“放我下来。”

颢泽不再玩笑,退了回来放下她。

姚怡越过他要走,却被他拉住手,拽回怀里。

她欲推他,却被他牢牢搂住。

“别生气啦,”他俯首在她耳畔讨饶,“我只是不想看你一直闷闷不乐的。”

“不敢,”她嘲弄道,“得罪你难道不怕横尸崖底。”

他发出低沉而愉悦的笑声。

她在他面前似乎越来越放的开了。

“其实我是想丢下去,不过不是你,”颢泽将她带到崖边,“而是你的烦恼,你的不开心。”

“烦恼要怎么丢?”他总有让她意外的想法。

“来,对着下面大声喊,”他鼓励道,“把你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姚怡迟疑的看着他。

“就像这样,没有人会听见。”

颢泽为打消她的顾虑,率先对着山下大叫,然后回头笑待。

看他满心畅快的样子,她也缓慢冲着空旷天际轻喊了声,发现似乎确实有宣泄作用,随即又叫着,一声高过一声。

“啊——我好不开心啊——”

颢泽双手Сhā戴靠在车旁,安静的陪着她、看着她、守着她。

不知不觉,她又绕到这里。

林璇轻叹了口气。

明知他不会想看到她,还是希望希望能再见他一面,哪怕不说话远远观望也是好的。

许是上天听到她的心愿,就见叶旭峰从画展侧门走了出来,手上捧着一叠画纸。

林璇赶紧藏身于墙后,目送他离去。

旭峰无意间将一张画纸掉落在地,自己毫无所觉,一直注视着他的林璇却见到了,待他走远后匆匆上前,捡起那张纸。

纸上是几朵盛开的海百合素描,简单的几笔勾勒,就将花的整个气韵神髓表现的淋漓尽致。

“好厉害…”她不禁感叹。

记得他说过,海百合是他妹妹最喜欢的花,这幅画是不是也要送给他妹妹的呢?丢了的话大概会很着急吧。

她朝他离开的方向迈了两步又止住。

以她上次的态度和他对自己的误解,怕是会嫌她烦吧!还是把画交给画廊里的人好了。

可掉头刚走几步她又停下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错过这次以后要再和他说话就很难了,而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要离开香港,要是以后都不回来怎么办?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林璇为难的低头在原地徘徊。

叶旭峰在街口准备拦车,摸摸口袋才发现钱包落在画廊,无奈之下只好折返。

转过弯角,就见有人在画廊门口走来走去。

是她?

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林璇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说服自己去追离开的叶旭峰。

“就算被他讨厌,但至少能够和他说上话啊。”

她喃喃自语着转头,生怕自己后悔似的向前冲,却不想和人撞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她捂着额头道歉,抬眼看去,料不到竟是叶旭峰,“怎么是你?!”

她吓得倒退几步。

“当心。”旭峰见她不慎退到台阶处出言提醒。

可还是晚了一步,林璇脚下踉跄足踝一扭,整个人失衡往旁倒去。

旭峰眼明手快扶住她,顺势将她拉回自己胸前。

从未和他如此贴近,林璇呆在原地不敢乱动。

看她已经站稳,他才放开自己的手。

“谢…谢谢……”她低头理了理额前散下的发。

“你在这有事?”

“啊?哦,对,对了,”她记起刚才让她矛盾的由来,将手上的画稿递给他,“你掉了。”

旭峰接过轻声说:

“谢谢。”

“那,没什么事我,我先走了,再见。”她喏喏说完转身,谁知脚踝传来一阵痛意,差点又要跌倒。

旭峰再一次扶住她。

“还好吗?”

“没事,没事,可能刚才有些扭到。”她摆摆手忍痛一摇一拐往路口走。

望着她几近摇晃的身子,他心中浮现个略微荒谬的念头。

林璇额上冒出细碎冷汗,咬着牙让自己坚持。

可是,真的好痛!

从小没吃过一点苦的她始终被家人朋友捧在手心呵护,哪里像现在这样有眼泪还得往肚里咽。

突然叶旭峰从旁快步走过,停在她面前,执起她的手掠过自己肩头,没有知会便擅自背起她。

“你……”林璇诧异。

“这里平时很难拦到车。”他淡淡解释,“我背你去前面那个路口。”

“恩……谢谢……”她咬着下­唇­不让欣喜过多流露。

双手迟疑徐缓的搭上他的肩,下巴试探的僵硬搁在他的颈窝,见他似乎没有抗拒的意思才放松下来。

无声感慨叹息。

他的背真的好宽好厚实好有安全感,仿佛能抵挡整个世界。他的身上总有一股淡淡清香,好似她最爱的书墨香,如果换了是别人,她只觉得娘娘腔,可放在他身上却那么恰如其分。他原就是个带有些书卷气的男子。

“我……上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她细声道歉。

“我明白。”他缓慢踱着步子,不顾路人眼光,“上次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其实,上次在酒店的事是个误会。”她简单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小心问,“你相信我吗?”

“恩。”他只是安静的听,听完轻轻应了声。

其实上次的事后他好好想了想,从她的话她的气质她的举止来看根本不似个风尘女子,自己的反应也太过激烈了。

或许觉得他太配合,林璇又问:

“你真的相信我?”

“恩。”依旧是平淡无波的答复,只是多了份坚定。

她听出来了,嘴角扬起大大弧度。

“谢谢,谢谢你背我,也谢谢你相信我。”

叶旭峰没有回答,脸上却多了份笑意。

“我很喜欢你的画,尤其是那幅《醉海棠》。”

“是吗?那下次送你吧。”他脱口而出。

“真的吗?”林璇惊喜,不仅为了画,更为了他语中的“下次”。

他是在和她约定吗?

“恩。”他有些惊讶自己的冲动,但不后悔。

她心中甜蜜,甜蜜到觉得连呼进的空气都带有丝糖味。

林璇知道自己最大的毛病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可知道并不代表能改掉。

“我喜欢你。”说完她就皱眉闭眼,直想咬掉自己舌头,不敢看他的反应。

旭峰脚步顿住,片刻后又照旧前进,只是回了她一个字。

“恩。”

她盯着他的脑袋不知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不过,至少他没有把她扔下,总该是好的。

“Horace?”葭宁轻敲Office敞开的门。

“Come in。”颢泽从文件堆中抬头笑问,“有事?”

“来请教你晚上我们几点去康叔叔的酒会?”

康成业是韩扬天过去一起打拼的兄弟,如今也拥有自己的商业王国,与韩家是世交,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举办酒会邀请好友联络感情。

往年都是由韩氏夫­妇­带他俩共同出席,今年他们因有事不能前来,便由韩颢泽代表。

“关于这件事……”颢泽摘下眼睛靠在椅背上抱歉的看着葭宁,“Sorry,Kellin,我……约了Laurel做我今晚的舞伴。”

她环抱的手狠狠掐进自己的手臂里,命令自己挤出笑容。

“是吗?那太好了,我本有些不舒服,正不好意思推辞呢,这下我不用烦了。”她用最轻松的口吻强迫自己说出违心之论。

“你不舒服?”颢泽起身走近。

在他伸手欲触碰她时,葭宁不着痕迹的向后退开。

“没什么,可能没睡好,啊,对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出去了。”她笑笑说,“晚上记得替我向康叔叔问好。”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就匆匆走出Office。

再不离开,她怕自己会伪装不下去。

康叔叔的酒会是绝对私人­性­质,邀请姚怡出席意味着什么他应该明白,这一次,原来他是如此认真!

怕自己一个人闷在家里会胡思乱想,葭宁来到酒吧喝酒。

“Firmly,有没有空出来陪我?”

“Sorry啊,我今天扭伤了脚,根本举步难行。”

“严不严重,需要我来慰问下吗?”

“不用啦,哎,我跟你说哦……”林璇将自己今天的遭遇讲述了一遍,然后就在那吃吃发笑。

“喂,你该不会乐傻了吧?”葭宁糗她。

“去你的。”

“好啦,你早点休息吧,我有空来看你。”

“你一个人OK吗?”

“OK啦,你放心吧,Bye。”

挂下电话她莞尔一笑,为好友觉得开心。

她们两个,至少有一个是幸福的。

眼前出现一杯­鸡­尾酒。

“对不起,我没点……”她抬头正要告诉Waiter拿错了,却意外见到个熟悉的人,“卓大哥,是你?”

“这酒吧是我朋友开的。”他在她对面坐下,“这杯Horse’sNeck请你。”

“谢谢。”她举杯。

“今晚康成业在家举行酒会,你怎么没去?”卓羲奇怪的问。

“你怎么知道?”

“卓家和康家也有些交情,每年都会收到帖子。”

她想想也是,以卓家在香港商界的地位不足为奇。

“你不也没去?”她笑着反问。

“我不喜欢这种应酬,所以每年都借口避开。”卓羲解释,半开玩笑道,“如果早知道你和韩家的关系,我说什么也要去参加,就不会隔了四年才重逢了。”

“难怪从未在酒会上见过你。”葭宁恍然。

“Horace呢?”

他的话又让她记起心中的痛,淡淡开口。

“他去康叔叔那了。”

卓羲愣住,随即从她的神态口吻中明白过来。

“我以为你们……”

葭宁不解道:

“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们是情侣。”

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回答,呆了下,然后苦笑出声。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难道不是吗?”

从上次在医院时他就觉得他们俩互相有情。

葭宁使劲摇头,好似要摇碎自己的幻想和他人的臆测。

“不是,当然不是,他对我是亲人是朋友是partner,却不会是爱人,何况……”

想到此刻他大概拥着姚怡在共舞,她的心又是一阵纠结。

卓羲皱眉。

是他误会了吗?不,那样动情的眼神不是伪装的出来的。

“Kellin,你现在应该没事做吧?”卓羲突然问。

不明白他为何发问,葭宁本能的点了点头。

“那么,”他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向她伸出手掌,“我可以邀请你做我今晚的舞伴吗?”

“舞伴?”她明白过来,惊言,“你要去参加……”

“既然没有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他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我忽然觉得那样的酒会应该也挺有趣的。”

“可是我……”她想拒绝。

但卓羲不待她说完就直接打开车门把她塞了进去。

“康叔。”颢泽领着姚怡进入会场,和主人家打招呼。

“阿泽?”康成业膝下无子,一直把韩颢泽当儿子看待,态度尤为和蔼,“哈哈,一年没见似乎又长帅了。”

“康叔你也是啊,不止显得越来越年轻,还越发风流倜傥。”他没大没小的打趣。

“你啊……”康成业大笑,审视他身旁的姚怡,“这位是?”

“我女朋友,Laurel。”他介绍。

“康先生,你好。”姚怡淡笑。

康成业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不用那么生分,跟阿泽一样叫我康叔就行。”转而对颢泽说,“葭宁怎么没一起来?”

“她有些不舒服。”

“是吗?许久不见,我到真有些想那丫头了。”

“她让我代她向您问好。”

“恩,你们自己玩,我去招呼客人。”他拍拍颢泽肩膀,颇有深意的说,“你喜欢就好。”

颢泽轻点头。

等康成业离开后,他看着意兴阑珊的姚怡问:

“觉得闷?”

“有点。”她坦白说,“我不喜欢参加交际应酬。”

“我知道,可是今天不同,康叔的酒会是私人­性­质的,他和我家的交情最深,我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说白了,就我而言这根本就是场家庭聚会,至于我为什么一定要带你来……”他揽过她的腰贴紧,鼻尖凑近她的,坏笑说,“你这么聪明肯定明白。”

她偏开低下头,对于他的暗示,微红了脸。

葭宁被卓羲硬拖着去换了身小礼服,飞车赶到会场外。

“卓大哥,我们,我们还是走吧。”她拽住他。

“到都到了,为什么不进去。”他安抚的拍拍她的肩,“放轻松些,别那么紧张。”

“可是……”想到待会儿见到颢泽和姚怡的尴尬场面,她懦弱的掉头欲逃。

卓羲制止她。

“Kellin,我就求你这么一次,给我个面子吧。”

“卓大哥,你别这么说,我……”

“Kellin,难道你不想看看Horace见到我们出现会有什么反应吗?”卓羲诱惑她,“是开心?默然?生气?还是……吃醋?”

听到最后两个字葭宁猛得抬眼望向卓羲。

不可否认,他的话深深打动了她的心。

他会吗?会在乎吗?

“好了,别想那么多,一切有我,走。”

卓羲拉过犹豫不决的葭宁迈入会场。

卓羲偕葭宁出现在入口处立刻惹来侧目。

鲜少参加宴会的卓家大少此次不但光临还首次带同女伴出席,想不让人好奇都难。

颢泽正低头和姚怡说笑,听到周围议论声,奇怪的抬首朝门口望去,笑容顿时在脸上凝结。

“Daddy、Mammy、康世伯。”卓羲带着葭宁来到正与康成业闲聊的卓氏夫­妇­跟前。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去见朋友吗?”卓母半喜半疑,不住打量葭宁,“这位小姐就是你口中的朋友?”

“是啊,我特意想给你们个惊喜嘛。”

“葭宁?”康成业有些不敢确定的开口。

葭宁尴尬的抬起—直低着的头。

“康叔叔。”

“你们认识?”卓父问。

“何止认识,葭宁也算我半个女儿了。”康成业大笑,“刚才阿泽说你身体不适,原来……是这么回事。”

葭宁见他眼睛一直在她和卓羲间游移,且笑得暧昧,知道他定是误会了,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得不语陪笑。

“怎么从没听你提过还有这么个漂亮女儿啊。”卓父玩笑。

“哈哈,我再怎么保密现在葭宁还不是让你儿子发现了。”

众人调笑间,葭宁心思全不在此上,她只觉得有道冰冷的视线总盯在自己身上。

她知道是他。不敢回头。

“怎么了?”卓羲察觉到她的僵硬。

“没事。”她扬起个不自然的笑容。

他越过她的肩头看向另一端的人,冲他挑衅的笑了笑,然后故意低头贴近葭宁耳畔。

“别担心,他不会吃了你的。”

那头的颢泽眯起眼。

他是什么意思,示威吗?

“Horace,”姚怡唤回出神的他,“有事吗?”

他摇了摇头。

告诉自己不必为此在意,刚想收回视线,却见到他的亲腻举止。

怦——

手中的玻璃杯被重重放在桌上,杯中的香槟四溅开来。

他举步上前,被姚怡拉住。

压下满腔情绪,他推开她的手,宽慰道:

“我去打个招呼就回来。”

姚怡不安的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

第二次,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失态,和上次一样,都是为了同一个女人,那个此刻背对着她的俏丽身影。

“不打扰你们吧?”颢泽在葭宁身侧止步,出声打断他们的寒暄。

“阿泽你来得正好,”康成业笑呵呵的说,“你卓伯父正问我这么漂亮的小公主究竟是谁家的。”

颢泽抿嘴一笑,趁机强势的将葭宁搂了过来,满意的看到她与卓羲臂膀分离。

“Kellin可是我们韩家最宝贝的公主。”

口中有礼笑语,手却截然相反的狠狠捏紧她的肩膀。

葭宁不动声­色­的微皱眉。

她知道他在生气,很生气。

音乐刚巧响起,康成业说道:

“你们年轻人去跳会儿舞吧。”

“好啊,”他正好可以跟她谈谈,“Kellin,不介意把第一支舞给我吧?”

他俯首柔语,敛下的睫毛挡住眸中­精­光。

“我介意。”在葭宁开口前卓羲率先拒绝。

颢泽姿势不动,眼睑却抬起,那对凌厉双眼透过眼镜直视他。

卓羲毫不畏惧,一字一句的说:

“今晚,她是我的舞伴。”

颢泽缓慢抬首,站直身与他正面对峙。

“如果我坚持呢?”他冷言。

卓羲也拢下笑脸,强硬直白道:

“你没有这个资格!你的女伴在那。”

话中硝烟味十足。

康成业为难的看着两人,卓氏夫­妇­也不明白平日温和的儿子为何今天如此反常。

卓羲扳开颢泽的手将葭宁拉回自己身旁。

“借过。”

颢泽深深看了眼始终回避他目光的葭宁,努嘴颔首耸了耸肩。

“OK。”

再不多说一句走了回去。

“我们跳舞。”卓羲牵着她步入舞池。

“别闷闷不乐的,”他安慰一言不发的葭宁,“你该开心才对,看他刚才多紧张你。”

“是吗?”她叹气,“我看他是气我不知会一声就私自跟你来这。”

“Kellin,你没有对不起他,不用觉得内疚。”卓羲出言劝导,“你不是他的附属品,你有自己的生活和朋友,难道只许他和别的女人交往不许你有正常社交?Kellin,委曲求全换不来爱情,爱一个人并不等于失去自我。”

他的最后一句话狠狠打进她心里。

曾几何时起,她为了他的笑而笑,为了他的难过而难过,为了他的喜欢而接受,为了他的讨厌而拒绝,都快忘了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一点点的失去了自己。

“你是谁?”卓羲突然蹦出句没头没脑的话。

“嗯?…我…我是乐葭宁啊…”她不明所以的吐吞回答。

“Kellin,你要记住,你是乐葭宁,不是‘为韩颢泽而活的’乐葭宁!”

葭宁深深动容,片刻后展现感激笑容。

“卓大哥,谢谢你。”

“傻瓜。”卓羲宠爱的捏捏她的鼻子,“对了,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

“我们就赌Horace会不会过来从我怀中把你抢走。”

卓羲神秘的朝她眨眨眼。

颢泽回到原处,举起杯酒一口倒进嘴里。

姚怡在旁沉默。

刚才的情形她看得一清二楚,此刻早已无需多言。

她按住他猛灌酒的手。

“Horace,不如我们先走吧。”

颢泽懒懒一笑。

“傻瓜,酒会还没结束,就这么走不是太没礼貌了吗?”

“可是……”

她正想继续说什么,却见颢泽眼睛一沉,笑容收敛,全身散发危险气息。

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舞池中央背对着他们的卓羲突然拥紧葭宁,低头凑近她,似乎想要一亲芳泽。

“Laurel,”颢泽回头笑得灿烂,将杯子搁下,执起她的手,“我们去跳舞。”

他的笑让她心中没来由突的一寒。

在她闪神之际已被颢泽拖进舞池。

“卓,卓大哥,你做什么?”葭宁被他突然靠近的脸吓了一跳。

卓羲在离她几公分处停住,气定神闲的说:

“打赌啊。”

葭宁奇怪皱眉。

卓羲将这个动作持续了几秒钟后就放开搂住她的手,回到开始跳舞时的位置。

他带她转了个身,如愿看到舞池里多了对身影,笑说:

“你输喽。”

葭宁侧头见到颢泽和姚怡两人亲密相拥,黯然道:

“你根本没可能赢。”

“是吗?”卓羲自信满满,“Kellin,男人永远最了解男人。”

一曲终了,就听耳畔传来个冷漠而不容拒绝的声音。

“交换舞伴吧。”

葭宁诧异抬头,就看到颢泽立在她身旁,挑衅的盯着卓羲。

仿佛早预料到般,卓羲只是笑着,并不说话。

颢泽没有多大耐心的一把将葭宁从他怀中拉了过来,二话不说揽过她就走到舞池另一角。

卓羲也不阻拦,微躬身,朝面无表情的姚怡伸出手。

“May I?”

姚怡看着眼前笑容可掬的卓羲,默默无言的将手交到他手心。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她质问,“月下老人。”

“不,这不是我要的,”卓羲对她的态度毫不在意,“是他想要的。”

姚怡闻言愣住。

“看来你的身体没有大碍了。”颢泽尖锐讽刺,“什么时候开始卓家的大少爷做了你的私人医生?”

葭宁低着头。

“为什么不说话?默认了?”他不依不饶,“Kellin,你第一次骗我,还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的咄咄逼人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那么,你想要我怎么说?”葭宁凝视着他,缓慢而无力,“告诉你我准备好一切跟你参加今晚的酒会?还是说要你更改决定邀我当你的女伴?或者埋怨你不知会一声就把我遗忘?”

颢泽张口,却说不出话。

葭宁摇头。

“对不起,这些话我说不出,所以,我只能找最简单而不伤人的说法来当借口,”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难道,这也错了吗?”

两人舞步停止,颢泽的手松开。

“我和卓大哥是很好的朋友,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葭宁淡淡解释。

“很好的朋友?有多好?”颢泽冷笑反问,“好到做尽所有情人会做的事?”

她皱眉,为他口吻中的嘲讽不忿。

“你为什么这么在乎?”

他愣了下,随即扬起习惯斜笑。

“我在乎是因为我不满你的欺骗,你知道我最恨别人瞒我。”

“是吗?”她一眨不眨,直想望进他眼睛深处。

她的轻描淡写惹起他一直压抑的怒气。

“不然你以为呢?嫉妒吗?”愤怒让他失去理智,口不择言,“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这个身份吗?别忘了我们的关系!”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却再收不回来。

她张大眼,往日情景一一略过脑海,卓羲的话在心中回荡,尽心的付出爱到失去自我今日却换来他的不堪嘲弄。

啪——

她忍住眼眶几欲滑落的泪,使劲煽了他一巴掌。

颢泽不可置信看着她。

葭宁深深吸了口气,微张颤抖的双­唇­,想说却哽咽在喉发不出一点声音,擦过他的手臂小跑着离开。

他低头沉默片刻,转身追了出去,才走出几步便被卓羲阻住。

“伤了一个,就别再伤第二个。”他在他耳边低语。

颢泽看向立于一旁面­色­暗沉的姚怡。

卓羲松开抓住他的手,自己尾随葭宁而去。

“我累了。”姚怡语调没有起伏的说。

颢泽狠狠缕了缕头发,叹气道:

“我送你回去。”

没有再开口,她在他的陪同下安静的走出会场。

“Kellin!”卓羲追下沿路疾步的葭宁。

“……卓…大哥……”满脸泪痕的葭宁被他拥入怀中。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拍她的脑袋安慰。

她啜泣,语不成句。

“……卓大哥……我……我……”

“什么都别说了,我明白。”他幽幽叹息,“我送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颢泽将姚怡送到家楼下,一路姚怡静默无言。

车才停稳她就打开车门径自疾步下车。

颢泽紧追其后,拉住她的手臂。

“Laurel!”

“你把我当什么?”她甩开他的手低吼,“我不是货物,不是你喜欢时候抱在怀里不喜欢就丢给别人的宠物!”

她是个如此要强的人,今天的事无疑严重伤害到她自尊。

“……Sorry。”沉默许久,他发现自己能说的只有这句。

姚怡深吸口气讥问:

“你对她真的只是兄妹之情朋友之谊?”

颢泽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

他的犹豫让她心寒。

“看来我要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

她转身欲走,却被他牢牢拽住。

“Laurel……”语气多了分恳切。

姚怡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两人僵持许久,谁都未动也未再开口。

最终是颢泽先打破沉默。

“我会等,等你的决定。”

说完迟缓放开她的手。

姚怡低头匆匆消失在他视线。

颢泽回身狠狠踢向车胎。

该死的!自己今晚究竟是怎么了!为了Kellin竟弄至阵脚大乱完全昏了头脑!他对她真的没有其他想法吗?乱了乱了!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翌日早上,颢泽到公司时没有在熟悉的房间见到葭宁,故作不经意的问May:

“Kellin还没来上班?”

“她说人不舒服请了几天假。”May奇怪回道。

平日里关系最好的总经理竟不知Kellin的行踪?

颢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走进自己的Office。

坐下没多久意外接到姚怡的电话。

“Laurel?”他喜出望外。

“中午有空一起吃饭吗?”姚怡的语气和平时无二,昨天的事仿佛没有发生般。

“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正好在附近拍广告,中午我过来公司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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