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至今还待字闺中,人称冷美人的……”
邹涛略有一丝诧异地说:“扬娟?!”
白越峰说:“对,就是扬娟,您认识她吗?”
邹涛说:“认识,但不是很熟。”
肖永声提高了嗓音开玩笑地说:“听说,那可是总行有名的冷美人,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性格冷漠,办事更是一个铁面无私,眼里不揉沙子,这次来咱们行稽核,够廖行紧张的。”
白越峰接口说:“怎么样?你这个钻石王老五要不要抓住这个好机会,努一把力气,把她给拿下了,不但为自己解决了个人问题,还为咱们行立下汗马功劳,一举两得,廖行一定会嘉奖你的。”说完,白越峰哈哈大笑起来。
肖永声也笑着说:“算了,算了,你还是饶了我吧,这么难啃的骨头还是留给别人吧。”
邹涛瞪了他们俩人一眼说:“说着说着就没边了,人家扬娟好好的让你们取笑,听说人家有未婚夫,还是留美的博士生呢。”
白越峰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眼睛看着前挡风玻璃大声说:“真的!永声,那你没戏了。”而后又扭过头坏笑着对邹涛说:“不过,邹行,我可要提醒您,肖永声最近可是老往您家里跑,这可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有点悬,您可要小心,别引狼入室。”
白越峰的话,引得肖永声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眉头稍稍皱了起来,但他没有唇枪舌剑回击白越峰,而是保持了沉默。
邹涛打量了肖永声两眼慢悠悠地笑着说:“我倒是听说了一些情况,我在国外这一年,有人趁虚而入。不过,今天我没时间说这个事,哪天闲下来,我要和你好好谈谈,告诉你,肖永声,你要碰的可是我的至爱,那是我们邹家的宝贝,我不会不闻不问的。”
邹涛的话引起几个人哈哈大笑,白越峰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肖永声尴尬地咧咧嘴,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但还是把话又咽了下去。
《数字密码》 第一章(4)
省行位于海丰市繁华地段,这条街道上聚集了各大公司、写字楼、市政府大楼和各商业银行分行,可以说是海丰市各路精英汇集的地方。
省行是一座十二层高咖啡色的大楼,主楼正面矗立着四根圆柱,支撑着三角形的门廊,自动旋转的玻璃大门豪华、威严,而摩天大楼楼顶上省行的银行标志尤为引人注目。大楼的前面是修剪得平平整整的草坪,四周环绕着精心培植的簌簌灌木,高耸的塔形松树点缀其中,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
汽车在拥挤的道路上左躲右闪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省行的大楼前,肖永声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大楼的外边。
白越峰奇怪地问:“怎么把车停这里了?”
“你看,怎么来了这么多的警察?”肖永声指了指前面诧异地说。
白越峰从车窗探出身子,伸长了脖子,“是呀!这是怎么了?怎么有那么多警察?咱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不会是抢银行了吧?”
只见银行大楼前停放着几辆晃着耀眼警灯的警车,警察把守住银行大门,一条蓝黄|色隔离带拦在大楼前,禁止闲杂人员通过,银行里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影走动,大楼外一些过路的行人远远地张望。
邹涛和肖永声相互迅速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立刻警觉起来,肖永声说:“邹行,一定是出事了,否则警察不会来。”
邹涛没有说话,径直快步走向省行大门,他拿出工作证。对小警员说:“我是省行的,请让我进去。”
肖永声探过身子接话说:“这是我们行长。”
“银行的人?”小警察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说:“银行的人现在也不能进去,你们在外边等一等吧。”小警察态度坚决,一点和缓的意思都没有。
白越峰不服气了,不客气地喊道:“我们是省行的人,为什么不能进去?”
小警察也理直气壮地说:“不能进,就是不能进,你没看见正在勘察现场吗?”
邹涛拉了拉白越峰的袖子,制止他和小警察顶撞下去。这时,刑警队的副队长孙大宇从大楼里走出来,邹涛连忙迎上去喊道:“哎,大宇。”
孙大宇停住脚,扭头看见邹涛,连忙走过来招呼道:“哎,邹行,你回来了,刚下飞机?”
邹涛皱着眉说:“是,刚刚到。”他指着银行前的警察询问道:“哎!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你这个刑警队长都惊动了?出了什么案子?”
孙大宇闷声闷气的一挥手说:“不是什么案子,你们那个处长王杰跳楼自杀了。”孙大宇长得高大挺拔,虎背熊腰,有点站如松,坐如钟的气概。
“啊!?王杰跳楼自杀?!”邹涛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呼道。
白越峰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王杰死了?!为……为什么?”
孙大宇白了一眼白越峰说:“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王杰自杀?!”肖永声似乎很难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重复着孙大宇的话,脸顿时变了颜色,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孙大宇看了一眼几个人难看的脸色说:“你们这么熟悉,听到这个事,肯定接受不了,连我整天办案子的人,看了都挺不舒服的,他是从大厅楼上跳下来的,摔死在大厅的后面,你们银行有钱,地面铺的都是大理石,你们想想,这人摔在大理石上会是什么样子,当时就完了,血肉模糊。”
邹涛摇着头说:“真是没想到,不可思议。”
孙大宇说:“你看看你,刚回来就碰到这样的事,够倒霉的。”
邹涛说:“有些晦气。”
白越峰说:“这也太不可想象了,好好的干嘛死了?”
孙大宇一撇嘴说:“肯定是不好呗,要不然,干什么不活着?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嘛,好死不如赖活着。”
王杰,会计结算处处长,38岁,平时谈笑风生,脾气随和,在银行里人缘不错,虽然在一年前和老婆离了婚,但也不至于跳楼自杀,似乎没有什么理由自杀,有点解释不通。
《数字密码》 第一章(5)
孙大宇看着邹涛他们个个愁眉不展,忐忑不安地说:“你们也别紧张,我让警员把尸体抬出来,你们再进去。”
邹涛问:“廖行他们都在吗?”
孙大宇说:“在,正在出事现场。”孙大宇俯近邹涛的耳朵说:“你们廖行都不行了,我看够他一呛。”
邹涛挥挥手说:“算了,我还是进去吧。”
孙大宇说:“行,我带你进去。”
话音未落,王杰的尸体被警察放在担架上抬了出来,死者的身上盖着白色被单,严严实实把整个头遮蔽起来,想必惨不忍睹,他的一只手垂在担架外边,随着担架的颠簸来回地摆动。
邹涛心里不禁一抽,涌上来一股混杂的滋味,一个在几分钟前还有血有肉、活龙活现的人,瞬间化成一摊泥,一具没有生命的空壳。他屏住呼吸,目送着远去的担架,本能地向前跨了一步,肖永声一把拉住他,用眼睛制止住他,他们远远地看着王杰的尸体被抬上了警车。
邹涛反转身正准备走进大楼时,前方突然停下一辆汽车,一个女人俏丽的身影从汽车里钻出来。她立在轿车旁,一只细长的手臂扶在车门上,她高高的个子,苗条,漂亮,适中偏长的头发来回飘动,大大的眼睛呈深褐色,闪动着聪明智慧的光泽,其中还蕴藏一丝淡淡的冷漠。
女人的面色显露着冷静,眼睛穿过人群,转向邹涛,远远地向邹涛投过礼节性的眼光,同时点了点下颚,嘴角轻轻向上翘了翘,仿佛是在打招呼。
“扬娟!”邹涛微微眯起眼睛,温文尔雅地回了一个注目礼。他认出站在汽车旁漂亮的女人就是从北京总行来的稽核组组长扬娟。
廖学铭坐在宽大的老板台后面的皮椅里。这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通体的大玻璃采光很好,靠墙是一排书柜,老板台斜对面是一组深棕色沙发,茶几上放着一杯已经凉了的茶水杯。
廖学铭默不作声,肘部放在桌子上,双手抱着头,他从王杰自杀现场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整整坐了几十分钟,纹丝不动。
廖学铭,56岁,他长得天庭饱满,地角方圆,两只肥而大的厚厚耳垂,一副富贵之相。他身体微微发胖,象征着富态的肚子微微地凸出来。廖学铭认为身体发胖,有如日落西山,那是免不了的,所以他从来不加以制止,听从自便。他对着装不很讲究,以便服为主,很少西服革履,更不喜欢在脖子底下束缚着一条领带,他的两鬓过早地出现白发,也可能是操劳过度的缘故,给人以跨入老年的感觉。
廖学铭是“文革”时期的工农兵大学生。这个名词产生于那个特殊的年代。他从农村返城之后便进入了银行系统,从分理处点钞员开始干起,是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上来,一直走到了省行行长这个显赫的位置上,如同二万五千里长征,走得艰难险阻,付出了千辛万苦,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
如果说廖学铭这个人没有什么大的抱负和魄力,这话也不很确切。他能从一个普通的出纳点钞员,一直干到省行的局长级,绝非等闲之辈。可你要说他有多少真才实学,他这一生还真没干出什么有影响、有创意的事情。他的确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并且那脚印是踩得稳,踩得准,踩得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门把手转动了一下,几声敲门声,邹涛走进来,他抬起头,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邹涛,你回来了,很高兴你能这个时候回来。”他的声音里带着疲倦。
邹涛坐在沙发里,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他太熟悉这目光了,他想:“他老了,一年前,他还不是这样,现在他的头发已经稀疏,眼睛里露出了倦意,身材发胖,似乎变弯了。”
“我真没想到会接连发生这么多事情,你这一回来,就让你碰上了。”他说话还是老样子,带着领导的口吻,“事情发生得很突然,王杰的自杀让我措手不及,也难以置信。”
“廖行,您不必沉重,这事和您没关系,您也不想的。”邹涛耸耸肩,“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一起去面对,去解决好了,不过……”邹涛话峰一转,“王杰死得很蹊跷,应该事出有因。”
《数字密码》 第一章(6)
廖学铭定眼去看邹涛,那眼神分明在说:“还是老脾气,一点没改,固执,追根溯源,他又在想王杰的死因了。”他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这是……很糟糕的事,总行的检查组马上就到,我们很被动,真是祸不单行。”
邹涛低下头,停了一会儿,昂起头说:“扬娟已经到了,我见到她了。”
廖学铭面露惊讶之色:“你见到她了?”眼神里带着警觉。
邹涛连忙解释说:“噢!不,不是,我进大门的时候看见她下汽车,我们没说话。”
“噢,是这样。”廖学铭显然松了一口气。
楼道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首先推门进来的是主管会计结算的副行长袁靖,后面跟着资金管理处处长高民和处长江威,三个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想必是刚从王杰的现场过来,是啊!看过死人的活人,那脸色绝对好看不了。
江威看见邹涛,紧走一步,握住邹涛的手说:“抱歉,抱歉,正好赶上事情,没能上机场去接你。”
邹涛说:“我都听说了,想不到的事情。”
袁靖一进门就冲着廖学铭高声喊道:“真倒霉,在哪里自杀不好,偏偏死在咱们眼皮底下,咱们行这次可有热闹看了。”他声音很大,中气十足,他扭头和邹涛打了一个招呼,“邹行,回来了,怎么样?一进门王杰就搞了一个这么大的动作迎接你,算是给你接风洗尘。”
邹涛淡淡地说:“用这种形式接风洗尘,为免太过了。”
袁靖咧开嘴,晃动着圆脑袋,用手指着门外王杰跳楼的方向说:“这个人真没眼色,死了还给行里找事,给咱们留下多少麻烦,将来谁走到那个地方谁不腻味呀?”说完,气急败坏地一ρi股坐在沙发上。
袁靖和邹涛的年龄相仿,长得高高大大,圆脸庞,发亮宽阔的额头,不多的几缕头发贴在脑门上,脸色健康红润,微微突起的啤酒肚从西装里凸出来,形象地体现了养尊处优的含义。
袁靖,硕士学位。他性格圆滑,能说会道,奉行醇香滑腻、曲意逢迎的处事态度,在人际关系上颇有造诣。他的资历和邹涛不相上下,这就在两人之间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竞争。袁靖本来就不喜欢邹涛,再加上邹涛从国外回来,成了和他竞争行长位子的劲敌,把本来利于他的形势给扭转了,同他形成了一种绝对的利害关系。廖学铭眼看就到了退位的时候,由谁来接替省行行长这个位置?廖学铭会向总行推荐哪个副行长接替自己?这是个关键问题,因而邹涛就成为了袁靖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邹涛看着袁靖气恼的样子说:“我看王杰死得很蹊跷,好端端得为什么要死呢?不过才三十七八岁,怎么会不想活了?他近来有什么反常的迹象吗?”
廖学铭抬头看了邹涛一眼,双眉紧皱,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又多事了,老脾气又来了,要究其原因,他想死,你就别管他了。”廖学铭垂下头,连话都懒得说了。
高民接过话说:“邹行,您可别这么说,您要是和警方这么一说,这案子可就复杂了,他是自杀,他不想活了,咱们也管不了,人家没有生的选择,还不能有死的权利吗?”
高民三十六七岁,白白净净,能说会道,是廖学铭的亲信,也是他的一只眼睛。高民人很聪明,主意多,脑子转得快,反应也快,在大风刮起之前,他就能提前辨别风向和风力。但有的时候人太聪明了,反而会坏事,真应了那句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历史流传下来的哲理是不能不信的。
邹涛听了高民的话,还想说什么,江威向他使了个眼色,把他给制止住了。这时,去机场迎接总行稽核组的张行长喘着气,急匆匆地走进来,他进门向邹涛草草地点了一下头,摸出手绢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廖学铭说:“廖行,总行的人已经安排在会客室了,您看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去给人家赔礼道歉,解释原因呗,晚上给人家接风,压惊。”廖学铭极不情愿地说。
《数字密码》 第一章(7)
廖学铭的确感到力不从心,压力甚大,偏偏在总行稽查组到达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安排好扬娟之后,廖学铭又马不停蹄地召集所有行长和刑警队的孙队长共同召开了会议。会上,孙大宇向省行的行长们通报了情况,大致情况可以归纳为:通过现场勘察,还不能下最后的结论,由于没有目击证人,目前还不能完全排除有他杀的可能,因为现场是公共场所,王杰是从大楼的栏杆后面摔下去的,属于当场毙命。那里每天有众多人通过,脚印与指纹混杂,所以还有待作进一步的调查。
孙大宇还特别强调了,王杰当天上午都做了些什么?去了哪里?和什么人接触过?和什么人发生过争执?或者说,这两天有什么反常现象?
廖学铭看看在座的人们,停了一会儿说:“我们也希望早一天结案,至于其他情况,大家要积极向警方反映,提供更多的线索。”廖学铭又对孙大宇说:“他家里太多的事情我们也不了解,只知道他在一年前刚刚离了婚。”
孙大宇问:“他离婚了?”
袁靖说:“他是一年前离的婚,儿子判给了前妻,我们单位分给他100多平方米的房子,他也留给了前妻,自己净身出户,在外边租了一套小房子住。”
孙大宇一边低头做着记录一边说:“他是因为什么离的婚?”
邹涛说:“这不太清楚。”
袁靖说:“好像也没听说他们夫妻吵得特别厉害,不过,如今这年头,离婚也不算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我们也不好多打听。”
孙大宇点头说:“那倒是,毕竟是人家的私生活。”
廖学铭说:“不过,今天上午他都干了些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孙队长可以去问一问结算管理处的同事,向他们了解一下情况,他们应该知道,王杰这一上午都在哪里。”
孙大宇说:“调查是必须的,目前还没有特别明显的线索,做任何结论都为时过早。”
警方和银行方面成立了联合调查小组,调查王杰突然死亡事件,王杰自杀的事情,一时间在省行里传得沸沸扬扬,搅得人心惶惶。
会议之后,邹涛和江威回到自己阔别一年之久的办公室,办公室打扫得很干净,桌面上一尘不染,窗台上还放着一盆茂盛的绿萝。邹涛坐在写字台后面的皮椅里,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体会着回到家的感觉,有着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
“邹行,怎么样?找到感觉了吗?”江威站在对面笑着说。江威细高挑,体形消瘦,儒雅,长脸,长脖子,带着一副白边眼镜,说话前总要先停顿一下,或用细长的手指托一下眼镜。
邹涛把眼睛盯在写字台上的台历,手指敲击着台面说:“今天是黑色星期五,我回来得不是时候。”他的话里带着一种含义。
“充满了不安定的因素。”江威接口说,他当然知道邹涛在说什么,如果没有这点共同的思想和默契,也就不称之为哥们儿了。
邹涛说:“晚上罗曼酒吧见。”
江威提醒他说:“廖行说了,晚上给扬娟接风。”
邹涛靠在椅背上说:“我不去了。”
江威俯过身子说:“邹行,不去不好吧?您应该注意搞好关系。”
邹涛抬起眼睛看着江威:“你怎么也这样说?”
江威诚恳地说:“有时是必要的,您不能让总行的人感觉你太傲慢了,尤其在这个时候。”
邹涛耸耸肩膀,毫无意识地反问道:“我傲慢吗?”
江威说:“您以为呢?您这高干子弟,从骨子里带着一种优越感。”
“你不是也一样,彼此,彼此。”邹涛指着江威笑了,他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神色转而沉重地说:“江威,我是刚回来不想发表太多的意见,与其不说话,还不如不去,刚才高民不是已经告诉我,不要多说话嘛,你说……”邹涛激动起来,“你说,王杰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就会自杀吗?正是风华正茂,事业顺利,一年十几万的年薪,他活得不耐烦了?嫌钱挣得多了?想死?!”邹涛向江威激动地一甩手,又开始使劲地吸烟。
《数字密码》 第一章(8)
江威劝他说:“好了,晚上我在酒吧等您。”
这一天,应该说是省行名副其实的黑色星期五。上午,一个处长被判了刑,下午,一个处长跳了楼。这些事听起来有些玄,像杜撰出来的,而邹涛脑海里的问号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刻。他意识到自己将面临着一场无声的战斗,一场无声的挑战。
高民过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女孩,高民指指女孩介绍说:“邹行,这是科长苏航。”
邹涛翻着手里的文件毫不在意地瞅了一眼,随口搭了一句说:“新来的吧?”
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邹行,我来了好几年了,以前我在基层,您身居高位,不认识我。”她用手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白皙的脸颊浮起一片红晕。
“是吗?”邹涛抬头打量她一眼,感觉女孩倒是直言不讳,邹涛摆了一下头,自我解围地说:“可能吧,我一天太忙了。”
苏航长着一双会说话的丹凤眼,亮晶晶,水盈盈,一眼望去,长长的睫毛下像飘着水雾。她单纯,可爱,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灵气,聪敏,纯净。她喜欢笑,那笑容纯净得使你感觉没有一丝的遮掩,如同伴随着一片阳光,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女孩。其实,苏航大学毕业已经来省行三年了,开始在基层工作,她早就认识邹涛,而邹涛这个行长自然没有注意到她。
邹涛并没有在意苏航的表情,他沉思地皱着双眉,指着高民说:“明天一上班,你把昌隆公司贷款的所有文件都拿给我看。”
高民明显露出惊讶,他诧异地说:“您知道昌隆公司贷款的事情了?我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呢,不过,宋行长已经审批过了,您不必再审了。”
“别人要不要再审,我不知道,但我要再审,资金既然是从我手里划拨出去的,我就要重新审理。”邹涛看着高民又强调了一句:“高民,我现在已经回来上任了,今天行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们的所有贷款都要谨慎,慎之再慎。”他把手按在写字台的边沿上,加重了语气说:“你听好,第一,暂缓昌隆公司贷款的发放。第二,拿出新的贷款评估报告和调查材料,我要重新审核。第三……”邹涛看了一眼苏航,似乎有些怀疑,但他还是说:“苏航,你去把近一年所有的贷款资料做一个归类,通通拿给我。”说完,向他们挥挥手,“你们去做吧。”
高民站着没动,显然心里不很乐意,似乎想争辩,但看了几眼邹涛,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满脸不悦,悻悻地走了。
苏航站在原地也没有动,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望着邹涛,双眸闪出一股惊喜的亮光,把她的脸给燃亮了,像涂上了一层金。
《数字密码》 第二章(1)
二
谢浦源,有着泰国国籍的中国人,昌隆房地产有限公司董事长,近十年以来谢浦源开始回国投资,在海丰市投资了几个规模庞大的项目,促进了海丰市的经济建设,在海丰成了名人,被授予海丰市荣誉市民称号。
事实上,谢浦源是土生土长的海丰市人,海丰才是他的家乡。他出身贫寒,从小就具有坚韧的独立意识。在他上大学时期,没有人可以供他学费与食宿,他完全靠自己打工供自己读书和生活,他帮过学校的饭馆刷碗、端盘子,还在学校里干过清洁工,放寒暑假的时候,他就搞来一些货物去卖,凑齐下学期的学费,也可能从那个时候起在他的脑海里就潜移默化地有了一套生意经,一套经营模式。
大学毕业后,他拒绝了学校统一分配工作,放弃了做机关当干部捧金饭碗的机会,这个举动在上世纪80年代可以说是不同凡响。谢浦源从原始积累资金开始,靠着自己的双手白手起家,从一穷二白摆地摊卖牛仔裤开始,在不长的十几年的时间里,就从一个没有固定摊位的小贩,一直发展到现在一个颇具规模的跨国公司,在香港、澳门、泰国等地也是名声大振,占领了一席商业基地,驰骋商海,不知道是他抓住了中国改革开放的特殊历史时期的契机,还是他的确不同凡响,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谢浦源毕竟受过高等教育,他脑子转得快,思维敏捷,判断形势准确,能够在瞬息万变中抓住时机,他的发家史似乎也就充满了传奇色彩,他的第一桶金就带着浓厚的戏剧性。他看准了中国在以一日千里的速度迅速发展,这个社会将要被科学技术所主宰,于是,他首先把眼睛盯在了科技领域,以借来的十万元注册了一家公司,买断了一项经过论证和鉴定之后便束之高阁的科研成果,经过他的再挖掘,再完善,再包装,再宣传,他把这项科技成果隆重地出让给需要这项技术的企业,于是,他得到了翻出十几倍的利润,使他在商海中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
近几年,谢浦源在生意场上更加畅顺,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老天爷都帮着他挣钱,他的生意也是越做越红火,越做越昌盛,而他谢浦源的名字也就随着资金的聚积和雄厚越叫越响。有些商人为了结识他,煞费苦心,挖空心思地想和他搭上关系,以能成为他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为荣耀。然而,谢浦源这个人还真是很讲些义气,在生意场上名声颇佳,他不会为了一些小钱,而伤了生意场上朋友的面子,也不会说话出尔反尔,损坏自己的名声和诚信。因此,他在生意场上不但赚了大笔的钱财,还落得了一个好名声。
谢浦源对于自己的家乡海丰市也是关怀备至,几年前他就开始投资海丰市的经济建设,做了房地产项目,还定期向市里的希望工程、孤儿院、养老院捐款、捐物,辅助下岗工人再就业,成为海丰市人人仰慕的名人,海丰市给他带来了一片光环。
谢浦源坐在飞奔的奔驰车上,他绷着脸,心思还在邹涛的身上。他和邹涛同乘一趟班机回到海丰,似乎有些戏剧性。昌隆公司开发大型娱乐城一个多亿的贷款,已经得到省行的批准,马上就会拨款,他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然而,邹涛的突然到来,给了他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感觉自己这次是碰上对手了。虽然他和邹涛没有真正交过手,过过招数,但他对邹涛也是有所耳闻,对他的脾气,追根溯源的固执更是略知一二,他知道邹涛是高干子弟,从小锦衣玉食,地位优越,颇有性格,视金钱美女不眨眼,刀架在脖子上不低头,也是一个极不好摆平的人物。
汽车直接把谢浦源接到了海丰市最有名气的西餐厅,岳泊海早已在那里定下了包间,把一切都布置好了,服务小姐早已等候在那里。
岳泊海把谢浦源让进包间,落座之后,岳泊海吩咐服务员说:“有今天到的鱼子酱吗?”
服务员毕恭毕敬地弯着腰说:“有,先生。”
岳泊海说:“好,来一份。”
《数字密码》 第二章(2)
“好的,先生,马上来。”服务员答应着转身出去了。
岳泊海扭过头,愉快地说:“谢董,凑巧得很,今天有新鲜的法国鱼子酱,是您最喜欢的。”
谢浦源的脸上没有兴奋的表情,似乎鱼子酱并没有引起他的兴趣,他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邹涛回来了。”
岳泊海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我在机场看见他了。”
谢浦源明显感觉出岳泊海对邹涛并没有高度重视,他强调地说:“邹涛回来很麻烦,这个人可不好对付。”
岳泊海对谢浦源的变化,颇感意外,在他的记忆里,好像还没有什么人让他如此担忧,他疑惑地说:“有这么严重吗?他能长着三头六臂?”
谢浦源阴郁地摇摇头,摆着手说:“嗯?!NO!NO!你不知道,他可不是等闲之辈,不能小看了他。”
服务员把鱼子酱送上来,摆在餐桌上。
岳泊海指着色泽透亮的新鲜鱼子酱说:“谢董,您尝尝,很新鲜的。”他又皱起眉头说:“邹涛是什么人?连谢董都这样在乎他?”
谢浦源用餐巾沾沾嘴角,说:“走着瞧吧,以后你就知道了,是一个软硬不吃,见了棺材都不掉眼泪的人,恐怕要有好戏看了。”
饭吃到一半,岳泊海接到一个电话,他把声音压得很低,适才还轻松的脸上瞬间笼罩上紧张和恐慌的神情,甚至连声音都变了。他迅速地看了一眼谢浦源,对旁边的服务小姐一挥手说:“你们都下去吧,需要时,我招呼你们。”看着小姐们都退出去,岳泊海小心凑近谢浦源的耳边压低声音说:“小K送来的消息,王杰跳楼自杀了。”
谢浦源浑身一震,他把叉子放在盘子旁边,用餐巾沾了一下嘴角说:“王杰跳楼自杀?是你昨夜做的梦,还是现在发生的事?”
岳泊海紧张地说:“就是现在,刚刚从银行大楼跳下去,当场就死了。”
谢浦源的面色冷酷起来,他压低了声音说:“消息准确吗?”
“千真万确,银行大门都被警察给隔离了,现在还没撤呢,刑警队长孙大宇也在那里。”
“王杰自杀?”谢浦源在椅子上挺了挺身子,那声音充满了困惑,他扭头看着岳泊海,后者脸上显出惊慌的神情。
岳泊海说:“据说是中午12点来钟,吃完中午饭,从楼上跳下来的,摔在后厅里,当场毙命。”
谢浦源摸出一支雪茄,用西餐刀切了一个小口,岳泊海连忙拿出打火机替他点燃,他猛吸了两口,可能是抽得太急,也可能是心里有事,谢浦源被呛得咳嗽起来,好一阵,他才停住咳嗽,但声音仍然镇定自若,“12点钟?还吃完了中午饭,头死前还没忘记吃饭,怎么跟说书似的,既然要死了,还在乎那一顿饭吗?会不会是有人推下去的?”
“应该不会。”岳泊海摇摇头,更加凑近谢浦源的耳边,神密地说:“咱们没派人,谁能去推他?”
谢浦源站起身,在屋内踱着步子,“王杰自杀?你说,王杰为什么要自杀?”
岳泊海摇摇头,说:“不好说,会不会是为了柯利卡?”
“不会的,他又不知道柯利卡计划。”
岳泊海把腿上的餐巾扔到餐桌上,气急败坏地说:“真是见了鬼了,正是关键时候,他死都不挑个时候,他要是搅了我们的事,我让他下辈子转世成猪。”
谢浦源在手指间玩弄着雪茄说:“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自杀?他事也干了,钱也拿了,女人也找了,为什么现在想起要自杀,并且选择了今天?”
“噢!对了——”岳泊海使劲拍了一下脑门,说:“我忘了,今天银行那个处长被中级法院判了,八年。”
谢浦源显露出一丝喜色:“判了?”
“判了!”岳泊海肯定地说:“还有,总行的稽核组今天也到省行了,组长是个女人,叫扬娟,据说很有些能力。”
“噢!是这样。”谢浦源仿佛找到了答案,他点了点头,“难怪呢!他是怕了。”而后,谢浦源又坐回到座位上,用叉子叉起一块煎成七分熟的牛排,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说:“你说,他会不会在临死前给警察留下什么坦白交代,落一个死后的弃暗投明,反戈一击。你想,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把自己交代一个罪大恶极吗?”
《数字密码》 第二章(3)
“我想,他不会,他在一年前和老婆离了婚,其实,他和老婆的关系并不坏,我分析他是怕老婆受到连累,才离婚的,所以,我分析他不会坦白交代。”岳泊海一直在观察着谢浦源脸上的表情,他感觉虽然谢浦源对王杰的死颇感意外,但他并没有慌乱,仍然很有条理地推测着突发事件可能引起的连锁反应。
谢浦源用手摸着下巴上隐隐的胡茬:“这么说,他前妻还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人物。”突然,他劈头对岳泊海问:“上批货,到位了吗?”
“还没有。”
“还要多长时间?”
“这不好说,要看国外的运作顺利不顺利。”
片刻,谢浦源捏着拳头,在桌子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当即果断地说:“你听好,第一,立刻关闭泰国A公司的一切往来业务,停止银行账户。第二,暂时停止柯利卡计划的运作。第三,立刻送王杰的前妻出国定居,以免后患。第四,”谢浦源想了想,指着岳泊海说:“你给我安排晚上去拜见扬市长。”
安排好了一切,谢浦源拍了拍西装说:“不要慌张,我们自己不要乱了阵脚,王杰没有多大的胆子,选择死的人本身就是懦夫。”他又恢复了胸有成竹的自信。
傍晚,谢浦源坐着他的奔驰600轿车在亲信阿桑的保护下去了扬市长家。
阿桑是谢浦源的忠实亲信,他长得身高马大,一看就是一个鲁莽而没有头脑、有力气而没有心计的人。但阿桑是个孝子,两年前,阿桑的母亲病危住院,眼看就不行了,是谢浦源出钱,用了最好的药物,请了最好的医生,使他的母亲转危为安,因此阿桑对谢浦源是感恩不尽,死心塌地地跟随着他,即便是让他赴汤蹈火,他都在所不辞。
扬市长在家里接见谢浦源,对于这样规格的接见,足以说明扬市长对待他这个外籍投资企业家的重视。家里的阿姨把谢浦源引进去,他跟着阿姨登上台阶,穿过前门,来到宽敞的客厅里,客厅的拐角处有一条弯曲的楼梯通到楼上,在楼上楼梯口左边有一扇深棕色镶板的房门,“市长在书房里,你进去吧。”阿姨指着房门说。
扬市长在书房里,书房中间有一张桃花心木的书桌,扬市长正拿着放大镜专心致志地看着一幅黄胄的真迹。看见谢浦源进来,扬市长直起身子,指指沙发,示意谢浦源坐下。
谢浦源没有落座,而是走近书桌,欣赏着画卷说:“扬市长,不错呀!黄胄的画,好画!好画!”
扬市长一听谢浦源称赞他的画,来了精神,感觉自己碰到了知音,他指着画卷说:“怎么?谢先生也喜欢黄胄的画?”
谢浦源颇为感触地说:“这么好的画,当然喜欢,这可是珍品,不可多得。”
扬市长放下手里的放大镜,感慨地说:“是呀!30年前黄胄的画还好找,那时,我还是个学生,就特别喜欢他的画,可如今想找到他的真品可就不易了,再过20年就更不易了,这可是宝贝呀!”扬市长伸手请谢浦源落座,“来,谢先生,请坐。”
显然谢浦源对画卷的赞许,让扬市长心情舒畅,他亲手泡上一杯上好的龙井,放到谢浦源的面前说:“谢先生,请品尝,这可是今年清明前的龙井茶。”
谢浦源把茶杯端到离鼻子二寸的地方,轻轻地嗅了两下,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出来,谢浦源吸了一口气说:“嗯!香,清新。”
扬市长露出几分得意说:“那当然了,这是极品。”扬市长品了一口茶水,伴着茶的余香兴致盎然地说:“杭州是产西湖龙井最好的地方,以前传说,最好的龙井茶,是要在清明节前一天的凌晨,挑选十六七岁没有出嫁的姑娘,清晨去采集那些还顶着露珠的茶心,那才是最好的、最新鲜的龙井,也只有这种龙井的极品才能贡奉给皇上,结过婚女人的手采摘下来的茶叶就要大打折扣了。”
谢浦源仿佛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说,他蛮有兴趣地说:“噢?那您这茶不会也是少女踏着露珠采集下来的吧?”
《数字密码》 第二章(4)
扬市长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摆着手肯定地说:“不会,绝对不会的,现在恐怕没有少女会踏着露珠给你采茶了,我只知道它是清明前的茶,至于是什么女人采摘的就不得而知了,也可能是结了婚的大嫂,弄不好是半老徐娘,也保不准呢。”扬市长又笑起来。
谢浦源也大笑着说,“看来,现在乾隆皇帝要想喝少女采摘的茶可不易了。”
两个人都大笑起来,一段玩笑话,使本来可能会出现的严肃场面化解了,谢浦源的心里也增加了信心。
笑毕,扬市长意味深长地说:“哎呀!别说笑话了,谢先生,怎么样?你的那个建设大型娱乐城的计划我看了,我觉得很不错。”
谢浦源谦卑地说:“我很感谢市领导对我的一贯支持。”
扬市长说:“这里是你的家乡,你是回来搞建设的,我当然更要支持一些了。”
谢浦源显出诚恳的样子,“能和您这样开明、有思想的领导合作真是我的福气,不是每个外商都能碰上像您这样开明的领导的。”
扬市长深有感触地说:“领导吗?都关心自己地方建设,希望地方经济繁荣,地方保护主义是会有一些的,水平嘛……当然也不会都一样。”
“我们搞企业的不容易,你们从政的也不容易,我想,不管是经商还是从政,做人是首要的,我这次要建设大型娱乐城,就是要我们海丰市的人都能进入现代文化的生活里。”
扬市长叹道:“好啊!想不到,谢先生你还有这样的气度,你说得好,要多想着祖国,你虽然是外籍,但这里仍然是你的根,你的家乡。你能这么想,真是难能可贵呀!难能可贵呀!”扬市长又叹了一声,“哎!谢先生,最近市委研究全市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战略问题,我们已经入世,眼看奥运会也迫在眉睫,所以加快本市经济发展成为重中之重,成功的企业家要有战略眼光,我觉得你在本市发展是会有很大机会的,也给老家的父老乡亲做一些好事。”
谢浦源一副受到教诲的样子说:“扬市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去做。”
扬市长说:“我们的经济需要突飞猛进,我们是港口城市,地理上占有天然优势,我到一些国家考察过,发展最快的,一是具有资源优势,另一个就是港口城市,经济繁荣离不开交流,交流离不开交通,虽然现在进入了信息年代,但港口城市的优势还是不可取代的,会比一些城市发展得快,都说你是儒商,你应该明白。”
谢浦源连连点头:“是,是这样,扬市长高瞻远瞩,看得就是远。”
扬市长笑着说:“你不要给我戴高帽子,有问题可以找市里,市委会帮助你们解决的,噢!对了,”扬市长一指谢浦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说的可是合理合法的问题,你可不要搞什么不规矩的小动作。”
谢浦源心中一惊,不知道扬市长是否话有所指,但他不露声色连忙解释说:“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我们是合法企业。”
“有什么问题吗?”扬市长冠冕堂皇地问了一句,那声音一听就是官场上的人。
谢浦源看出扬市长不过泛泛一指,他放下心来,底气也足了,“噢,那到没有,就是贷款还没有拨下来。”
“别担心,你正常开发贷款,他们会批的。噢!对了,邹涛回来了,认识他吗?”扬市长抬眼看着谢浦源说:“那可是金融专家,他很能干,人也正直,有他在,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你不必担心。”
提到邹涛,扬市长是说得坦然自若,而谢浦源是听得心有余悸,但他还要做出心悦诚服的样子,嘴里连连称是,谢浦源看见扬市长心情不错,进一步试探问:“对了,扬市长,说到银行,您听说省行有一个处长跳楼了吗?”
扬市长叹道:“听说了,负责公安方面的同志和我说了。”
谢浦源马上警觉起来,但还装出闲话的样子说:“听说警方已经立案,您说他为什么要跳楼?有什么内情吗?”
《数字密码》 第二章(5)
扬市长说:“有什么内情呀,是他自杀。”
谢浦源说:“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杀?”
扬市长摇摇头说:“这咱们就不知道了,也可能是有心理障碍,现在人的压力大,神经绷得太紧。”扬市长一挥手说:“嗨!我们不说他,说些令人鼓舞的好事情。”
谢浦源旁敲侧击,从而得知公安内部认定王杰是自杀,心里放下一大半,他马上调转话题说:“扬市长,我虽然是私营企业,但也有一定的规模,我真心想请您兼任我们公司的顾问。”
扬市长笑起来说:“谢先生啊,今天我跟你说心里话吧,我也是60来岁的人了,早晚要退下来,让位给年富力强的年轻人,我没想给什么企业当顾问,等我退下来,我就去研究国画。”扬市长又走到书桌前,颇感骄傲地看着黄胄的画卷说:“在位的时候没时间研究,等我退休了就专门摆弄它了。”扬市长爱惜地用手抚摸着画卷。
谢浦源的拜访,可以说是初见成效,和扬市长的关系沟通了,王杰的死也打听清楚了。谢浦源告辞之后,又是阿姨把他带到楼下。来到门厅,正要走出房门,谢浦源猛然感觉楼梯上站着一个人,他回眼望去,逆着灯光,一个漂亮女人站在楼梯上,灯光下白皙的皮肤泛着亮光,如缎的黑发垂在耳边,细长的手臂扶在栏杆上,而那对深邃的大眼睛似乎要把谢浦源整个装进去。
谢浦源微微打了一个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仿佛在瞬间中划过一道寒气,他踌躇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阿姨,阿姨似乎明白了谢浦源的意思,也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楼梯上的女人说:“这是我们市长的侄女,今天刚从北京总行来。”
谢浦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恍然大悟,原来从总行来的稽核组组长扬娟就是扬市长的亲侄女,谢浦源再一次把眼睛调过去。
女人依然伫立在楼梯上,她手扶着楼梯,稍稍抬了抬下巴,仿佛是在打招呼,又仿佛在研究着他,脸上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数字密码》 第三章(1)
接风的宴会安排在离省行不远的海鲜大酒楼,兰亭轩的包间优雅,别致,给人以既豪华又舒服的感觉,人自然也就放松了下来。
但这个晚上,廖学铭是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了,就是把世间的山珍海味都摆上,恐怕他也无心去欣赏,去品尝了。
在廖学铭上任行长以来,他自认为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经历过一些坎坷的,他虽然没有邹涛的学历高,更没有到国外去喝过洋墨水,但他运气好,他的官运一帆风顺,畅通无阻,使人可望而不可及,可今天廖学铭感到了焦头烂额的滋味,真的有些招架不住了。
邹涛果然没有参加宴会,再一次表现出他性格的傲慢和固执,与在人际关系上的幼稚。似乎和大伙的节拍不太吻合,有些独树一帜,然而,也必然招惹来别人的想法和不满。
廖学铭对于邹涛没有参加宴会极为不悦,情绪明显挂在脸上,他对扬娟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说:“这个邹涛,就是这样的脾气,其实,今天也是给他接风。”廖学铭一脸的苦衷,显示出他这个领导有多少难言之隐。
袁靖本来就对邹涛意见颇大,对于邹涛的确有些欠妥的做法,更是心存不满,他在一边敲着边鼓说:“嗨!还不是傲慢,自命清高。”袁靖喝了一口酒,极为不满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而这声音使满桌子的人都听到了,并且完全领悟了那哼声的意思。
扬娟把肘放在桌子上,纤细的手指托着下巴微微一笑,那笑容真可以说是礼仪上标准的不卑不亢,拿捏得恰到好处。
扬娟,正像白越峰所描述的那样,一个三十有一,还没有婚配的女人,她人长得漂亮,身材苗条,气质优雅,黑黑的眸子,像宝石,但里面更多蕴藏的是智慧和思索,她说话轻声细语,脸上保持着浅浅的微笑,她为人办事都无可挑剔,对待同仁下属也极为和气,但她总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其实,在扬娟的身上有某些点是和邹涛很相近的,仿佛同出一辙,都给人一种震慑感,使你无法去漠视。
老魏50多岁的模样,他这个年龄和身份似乎就是打圆场来的,他喝了一口酒,端着酒杯抿抿嘴说:“嗯!这酒不赖,蛮香的。”然后一转话题说;“邹涛,脾气是有些怪,有个性,有性格。”他用下巴点着廖学铭说;“在国外留过学的人就是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不一样啊。但他还是很有能力,业务水平高,脑子反应快,而且办事认真,一丝不苟,为人正直,这点很难得嘛。”
大家听总行的老魏这样说,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闭口不谈了。
整个宴会的气氛的确不佳,说不上紧张,但也有些拘谨,似乎每个人都怀有心事,又都在观察着别人的脸色。由于邹涛没来,廖学铭怕冷清了场面,叫来了高民,这一点廖学铭是做对了,有了高民在场,凭着他那圆滑的性格,把僵硬的场面给打开了,他不停地给老魏,扬娟布菜,说着笑话,把冷落下来的气氛挑起来,于是,在他的操纵下,饭桌上又响起了一阵阵的笑声,廖学铭的脸色也慢慢地缓和下来。
宴会结束,廖学铭坐上高民的汽车一同去了茶馆,一到茶馆,廖学铭就把香烟从口袋里掏出来啪地扔在桌子上,一ρi股坐在椅子上,呼呼地喘着气,这是他整整一个晚上发出最大的声音和动作,仿佛要把憋在心里的怒气也罢,怨气也罢,晦气也罢,都吐出来。
高民把小姐送上来的茶水接过来,挥手让小姐退下去,他把泡好的茶水放在廖学铭的面前,打量了他一眼说:“廖行,没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吧?您生谁的气?是死人的?还是活人的?”
廖学铭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活人,死人的气我都生,死人不挑个时候死,偏偏今天去死,还偏偏死在扬娟到达的时候,让我措手不及。活人不给我面子,傲气十足,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行长?我还没退位呢!”廖学铭生气地把手啪地拍在桌面上。
高民一笑说:“看您说的,您就是退位了,也没说就是他接任呀?博士生怎么了?总行的博士生,博士后,一抓一大把,难道总行就不能派别的人来上任,非要就地取材不行?再说了,”高民俯过身子,压低声音说:“您跟老行长关系那么铁,您就不会向他说点什么,天高皇帝远,还不是您说什么,他听什么。”
《数字密码》 第三章(2)
廖学铭听着高民的话,琢磨着里面的意思,做出轻松状说:“其实,我都退下去了,谁来接班,跟我也没关系了。”
高民提高了声音说:“别呀!廖行,跟您没关系,可跟我们有关系呀,那要是邹涛上了任,还让不让我们活了,您总要给我留碗饭吃吧。”高民也似乎生起气来说:“您还不知道吧,他回行还不到三个小时,就推翻了原有对昌隆房地产公司的贷款,他要重新审批,他这是谁也不信任。”
“是吗?这个我倒不知道。”廖学铭略感诧异地说。
“您不知道也就罢了,您就是知道了又能怎样?他是主管行长,人家有权的。”
“不过,慎重也好,出了这些事情,应该慎重一些,邹涛在这方面倒是做得不错,我不喜欢他,是不喜欢他的傲慢,目中无人,他的工作能力还是要肯定的。”廖学铭特意瞟了高民一眼,那意思是说:“你别钻我的空子,我分得清。”廖学铭又说;“这点我可不糊涂,你别误导我。”
高民和稀泥地说:“您是行长,我怎么误导您呢。”
廖学铭向四周看了看,似乎在找有没有熟悉的人,他把身体向前倾了倾,压低了声音说:“高民。”他停了下来。
高民立刻心领神会,知道廖行有重要的话要说,连忙说:“廖行,您说。”
“你知道那5000万汽车贷款吗?”廖学铭把“我批的”这三个字给省略了。
高民马上理解了廖行的意思,半年前,廖行亲自批了一笔5000万的汽车贷款,但至今未还,高民比猴还精,此时廖学铭一提,他立刻明白了廖学铭的意思,他心里说:“你老家伙转得到真快,总行的人刚到,你就想起给自己擦ρi股了。”高民心里这么想,嘴里可不能这么说,他打断廖学铭的话说:“您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虽然这是个人金融信贷的事,不过,我必定把这事给您摆平了,这笔钱绝对没问题,不出年终结算,我要他还了。”
“有把握吗?”
“看您说的,我豁出这条小命,也把这笔钱追回来。”
廖学铭伸手拍拍高民放在桌子上的手说:“难为你了,就拜托了,我不便出面,全靠你了。”
高民显出感动的样子说:“您还和我说这个,我的今天全都是您给的,我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一点我心里有数。”
廖学铭叹息了一声,满怀感触地说:“你能有这个心不易呀!现在没人讲人情了。”廖学铭好象被高民最后的话给感动了,声音颤巍巍的。
高民向廖学铭望去,他突然感觉白天里廖学铭拿捏很好的行长架子此时荡然无存,刚才他在瞬息之间重现了一个日见衰退的老人形象,应该说,无论是什么,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过眼烟云而已。
这天晚上,邹涛回到阔别已久的家里。一进屋,香味扑鼻而来,他吸了一下鼻子向四周环视,客厅里静悄悄的。沙发后面的花架上Сhā着怒放的百合,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还放着一瓶他最喜欢喝的法国白兰地。
又一股香气飘来,邹涛感觉胃在蠕动,一天的疲乏也消去了大半,嗅觉和视觉上的感应,立刻使邹涛感到家里的温暖和温馨。
听见门响,夏雨涵腰间扎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见丈夫,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立刻笑成了月牙,她飞奔出来,伸出双臂像西方人那样搂住邹涛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深深地亲了一口。
邹涛含笑地拉下夏雨涵的双手说:“看你,挺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
“挺大的人怎么了?你是我老公嘛!”夏雨涵穿着一件玫瑰色毛衣,脸也似玫瑰般的白里透粉,她撅起嘴巴,双手搂住邹涛的脖子嗔怪道。
话音未落,一阵“爸爸,爸爸……”的喊叫声充满整个房间,接着就是一阵踢踢踏踏的小跑,邹涛10岁的女儿宝宝从房间里跑出来,离着老远,宝宝就一阵欢呼着冲过来,头顶上的马尾辫在脑后摇摆着,红扑扑的小脸笑开了花。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女儿几乎和妈妈一个姿势,伸出两条手臂,冲到邹涛面前一把搂住邹涛的脖子,不由分说,就在邹涛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喊道:“爸爸,你可回来了,你把我给想死了。”
《数字密码》 第三章(3)
“哎,哎,轻点,轻点。”邹涛弯腰抱住女儿,眼睛却看向夏雨涵,那意思是说:“看看,看看,有什么妈妈,就有什么女儿,简直是一模一样,你们俩个女人就够我受的了。”
夏雨涵双手抱在胸前也不说话,那个得意劲儿就别提了,眼睛里的幸福都快流出来了。
宝宝拉着邹涛不松手,“爸爸,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爸爸,你星期日可要带我去滑旱冰。”“爸爸……”
邹涛在前边走,宝宝像一个跟屁虫跟在后面不住嘴地说,邹涛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所谓男人沉默是金。可偏偏生了一个爱说话的女儿,平日这间房子里,很少听到邹涛的声音,更多的是两个女人讥讥喳喳地吵闹。
邹涛脱下西装挂好,刮了一下宝宝的鼻子说:“爸爸回来了,要在家里管着你,你可就没那么自在了。”
邹涛的妹妹婉婉一直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父女相逢的这一幕,这时她才走过来挎住邹涛的胳膊说:“大哥,你不走了,这可太好了,你的这个霸道的女儿老欺负我。”说着亲昵地把身体靠在邹涛的身上。
宝宝见状立起眼睛,脑后的辫子翘得高高的,她一把拉下婉婉挎着邹涛胳膊的手说:“你不要挎着我爸爸,我爸爸只能由我和妈妈来挎。”
婉婉被宝宝一句的抢白,翻起眼睛气得直喘气,她指着宝宝哭笑不得地说:“大哥,你看她,她这么不讲理。”
宝宝一点也不示弱,绷着小脸说:“本来嘛,爸爸是我和妈妈的,对不起,你只能另外去找一个了。”还一本正经地一挥手说:“到时候我保证不和你抢。”那豪爽的架势,她绝对说话算话。
宝宝的一句话让邹涛禁不住要大笑,但他还是忍住了。夏雨涵端着菜盘从厨房里出来,听到宝宝的话,倒噗哧一声笑了,邹涛指着夏雨涵责怪道:“你还笑呢,你看看她,说的什么话呀。”邹涛又戳着宝宝的额头,“姑姑,是爸爸的妹妹,是爸爸最亲的人,不许你胡说。”
宝宝真的生气了,满脸的委屈,瞪着一双大眼睛说:“她是你最亲的人,能有我亲吗?能有妈妈和你亲吗?”
一句话反而把邹涛给问住了,顿时哑口无言,他抬眼看着夏雨涵,指着宝宝诧异地说:“这孩子,怎么有这么多的歪道理。”
夏雨涵一点都不着急,她把碗筷摆好慢悠悠地说:“谁让咱们家就你这么一个党代表呢。”夏雨涵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全是女人,没办法,物以稀为贵嘛。”说着,抬眼看着婉婉坏笑着:“等婉婉有了男朋友,就不这么黏着哥哥了,宝宝也就没意见了。”
婉婉被夏雨涵说了一个大红脸,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撅着嘴说:“大哥,你看她们在说什么呢。”
邹涛好象突然想起什么,看看婉婉,又看着夏雨涵说:“哎,我怎么好像听到点情况,好像是谁老往咱家里跑。”
夏雨涵把勺子里盛的菜放在邹涛面前的小碟子里说:“还能有谁?你的那个好下属肖永声呗。”
邹涛侧过头,看着婉婉不好意思的模样说:“怎么样?你喜欢他吗?”
夏雨涵替她说道:“肖永声这个人,我看着倒是不错,会说话,会办事,人很细致,还事业有成,一表人才。”夏雨涵俯下身凑近婉婉说:“我说的没错吧?”然后又对邹涛颇有顾虑地说;“只是家庭背景和咱们门不当户不对。”
邹涛不以为然地反驳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提门当户对,我那个部长爸爸也早已作古了,还不是要靠自己奋斗。”
“你的话倒也不假。”夏雨涵瞟了一眼过于纤弱的婉婉,还是犹豫地说:“话是这么说,可是婉婉柔弱,从小又没吃过苦,你这个大哥,是又当父亲,又当哥哥,还当情人。我怕她受不了苦。”
邹涛白了她一眼,嘴里吃着饭嘟哝着说:“又胡说了,宝宝就和你就一样,没正经。”
宝宝听见妈妈的话,高兴地尖着嗓子说:“我举双手赞成,就肖叔叔了!”
《数字密码》 第三章(4)
邹涛打了宝宝头顶一巴掌,责备地说:“小孩子,你知道什么?”
宝宝鼓起鳃帮子说:“我怎么不知道?”然后又放下手里的筷子,拉住婉婉的胳膊摇晃着央求说:“姑姑,你就找了肖叔叔吧,你有了肖叔叔就不跟我和妈妈抢爸爸了。”
一句话,大家都笑了。
一阵门铃,夏雨涵说:“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宝宝抢着去开门,果然肖永声跟在宝宝的身后走进来,宝宝拉住肖永声的手说:“肖叔叔,我们正说你呢。”
肖永声摸着宝宝的头说:“说我什么呢?”
宝宝昂起小脸,看着肖永声严肃地说:“让你把姑姑领走,你把姑姑领走了,她就不和我抢爸爸了。”宝宝回过头指着夏雨涵说:“还有妈妈。”
听了宝宝莫名其妙、而又直言不讳的话,肖永声露出一丝窘态,但并没有掩饰住他内心表露出来的喜悦,也可能宝宝孩童的话,却道出了他心里梦寐以久的愿望。
肖永声的确是一表人才,他高大,挺拔,既文质彬彬,又英气逼人。一头浓密的黑发,显得很帅气,很有朝气。他办事细致周到,谈吐爽朗,在省行里的人缘极好。
肖永声是海丰市人,正像夏雨涵说的,他的家庭背景过于贫寒,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工人,没读过多少书,母亲身体多病,还有两个弟弟,全家上下只能维持一日三餐,绝对不属于小康之家,更算不上书香门弟,但就是这么一个在逆境中长大的贫困家庭的孩子,使他从小立下誓言,要彻底改换门庭,光宗耀祖。
肖永声是苦读书,读苦书,十几年寒窗换来了现在堂堂省行的处长位置,这对肖家来讲,是几代都没有过的顶戴花翎。
肖永声人长得帅气,又事业有成,行里追求他的女孩子不少,但肖永声偏偏不喜欢现代型的女子,在他的骨子里有着一种对大家闺秀娇小姐的情有独钟,似乎在弥补自己没有拥有的那种诗一般生活的欠缺。
婉婉天生丽质,飘逸,单纯,说话轻声细语,走路轻手轻脚,她从小生活优越,地位高贵,不知道生活的辛苦和坎坷,甚至不知道钱的重要,除了父母亲的疼爱和娇惯,比其他人还多了一个视她为掌上明珠的哥哥,而在这么一个环境中长大的女孩,身上的所有特质都是肖永声所迷恋的,和这样一个出身于名门望族的女孩在一起,似乎可以使肖永声忘却自己的家庭阴影。
肖永声和婉婉第一次见面是在省行的圣诞晚会上,肖永声第一眼见到她,就被她的美貌和娇柔的气质完全吸引住了,但他不知道她是谁,更不知道她是邹行的妹妹,整个晚会,肖永声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多少次走到她的身边,最终抓住一个机会和她说了两句话,而婉婉客气地寒暄之后就转身离去了。晚会结束时,肖永声看见她坐着邹涛的汽车走了,他一时以为她是行长年轻的女朋友,投以嫉妒的目光,但他又感觉邹涛这个大行长不会把女朋友公开地带到这种场合,心里充满了疑惑。婉婉越发遮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在他的心里扎了根。
一个月之后,在春节晚会上,肖永声再一次看见她,他决定采取行动,他找了一个机会走到婉婉面前,竭力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我们在圣诞晚会上见过的。”
婉婉显然想不起来了,脸上并没有激动的表情,她说:“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说着脸红了,更增加了她的娇媚。“您叫什么名字?也许我听说过您。”
肖永声犹豫了一会儿,以为自己没有任何希望了,“肖永声。”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回答道:“信贷审查处的肖永声。”
“啊!肖永声就是您吗?”她做了一个调皮的笑容,“您就是我哥哥说的那个肖永声。”
“你哥哥?”肖永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
“是呀!我哥哥,邹涛。”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骄傲和亲昵。
肖永声这时才知道她原来是邹涛的妹妹,一个比邹涛小了许多的妹妹,他激动了,紧紧抓住这个机会,把一张名片递到婉婉地手里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会接我的电话吗?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数字密码》 第三章(5)
“怎么?认识了。”邹涛走过来,声音里带着调侃。
婉婉不好意思地挽住哥哥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头上,歪着头简单地说:“谢谢!”
邹涛疼爱地拉起婉婉的手,眼睛审视地看着肖永声问婉婉说:“你谢他什么?”婉婉越发撒娇地靠近邹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肖永声被这情景陶醉了,这样的女孩几乎就是他的梦中情人,慌乱中,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声再见。他暗下决心,要把婉婉身边的邹涛变成自己,完成自己人生中的第二个目标。
邹涛把肖永声让到沙发上坐下,肖永声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客厅,没有了婉婉的影子,脸上显现出一丝遗憾,邹涛见状暗笑了一下,证实了夏雨涵的话。
邹涛拿过西装对肖永声说:“我们去罗曼酒吧,江威在那里等我们呢。”
夏雨涵从厨房走出来问:“你还要走吗?”
邹涛说:“是,我会早点回来的。”
夏雨涵叹息了一声,摇摇头,“一回来就上紧弦了,也不知道你们银行给你开几份工资。”
肖永声站起身,迈开脚步朝门口走,婉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客厅,轻轻地走过来拉住邹涛的手说:“喝杯咖啡再走,好吗?”
邹涛把眼光投向肖永声,肖永声看着婉婉,声音比平日降了一个调,也柔和了许多,“不了,我们还有事情,改天吧。”肖永声走了一步,又回转头把手放在耳边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婉婉点点头,笑笑说:“好的。”说着替哥哥和肖永声打开房门。
邹涛和肖永声出了公寓大门,来到车道上。邹涛没有开车,坐进肖永声的汽车里,路上,邹涛一直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前挡风玻璃。
肖永声斜过眼睛瞟了他几眼,也没开腔。
片刻,邹涛说:“你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声音里既没有喜悦,也没有责备。
肖永声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说:“您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你爱她?”
“爱!从来没有这样爱过。”
“她爱你吗?”
“我想是的。”
“你们想结婚?”
“我还没有求婚。”
“为什么?”
肖永声扭过头看了邹涛一眼说:“我知道必须要先征得您的同意,您比父亲管得还要多。”这句话不知道他是在抱怨,还是赞许。
过了一个红绿灯,他加大了油门,提速,超了几辆汽车,默默地说了一句,“也可能,时机还不到吧。”
“嗯?”邹涛询问地哼了一声,“你认为我会同意吗?”
肖永声说:“其实都一样。”
汽车里陷入了沉默,半晌,邹涛嗓子有些发涩地说:“我只想告诉你,她是我生命里重要的一部分。”
殷小玉的罗曼酒吧坐落在市区的城东,只听这名字‘罗曼’就知道主人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富于幻想的女人。
酒吧的装潢很别致,幽黄的灯光,但并不显得昏暗,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字画,比一般的酒吧要显得文气,高雅,富于书卷气,轻柔的音乐使你自觉地放低了说话的声音,更多了些许斯文,久而久之,上这里喝酒的人更多的是边喝酒边谈事情,成了一些文人谈古论今,商人讨价还价的地方。
邹涛和肖永声走进酒吧,殷小玉一眼就看见了邹涛。她略现出惊讶的神色迎上来说:“邹涛,你刚进家门,怎么就跑到我这里来了,不在家里陪着雨涵?”说着,用她那漂亮的凤眼狠狠地挑了肖永声一眼,那意思就是肖永声怂恿邹涛离家出走的,使自己最好的朋友独守空房。
殷小玉一副精明、挑剔的样子,透着一股王熙凤的风格,只看她那双稍稍立起的凤眼,和那一对薄薄的小嘴唇,就知道她是个不吃亏的女人,嘴巴更是不饶人,谁要想在她这里占点上风,着实不易。
殷小玉是邹涛老同学的妻子,丈夫和儿子都去了澳大利亚定居,她在这里有酒吧生意,不愿意过去,就一直留在国内。
《数字密码》 第三章(6)
邹涛记得夏雨涵曾经告诉过他,殷小玉夫妻两人分居多年,夫妻关系早就形同虚设,她在这里有一个情人,就是海关的副局长张浩。
刚开始,邹涛还不信,为老同学深感委屈,觉得老同学这下在澳大利亚可惨了,成了孤家寡人,夏雨涵却为殷小玉鸣不平地说:“你算了吧,就你那老同学在澳大利亚不定都换几个女人了,就他一个人还不憋出病来。”
邹涛想起夏雨涵的话觉得好笑,他摇了摇头,感觉这年头真是什么事都有,夫妻本来好好的,分居也能分出个花样来,户口本上是一家子,实际上是两个家,各人过各人的日子,还都过得有声有色,互不干涉。
殷小玉把邹涛领到包间,殷小玉常年给邹涛他们留着一个单间,为了让他们在这里既可以喝酒,谈论事情,还免去了刺耳的嘈杂。因此,酒吧成了他们的据点,烦闷的时候,高兴的时候,紧张的时候,无所事事的时候,都会上这里来,这里成了邹涛他们几个人缓解神经,调节情绪的按摩室。
邹涛走进去,江威已经在里面等候了,落座之后,江威把一杯调制得很好看的鸡尾酒推到邹涛面前说:“今天我们都开车了,只有你一个人能喝酒,以后真应该让小玉姐把酒吧改成咖啡厅,反正我们也喝不了酒。”
“谁让我把好端端的酒吧改咖啡厅了?我这酒吧开得多有特色呀,上我这里来喝酒的,可都是有品位、有身份的人,没有撒酒疯的。”殷小玉手里托着咖啡走进来,她穿着一件紧身蓝色毛衣,一条黑裙子,裙子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她的臀部,突出了她的线条和女人的魅力。
她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桌子上,瞟了一眼江威说:“有你的咖啡喝不就行了。”托盘里是刚刚煮好的咖啡,飘着诱人的香气。
殷小玉把杯子放在江威和肖永声面前说:“我知道你们几个人是有车族,喝不了酒,我天天给你们预备着上好的咖啡呢,短不了你们喝的。”
江威笑着说:“小玉姐的嘴巴就是厉害,我说了那么一句,她就说了这么一大堆。”江威又转过头对邹涛说:“其实王熙凤怎么了?王熙凤在那个年代她出类拔萃,精明强干,又足智多谋,其实,那是因为年代不同,要是放在今天,王熙凤还不是要甘拜下风,就我们小玉姐就比她强百倍。”
“好你个江威拿我开心。”殷小玉扬起手要打江威,肖永声忙笑着给拉开了,殷小玉瞪了江威一眼,转身出去,把门轻轻地掩上。
邹涛喝了一口酒,感觉真的很舒服,酒香润在嗓子上,他抓起桌子上的香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直接切入正题说:“说吧,信用证的被诈案是怎么回事?”
肖永声往椅背上靠了靠,知道邹涛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情,他咳嗽了一下说:“处长违规,客户既没有存足保证金,也没有做贷款担保,又把信用证划整为零,每笔信用证的金额不超过处长权限,逃避开行长的审批签字,就这样开出去了,就这么回事。”肖永声耸了一下肩,表示没什么奇怪的,简单得很。
“那么大的金额,宋行长就批?”邹涛吸了一口香烟。
“没有,宋行根本不知道,李处长没汇报,自作主张。”
“后来呢?”
“后来到了付款的时间,客户账户里分文没有。”
“所以就东窗事发?”
“是的,李处长想瞒着也瞒不过去了。”
“他没受贿?”
“没有。”肖永声摇摇头,又加了一句说:“据他自己说没有,现在也没查出什么来。”
江威接过话说:“虽然没有受贿,没有拿现钱,但是吃喝玩乐,旅游消遣,赠送礼品,那钱数也不是一般般的。”
邹涛摇摇头,嘲讽地说:“是呀!没有拿人家的好处,那可真是莫名其妙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闲疯了?”
江威调侃地说:“觉得处长的那把椅子烫ρi股,不想坐了呗,这下可好了,坐牢房了。”
《数字密码》 第三章(7)
邹涛说:“客户呢?款追不回来了吗?”
江威说:“进口商公司的老总现在被拘留了,但没有判,我估计也判不了,拘留一阵也就放了,其实,这事和他没关系,他们公司办这笔业务的时候,他根本不在,不过他是法人。真正主办的是主管财务的副总钱成。”
“钱成?我认识。”
江威说:“他不但诈骗了我们银行资金,还卷走了他们公司一笔款子,公安局正在通缉他。”
“那他人呢?”邹涛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问。
“蒸发了!”
“蒸发了?!”邹涛吃了一惊,刚刚喝进嘴里的鸡尾酒差点没都喷出来,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用手捂住嘴使劲咽下去,满脸疑惑地说:“什么叫蒸发了?死了?”
“没有,不是死了,是找不到了,失踪了,没有了。”江威拉着长声,伸出手掌用嘴对着掌心吹了一口气,表示无影无踪。
“失踪了?没有了?”邹涛还在困惑中。
江威把身子靠近了些,仿佛为了加强戏剧效果,用手推了一下眼镜,“信用证的款项在国外议付之后,国外行向我们发出付款通知书,而我们行就要向议付行付款的时候,发现客户在我们行的保证金账户里没有资金,而就在这个期间,钱成突然蒸发了,公司也找不到他,手机也不开,家里也没有,到目前为止,公安方面也没有他出事的记录,这个人就这么没了。”
“是这样!”邹涛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说:“消息确切吗?”
肖永声说:“消息确切,他们公司也在找他呢。”
“那公安局呢?”
“公安局也在找他,但找不到又能怎么样?中国这么大,要想藏起个人来还不容易嘛,时间一长也只能成为悬案了。”
“也是这话。”邹涛默默地说。
肖永声劝解地说:“算了,都已经是结案的事情了,银行的当事人也判了,公安局那边就不是我们的事情了。”
邹涛慢慢地点点头,默默地喝了两口酒,转过眼睛看着他们说:“好!不提他了。那说说眼前这个死的吧,你们对王杰的自杀怎么看?”
肖永声一愣,打量了邹涛一眼说:“怎么?您打算做点什么吗?”
邹涛把手里的香烟捻死在烟灰缸里说:“没想好,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王杰的自杀是有针对性的。”
“针对性?!”肖永声问,随后看了一眼江威,江威回复他一个疑惑的眼光。
“你们想想,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自杀不合逻辑,现在也没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解释他的死因,为情?”邹涛看向江威,又看向肖永声,后者都摇摇头。
“没有听说过他在轰轰烈烈地爱着什么人,嗯?”江威用下巴一挑肖永声说:“你知道吗?”
肖永声摇摇头说:“不知道,我跟他来往不多。”
江威说:“我们两人还行。有时,他到我那里闲扯一会儿,只是没什么异常迹象,挺正常的。”
邹涛用手指敲着桌面说:“正是这个正常,才说明很不正常。”他看看江威,又看看肖永声说:“有几个疑点你们解释给我听,第一,王杰在一年前突然离婚,现在分析,可以不可以说是自杀前的后事安排。第二,既然是自杀,为什么选择在银行大厅众目睽睽之下,而不是让自己安静地死在家中,让亡灵得到安宁。第三,为什么很巧合地死在总行调查组到达的时候,是巧合吗?当然不是。可以说,他是算好了时间,知道扬娟他们快要到达行里的时候跳下去的。”
“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肖永声看着邹涛问,眼睛里流露出深刻的探索意识。
邹涛说:“我感觉,从各方面来讲,王杰选择死的时间,地点,方式,似乎都在有意引起人们的关注,他不想采取直接的方式,或者说,他不能采取直接告白的方式,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这说明他内心很矛盾,斗争很激烈,或者说,其实他不想死,他的死是万不得已。所以,他要以这种方式引起人们关注,引导他人顺着他的死去揭开一个秘密。”他抬起头,目光急速地环顾四周,好像在搜索暗藏的线索,但房间里什么线索也没有,他的目光又落在江威和肖永声的脸上。
《数字密码》 第三章(8)
沉默了好一会儿,江威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包香烟,顺手递给邹涛一支,邹涛摆摆手谢绝了。
江威点上烟,“嗨!”他晃了晃拇指和食指夹着香烟说:“您说的不无道理,但也确实有些戏剧性,如果真的像您分析的那样,这里面应该有一个很大的阴谋,或者有一个强有力的社会背景,我们又不是什么跨国公司,我们是国有银行,和银行费这么大的劲做什么?”江威看看肖永声说:“嗯,你说呢?”
肖永声耸耸肩说:“我还没有一个成型的想法,听邹行说嘛,觉得他分析得也合乎逻辑,听你这么一说,也觉得不无道理,我也说不好。”肖永声甩了一下头发,他的这个动作很帅气,会让女孩子着迷。
江威用拿着香烟的手点着肖永声说:“这可不符合你的作风,你向来是很有自己想法的。”
邹涛面孔凝重地说:“银行里有什么?”
“钱呀!”江威不经意地快速答道,又用手推了一下眼镜。
“这还不够吗?!”
江威轻轻立起眉毛,好像他猛然觉醒,他心领神会地冲邹涛点点头,又迅速地看了一眼肖永声,而肖永声此时的脸色很严肃,也很萧瑟。
邹涛感觉自己是不是中了毛病,得了多疑症,思绪始终纠缠在一个死人身上,是忘也忘不掉,甩也甩不开的。他想把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但他感觉更加茫然,有那么多的问题需要搞清楚,“啊!上帝!自己又不是刑警,只不过是一个银行的副行长。”邹涛思忖,“我真的是想入非非了,我或许把这件事情弄得戏剧化,复杂化了,事情远没有那么多暗藏玄机。”邹涛告诫自己,也许是自己想错了,他感觉自己这次从国外回来,变得敏感而且焦虑。但是他还是无法拿出充分的理由把自己说服,给自己一个圆满的解脱。
如果说,信用证被诈案只是一个偶然的失职,那么,钱成的蒸发,未免太巧合了,他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在信用证刚刚付款之后,他就悄然失踪了,而他的失踪和巨款一起也就相继消失掉了。
而王杰是早不自杀,晚不自杀,偏偏在总行稽核组到达的时候自杀,自杀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下定决心的,要进行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而总行稽核组的到来,却帮助他下了这个决心,使他告别了这个复杂的尘世。
所以,邹涛隐隐感觉巨款被诈的案子和王杰的突然自杀,似乎内部隐藏着什么问题的答案,他们在消失的时间上所达到的巧合,竞如此地相似,虽然钱成现在还没有证据断定是死了,但他的消失如同死了没什么两样,其所要达到的目的似乎都是相同的。
这一因素暗示着,他们俩人都是因为某种原因,在他们需要的时间里死了,消失了。邹涛想:“好吧,既然你们死了,消失了,最起码调查应该从这里开始,就从死和消失开始。”
《数字密码》 第四章(1)
四
邹涛开始紧张地投入工作,苏航把所有的贷款评估报告及材料报表按不同等级,不同性质归类分好,送给邹涛审阅。邹涛看着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苏航就把所有材料报表都归纳好,对这个还带着一脸孩子气的女孩,心里很满意,但在脸上并没有表示出来,他从来不轻易表扬人,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都在这里了?”
苏航点点头说:“都在这里。”她伸手把几份材料特意放在上面,用手指指说:“您看看这几份。”
邹涛疑惑地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说:“有什么问题吗?”
苏航犹豫了一下说:“我也说不好,您看看好了。”
“你也说不好?那高民呢?”邹涛用手拍着材料说。
苏航没有回答,面露迟疑之色,犹豫地说:“您看看吧。”然后退出房间。
邹涛拿起材料看了一眼,自语道:“搞什么名堂?”
苏航放在最上面的两笔贷款,邹涛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他想:“难怪苏航特意让我看。”他感到行里的贷款的确存在问题。
廖学铭召开了行长会议,扬娟和老魏作为总行稽核的钦差大臣,自然被奉为座上宾。扬娟首先传达了总行的精神,全力清收死贷,保全资产,对不良贷款加大力度清收,对清收不利的行长就地下岗。看来,总行要的不是冠冕堂皇的承诺,而是行之有效的结果,是功,是过,一切要用数字说话。
廖学铭在会议上首先表示坚决贯彻总行精神,并且委派袁靖对王杰生前所管辖的账目进行稽核,把查出的结果拟成文字材料,签字画押。
邹涛作为主管信贷资金的行长,首先针对昌隆房地产公司大型娱乐城的开发贷款提出意见,由于贷款数目大,目前还不能完全认定昌隆公司财务报表的真实性,要进一步进行核实,并且要多方面了解此公司的信誉程度,所以,暂时不能同意批准此笔贷款。
似乎,邹涛的这个态度是意料之中的事,第一次的审批贷款,行长往往都会提出一些疑点,而后进行论证,所以,邹涛提出的异议,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作为信贷处长的高民,脸上明显地露出不悦的神情,并且看了一眼廖学铭。
然而,邹涛似乎感觉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拍拍桌子上的材料,看了廖学铭一眼说:“我们的贷款审查把关不够严格,有严重漏洞,有两个企业在贷款上显然有问题,一个是一家企业不够AAA等级,就按AAA的信用等级给予了贷款。我们负责信贷工作的干部是不是深入调查了?是不是严格把关了?”
邹涛显然指的是高民,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高民是廖学铭的心腹,有的人把眼睛转向廖学铭。
廖学铭的脸色还算平稳,毕竟是一行之长,在大庭广众之下总要拿着点架子,要显示出秉公办事,宽阔胸怀的风度。
邹涛似乎丝毫没有去注意廖行长的表情,他认真地接着说:“还有,另一家贷款高达9000万的企业,他们的固定资产1亿7000万元,起码有1亿3000万是土地和房屋,而土地没有产权证,就做了固定资产。”
扬娟补充说:“土地是企业租的,在租用的土地上建造的房屋,本身应该说就不具备合法性,所以,就不能够作为固定资产。
邹涛强调说:“对!”
廖学铭说:“不会吧?这样能给他们贷那么一大笔款吗?不过,是不是有其他原因?是宋行长签的字吧。”廖学铭抬出了宋行长,明显地是在给高民找台阶。
“我认为,这个企业完全没有9000万贷款的担保能力,他们的财务报表的真实性也就不言而喻了。”邹涛断然下了结论,“还有,要立刻整顿车贷的混乱状态和规章制度上的漏洞。”
廖学铭听邹涛提到车贷,立刻敏感地想到了自己批准的那笔5000万汽车贷款,他不知道邹涛是有的放矢,还是笼统地泛泛而举,他的心沉了下来,“你说得有些严重了吧?我们行车贷还是很不错嘛,没有一笔浮出水面。”
《数字密码》 第四章(2)
邹涛一点也不退让,固执的脾气又来了,他严厉地说;“现在没有,不意味着以后没有。我研究了,现在就可以下结论,有两笔汽贷共计4000多万元,经销商有明显的欺诈行为,现在不暴露,并不意味着永远不暴露,到时候自然会浮出水面,拦也拦不住。”
邹涛刚刚从国外行回来,仿佛已经适应了国外行工作的节奏和超前的银行管理模式。此时,他继续运用国外行的那一套管理模式和思维方式来要求国内行的管理人员,而却忘记了自己的话可能会引起的行长们的脸色变沉。
廖学铭有些烦躁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邹涛的这个脾气,较死真,认死理,抬死杠,追根究底,抓住不放,他脑袋有点大了。
散会之后,邹涛去找廖学铭,廖学铭还在为适才会议上的状况心里不适,看见邹涛进来,并没有从老板椅上站起来,用手指了指沙发,示意邹涛坐下,手指尖放在茶杯上,等待着邹涛开口。
邹涛看见廖学铭一言不发,他意识到应该自己先说话,他清了一下嗓子说:“廖行,我想和您商量,我对信用证案子的材料进行了研究,我想深入审查,看看有没有追回一些资金的可能。”邹涛没有再提会议上的事情,而是把话提引到了信用证诈骗案。
廖学铭的眉毛微微向上一动,但没有Сhā话,他没想到,邹涛刚刚在会议上当场提出尖锐的问题还不够,现在又有了新的问题。
邹涛说:“钱成是在我行信用证付款之后,突然失踪的,至今生死不明,警方也正在追捕他。”他放慢了速度,“如果,如果能够找到一些线索追回资金,这是最好的。”
廖学铭身体前倾,那眼神说不好是询问还是讽刺,“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当一回侦探?”廖学铭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声音里不乏夹杂着讽刺的意味,在他看来,邹涛向来喜欢剑走偏锋,角度独特,此时,王杰突然自杀,钱成诈款潜逃,他定不会等闲视之。
“我只是感觉我们应该这么做,不能做事不管,更不能不了了之。”
廖学铭稍稍眯着眼睛,“我想,钱成的失踪应该是警察的事情,好像不属于我们银行职权范围内的事。”廖学铭站起身来,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文件,放在桌子上,用手强调性地拍拍说:“这是总行对我行各项指标完成情况的肯定,虽然我们因为这件案子流失了一些资金,受到一些影响,但我们行今年的成绩还是很显著的。”廖学铭又转身坐回到皮椅里,“你想追回流失的资金,你打算怎么查?”
邹涛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目前也说不准具体应该怎么查,我想,我会先找一些材料,或许在那里可以碰巧发现一些情况。”
“碰巧?”廖学铭笑了一下,摇摇头,满脸的不屑。
邹涛看得出来,廖学铭对他抱有怀疑,根本不同意他的想法,他想了想说:“不光是信用证诈骗案,还有王杰的自杀,我感觉也有疑点,因为王杰自杀和钱成失踪的时间太接近。”
廖学铭心里一惊,他知道,凭着邹涛脑子,他是不会对王杰的自杀没有看法的,但是,他不愿意让邹涛Сhā手这件事情。
廖学铭极其注重自己的仕途,对自己目前经过几十年经营的位置视其如命。信用证的被诈案和王杰的自杀对他本身是一个威胁,他生怕这两件事情会牵扯到他的身上,他知道自己也没几年干头了,他必须要风风光光地退居二线,所以,无论是信用证被诈案也好,王杰自杀也好,廖学铭要尽快把这些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冲淡在人们心中的印象。在自己最后任行长期间,不要惹上官司,不要惹出麻烦,能够最后在行长的位子上画上个圆满的句号,赢得一生的荣耀,这是他最大的希望。
廖学铭从老板台的后面走到前面,把裤子往凸起的肚子上提了提,“你怎么又把王杰自杀的事扯出来了,你还嫌总行稽查组在这里的材料不够吗?当着人家的面,一个处长跳楼自杀了,我这面子已经丢大了,人家不提,你还去提醒。”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地遮掩脸上的不满,“不管怎么样?你别再提这件事了,这也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无论是钱成的失踪,还是王杰的自杀,如果公安认为有疑点,就让他们去查,别忘了,你是银行副行长,不是刑警队长。”廖学铭特意强调了那副行长的副字。
《数字密码》 第四章(3)
谈话似乎到此走到了悬崖绝壁,没有了道路。邹涛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里开始喷云吐雾,在廖学铭那里他没有得到认可和理解,反而碰了一个不冷不热的软钉子,没有了廖学铭这个一行之长的支持,要调查下去会增加难度,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不正大光明。
一阵敲门声,扬娟优雅地走进来,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她用黑黑的眸子凝视着邹涛,知道他心绪不畅,安慰说:“邹行,我知道您是好意,是从国家利益出发。”
邹涛默默地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下,苦笑了一下说:“廖行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没有意识到如今金融市场中暗藏的隐患。”在邹涛的内心,他确实感觉廖学铭的金融意识,不能适应目前新的金融机制,尤其是在目前竞争如此激烈,金融犯罪如此猖獗的形势下,凭着廖学铭的领导水平和思考问题的思维方式无法洞察出金融市场中埋藏的隐患的。
“您刚才提出的问题很及时,应该引起我们重视。”扬娟看着邹涛不好看的脸色主动说。“邹行,我想请教您一件事。”扬娟话头突然一转。
邹涛伸手拦住说:“别!别!请教不敢当,有什么,你就问。”
扬娟郑重严肃地说:“邹行,我想……我想追查那笔信用证流失的款项,先从客户公司入手,如果能调查出一些线索,顺着线索追踪下去,看看是否有追回款项的可能。我研究了这个案子,其实,诈骗犯的手法并不高明,主要是我们银行人员严重违反规定,如果我们现在追查,您看是否有可能性和可行性?”扬娟诚恳地看着邹涛,等待着他的回答。
邹涛没有马上回答扬娟,而是抓起桌子上的香烟,又点燃了一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把手按在写字台的边沿上,眯起眼睛看着扬娟,探索地说:“你在这里要呆多长时间?会很久吗?”
“不知道,应该和时间没有关系。”
“如果你走了呢?”
“不管我走到哪里,我都是国有银行的人,都是总行的人。”
“案子已经结了,该判的也判了,你觉得还有必要去追究吗?”
“该负法律责任的人一定要负法律责任。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也要把流失掉的国家资金追回来,银行不是造钱的机器。”
邹涛不说话了,他看着扬娟,他感觉,扬娟真是一个不简单的女孩子,年龄不大,但她很有胸怀,思考问题也有深度,也可能总行这个地方造人,她显得比她同龄的女人要成熟得多,也有魄力,不但为人正直,而且很有正义感,这一点在现代青年中真是难得可贵。
他绕到写字台前,站在扬娟的面前,面色凝重地说:“你真的要干?”
扬娟也站起身凝视着邹涛坚定地说:“这是我们银行干部的责任,否则要我们这些干部做什么?邹行,您告诉我,在业务上讲是否有这种可能性。”
“当然有!”邹涛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
“您是不是已经思索过了?您也是这样想的。”扬娟眼睛里放出亮光。
邹涛笑了,“我们是不谋而合。”
扬娟也笑了,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到邹涛的手里说:“这是咱们海丰市最有名望的律师,和我叔叔是忘年交,您去找他,您知道下面应该怎么做。”
邹涛笑着指着扬娟说:“啊!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呀。”邹涛把字条放在桌子上,“你是要把我拖下水,拖到这个旋涡里。”
扬娟含笑地说:“其实您早就在水里了,您以为,您还在岸上吗?”
两个人同时默契地笑了,在他们的笑容里充满了坚定和自信。
邹涛和江威两人闷在办公室里,房间被他们两支烟枪抽得乌烟瘴气,如同点燃了两根烟囱,他和江威两个人整整一个下午反反复复地研究探讨着如何能把调查诈骗案的这条路走通,用什么方法可以捋出一条行之有效的线索。
邹涛认为,作为钱成非法窃取国家资金,就必须有一条作为掩护的渠道,必须要在国外有一个银行账户作为掩护,有一个划拨款项的渠道把资金转出去。
《数字密码》 第四章(4)
前一天,邹涛根据扬娟的介绍,在律师事务所找到了郝律师,郝律师对邹涛的来访似乎并不意外,应该早已略知一二,郝律师带着邹涛去了拘留所,出示了自己的律师证件,并介绍邹涛是自己律师事务所的同事,拘留所的管教对郝律师的大名早已有所耳闻,便很痛快地就把他们放了进去。
在接待室里,邹涛见到了进口商公司的前总经理,邹涛看着他沮丧、憔悴的面容,停顿了一会儿拿起电话直截了当地说:“我是省行的邹涛,由于你们的案子,使我们行损失一个多亿的资金,我们的人被追究法律责任,现在我想了解一些更具体的事情,请你帮忙。”
前总经理看了看邹涛,似乎也并不意外地说:“我知道你,我们曾经在宴会上见过面。”
“噢!是吗?这样更好,你知道钱成失踪了吗?”邹涛直接问。
前总经理说:“知道。”
“办理这笔业务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制止?除了我们银行人员的责任外,你们有明显的欺诈行为。”
前总经理低下头,沉了片刻,又抬起头说:“这项业务从一开始办理,我就不在国内,等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钱成早就走了,并且携走我一部分资金。”
“这么说,你是被人给陷害了?”
“这话只能两说,如果说具体这件事情,我是不知道,但另一方面,我又是法人,我也要负一部分法律责任。”
“对钱成的失踪,你怎么想?”
“有些解释不通。”
“就没有别的?”邹涛的问话显然是在诱导,郝律师在旁边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制止。
“是!我只能说这么多。”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邹涛喃喃地说,他抬起头直视着他说:“你还了解钱成什么事?”
“钱成这个人虽然是我的副总,但我们一直没有更多的私人来往,有的时候我也能感觉出他在做什么,但不涉及公司的事,我不想过多去问,不过……”前总经理停下来,看着邹涛仿佛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说,“不过……我可以向你提供一些我们公司和其他公司的来往关系,看看对你有没有帮助。”
前总经理向邹涛列举了几家和他们公司业务往来频繁的公司,还提供了国外几家和钱成私人关系较为密切的公司,邹涛对这部分特别注意,一一做了记录,然后,他有意无意地问:“钱成经常去泰国吗?”
前总经理说:“经常去,有两家泰国公司和他关系很不错,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噢!还有。”前总经理突然想起来说:“钱成有一个女朋友,钱成这个人虽然狡诈,但对女朋友很不错,你可以找她看看,也可能她知道钱成的踪迹。”
邹涛最后说:“谢谢你!也可能我还会来找你。”
“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不是在这里。”他说着看了一眼律师,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几时能把我弄出去?”
从拘留所回来之后,邹涛就一直在研究前总经理向他提供的那几家和钱成关系密切的公司,他又吩咐江威去找钱成的女朋友,希望在她那里可以得到一些线索,因为,在钱成漫长的作案过程中不可能做到绝对守口如瓶,不露出一丝蛛丝马迹。
江威很顺利地就在市歌舞团找到了钱成的女朋友,然而,钱成的女朋友却说,她已经和钱成分手了,钱成近来都做了些什么,在什么地方,她丝毫不知,她对江威说,其实,钱成对她不错,但她发现钱成做事诡秘,朋友混杂,她感觉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缺乏安全感,所以就分手了。
江威问:“你和他分手,他就同意了。”
女人说:“他当然不同意,还时常来找我,但近期他没有来,没想到是失踪了。”女人说着低下头。
江威说:“你估计他能在哪里?”
女人说:“估计不出来,他能去的地方很多。”她低下眼睛凝思了一会儿说:“噢!对了,有个叫阿赖的人,和钱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钱成对他挺好的,无话不谈,你去问问他吧,说不定他知道。”
《数字密码》 第四章(5)
江威兴奋起来,用手托了一下眼镜说:“在哪里能够找到这个人?”
女人说:“他住在哪里我不知道,但以前钱成要找他的时候,都是到北城的梦游酒吧去找他。噢!对了。”女人又补充说:“这个人是个财迷,只认钱,不认人,是个无赖,你要想问他点什么事,就要付给他大价钱。”
江威向邹涛做了汇报,当天晚上就来到位于城北边的梦游酒吧。酒吧里灯光昏暗,人声嘈杂,头顶上的彩灯变幻着颜色,令人眼花缭乱,男男女女挤在一起,相互开着玩笑,说着黄段子,肆无忌惮。江威不禁皱了皱眉头,显然,这里的格调低下,无法和殷小玉的罗曼酒吧相比,只能说在这个社会里有的人需要品位高的环境,有的人需要淋漓尽致宣泄的场所。
江威很快就在服务员的指点下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阿赖,阿赖抬起喝得醉熏熏的眼睛,看了看眼前的江威,江威也看着他,只见阿赖头发蓬乱,脸色蜡黄,一身皱巴巴的衣服,满身的酒气,江威开门见山地说:“有人想见你。”
阿赖用喝得满是血丝的眼睛翻了江威一眼说:“你是谁?”
江威说:“我们见过面的,在钱成那里。”江威知道这种整天泡在酒缸里的人,此时什么也不会记得,恐怕连他亲爹都忘了。
阿赖又翻了一眼江威说:“我凭什么听你的?”
江威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钞票在手掌中啪地摔了一下说:“凭这个,行吗?”
阿赖的眼睛里快速闪过一股亮光,立刻被江威手中的钞票吸引住了,他不转眼珠地盯着钞票说:“是什么人要见我?”
江威把钞票塞进阿赖的怀里,“这不需要你知道,你只拿着这个就行了。”
阿赖把钞票拿起来,在手里颠了颠说:“行,不过……见我可不是那么容易,我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说着右手的几根手指尖在一起搓了搓,表示数钱的意思。
“行!不会让你白跑的,有你的好处,听我电话吧。”江威转身走了,心里骂道:“你小子,除了钱,还认识别的吗?有了钱,连你老爹都能出卖。”
刻不容缓,当即邹涛就和江威商定去见阿赖,他们推测钱成和他关系密切,他一定知道钱成的事情,而且阿赖整日喝得烂醉,又只认识钱,应该在他那里得到一些线索,最起码能够知道钱成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数字密码》 第五章(1)
五
谢浦源的办公室宽敞明亮,中间是一张极宽的紫檀木镶嵌大理石的写字台,后面是一把紫檀木的太师椅,看那木料的质地和光泽就知道它最起码经历了100年的历史。
房间的一侧是一大组咖啡色皮沙发,天花板上悬吊着三盏巨大的枝形吊灯,地板上铺着华丽的地毯,靠墙一排顶到天花板的书柜,里面摆满了精装本的世界名著,另一扇墙壁上覆盖着紫色天鹅绒,上面悬挂着一幅临摹意大利著名画家拉斐尔的《西斯廷圣母》的巨幅油画,一扇巨大的风景窗,瞬间把整个城市尽收眼底,一条条大街,象五彩斑斓的彩带,纵横交错,神妙无穷,披上虚幻的色彩,专门为2008年奥运会兴建的电视塔雄伟壮观,塔顶红光闪闪,有如一个巨大的宇宙飞船俯瞰着海丰市,整个办公室豪华,气派,富丽堂皇。
谢浦源站在风景窗前,他脸色阴暗,似乎比一个多星期前下飞机的时候消瘦了不少,显露出疲惫,他牙齿之间叼着一支雪茄,迷着眼睛凝视着窗外已经进入午夜的天幕。
谢浦源回到海丰市之后,一直在忙,丝毫没有喘息下来,几个星期以前,他还雄心勃勃地筹划着如何要在海丰市大干一场,他的先期开发贷款已经在省行得到批准,他这次回来就是要大刀阔斧地兴建大型娱乐城,他还准备在清凉岛开发旅游项目,要为养老院重新翻建房屋,为孤儿院捐款,他想在自己的家乡留下一个英名,在海丰市为自己竖立一块丰碑,不说是流芳百世,也要在这一世人人传诵,家喻户晓。
然而,在他投资建设海丰市的同时,他还有一项更为重要的柯利卡计划,这个计划是他十几年来绞尽脑汁,煞费苦心所经营,是他一生为之奋斗的灵魂和宿命。
但自从他在机场贵宾室碰到邹涛之后,他就有着一种不详的预感,谢浦源很是信奉一些卦卜的,他感觉自己这次回来出师不利,回到海丰市,果然迎接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王杰自杀的讯息。为此,他大伤脑筋,虽然他表面上仍然保持着坦然自若,稳如泰山的大将风度,但他心里紧紧地捏着一把汗。他知道自己的柯利卡计划刚刚实现了一半,并且还没有在国外安全着陆,如果这个时候出现问题,他多少年的筹划,多少年的努力,就会土崩瓦解,功亏一篑,而他的梦想也将彻底破灭,甚至还要搭上一条小命。
所以,谢浦源指示马上停止柯利卡计划,静观动态,他几天里都是竖着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就连睡觉都是睁着眼睛。他知道,如果东窗事发,他谢浦源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公安局把王杰的死,定为自杀,他的心里稍稍有所缓解,但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他细细分析王杰自杀前的心理状态,他感觉王杰不可能死得那么心甘情愿,他一定采取某种暗示的方法把证据留给了某个活着的人,以备将来为自己报仇雪恨。谢浦源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他越思索,越觉王杰的死魂在威胁着他,并且他推测王杰所托付的人极有可能的就是他的前妻。因此,他首先命令他的军师岳泊海把王杰的前妻以最快的速度送出国,免除后患。如果她一辈子生活在国外,那么这个秘密也就永远石沉大海,消除了他的隐患和后顾之忧。
王杰的自杀对谢浦源的打击很大,把他的柯利卡计划给搅乱了,使他措手不及,很被动。几天里,他气急败坏,焦躁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王杰活着的时候,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如今,人死了,他却尝到了一个死人的能量,他这时才深刻地体会到,原来有的时候人死了比活着还具有杀伤力和威胁性。
他想:“如果为了安全,万全之策就是走为上策,放弃在海丰市投资的计划,甚至停止大型娱乐城的开发,把所有的项目都停下来,放弃柯利卡计划,迅速退出舞台,转到第三国隐居起来,就目前自己手里的钱财,消受后半生也是绰绰有余,不成问题。”但是,他很快便打消了这种想法,就他的野心和性格,这个退隐的办法似乎并不是他人生的追求,他潜心经营了十几年,为了柯利卡计划,他机关算尽,苦心经营,似乎并不是为了今天隐退的这个结局,他绝不甘心和承受自己的计划这么快就土崩瓦解,变成了自己生涯中的滑铁卢事件,这似乎并不是他的初衷,更不是他的报复,也不符合他的性格,他要的是辉煌,是轰轰烈烈,是人们对他的卑躬屈膝,俯首称臣,在他的小王国里他就是最高统帅,一言九鼎。
《数字密码》 第五章(2)
谢浦源有一个他不愿意提起,也不愿意去面对的童年。他对自己的童年深恶痛绝。谢浦源小的时候似乎运气并不很好。海丰市当时只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县城,或者说,就是一个沿海的大渔村,在他只有三四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这仿佛就注定了他要遭受磨难、痛苦。孤儿寡母,生活艰难,母亲便领着他改了嫁,那是一个比母亲大二十几岁的老男人,酗酒,打人,无恶不作,他从此便一脚踏进了地狱,他经常看见这个男人喝得醉熏熏地回来,不是把母亲打一顿,就是把母亲拖到里间屋里的床上,一边打,一边剥去母亲的衣服。当时他还小,并不明白继父要做什么,他冲进屋里护住母亲,然而,招来的却是继父一顿劈头盖脸、拳打脚踢的毒打,而后,把他丢在屋外,不许他吃饭,不许他睡觉,让他在黑暗中站上整整一夜。
从那时候起,谢浦源面对着漆黑的夜空,就在他小小的心灵里立下了誓言,他将来一定要挣很多很多的钱,不用为了吃饭而受那个老男人的毒打,不再挨饿。这就是他心目中最初萌发出最现实、也是最简单的想法。
后来,谢浦源发现母亲偷偷和一个年轻男人好上了,经常利用继父不在家的时候和男人在家里私会,把他轰出家门。他只好又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在街头上流浪,还有众多的孩子追在他的身后,辱骂他是拖油瓶,谩骂他的母亲是破鞋,激愤的他便和这群孩子拳打脚踢,然而,他必定是被众多的孩子按在地上打一个鼻青脸肿。于是,他一个人跑到海边,一坐就是一夜,当然没有人会找他,也没有人关心他,更不会有人去可怜他的饥寒交迫。
从那个时候,谢浦源开始恨母亲,他认为女人生来就是那么贫贱,靠卖身来获得生存。从此,他既不想见到继父,也不想见到母亲,他厌恶母亲的所作所为。后来,母亲的行为被继父发现了,几个人大打出手,继父把母亲打得半死,而母亲最终还是和那个年轻男人跑了,他追出来,无声地追在母亲身后,一直追到海边,但母亲没有理他,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看上他一眼,而是乘上一条木船走了,大海吞没了母亲的身影,母亲最终把只有十几岁的他丢弃在海边。
他从来没有去找过母亲,连这个念头都没有生出过。成|人之后,他不喜欢女人,似乎对女人有着一种本能的反感。他有时也会找来一些女人解决生理问题,但他只把那些女人看成是一种发泄的工具,而完全不带任何感情Se彩。
经过二十几年的蹉跎岁月,他努力奋发,苦苦挣脱了困境,脱颖而出,尤其是后十几年,他的能量越积越大,财力也越来越雄厚,他的野心也相继迅猛地膨胀起来,他要实现自己从小的梦想,他要做有钱人,要做人上人,他要统治一个自己的王国,他甚至改换了姓名,改名为颇有文化底蕴的谢浦源。
谢浦源经过艰难地深思熟虑,最后痛下决心,他认定自己几十年的事业,自己的海市蜃楼,不能捣毁在王杰的手里,他谢浦源永远要处于不败之地。他发狠地想:“你死你的,我做我的,我要继续我的事业,柯利卡计划是我十几年的心血,建立自己的王国是我一生最终的目标,一生的宿愿,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并且要在海丰市竖立自己的丰碑,让海丰市所有的人知道我谢浦源,让所有的人们都知道,海丰市有一半的经济开发都是我谢浦源投资建立的,没有我谢浦源,就没有海丰市的今天。”他甚至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母亲还活着,有一天回到家乡,她惊奇地发现托起海丰市经济建设的这个人,就是她的儿子,就是那个当初被他们毒打,轰到大街上不给饭吃,整夜坐在海边没人管,被她丢弃在海边的儿子。
谢浦源把手从额头上放下来,睁开眼睛,他挺直了脊背,双手按在写字台的桌沿上,目视前方,他的眼睛一动不动,有一团光从他的眼睛里喷射出来,像岩浆,像火山爆发,好像要烧毁什么,要吞没什么,要把所有的一切化为灰烬。
《数字密码》 第五章(3)
门轻轻一响,岳泊海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他拉着黄瘦的长脸,眼睛周围是一层黑色的暗影,长长的眼带垂在眼角下,面容清瘦,双唇很薄,一副老谋深算。
岳泊海50出头,十几年来一直跟在谢浦源的鞍前马后,应该说,谢浦源这个人很仗义,说话算话,恪守信义,只要是他答应的事情,他一定会兑现,他不会为了一点私利,一点小钱而背信弃义,所以他结交了一些死党,有些人可以说和他是生死之交,对他忠心耿耿,岳泊海对他就是这样俯首帖耳,没有二心。
岳泊海诡计多端,神奸居蠹,比谢浦源还要阴险狡诈,心狠手辣,而他又没有谢浦源的仗义,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他走进来,看了一眼谢浦源的脸色说;“谢董,决定了?”
谢浦源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决定了?”
岳泊海说:“您这几天不是一直在谋划着是撤退还是进攻吗。所以,我没有打搅您,现在看来,您是决定了。”
“是吗?”谢浦源向太师椅上一靠,饶有兴致地问:“那你看我是决定撤退呢,还是进攻?”
“当然是进攻了。”岳泊海一笑,在他鼻子两边出现两道深沟,更显露他阴森得厉害。
哈,哈,谢浦源昂起头大笑了两声说:“还是你了解我,知道我不会轻易退却。”谢浦源收敛起笑容,换了一副阴沉的面孔说:“这点小事就想难倒我,哪那么容易,他不是想死吗!让他尽管去死好了,我们照样干我们的大事,柯利卡计划一定要实现。”谢浦源一指岳泊海,斩钉截铁地说:“立刻启动柯利卡第二套行动方案。”
岳泊海颇感意外,压低声音说:“现在形势可以吗?”
“当然可以,现在才是时候,你别忘了,离我们预定的时间可不多了,我们要抓紧时间,计划成功之后,我们就可以退避三舍,归隐山林了。”
岳泊海说:“银行方面已经通知范秉章了,开发贷款要重新审理,要我们拿出新的财务报表和申请报告,邹涛这次要亲自审核。”
谢浦源把手里的茶杯墩在桌子上说:“我就知道邹涛这次回来是我的克星。”谢浦源站起来,倒背着手在地毯上踱了几步,喃喃地说:“我一看见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您看怎么办?”
“不要管他,他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我们这个项目又不违法,光明正大,怕什么。”
岳泊海说:“我们的财务报表——”他的话没说完。
谢浦源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你的意思,这没什么,让范秉章重新再做一份报表,他做这个最内行,保证滴水不漏,量他邹涛有四只眼睛也是枉费心机。”
“好,我知道了。”岳泊海答应着,
“不过,你要尽快办两件事。”他提高了声音说:“一是,让娇娇尽快拿下高民,只要有高民这个信贷处长的批文,贷款我们就拿到了一半;二是,立刻去筹划宴请省行行长们的事情,就定在。”谢浦源走到写字台前,翻看着台历琢磨地说:“就定在这个周末吧。”
岳泊海说:“搞定高民没有问题,对于娇娇来说易如反掌。”说着,露出一丝坏笑,“噢,对了!”岳泊海用手拖住只剩下一块骨头的下巴说:“谢董,请省行的人,要不要找几个省歌舞团的小姐来做陪,陪行长们喝酒,然后跳舞,唱歌,活跃气氛。”
谢浦源一口否定说:“不!不!这些人可不是商人,人家是政府官员,不要搞那一套,太俗。”
岳泊海说:“可他们也是男人呀?”
“不!不一样,我们还没有摸清他们的脾气,不可草率,要对症下药,否则会坏事。”
“那宴请省行的行长们,要不要请总行来的那两个人?这两个人可是总行的钦差大臣。”
“要!当然要请,都请上。”谢浦源加重语气地说。
岳泊海又转动了一下眼珠,思忖地说:“扬娟不是扬市长的侄女吗?我们要利用这个关系,拉拢她?”
《数字密码》 第五章(4)
“NO,NO!”谢浦源摆摆手说:“在她身上绝对不要打这种主意,扬市长是老布尔什维克,她是老革命的后代,又是从总行来的干部,想必也是正统得很。那样做会适得其反,我们要在她的面前留下好印象,让她感觉,我们是合法的,有良知的商人,是儒商,并且热爱祖国。这样,她自然就会替我们说话,不会把怀疑的目光放在我们身上。”
“嗯!有道理!还是谢董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岳泊海满口称赞,眼睛里闪过一丝诡诈的阴光,随之一个阴谋又在他的脑海里成型了。
民间流传着那么一句话,“披着羊皮的狼”,那么岳泊海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
谢浦源隆重宴请省行行长们的宴会安排在周末的晚上,地点是海丰市是最高档、最豪华的海鲜大酒楼,请柬已经提前发出,岳泊海亲自跑到海鲜大酒楼,预定了酒楼里首屈一指的豪华小宴会厅,并且对所有的菜肴都亲自一一过了目,提出了具体要求。
然而,就在宴请省行行长们的头一天晚上,岳泊海和范秉章、娇娇提前邀请了信贷处长高民。这是谢浦源特别布置的任务,他要在高民那里得到贷款的承诺,这样,他心里就有了底,似乎对付邹涛也就多了一层把握,直可谓釜底抽薪。
高民被范秉章请到海运饭店,为了便于会客和谈判,在海运饭店里有公司长期包用的一套客房,当然也对娇娇的特别服务提供了便利条件。
宴席上,三杯酒下肚,高民显现出身上轻飘,眼睛蒙眬之态,他色迷迷地看着娇娇,手中的酒杯也开始打晃。而娇娇却佯装不知,继续给他斟酒。娇娇是谢浦源的亲信,她对谢浦源有着感激之情,也有着知遇之恩。几年前,娇娇在省歌舞团的一次演出中摔断了腿,从此不能再跳舞了,离开了歌舞团之后,她应聘了几家公司,可是各类大公司要求的条件,她无一具备,比如英语,电脑,打字,她都一窍不通,除了跳舞她甚至没有多少文化。于是,她是白领的工作找不到,靠体力劳动她又不肯干,眼看囊中羞涩,无处可去,前途渺茫,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到还在家乡务农的亲人身边,从此和家里的兄弟姐妹们一起靠打鱼为生。就在这时,她去了昌隆房地产公司应聘,她像以往一样,吃了闭门羹,遭到人事部门的拒绝,正当她沮丧要走的时候,却意外地碰到了董事长谢浦源,谢浦源听说她曾经是一个舞蹈演员,又看到她身材苗条性感,脸蛋也漂亮,而像狐狸一样的一双细长的眼睛。于是,谢浦源破格留下了她,并且给她丰厚的酬金。
谢浦源留下了娇娇,不需要她说英语和用电脑,而是让她专门从事公关,凡是在会议上不能列入公关计划内的项目,便都是她的任务。而她公关的第一个男人就是王杰,并且一举拿下,大获成功,为此,谢浦源大大地奖励了她一笔可观数目的红包,从此,娇娇走上了另一条能发挥自己特长的道路。
今天也不例外,当范秉章把修改好的财务报表放到高民面前的时候,娇娇便不失时机地把一杯酒端到高民的面前,她先抿了一小口,然后送到高民的手里说:“来,高处长,把这杯酒干了。”
岳泊海在旁边也一语双关地说:“怎么样?这酒够香的吧?经过我们娇娇的香唇,这酒要香到骨头里去了,你快喝了吧,我们可没这个待遇。”
高民把酒杯端到鼻子低下闻了闻说:“嗯,香!香!”然后,迷着眼睛瞄着娇娇,已经垂涎三尺。
娇娇知道高民已醉,火候已到,她伸出玉手,把酒杯放在高民的嘴里,另一只手扶住高民的头,把酒灌下去,高民闭着眼睛美美地把酒喝了下去。
岳泊海和范秉章在旁边一边鼓着掌,一边敲着边鼓:“好!好!好!”岳泊海连着说三个好字,然后从皮包里拿出一条三五牌香烟递到高民手里说:“我听说,老弟不抽其他品牌的香烟,只抽三五牌香烟,好雅兴,这英国三五牌香烟可是拥有近一个世纪的历史了,是好烟,好烟。”
《数字密码》 第五章(5)
没等高民看清岳泊海放在自己手里的香烟,娇娇在一边一把抢了过去说:“不给他抽。”
高民拉住娇娇的手,轻轻拍着说:“为什么不给我抽?你说,你为什么不给我抽?”高民的舌头已经有些伸不直了,一副彻底醉倒的样子。
娇娇喝了一些酒,脸上白里透红,像熟透了的桃子,琼浆欲滴,一双狐狸般的狐媚眼睛死勾勾地盯着高民,把高民的七魂都勾出了窍,而当年谢浦源也就是看中了娇娇的这双眼睛。谢浦源是男人,他深知女人美丽,未必能勾住男人,气质高贵的女人令男人生畏,敬而远之。只有这种带着狐媚的女人,才能勾住男人的魂魄,而且十个男人得有九个会被这双眼睛给勾散了架,立马就会像聊斋里的男人见了女鬼一样,被缠得没有了招架的能力。
高民也不例外,他拉住娇娇的手不放,娇娇手里拿着那条三五牌香烟,两个人你拉我拽,打情骂俏,岳泊海和范秉章在旁边一边笑,一边起哄,最后,娇娇挣脱了高民拉着她的手,对他扬了扬手里的香烟说:“想要这烟就过来拿呀。”然后,转身笑着跑走了。
高民半醉不醉地指着娇娇跑走的背影说:“她怎么走了?”
范秉章把公司的财务报表和贷款申请报告,替高民放到皮包里说:“高处长,你还不快去追呀,让她把那条香烟拿走了,你可就亏大了,她就在1032房间,你快去把香烟拿回来。”
岳泊海又俯过身子,凑近高民的耳朵说:“你这还不明白吗?你还在这里和我们两个老头子瞎耽搁什么时间,还不快去消受,我们可没这个艳福。”说完,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高民醉熏熏地指着门外迷着眼睛,晃着头说:“追……她?追……她去?”
“快追!快追!”岳泊海挥挥手,示意高民快走。
高民站起身,摇晃了两下,险些摔倒,他用手扶住桌子,又端起酒杯把剩下的半杯酒一仰脖喝净,然后指着门外说:“追她去?我……追她去,还我的香烟!”高民脚低下像拌蒜一样,东倒西歪,嘴里嘟嘟哝哝,完全是一个酒醉的模样,摇摇摆摆地走了。
岳泊海看着高民醉得不轻的身影,和范秉章对视了一眼,鼻子两侧出现了两道深沟,嘴边露出了一丝狡诈的笑容。
高民出了十层的电梯,他向四周看了看,整理了一下衣服,把头发向脑后一甩,使劲睁了睁眼睛,嘴边露出一丝笑容,迈着四方步向1032房间走去,丝毫没有了适才醉熏熏的模样,显然他刚才的醉态都是装出来的。
高民来到1032房门口,门虚掩着,显然是娇娇给他留的,他推门进去,随手把门锁好,并且没有忘记挂上“请勿打搅”的牌子。
房间里很静,没有声音,浴室里也没有声音,穿过外间的客厅,高民走进卧室,刹那间高民感到浑身一震,只见娇娇侧卧在大床上,显然刚刚淋浴过,鬓角还留有湿润的痕迹,她穿着一件鲜红的睡裙,两条细白富有弹性的大褪袒露在外。
高民心砰砰地跳起来,只感到喉咙发干,他咳嗽了一下,像是在缓解自己,但两只眼睛并没有离开娇娇,而是在她的身上来回地扫视着,但脚底下却有些踌躇不前。
娇娇身出手臂,向高民招招手,娇腻腻地说:“过来呀!”随之从她的身上飘出一股香气。
高民还是犹豫了一下,他把皮包放在床旁边的桌子上,看着娇娇没有说话,娇娇抬起身,双腿跪在床上,抓住他的手说:“还不过来,还等什么?人家都等你半天了。”然后抱住高民的头猛吻了起来,一边吻着,一边动手给高民脱去西装上衣。
也可能任何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有别的选择,况且高民也没有想去选择,否则他就不会来到十层了。面对着娇娇祼露的玉体,那身体上每一寸肌肤都泛着亮光,如同在高民的心里注射了一支兴奋剂,强心针,高民的欲火被娇娇彻底点燃了,浑身的血都爆发起来,一下子把娇娇压在身下,狂吻起来。
《数字密码》 第五章(6)
虽然高民平日表现得有些涣散,但他如此的越轨行为还是第一次,而娇娇的性感和美艳实在使他无法抵御。如果说刚才的酒醉是假的,那么现在娇娇的千姿百态真的把他给醉倒了。此时,高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了任何防御意识。
事毕,高民大汗淋漓,瘫倒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了,他喘着粗气,像一只刚刚打完仗的熊,趴在床上喘息。半晌,高民缓过劲来,娇娇在自己嘴里点燃一支香烟放在高民的嘴里,高民美滋滋的吸了一口,用手抚摸着娇娇滑腻的身体,似乎还意犹未尽。
娇娇笑着推开高民伸过来的手,从床头柜上拿过岳泊海赠送给高民的那条三五牌香烟说:“还给你。”
高民接过香烟用手指捏了捏烟盒,然后扔给娇娇说:“打开一盒我看看。”
娇娇仿佛没有听懂,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说:“打开干什么?你还怕是炸弹不成?”
高民一脸认真地说:“你说对了,我还真怕是炸弹。”高民说着撕啦一声扯开香烟盒,果然从里面掉出来的不是香烟,而是100元一张的人民币,高民捡起来,数了数,整整20张,高民凭着他银行的脑子,迅速地换算了一下,一盒香烟是2000元,一条香烟就是两万元。
高民把香烟从嘴里拔出来,捻死在烟灰缸里,把散落在床上的人民币捡起来,正色道:“我说是炸弹吧。”他晃着手里的人民币说:“这就是加着糖衣的炮弹。”
娇娇笑着说:“那糖衣是谁呀?”
高民注视着娇娇那毫无遮掩白玉般的胴体,伸手在她身上捏了一把,“糖衣就是你呗,而我只要糖衣,可不想要炮弹。”
“这有什么,这还不是谢老板奖赏你的一点零花钱,再说了,也没人知道。”娇娇在试图劝他留下这些钱。
高民冷笑一声说:“哼!算了吧!他这是把我往监狱里面送呢,这零花钱我可花不起。”
娇娇说:“哪有那么严重,还能坐牢?”
高民用手掂了掂那条香烟说:“就这条香烟就足够我坐牢的了。”他把香烟往娇娇的怀里一塞,你把这个还给岳泊海,至于贷款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会把贷款报告写好,让邹涛签字,说实话,谢浦源的这个开发项目也不错,贷款的事我可以帮忙,但有一样,坐牢掉脑袋的事,我绝对不干,你们不要把我引入歧途。”
娇娇往高民怀里一扎,撒娇地说:“看你说的,还能掉脑袋不成,你不敢要钱,就敢要我了,你要了我,就不怕掉脑袋了?”
高民哈哈一笑,抱住娇娇说:“要你掉不了脑袋,顶多和老婆打一架。”高民狠狠地在娇娇的脸上吻了一口,“其实,我也看不起你们那个岳泊海,除了送钱就是送女人,太老套了,不过娇娇,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我也就不和他们计较了,以后你告诉他们,对我少来这套,我高民是不买账的。”
高民说着笑了,他无法相信自己今生还有如此的艳福,和这么一个妩媚的女人有此云雨之情,娇娇浑身上下的性感和情yu都让他神魂颠倒,令他胸中的欲火燃烧不止,他一个鲤鱼打挺,又把娇娇压在身下。
《数字密码》 第六章(1)
六
周末,宴请省行行长们的宴会准时在海鲜大酒楼举行,豪华的顶极包间里灯火通明,金碧辉煌,考究的装饰,高雅的摆设,酒楼里最高档,最名贵,最讲究的食品和布置都倾巢出动,通通让岳泊海调动起来,并且精心挑选了训练有素的小姐前来服务。
谢浦源一身考究的黑色西装,淡灰色隐条衬衣,他没有打领带,而是按照英国绅士那样在翻翘起的衬衣领子里打了一个红色的领节,并且特意在西装上衣口袋里塞了一条只露出一个小角的白色手绢。他的头发光亮,皮鞋一尘不染,似乎还掸了淡淡的男士香水,显得高贵优雅,风度翩翩,可见,谢浦源对这次宴会的重视,订下了极高的规格。
娇娇当晚也一反常态,脱掉了性感艳丽的服装,而是穿了一件墨绿色中式旗袍,并把披散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小簪,摘掉了所有的夸张首饰,佩戴了一串素雅名贵的珍珠项链,俨然一副中国传统女人的装束。
省行的行长们都一次到齐,除了四个行长外,还有总行的扬娟和老魏,一共六个人,而谢浦源这边是岳泊海,范秉章和娇娇四个人,两边都是严格按照身份级别而出席的,没有多出一个人,也没有少来一个人,显现出邀请方和被邀请方对此次宴会重视。
宴会开始,谢浦源首先请廖学铭入席落座,廖学铭被安排在首席的位置上,充分体现了他的身份和重要性,而后,其他人员依次按顺序纷纷入席,那架势有点像国宴。
谢浦源首先起立举杯敬酒,还特意对邹涛略抬了抬手中的酒杯,行了一个注目礼,仿佛在说:“邹兄,我们真是有缘,不但同机,而且同席,也可能有一天我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要同呼吸,共命运了。”
邹涛早已看出谢浦源的意思,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谢浦源举着酒杯毕恭毕敬地对廖学铭说:“廖行长,今天您能接受我谢某人的邀请,谢某不胜荣幸,感动之至。”谢浦源把酒杯高高举起来大声说:“为了答谢各位领导的光临,谢某先干了这杯酒,以示谢意!”说完一饮而尽。
于是,在一片掌声,一片寒暄中,谢浦源的第一杯酒把宴会推进了一个Gao潮,紧接着便进入了下一个程序。
当晚,谢浦源风度翩翩,谈笑风生,尺度把持的非常好,既表现出了极端地热情,又丝毫也不过分,给人以虚伪的感觉,并且,谢浦源在宴会过程中,只字未提贷款的事,更显示出他的心胸。
廖学铭似乎也感觉出自己受到的重视和款待,感觉出自己地位的不容忽视,脸上显露出满意的微笑。自然也就把话题扯到了谢浦源和银行贷款的事情,他并没有领悟出今晚谢浦源在有意回避这个问题,他以为谢浦源的举动无非就是为了那一个多亿的贷款,否则,干什么如此大动干戈,此时,廖学铭看看谢浦源说:“谢董,您大型娱乐城的项目不错,只要是好的项目,我们银行就会支持。”廖学铭的这句话有意无意地其实已经表了态,并且是代表着银行方面的意见,邹涛不觉地看了他一眼。
然而,谢浦源毕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那要比廖学铭棋高一筹,也更能在这种场合显示出他的风度和气魄,他潇洒地一挥手,把酒杯举到廖学铭的面前说:“廖行,今晚我们只叙友情,不谈公事。我谢某是注重友情的人,在这种场合谈钱,就显得我们疏远了,也显得谢某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我谢某是真心要和你们这些精英交朋友,我佩服你们,我不过是一介商人,你们才是国家的栋梁,国家的经济命脉掌握在你们手里,能和你们坐在一起,是我谢某的荣幸,来!我再敬你们一杯。”说着,谢浦源又一饮而尽。
谢浦源的几句话,倒显得比廖学铭有气魄,有豪情,有修养了,显然让他占了上风。
邹涛话很少,几乎没有说话,他不喜欢谢浦源那种在克制中表露出来的那股狂妄,更不喜欢岳泊海那张阴森,狡诈的脸。他不想去奉承别人,也不想谈贷款的事,不过,谢浦源已经聪明地对贷款只字不提,在这点上邹涛在心里还真有点佩服他,最起码他沉得住气。
《数字密码》 第六章(2)
岳泊海的话也不多,他始终阴沉着脸,既不多说话,也不多喝酒,抱着消瘦的双肩,靠在椅背上。
范秉章一副老学究的模样,有点木讷,戴着一副大眼镜,年龄不大,但弓着背,客气地向各位点着头,说话也恭恭敬敬,如同清末时期的老夫子。
酒过两巡,娇娇拿着酒瓶轮流给众人续酒,她穿着旗袍,脸上的微笑适中得体,宛如一个高雅的少妇,在这种场合倒是相得益彰。
娇娇走到廖学铭的身边,把廖学铭酒杯里的酒续满,又用自己的玉手替廖学铭剥了一只大虾放在他的菜碟里。
娇娇又走到邹涛身边,轻轻地说:“邹行,您不喝酒,多吃点菜吧,我们这个青菜是刚刚从地里摘下的,新鲜得很。”说着,替邹涛续满了饮料杯,把一盘新鲜的蔬菜转到邹涛的面前,伸手示意,请邹涛品尝,邹涛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点点头,“嗯!的确新鲜,不错!不错!”认可了娇娇的说法。
娇娇应酬得不温不火,她照顾了袁靖喝酒,又很自然地转到扬娟面前,她把一杯刚榨的草莓汁放在扬娟的面前说:“扬小姐,这是女人最美容的饮料,我特意给您准备的。”她抬起眼睛向桌子的四周一挑说:“没有他们男人的份儿。”其实,娇娇早就接到谢浦源的指示,要特别照顾扬娟,并且还不能让其他人看出别有用心。
扬娟端起草莓汁抿了一口,抬眼看着娇娇说:“嗯!真的很新鲜,非常好,谢谢你!”
谢浦源说:“喜欢喝,就多喝一些,这个东西主要是喝一个新鲜,草莓并不是珍品,但能品尝到刚摘下来的就很难得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嘛,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桃一筐。”哈,哈,谢浦源又笑起来,声音里带着豪爽。
扬娟说:“谢董,看来您不但是一个企业家,还是一个美食家。”
谢浦源说:“美食家谈不上,但还知道什么食品好吃。”然后,他又很自然地加了一句,“扬小姐,今晚您很漂亮。”
娇娇也在一旁说:“是呀!扬小姐真的很漂亮!让我都感到惭愧了。”
“不!娇娇小姐也很漂亮。”扬娟礼貌地说。
扬娟今晚的确很漂亮,也很讲究,一身浅米色西装,很柔和,也很高雅,如缎的头发自然垂肩,飘逸,秀美,脖子上一条黑色丝巾,又显示出女人的俏丽,可能女人听到赞美自己漂亮的话都会很舒服,很愉快,此刻,扬娟的脸上也不例外地显出柔和的笑容。
谢浦源看见扬娟的脸上闪现出笑容,他不失时机地接过话说:“只能说我们男人有眼福,今晚两位女士都很漂亮,扬小姐,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是吧?”
扬娟简单地说:“是。”
这时,岳泊海开腔了,有意显现出诧异的神情说:“是吗?谢董,什么时候还见过扬小姐,是不是有何种奇遇呀?说出来我们听听。”
谢浦源一笑说:“奇遇谈不上,但最起码应该说,这个世界并不大,让人感叹。”谢浦源看着扬娟意味深长地说:“扬小姐,你说,是不是呀?”
扬娟对谢浦源报去一个友好地微笑,她感觉谢浦源这个人的确不是一个平常之人,不能小看了他,他有深度,有修养,有胸怀,话语中显露出男人的魄力和自信,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谢浦源对扬娟地笑容是领悟得心知肚明,对廖学铭的表现更是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今晚的表现不同凡响,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他所设计好的轨道而行驶,计划已经成功多一半了。
酒过几巡,邹涛立起身子,大家的眼睛都齐刷刷地转向他,谢浦源在眉目之间极不明显地皱了皱,邹涛向谢浦源点了一下头说:“谢董,真对不起,我还有些事情,要先行告退一步,不能奉陪了,不好意思,非常感谢您今晚的款待,一切都非常好,谢谢!”邹涛又极为礼貌地向谢浦源微微欠了欠身。
“不要走,不要走,我还要和邹兄再干一杯呢。“谢浦源立起身来竭力挽留。
《数字密码》 第六章(3)
邹涛说:“谢董,我实在还有事情,不好意思,恕我先行一步。”然后和谢浦源握手答谢告别,转身走出了包间。
房间里肃静了一瞬,谢浦源和岳泊海还站在原地试图再次挽留,但邹涛已经走了出去,娇娇看了一眼谢浦源,紧跟着追了出去。
邹涛走了,房间里静了一会儿,好像邹涛把整个宴会的气氛都给带走了。谢浦源的谈笑风生也停止了,明显地露出心不在焉的神态,似乎还带着一种焦躁。大家都表现出精神涣散,廖学铭也感觉出宴会气氛的变化,袁靖更是不满明显写在脸上,并且极为不满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而这声音使满桌子的人都听到了,并且完全领悟了那哼声的意思。
谢浦源自认为成功了一半的宴会,就这样在邹涛的提前退场之后不久,缓缓谢下了帷幕。
星期日的早晨。天高云淡,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谢浦源整装待发,精神抖擞地来到位于郊外的高尔夫球场,据谢浦源了解,邹涛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光顾球场了。省行的行长们几乎每个星期都是单休日,只有星期日才得以休息。谢浦源计算好了邹涛今天一定会来,而且今天的天气又是特别地好,似乎连老天爷都在助他一臂之力,所以,他提前一步到高尔夫球场来等待邹涛,演绎一场球场巧遇的好戏。
自从上次邹涛在宴请省行行长们的宴会上提前退席之后,谢浦源就憋了一口闷气。当晚,他回到公司,刚一走进办公室就一拳击在桌子上,弄出了好大的声音,吓得娇娇缩着脖子逃之夭夭。
他脸色阴沉,使劲一拍桌子喊道:“他也太傲慢,太盛气凌人了,不给我留一点面子,提前退席,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还就不信了,难道他长着三头六臂,刀枪不入?”
岳泊海说:“谢董大可不必为此事生气,邹涛一贯都是这样,事实上,他能够来已经是给了谢董好大的面子。”岳泊海又凑近谢浦源说:“据我了解,他连给总行稽查组扬娟接风的晚宴他都没去,把廖学铭给凉了。”
“是嘛!他可真是不同凡响呀!脱俗得很嘛!”谢浦源颇感诧异,但显然适才的火气消下去一点,“看来这个人还真不一般呢。”
岳泊海眼睛微闭,鼻子旁的那两道沟更深了,他看了谢浦源一眼,低沉地说:“邹涛,这个人清高,傲慢,固执,他品位高,我们对他不能像对待其人那样,用金钱和女人,他是真正的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说完,岳泊海阴霭地一笑。
谢浦源用上下牙齿咬着雪茄的尾部说:“那用什么办法?总不能就没办法了吧?他还真成了神仙了。”
岳泊海郑重地说:“对他,如果用金钱和美女,只能更坏事,他会认为我们粗俗,品位低下,会看不起我们,也就不会再理会我们,对待这种人要投其所好。”
谢浦源盯着岳泊海的脸说:“他的所好是什么?只要他有,就好办。”
岳泊海说:“我已经摸清楚了,他酷爱高尔夫,这也说明了他身上的贵族气息和傲慢的心理状态,所以我们就投其这个所好。”
谢浦源用手摸了摸刮得很干净的下巴说:“和他结为球友,以切磋球技联络感情。”
岳泊海说:“对!谢董英明,而且,我还特别了解到,经常和他一起打球的处长江威,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他是省行里首屈一指的电脑专家,他对我们柯利卡计划是一个威胁,如果他和邹涛联手,柯利卡肯定会败露。所以,他是我们的一个重点。”
谢浦源扭过脸看着他说:“是吗?这个线索很重要。”谢浦源沉思着走到写字台前,伸手从雪茄的木匣子里又摸出一支点燃,慢慢地把烟雾从嘴里一点一点地吐出来,烟雾在他的脸前散开,把他包围在里面,他沉思地、喃喃地说:“高尔夫!”
岳泊海给谢浦源出了锦囊妙计,让谢浦源以一个有品位,有修养的身份,在高尔夫球场与邹涛不期而遇,制造一个邂逅的机缘,这听上去不太像是两个中年男人一番能量上的较量,倒像是男女之间的爱情游戏。
《数字密码》 第六章(4)
然而,谢浦源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可行的计划,于是,他果真为了等待邹涛抛下所有的事情,一早便来到球场。他的高尔夫打得并不好,为了不至于太出丑,他一边等着邹涛,一边练球,提前磨枪,不快也光。
谢浦源在球场整整等了一个上午,球技大有长进,但邹涛却始终没有露面,而他一点也不气馁,中午在俱乐部草草吃了几口便饭,下午继续等待,谢浦源下的这番苦功,费的这番心思,也真是不易。
功夫不负有心人,也是不负谢浦源所望,下午一点多钟,邹涛果真来到球场,一同前往的还有江威和肖永声。在邹涛看见谢浦源那一刹那脸上明显地显露出惊讶的神情,还特别着重看了一眼谢浦源手中那把昂贵的CALLAWAY名牌球杆。
而谢浦源一副很自然的表情,仿佛也是刚刚到达球场一般,他潇洒地走上前伸出手说:“邹兄,在这里碰到你真让人高兴。”
邹涛淡淡一笑,“真巧,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谢董。”
谢浦源说:“是呀,我说我们有缘嘛。”
邹涛耸了一下肩,不置可否地说:“可能吧!”邹涛觉得他和谢浦源真的是挺有缘,在国外,在机场,在球场,一次次邂逅,一次次相遇,如果要是一男一女必定会引出一段爱情佳话。
“在新加坡时,我就听说邹兄的球艺不得了,一直没有机会欣赏,今天,我可以大饱眼福了。”谢浦源恭维地说。
邹涛说:“我倒不知道谢董也喜欢这个。”
谢浦源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球杆,遗憾地说:“喜欢是喜欢,就是打不好,还是一个门外汉,不敢和邹兄相提并论。”
邹涛说:“我也是打着玩,入不了段。”
谢浦源说:“邹兄,谦虚了。”谢浦源又扭过头对江威说:“听说江处长也不弱,我在你们面前也就算个小学水平。”
江威说:“哪里,那是谢董平日生意繁忙,日里万机,无暇顾及嘛。”
肖永声也开玩笑地说:“既然这样,那邹行和谢董今天就比试比试吧,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谢浦源连忙摆手,“哪里!哪里!我可不是邹兄的对手。”
邹涛瞟了一眼肖永生说:“比试什么,大家不过是来松松筋骨。”邹涛开始打球,他专心致志,全神贯注,那样子不亚于坐在办公桌后面签署十几个亿的文件。
谢浦源一边打球观察着邹涛的脸色和动作,几杆下来,邹涛明显地比谢浦源高出一筹,谢浦源在一边不住地点头赞叹,江威和肖永声也连声喝彩。
肖永声对谢浦源笑着说:“哈,谢董,您刚才那杆怎么击刮草皮了?恕我直言,您的球技实在是不敢恭维。”
谢浦源拿着球杆,尴尬地说:“哎!我说我不行嘛,我不行!邹兄,有你在我都不敢打了,见笑,见笑了。”
邹涛宽慰地说:“哎!不要紧,只是玩嘛,不必认真。”
在打球的过程中,邹涛也在细细地观察着谢浦源,他感觉谢浦源表现轻松,一脸坦荡,谈话豪爽,专心致志地打球,丝毫没有杂念,邹涛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谢浦源抱有成见,有些极端和偏激,其实谢浦源也不过就是一个平常的商人,邹涛发现谢浦源轮杆的姿势不太对,便走过去指点他应该如何握杆,如何击球。谢浦源也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两个人你来我往攀谈起来,邹涛虽然还是话不多,虽然脸上还是不卑不亢,但显然要比在宴会上亲切友好得多了,还不时发出笑声。
谢浦源心中暗喜,但他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他想:“我这步棋看来是走对了,这个岳泊海真是神机妙算,看来什么人都有其所好,都有软肋,这天下哪有像水一样清的人,像玻璃鱼一样,透彻得连骨头,五脏六腹都一览无余,毫无隐秘。”谢浦源信心倍增,更加精神抖擞,对高尔夫真的产生了兴趣。
球打了多一半,邹涛一个一杆进洞,震惊了所有人,大家纷纷向他祝贺,谢浦源握着邹涛的手说:“哇!邹兄,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真是了不得,我只听说过有一杆进洞,却没有见过,今天亲眼所见,可让我太吃惊了!谢某好眼福呀!”
《数字密码》 第六章(5)
邹涛笑着说:“没那么严重,一杆进洞的人很多的。”
肖永声说:“行了吧,邹行,您就别谦虚了,一杆进洞的人要是多,这高尔夫就不要打了,一杆一个球就都滚进洞了,您这可是一杆惊起四座呀!”
今天的球邹涛打得挺高兴,谢浦源更是打到心坎上,比邹涛的一杆进洞还让他兴奋,两个人似乎都在某种意义上取得了成绩,达到了自己事先预期的效果,有着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四个人换好了衣服,谢浦源看见邹涛心情很好,便不失时机地发出邀请说:“怎么样?邹兄,为了庆祝你这一杆进洞,我做东,请三位吃饭,咱们好好喝一杯,咱们来一瓶路易十三,把上次没有喝尽兴的酒补回来,你看怎么样?”
邹涛弯腰把球杆放进袋子里说:“谢董,谢谢你的好意,今天能和谢董一起打球,我也很高兴,饭就免了吧。”
谢浦源说:“怎么?邹兄,不肯给我面子?”
邹涛笑着说:“不是,我这一个星期每天晚上都不能回家吃饭,只有星期日这一天要和老婆孩子一起吃个团圆饭,要不然老婆就向我提抗议了,我可要保证家里安定团结,后院太平。”说着一抬下巴,“你们不知道,女人是很麻烦的。”
谢浦源看见邹涛并不是有意推辞,说得很诚恳,看的出他是真的要回家陪老婆吃饭,他笑着说:“噢!对不起!这一点我倒给忘了。”他诙谐地用手一指江威和肖永声,“我们三个人都是光棍儿,没老婆,所以没有家庭观念,邹兄,真是有福气,老婆、女儿守着,让人羡慕。”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邹涛也笑着说:“女人很伤脑筋的,你们结了婚就知道了。”
几个人一起走出球场,气氛融洽,和谐,仿佛多年的至交好友,对于谢浦源来说,球场奇遇比他预期的要好,要成功,超出了他的期望值,他没有想到邹涛在球场上要比在办公室里和宴会上随和多了,虽然没有接受他的邀请共进晚餐,但看得出来,他不是有意在难堪他,谢浦源很兴奋,他的脑海里立刻又闪现出了另一个计谋,在邹涛生日那天送他一张高尔夫俱乐部的金卡,他心里喃喃地说:“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癖好都没有的人呢?让他把眼睛和精力都放在高尔夫球场上,我就不信他是铁板一块。”
谢浦源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
《数字密码》 第七章(1)
七
一个和暖的下午,温柔的阳光,清凉的小风,湖中碧绿的湖水,树荫下青翠的小草,正值丽人天气,正是赏花时节,花红柳绿,花团锦簇。
下午,邹涛和江威来到湖心公园。碧绿的湖水中鸳鸯、鸭子在自由嬉戏,邹涛在一张长靠背的木椅上坐下,把带来的一些面包屑向湖中投去,立刻就被觅食的小鸭子围住了。
公园里静悄悄的,游人稀少,他向四周看了看。这时,湖对面有人走过来,邹涛隔湖瞟了一眼,“是他吗?”
江威抬头望去,用手托了托眼镜,眯着眼睛说:“我看不太清楚。”
邹涛远望着那个人轻声说:“瘦长个,黑头发剪得很短,脸色发黄,像是抽大烟的。”
江威笑了一声说:“听着像,他的个头和体形很像钱成。”
邹涛说:“是有点像,他们是兄弟?”
“不是!可能从小一起长大,相貌就有些相似了。”
“有这种理论吗?”邹涛瞥了江威一眼,打趣地说。
那个人朝他们走过来。他低着头,弓着身,眼睛在地面上扫来扫去,好像在扫描地雷,又像是在地上找钱,他绕过小湖,踏上鹅卵石小路向他们走过来。
“是他。”江威说。
他们耐心地等待着,半晌,阿赖象幽灵一样走过来,他走到长椅旁,连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一ρi股坐在长椅上,和邹涛隔着约两个人的距离。
他们一声不响地静坐了几分钟。
“是你要见我吗?”阿赖首先说了话,“你就用这个来见我?”他指了指邹涛手里装面包屑的纸袋子。
“你就是阿赖?”邹涛也没有看他,而是从纸袋子里又掏出一把面包屑撒在湖中。
“是!”阿赖把身体向前倾一倾。
“钱成在哪里?”邹涛并没有回答阿赖,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声音严厉。
“我不知道。”阿赖梗了梗脖子,挺仗义地说道。接着,瞟了邹涛一眼,他看见邹涛气度不凡,颇有来历,心里盘算着:“估计此人想要知道点什么,一定出手不凡。”他不想失去这次来钱的机会,便又加上一句,“你知道吗?我要价很高的。”
江威走向前,挡在阿赖的面前,“我们知道你要价高,只要你有我们需要的信息。”说着江威掏出一沓钞票,从中抽出一部分放在阿赖的腿上。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邹涛连眼皮都不抬地说。
“我不知道。”阿赖说,把钞票拿到鼻子上闻了闻,好像能闻出钱的数目,“你们找他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江威说:“我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们找他是有我们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只要你告诉我们他在哪儿。”
邹涛把纸袋子里最后一把面包屑撒在湖中,他拍了拍手说:“我们知道,你和钱成关系密切,你应该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阿赖看了看邹涛,又看了看江威手里的钞票,他从邹涛的派头和讲话的语气里感觉到,此人一定是那个戴眼镜人的上司,他犹豫了片刻说:“我真的不知道钱成在哪里,没错,我和钱成是关系不错,我们是发小,可是最近他突然消失了,我还奇怪他上哪儿去了呢,我还想找他呢。”
“你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间?”邹涛问。
“嗯……”阿赖抓了抓头发,想了想说:“一个多月以前吧,他和两个人在一起。”
“两个人?”邹涛立刻警觉起来,瞥了一眼江威。
阿赖觉察出邹涛的表情,连忙掩饰说:“噢!那两个人我不认识,是我无意中在钱成那里碰到的,钱成好像很怕他们,看见他们来了,就让我藏在壁橱里,差点没憋死我。”阿来捋了捋脖子,好像憋住的那口气,到现在还没喘过来似的。
邹涛和江威又交换了一个眼神,江威慢慢地从手里抽出一些钞票放在阿赖的怀里说:“是两个什么人?”
阿赖一边低头点着手里的钞票,一边脱口说道:“两个男人,我从来没见过,好像一个叫阿桑,另一个是个瘦老头,他们好像找钱成有急事,否则也不会到钱成家里找他。”阿赖一边说,一边点着手里的钞票,钞票点完了,他也停住话不说了。
《数字密码》 第七章(2)
邹涛看见阿赖住了口,脸上露出了气愤,但他还是克制着自己,朝着江威抬了抬下巴,那意思是说,“你问他话。”
江威点了点头,扭过头对阿赖说:“你知道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你不过是重复几句和你丝毫无关的话,而我付给你的却是实实在在的钞票,你不吃亏。”江威甩了甩手里100元一张的钞票,“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阿赖犹豫了一下,探身向前,看着邹涛认真地说:“你知道阿桑吗?”
“不知道,不认识,不清楚。”邹涛摇摇头既像认真,又像装傻似地说。
阿赖撇了撇嘴说:“那天,我住在钱成那里,我起床晚,还没起来就有人敲门,钱成从门镜里一看就慌了,马上让我藏在卧室的壁橱里,嘱咐我千万别出来,千万不能让他们看见我,我从壁橱的门缝里看见进来两个人,一个高个魁梧的年轻人叫阿桑,还有一个年纪大的瘦老头。”
“他们都说什么?”江威问,把手里的钞票啪啪地的在手上摔了几下,发出很大的声音。
阿赖抬头看了一眼江威手里的钞票,咽了一口唾液说:“我听不大清楚,也听不大懂,我听他们不止一次的提到一个人的名字。”
“什么名字?”
“好像是什么柯……”阿赖皱着眉,挠着头发想了想说:“是柯……柯利卡。”他缩了一下脖子说:“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阿赖闭了嘴。
邹涛皱着眉说:“柯利卡是什么?你听清楚了?”
“不知道。”阿赖摇摇头,“是人名,也可能不是。”
邹涛向江威使个眼色,江威把手里的一些钞票又塞进阿赖的怀里,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拿在手中,仿佛随时塞进阿赖的怀里:“想想清楚,是柯利卡吗?”江威拿钞票问,“柯利卡是什么?”
阿赖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威手里的钞票,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是柯利卡,这点我听清楚了,他们提了好几次,我记得住,但是,柯利卡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也可能是人,也可能是一只狗。”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他们还提到一个日子。”
“提到一个日子?什么日子?是月份?还是日期?”江威急转过身看了邹涛一眼。
“我不记得了。”阿赖摆摆头。
“你好好想想,仔细想,认真想,使劲想。”江威把钞票一张一张地放在他的身上,然后俯下身看着他的眼睛说:“怎么样?这回你该想起来了吧。”
“不是月份,是天,是哪一天呢?”阿赖双手抱住头,眼睛看着地下,皱起双眉,装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
“仔细想想,你一定能想起来,你是个聪明人。”江威继续把几张100元的钞票放在他的大腿上。
“我想起来了。”阿赖抬起头,作出猛然想起的样子说:“是21号,对!就是21号。”阿赖的脸上带着一点激动,“一年十二个月,21只能是日子,不可能是月份。”阿赖此时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
“21号?”江威看着邹涛问:“哪个月的21号?”
“不知道,他们只说21号。”阿赖说。
“柯利卡?21号?这里面有联系吗?”邹涛一双锐利的眼睛盯在阿赖脸上。
阿赖被邹涛问得目瞪口呆,他缩缩脖子:“这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说我听不懂,你们偏要问我,这有什么用呢?”他开始低下头数着江威放在他腿上的钞票,没有意思再理邹涛他们了。
邹涛说:“你一共见过他们几次?”
阿赖数着钱,头都没抬,“就一次,就这一次就够让我害怕的了,还能几次?”他答得很干脆,不像是在瞎编。
“你敢肯定他们说的是21号?”
“我敢肯定。”阿赖把钞票捋在一起,揣在怀里说:“没错,就是21号,我听得真真的。”阿赖抬起ρi股,拍了一下裤子,“你们讲信用,够意思。”他对邹涛一挑大拇指,“不过我也对得起你们,我都告诉你们了,没骗你们,钱成现在在哪里我确实不知道,我还在找他呢。”
《数字密码》 第七章(3)
“我愿意相信你的话。”邹涛说。
“我的话千真万确,如果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阿赖摆了摆头,做出遗憾的样子,然后拍了拍装钱的衣服口袋,“我走了。”他倒背着双手,嘴里又小声嘟哝道:“算你们运气好,赶上我高兴,否则我什么也不告诉你们。”说着像来时一样,弓着后背,沿着湖边,顺着鹅卵石小路摇晃着走了。
邹涛和江威目送着阿赖的背影,随即他们又相互地对看了一眼。
从阿赖的嘴里得到了一些线索,而这些线索又太离奇,太不成型了,什么柯利卡?什么21号?这两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起,并且和银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联系不到一起。虽然阿赖提供了阿桑,阿桑是谢浦源的亲信,可仅凭这一点情况也依然无法把那些线索串联在一起,得出一个比较明确的意思。
邹涛冥思苦想,头都想大了,但依然解释不出21号的意思,柯利卡是人名,还是人的代号,或者真像阿赖说的是一只狗。阿桑是谢浦源的人,那么谢浦源和钱成、和21号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邹涛陷入了茫然。
邹涛有一种预感,他感觉阿赖没有说谎,但他一时又想不通柯利卡应该是什么,又不像是英文译音,他更想不出21号意味着什么?每个月都有21号,它能说明什么呢?于是,柯利卡披上了一层虚幻,奥秘,扑朔迷离的色彩。
对于柯利卡一时无已定论,这个名词实在太缥缈,太虚幻了,有点让人琢磨不透,如同飘在云里雾里,似真,似幻。
邹涛和扬娟交换了意见,扬娟觉得不能停留在一个虚幻里,要从有效的线索开始调查,扬娟说:“我已经和廖行谈了,要对王杰生前负责的账目进行第二次稽查。”
“是嘛!廖行同意吗?”邹涛问。
“他同意了,虽然面带难色,但还是同意了,其实,我也知道稽查那么多年的账目很困难,但没有办法,一定要做。”
几天前,扬娟以总行稽查人员的身份,向廖学铭提出再次稽查账目的意见,扬娟就目前省行存在的问题和老魏交换了意见,并且和总行通了电话,请示之后,扬娟决定让老魏先回总行,自己继续留在海丰。于是,她向廖学铭提出再次稽查王杰生前管辖的账目,并且态度极为鲜明,她说:“廖行,按银行规定,调走和离职都要经过离任稽核,况且王杰是自杀,这稽核更是必不可少。”
听到扬娟的建议,廖学铭不免愣了一瞬,他没想到扬娟又提出了稽查账目的问题,他把手放在凸起的肚子上,眼睛看着扬娟,“不是已经稽查过了吗?”廖学铭心里很郁闷,他真不想把王杰的死和稽查工作搅在一起,但他已经听出扬娟话里的成分,而且他感觉扬娟似乎和邹涛唱的是一个调子,说法同出一辙,但扬娟的身份不同,邹涛是自己的副手,完全可以驳回他的意见,而扬娟不行,她是总行的钦差大臣,又是专门来稽查业务,人家提出稽查,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廖学铭感到自己被架到了火上,已经由不得自己再说些什么了,要怨就怨王杰死的不是时候,或者换种说法,就是王杰死得太是时候了。
“是!是稽查了一次,还要再稽查一遍。”扬娟点点头,强调了自己的说法,“王杰生前是主管全行会计结算的处长,我行所有的账目都归他负责,他现在死了,因此,他曾经负责的账目一定要稽查清楚。廖行,我也知道,咱们行的机构庞大,账目浩繁,人民币业务全国连网,外币业务涉及世界各地。我能够想象得到,要想稽查这么多账目相当困难,可以说是一个庞大的工程。”扬娟抬眼看着廖学铭,那眼光既严肃又坚定,“但是,我考虑虽然工程浩大,很困难,很艰巨,但一定要查。”扬娟的态度坚决,语气很重,仿佛没有商量的余地。
第二次稽查账目的工作又开始了,扬娟亲自监督,夜以继日,此时,她听了邹涛关于从阿赖口里得到的信息,她也觉得阿赖的话很玄奥,一时无法置信。
《数字密码》 第七章(4)
邹涛说:“我想应该先从王杰的前妻入手,这是唯一目前和死者有所联系的人。”
扬娟似乎觉得邹涛的想法有道理,她沉思了片刻说:“柯利卡和21号是不是真的存在,现在还不能下结论。”
邹涛说:“你是怀疑柯利卡可能根本不存在?”
扬娟说:“我不是说柯利卡不存在,但我们缺乏具有说服力的证据。”
邹涛说:“你的话没错,但我总是感觉,这些事情不是孤立的,事出有因,柯利卡一定意味着什么。”邹涛向扬娟递了一个眼色,“也可能很严重。”
扬娟琢磨地说:“我会抓紧时间稽查账目,要不要把这件事向廖行通报一下。”
邹涛想了想说:“按照我对廖行的了解,还有我和他上次的谈话,我觉得暂时还是不和他说为好,目前,情况复杂,又冒出来一个柯利卡,这是以前我们没有估计到的,比我们预先设想的还要复杂,可能会扯出什么线索还不知道,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如果不支持我们的话,就不如不让他知道。”邹涛又看了扬娟一眼,“我不知道这么想对不对,其实我是非常希望他能和我们站在一起。”
“嗯……!”扬娟沉思了一瞬说:“也好,您说得对,目前还是悬案,知道情况的人越少越好,以后看看事态的发展再做决定吧。”
“噢!这太好了!”邹涛掉转话头说:“你暂时不回总行了吗?”
扬娟摇摇头,“这里的情况不容忽视,所以我打算留在海丰,帮您把这件事情做到底。”
邹涛钦佩地看了她一眼,深有感触地说:“扬娟,你小小年纪能做到这点很不容易,像你这么大的女孩都忙着花前月下,而你心里却装着这么大的事情,真是难为你了。”
扬娟被邹涛说得反而不好意思了,她腼腆地摇了摇头,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说:“嗨!其实我也不愿意弄这些事情,谁不喜欢轻松呢?”她昂起头,“不过,邹行,如果王杰的死真的有问题,如果真的存在着一个柯利卡,那就不会是小问题。”她降低了声音沉思地说:“一定是一个骇人听闻的阴谋。”
“是啊!其实我们何尝不愿意什么问题也没有,天下太平呢!”
邹涛和扬娟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的眼睛告诉对方他们已经心有共识,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共同做着一件有意义的事业,共同维护着一个真理,也共同为了一个信仰。
当晚,邹涛便从肖永声的手里索取到王杰的前妻周女士的家庭地址,和江威去了周女士家里。在这之前,邹涛在银行的新年联谊晚会上曾见过周女士,还是有些印象,邹涛和江威的突然来访,使周女士很吃惊,顿时变了脸色,惊讶之余,又显出悲伤之状,看到前夫以往的同仁,想到王杰已撒手人寰,再看看王杰留下的只有八九岁的儿子,触景生情,不免掉下泪来。
看到此景,邹涛和江威心里也不舒服,虽然王杰生前和邹涛的关系一般,但也是多年的同事,现人已去,幽明永隔,不免令人感慨。
落座之后,邹涛诚恳表示,周女士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他会尽力帮助。
周女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把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眼睛始终躲闪着邹涛的目光,一副踌躇的样子。
邹涛见她言词闪烁,也不好多问,时间不长,便准备起身离去。这时,周女士还是犹豫地走上前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的房门,小心翼翼地告诉邹涛,说她马上就要带着儿子出国定居了,以后就不要再看她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邹涛的心里不禁一动,他没有想到周女士居然这么快就要出国定居了,走得如此神速。
出了周女士的家门,坐在汽车里,邹涛点上一支香烟,猛抽了几口,仿佛在缓解刚才压抑的心情,他扭头看着发愣的江威说:“感觉怎么样?”
江威摇摇头,叹了口气,“哎!挺可怜的,尤其是孩子,脸上都没有笑模样了。”
《数字密码》 第七章(5)
“是啊!”邹涛叹了一声,“是挺可怜的,抛下这么小的孩子。”邹涛扭过头看着江威思索地说:“你不觉得,越是可怜,越说明王杰的死有问题吗?”
江威用手向上推了推眼镜,“您是说,如果没有特别严重的事情,他是不会抛下这么小的儿子,去自杀的。”
邹涛一拍方向盘说:“对!所以说王杰的死一定另有隐情。”
江威又向上推了一下眼镜说:“您分析得没错,周女士为什么走得这么快?现在办出国定居很困难。自从美国9?11事件以后,办理去美国的签证相当困难,并且她是外地人,在本市又没有显赫的背景,王杰刚刚死了还不到一个月,尸骨未寒,她就办了出国定居手续,动作如此神速,我想她一个妇道人家应该没有这个能量。”
邹涛说:“我观察了她的房间,书柜里已经空了,墙角还有两个打好的皮箱,应该说,她很快就会离开本市,超不过一个星期。”
“是吗?您观察得还真仔细。”
“我推测,她走得这么急,不应该是她的本意。”
“是有人让她走?”江威说。
邹涛一只手架在方向盘上,一字一板地说:“可否这样推理?是有那么一个人需要她走,这个人也许出于同情?也许出于帮助?也许出于……”邹涛顿了一下,喃喃地说:“也许出于以防后患。”
江威顺着邹涛的思路接口说:“如果是出于同情和帮助,不一定非要出国定居,并且要走得如此仓促,在本市帮助起来不是更方便吗?”
邹涛说:“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是出于以免后患,她必须走。”
“对!没错。”江威使劲一拍大腿。
“如果我们这样去设想,王杰为了某种无法解脱的问题自杀,指使王杰的人,怕他临死前和他前妻泄露了什么秘密,又怕某些方面的人纠缠她,或者警方找她,向她调查王杰的情况,女人毕竟意志薄弱,在警察面前很难守口如瓶,难免会全盘托出,因此,这个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送走了,避免惹出麻烦。”
江威说:“我看这个推理成立。”
邹涛往车座位上一靠,抱住双肩说:“看来,我们这趟是来对了。”
“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邹涛想了想说:“不知道王杰和柯利卡有没有关系?”
江威说:“也可能王杰就是柯利卡。”
邹涛一耸肩膀说:“不知道,好像我们已经掉进一个陷阱、一个阴谋里了。”稍停,他欠起身说:“江威,你听好了,你去办几件事,第一,找一个私人侦探,要素质高的,跟踪周女士,看看是谁帮她办理的签证。”邹涛思索地说:“应该说,给她办理出国手续的人,就是和王杰有瓜葛的人,也就应该是导致王杰自杀的人。”
江威为难地说:“邹行,现在从事私人侦探行业的人寥寥无几,况且这私人侦探费用可高呢。”
邹涛看了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去跟踪她吧?”
江威两忙摆手,“那当然不行。”
邹涛皱着眉,挥挥手说:“好了,费用我来出。”
江威依然为难地说:“廖行不会给您报销的。”
哼,邹涛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我还指望他给我报销,别做梦了。”邹涛转过头,又笑着说:“谁让你还没娶媳妇呢,你把钱都给了侦探,媳妇更娶不到了,耽搁了老江家传宗接代,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已经耽搁了,我都三十大几了,老江家的老祖宗早就急了。”话毕,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言归正传,邹涛收敛起笑容说:“第二件事,在周女士出国之前,她一定会和给她办理出国的人见面,我们可以从中找到线索。回头我找一趟孙大宇,让他帮忙查找周女士办理出境的国家。”邹涛扭过头看着江威,脸色异常地严肃,压低了声音,“这第三件事最重要,你一定要保密,只有咱们两人知道,你避开袁靖,稽查王杰生前的账目。”
《数字密码》 第七章(6)
“稽查王杰的账目?”江威微微一愣,随之皱起双眉,“袁靖不是已经稽查过了吗?说是没有问题。”
邹涛面孔凝重地说:“他没有查出问题,不代表就真的没有问题,扬娟现在已经提出让袁靖第二次稽查账目。”邹涛啪地打燃打火机,点燃香烟,重重地吸了一口说:“你想想,王杰死得很蹊跷,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事和钱有关,银行的账目有的问题不是马上就能查出来的,我不是说袁靖没有查找,而是他有可能没有查出来,或者说在他查找的时间范围内没有问题。况且,袁靖虽然是会计出身,而你是电脑专家,如果在电脑上玩花活,是瞒不了你的,你可以把时间范围再扩大一些。”
江威也神色严肃起来,“行!这没问题,但……只有一条,”江威有些犹豫,“这要是让廖行知道了,我在私下里查账,可够我喝一壶的。”
“有问题我担着,你干你的,我去和廖行解释,回头我和扬娟说一下。”
江威一拍胸脯说:“没事,我也豁出去了,和您一块干,您连行长都豁出去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将来咱们一块辞职。”
邹涛看了他一眼说;“你想的倒长远,都想到辞职了,告诉你,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国有银行干定了。”他的声音铿镪有力,仿佛探索的精神给他增加了力量。
《数字密码》 第八章(1)
八
谢浦源在宴请省行行长的宴会上,与邹涛进行了正面接触。邹涛提前退场,两个人又话不投机,使谢浦源感到极为棘手。虽然在高尔夫球场上,邹涛又表现出友好、和蔼的一面,但谢浦源依然感觉邹涛是他最大的心腹之患。
谢浦源在泰国就对邹涛有所耳闻,其实,在谢浦源的心里还是很有些佩服邹,他认为邹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在汪洋人海之中是凤毛麟角,人才中的精英,能办出不同凡响的大事。他感觉邹涛与众不同,在他的身上不但集中了老一代革命家的正统,严谨的思想意识和一丝不苟的办事原则,还集中了现代人的科学头脑和科学先进的思维方式,这两点如果分开在两个人身上,似乎并不可怕,然而,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那就如虎添翼,势不可当了。
谢浦源时常幻想,如果邹涛能够和他一起联手,那将会形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势力,所向披靡,而要是和他作对,他就将面临一个危险的、不可低估的对手,就会有一场殊死的拼杀。所以,他意识到自己的柯利卡计划最后在海丰市成功与否,邹涛是重中之重,如果邹涛追根究底,他定会危机四伏。
岳泊海急匆匆地走进来,脸色比平日更加发青,眼袋也垂得更厚,他急促走近谢浦源身边,压低声音,“邹涛已经和王杰的前妻有所接触,并且……”岳泊海停住话,看着谢浦源的表情。
谢浦源不动声色,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带着轻蔑,也带着佩服,“他还真有脑子,不可低估,和这样的人过招,有意思,够刺激。”他低低地嘟哝了一句。
“给那个女人办的签证怎么样了?”他看着岳泊海说,他了解岳泊海,此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必要的时候下得了狠手,但对自己是忠心耿耿,没有二心。
岳泊海说:“快了,马上就让她走。”
谢浦源说:“这事不能拖了,她已经引起邹涛的注意,要尽快让她离开此地。”
岳泊海说:“知道。”
“还有,你刚才并且什么了?”谢浦源问。
岳泊海迟疑了一下,似乎很难开口,他迟疑地说:“是这样,邹涛……”
“邹涛怎么了?他又干了什么?”谢浦源用牙齿咬着雪茄问道。
岳泊海凑近谢浦源小声说:“邹涛知道柯利卡了。”
谢浦源的身体不易觉察地抽动了一下,雪茄烟在手指间抖了抖,烟灰震下来掉在西装上,谢浦源呆愣了一瞬间,很快又迅速恢复了原状,如大梦初醒般连忙伸手弹掉西装上的烟灰,他咳嗽了一下,以此来镇定自己的情绪,他不紧不慢地说:“笑话!他怎么会知道柯利卡呢?谁告诉他的?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们几个,难道是我告诉他的吗?”他声音平稳。
岳泊海谨慎地说:“是他在调查钱成的时候,从一个叫阿赖的人口中得到的消息,阿赖是钱成的一个发小兄弟,但阿赖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想不出来了。”岳泊海伸手捋了一下前额,“不过,邹涛目前是否相信这个信息还不得而知,也可能他根本就不相信。”
谢浦源皱起眉头说:“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这个时候,谢浦源已经很震怒了,但他极力压制着,保持着自己的风度。
“不过您放心,没有人知道柯利卡的内情,即便阿赖知道柯利卡,也只局限于这三个字音,这一点我敢保证。”
“根本连柯利卡这三个字都不应该让他知道。”谢浦源终于愤怒了,压抑了半天的怒火还是喷发出来,他一掌击在桌子上,“柯利卡是绝对机密,怎么会跑到一个小混混的耳朵里。”谢浦源气急败坏,“真是笑话,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的事情,居然会被一个无赖告诉了邹涛,你们都是废物?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谢董,您请息怒,邹涛并不知道内情,他现在无非只是知道一个名词,根本无法解密,他也不可能解密,还有,他也可能根本就不相信阿赖的话,他也会认为阿赖是个无赖,无赖的话没有可信度。”岳泊海急忙打着圆场。
《数字密码》 第八章(2)
“对邹涛不要放松,但也不要触犯他,要让小K密切观察他的动静。”谢浦源忿忿地说。
“您还打算继续陪着他玩?”
“暂时不要来硬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和他白热化。”
经过深思熟虑,谢浦源还是不想和邹涛大动干戈,硬碰硬未必有好结果,用温和的态度似乎更加适宜,按照预先制订好的计划,谢浦源对邹涛实施了第二行动方案,在邹涛生日那天,他派人准时将一张高尔夫俱乐部价值10万元的金卡送到邹涛手里,他把希望寄托在那天高尔夫球场的一杆进洞。
紧接着,第二天早晨,谢浦源刚刚来到办公室,就给邹涛拨了一个电话,他昂着头,一手Сhā腰豪爽的对着电话机高声说道:“邹兄,你好!”
很显然,邹涛愣了愣,感到很突然,电话机里沉默了一瞬之后,才传出邹涛的声音,“噢!谢董,你好,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很显然,邹涛的声音里带着惊奇。
哈,哈,谢浦源爽朗地大笑起来,“邹兄,你又不是盖世太保,我怎么能找不到你?”
“噢!你找我有事吗?”邹涛直接地问。
谢浦源从邹涛的声音里听出了邹涛的声音与球场上的差别,脸色立刻阴暗下来,如同秋风扫落叶,他很吃惊,邹涛的态度和在球场上判若两人,天壤之别,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热情,一副居高临下的腔调,听不出任何热度,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从来不认识,更没有在一起打过高尔夫和那一杆进洞。
但他还是继续保持着爽朗的声音说:“没有事情,问候你一声,哪天还要和你学习球艺呢。”
“噢!再说吧,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挂了,我现在很忙。”咔嚓一声,邹涛挂了电话,里面传出一片忙音。
谢浦源手里拿着电话机站在写字台的后面,愣了片刻,脸上的肌肉抽了几下,他还没来得及祝贺邹涛的生日,邹涛就把电话给挂了,谢浦源预感到一种不祥,他慢慢地把电话机挂在机座上,慢慢地坐回到皮椅里,他真正感觉到了棘手,他预感到邹涛对王杰的死,对钱成,还会继续穷追不舍。
第二天,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谢浦源一走进豪华的办公室,就看见紫檀木大理石写字台上那个熟悉的信封,他久久地站在写字台的前面,两眼盯着那个信封,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脸上的肌肉绷得很紧。片刻,他把手按在信封上,他能感觉出里面那张金卡的硬度,谢浦源似乎被刺了一下,仿佛邹涛退回来的那张金卡都在嘲笑着他。
他到底克制不住了,勃然大怒,伸手拿起信封啪地摔在写字台上,然后回手一掌击在高靠背的皮椅上,皮椅受到打击,原地无声地转了几个圈,然后默默地停下来。
谢浦源一挥手恨恨地喊道:“这个邹涛,真是铁板一块,一条道走到黑,撞了南墙都不回头,见到棺材都不掉泪。”谢浦源双手按在写字台的边沿上,他微微弓着腰,紧抿着双唇,使劲地咬着牙齿。
邹涛开车顺着渤海路,驱车东行,这条街不宽,两旁矗立着一栋栋刚刚落成的公寓,一排排茂密的树木郁郁葱葱。
邹涛面色凝重,双手按在方向盘上,眼睛投过前挡风玻璃,直视着前方,而脑海里像大海一样在奔腾,汹涌。
半个月过去了,调查没有明显的收获,柯利卡和21号依然是一个扑朔迷离、玄奥的谜,一个没有破译的暗语。邹涛清楚地意识到这条路是艰苦的,要在一大堆细节里找出一个关键,通常需要排除一个又一个因素,最后才可能捋出一个线索,但由于各种环节太多,且又纷乱,往往而是无从下手,或者那根本不是线索,只是徒劳一场。
刚刚结束的审贷会上,在他的反对下,昌隆公司的贷款又一次被驳回,他能感觉出大家的脸色不爽,和眼睛里的那份不满。
尤其是高民,脸色明显阴沉下来,他看了一眼廖学铭说:“邹行,昌隆公司的财务报表我们都核实过了,报表,评估报告,各种材料,市政府的批文,样样俱全,哪里还不符合规定?”
《数字密码》 第八章(3)
袁靖说:“谢浦源这个人在咱们海丰市的口碑极佳,可以说是家喻户晓,那可是个风云人物,背景也不一般,认识一些头面人物,也为海丰办了不少好事,还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他的项目,历来市政府都很支持,他的贷款也还没有不良的记录,似乎没有什么不予批准贷款的理由,有嘛?有充足的理由吗?”说着,抬眼瞥了邹涛一眼。
廖学铭说:“是啊!谢浦源的名声颇佳,在咱们海丰市还没有发现他有不良记录和不法行为,但即便这样,我们也要把贷前的调查做足,做仔细。高民,你们要严格核实,不能走马观花。”廖学铭显然是在和稀泥,给高民台阶下。
高民连声说:“这我知道,我是亲自去作的调查。”
廖学铭把眼睛看向邹涛,那意思是说:“你看,还不能批吗?”
邹涛明白廖学铭的意思,他不慌不忙地说:“美国经济学家马尔基尔曾经形象而诙谐地比喻,‘一家公司的收益表就像一件比基尼泳衣,它所展露的是让人感兴趣的那部分,但它所遮盖的却是至关重要的。’马尔基尔指的是某些人完全可以通过‘创造性’的会计程序来操控会计数据,以迎合某种特殊的目的,而这是很难被第三方所验证的。”邹涛停了一下,仿佛是让大家回味一下经济学家权威性的话。他接着说:“我不是说,昌隆公司的财务报表就肯定有问题,对于到底什么是虚假的会计信息,法律和司法部门目前还不能够给出一个相对明确的界定和分类标准。所以,这就需要我们自己去辨别,我认为,眼睛不能只看到报表上的数字,要从全方位去考察。”邹涛心里面暗暗地说道:“王杰到底为什么自杀?他和谢浦源之间是否有所联系?柯利卡是什么?谢浦源为什么把周女士送出国?这一切我还没调查清楚呢,几个亿的资金我焉能就这样轻易地贷给他?”
会场里肃静下来,邹涛停了一会儿,看大家都不说话才又继续说:“我和谢浦源初次接触,我和他既无交情,也无过节。因此,我不是在找谢浦源的毛病,我是对这个项目而言,现在开发这么大的项目,对于我们这个城市,人们普遍的生活水平来说,将来收效如何?是否可以达到预期的收效?所以,我想要再考察,再进行实地分析,包括我市在奥运会之前整体规划的前景,如果没有各种明显的问题,贷款当然是要发放的。”邹涛的一番话,有理,有据,有节,大伙都相互看看,没有再发表意见。
事实上,发放贷款与不批准贷款邹涛都承受着相同的压力,银行是靠发放贷款而生存的,而资金是国家的,这一出一入所要体现的是掌管贷款权利人的责任。
邹涛的汽车拐了一个弯,来到罗曼酒吧门前,他走上台阶,还没有伸手推门,门就开了,殷小玉圆圆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邹涛,来了,江威和肖永声正在等着你呢。”她高兴地说。
邹涛一边点头一边对殷小玉说:“给我们煮一点黑咖啡。”
“好,马上就好。”殷小玉答应着,随之看了邹涛一眼,她知道邹涛凡是遇到重要事情的时候,才会喝黑咖啡。
江威看见邹涛进来,连忙站起来让座,邹涛把香烟扔在桌子上,看了江威和肖永声一眼,没有说话。
殷小玉端着咖啡壶走进来,她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刚刚煮好的黑咖啡,看见他们三个人脸色凝重,便轻轻地退了出去,把门掩紧了。
邹涛三个人,每人抽了两支香烟,每人喝了两杯黑咖啡,黑咖啡很苦,如果再不加糖,一直苦到胃里。
邹涛沉吟了一会儿说:“送给周女士签证的女人是娇娇,这没有错吧?”
“没错,是娇娇。”江威说。
“侦探没弄错?”
“当然没弄错,他一直就坐在她们身后的座位上,这个侦探是很有经验的,以前干过几年警察。”
“是吗?”邹涛说。
江威点燃了一支香烟,“邹行,您怎么看这件事,为什么是娇娇送周女士出国?”
《数字密码》 第八章(4)
邹涛耸耸肩说:“现在我很难说清楚,娇娇是谢浦源的人,如果按照我的思路去推理,那只能说,是谢浦源要把周女士送走。”
江威说:“谢浦源和王杰会有什么联系?没听说过他们认识呀?你说呢?”江威问肖永生。
肖永生摇摇头,不置可否。
邹涛说:“这就是我们要调查的事情了,谢浦源和王杰会有什么瓜葛?而王杰为什么要自杀?”
“王杰会不会就是柯利卡?”江威说。
“很难说。”
“噢!对了!差点忘了。”江威突然想起什么,从皮包里又拿出一张复印件推到邹涛面前说:“这是我们在储蓄所复印的周女士380万元的汇款单。”
邹涛用怀疑的眼光瞟了一眼江威,似笑非笑地说:“这么多?”
“对!380万,汇到香港汇丰银行。”
邹涛看着汇款单的复印件,用手托着下巴说:“王杰有这么多的存款?”
“王杰外边有第二职业吗?”江威问。
邹涛耸耸肩,“不知道?”
“您说,他离婚后,有情人吗?”
“这我更不知道了。”邹涛一摊手,然后又弦外之音地笑着说:“这种事你们应该比我懂。”
江威仿佛抱怨地说:“我还打光棍呢,我哪知道。”
邹涛收敛起笑容,他抓起桌子上的香烟盒,抽出一支放在嘴里说:“肖永声,我想托你通过关系,在泰国调查一下谢浦源这个人的情况,虽然我在国外也有一些熟人,但你也知道那都是些金融界的头面人物,让人家私下去调查一个商人,这不太好。所以,我不好出面,这事只能找一些在泰国商界八面玲珑,耳朵长的人。你想想办法,不过要保密,要策略,不要让人家觉得我们像是要窃取商业机密似的。”
肖永声认真听完邹涛的话,脸色有些暗淡,他为难地说:“我知道您的意思,不过这事做起来不是那么容易,就像您说的,既不能职位过高,也不能是地面上的人,还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意图。”肖永声停下来看着邹涛说:“一定要调查他吗?您怀疑他?”肖永声用探索的眼光看向邹涛。
邹涛把香烟捻死在烟灰缸里说:“其实,谢浦源的贷款没什么大问题,我只是对这个人有些不放心,况且你忘了,阿赖的情报来源是阿桑,而阿桑又是谢浦源的亲信,现在急着送周女士走的人是娇娇,而娇娇也是他的人,这一切都和他有联系,我不得不关注他。”邹涛在千方百计地寻找着某种联系,如果他推理正确的话,为周女士办理签证的人就应该是和王杰有联系的人,按照这条线调查下去,就有可能搞清王杰自杀的真相,并且直觉强烈地告诉他,王杰是因为盗窃银行资金而自杀的,因此他决定,一定要锲而不舍地追踪下去。
他说:“我对谢浦源这个人有着一种本能的排斥和不信任,并且,我在国外的时候,也听到过关于他的一些传说。”
“噢!是这样。”肖永声耸耸肩含糊地说:“国外的传说有证据吗?阿赖的话可信吗?他会不会是为了钱,顺嘴胡编的,您可别忘了,他是一个无赖。”
邹涛思索地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也这么考虑过,也可能什么都不存在,根本也没有什么柯利卡。但是,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在证据没有,就怕等有了证据就晚了。”邹涛从嘴里吐出一口烟圈说:“人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死的本身就意味着一种隐秘。”
肖永声抬起头,缓缓地说:“您会滑雪吗?”他提得很突然。
邹涛摇摇头,疑惑地说:“不太会,怎么?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现在北方正是滑雪的好时候,如果我们到哈尔滨去滑雪,您喜欢吗?”他看着邹涛,脸色凝重,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邹涛耸耸肩,“喜欢!但我想,目前我是不会跑到哈尔滨去滑雪的。”
江威看着肖永声略有感悟地说:“你的意思是放弃?”
《数字密码》 第八章(5)
肖永声说:“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但也不排除我们为什么不去滑雪?”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黑咖啡,“而要坐在这里喝苦咖啡。”他昂起头看着邹涛,“从您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得出来,您是非要解开这个谜不可了?”肖永声仿佛有些难言之隐般地笑了笑,但他笑得很隐讳,很暧昧,似乎还有些勉强。
邹涛坚定地说:“是!”
肖永声说:“对我来说,王杰就是死了,而您关心的是他的死因。”
邹涛仍然坚定地说:“是!”声音里带着倔强。
江威托了托眼镜说:“这个死因可能真的意味着什么?”
肖永声说:“也可能它的确是一个谜,但没有谜底。”
邹涛说:“我们来把它揭开。”他凝视着江威和肖永声,“愿意和我一起去探险吗?比滑雪更富有冒险性和挑战性。”他脸色郑重,眼睛闪着坚定的光。
海丰市机场,国际航线的候机室里,人烟稀少,不多的几个人在安检台前准备着安检登机,邹涛和肖永声从外边走进来,邹涛步履急促,眼睛迅速地四下搜寻,他走向安检口,而肖永声站在了候机室的大门口。
邹涛站在离安检口不远处的电子屏幕前,他面朝里,背朝外,然而就像他的脑后还长着一只眼睛似的,他背后候机大厅的情形尽收眼底。这时,他看见周女士领着儿子出现在安检口前,他又一次地发现她的行动踌躇,眼睛也在躲躲闪闪,她没有马上走到安检口,而是站在原地向四周扫视了一遍,似乎在找什么人,又像是在等什么人,或者是在躲避什么人。
周女士拿出机票,再一次向四周看了一眼,转身走向安检,就在这时邹涛快步径直走到周女士的面前,伸出手说:“周女士,您好!知道你今天要走,我来送送你。”
显然,周女士被邹涛的突然出现给惊呆了,她半张着嘴,满脸吃惊的表情,慌慌张张又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来和邹涛握了一下,紧接着又向四周扫视了一眼。
邹涛已经看出周女士的慌张神态,他们默不作声地沉默了几分钟,邹涛用手摸了一下孩子的头说:“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外边很不容易,自己照顾好自己,如果遇到困难需要帮忙,来电话告诉我,我会尽力的。”
邹涛的话显然触动了周女士的伤心之处,她看了一眼儿子,眼圈红了,喃喃地说:“邹行,没想到您能来送我,谢谢!”
邹涛看她神情甚是感伤,也不便多说,感慨道:“自己多保重吧,别让孩子受罪,外边如果过不习惯就回来,毕竟这里是你的家。”
周女士的脸色更加凄惶,她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但还是又止住了,踌躇的神情与在她家里一般模样,她低头沉思了一瞬,忽然动作迅速地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掏出钢笔写了几个字,又向四周看了几眼,在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们之后,把纸条迅速塞进邹涛的手里,同时急促地说道;“王杰曾经和我提过,有一把非常重要的钥匙放在朋友那里,让我替他记着有这么一把钥匙,这是他情人的电话,你们去问问她,也可能在她那里。”说完,拉起儿子头也不回地走进安检口。
邹涛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望着周女士的身影在检查口前一晃消失了。
邹涛和肖永声急匆匆赶回行里,路上邹涛没有去看字条,一直在冥思苦想,肖永声开着车侧过头看了他几眼,也没有张口去问。
回到办公室,邹涛把周女士的字条铺在桌子上,纸条上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和艳红两个字,邹涛心潮起伏,思绪万千,他久久的凝视着那张字条,反复琢磨着周女士的话,“王杰曾经和我提过,有一把非常重要的钥匙放在朋友那里,让我替他记着有这么一把钥匙。”
邹涛想:“钥匙?放在朋友那里?这意味着什么?那锁头又锁着什么?”应该说,他的推理没有错误,王杰的死的确另有隐情,而这隐情就应该锁在那把锁里面。
邹涛双手支在写字台上,眼睛盯着面前的白纸,给周女士办理出国手续的是娇娇,更准确地讲,送周女士出国的应该是谢浦源。谢浦源为什么要如此急于送周女士出国定居呢?而王杰和谢浦源之间又有什么联系?王杰为什么有如此一笔个人巨款,它的来源是哪里?这都成了邹涛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他感觉这一切都不应该是孤立的,巧合的,而是应该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但是怎样的一种联系?是一根什么样的线把这一切串联起来?他就想不清楚了,从中扯不出一根头绪来。
《数字密码》 第八章(6)
邹涛闭门默想,他轻声自语道:“哎!她这一走,再想找她就找不到了,什么事也就问不出来了。啊!什么事也就问不出来了!”邹涛脱口说出,他睁大了眼睛,用手一拍桌面,“对呀!关键就在于,什么事也就问不出来了!”
邹涛突然被自己的话给点醒了,他意识到,事实上,谢浦源和他的想法是一致的,他们同时看准了在周女士那里可以得到关于王杰死因的信息,甚至王杰可能会留下何种东西。所以,他们俩人都把眼睛盯在了周女士身上,都对周女士采取了行动,只不过一个是想让她开口,一个是想不让她开口,所以,他们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里采取了措施。
可以说,邹涛和谢浦源两个人的反应之快,行动之神速,判断之准确都属上乘,不分胜负,在俩个人相互并不了解对方思维和决断的时候,俩人的部署却又紧紧地咬住对方,只能说,在这场暗地里的较量中,邹涛和谢浦源都反应出同等的素质。
《数字密码》 第九章(1)
九
谢浦源去了北京,
谢浦源在得知扬市长去了北京开会,他思忖之后,立刻和北京的朋友取得了联系,而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北京,他要在北京和扬市长上演一场有缘千里来相会的老戏。
谢浦源原本感觉形势还算不错,王杰的前妻也已送走,娇娇已经摆平了高民,宴请省行行长们的宴会,虽然邹涛提前退席,但依然成功。按理说,这个形势还是好的,与他的要求相差不远,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近来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总有着那么一丝节外生枝的隐患,总是在貌似大功告成之际,会突然横生枝节,演绎出一些Сhā曲来,而且这些Сhā曲往往又是最关键,最棘手,和最存有隐患的。
事实上,正像谢浦源预感的那样,很快,谢浦源就得知了二次贷款被邹涛驳回的消息,而且更让他恼怒的是,邹涛最后和王杰的前妻在机场上接触,周女士还递给他一张纸条,这显然出乎谢浦源的预料。然而,这似乎还没有完,还有比这更让他震惊的,那就是邹涛知道了柯利卡,虽然柯利卡在邹涛那里只还是一个名词,但这也足已可见邹涛的能量之大,不予低估。
谢浦源意识到形势逼人,不能等闲视之,他要加紧部署,周密筹划。他计划着要借扬市长去北京开会的机会,避开海丰市人的眼睛,到北京和扬市长相会,拉近彼此的关系,也顺便探听扬娟的情况。
北京昆仑饭店,谢浦源在宴会厅与扬市长意外相遇,谢浦源假装面露惊讶之色,然后激动地跨上一步和扬市长紧紧握手,“扬市长,真是奇遇,没想到会在北京碰到您,真是他乡遇故知,可喜,可贺!”
扬市长打量着谢浦源,也颇感惊奇地说:“是呀!谢董,你也在北京,真是巧得很啊!”
谢浦源连忙躬身说:“是呀!我们真是有缘分!千里之外还能相遇。”
看来似乎在北京遇到家乡的人,很让人高兴,扬市长握住谢浦源的手,表现出在海丰从来没有的热情,他拍了拍谢浦源的肩膀,向朋友们介绍说:“这可是我们海丰市鼎鼎大名的企业家,不但是企业家,还是一位热衷于慈善事业的慈善家,捐款希望工程,资助福利院,扶持下岗工人,为我们海丰市做了不少好事。”
听到扬市长的介绍,在座的各位官员纷纷点头称赞,一阵寒暄。
谢浦源对于扬市长这样的评价可谓来之不易,并且是出于一位政府官员之口,似乎更带有盖棺定论的意味,谢浦源顿时信心倍增,他风度翩翩,侃侃而谈,并且不失时机的把扬市长好好地在众人面前恭维了一番,虽然扬市长是一再地谦虚和礼让,但还是听得心里乐滋滋的,脸上浮起了满意的笑容。
人嘛,哪能都超凡脱俗呢,人在尘世,俗是可以免一些的,但不可能免得彻底,免得大彻大悟,免得一尘不染,否则就都当神仙去了。
当晚,扬市长和谢浦源都感到很爽快,话又投机,酒逢知己。于是,谢浦源就着扬市长的好兴致,邀请扬市长次日晚上共进晚餐,共叙友情,扬市长愉快地一口应允了。
第二天晚上,谢浦源和扬市长两个人,清清静静地开了一间别致的小包房,谢浦源预定了饭店的顶级菜肴,精工细做,每样少许放在讲究的器皿之内,堪称极品,如同品尝仙桃供果一般。
整个晚餐,洋溢着友好的气氛,谢浦源没有提到半个字的公事政务,饭桌上谈话轻松,气氛融洽,像是俩个老朋友在叙旧。
酒过几巡,谢浦源把话题扯到扬娟身上,他显露出关心地说:“扬市长,您女儿在澳大利亚留学,扬小姐回到您身边,对您还有一个照顾,您年龄大了,身边不能没有人呐,否则,也实在是冷静了些。”
扬市长感慨地说:“是呀!老伴去世得早,女儿刚走的时候,我还真是好一阵子不适应,后来工作一忙也就给忘了,现在有扬娟在家里陪我,我感到好多了。”
谢浦源说:“那您就把她留下吧,咱们海丰现在一点也不比北京差。”
《数字密码》 第九章(2)
扬市长哈哈笑着说:“我倒是想呢,那哪行呀!人家是总行的人,什么时候走,由不得我,要听组织的。”
谢浦源面露感动之色叹道:“可也是呀,你们都是吃皇粮的,肩负国家使命。不像我们,自己支配自己,相形之下真是惭愧。”
扬市长说:“再说了,扬娟还没结婚,她未婚夫赵鲁在美国纽约一家网络公司,几次催她去结婚,她都说工作忙,婚期一拖再拖,人家都有意见了。”
“是嘛,扬小姐的未婚夫在美国,我有一个好朋友也在纽约一家网络公司,不知道和扬小姐的未婚夫是不是同一个公司?”
扬市长拍拍脑门说:“那是一个什么公司?让我想想。”扬市长闭上眼睛,用手拍着脑门回忆说:“噢!对了,好像是ABC网络公司,一个很具规模的公司。”
小姐上菜,谢浦源替扬市长把酒杯斟满,似乎已经忘记了适才关于扬娟婚事的话题,他一下把话题转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说:“海丰是我的老家,人到什么时候,走到哪里,还是惦念自己的老家,这一点我有深刻体会。”
扬市长说:“谢董……”
扬市长一句话没说完,谢浦源赶快拦住扬市长说:“扬市长,您可别叫我谢董,我担当不起,虽然我的生意做大了,但在您的面前我永远是小学生,您是老革命,您参加革命工作的时候,我还不懂事呢,您就叫我小谢好了。”谢浦源是一脸的诚恳。
扬市长见谢浦源如此谦虚,说:“好,那我就叫你小谢。”
谢浦源说:“对,这样还显得亲切。”
扬市长说:“小谢,你也四十有余了,也该结婚了?身边没个女人,满世界地跑,不好。”扬市长摇摇头说:“还是结婚吧。”
谢浦源看着扬市长,探过身子说:“您也觉得我应该结婚了?”
扬市长一挥手说:“当然了,我们希望大家安居乐业,社会安定团结,我这个市长希望我的所有百姓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谢浦源摆出一副不自信的模样,摊开两手说:“您看我这样的条件,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大把岁数,有女人愿意嫁给我吗?”
“哎,这是什么话?”扬市长摇摇头,“你头脑敏捷,事业成功,经济实力也很不错,为什么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你?有的,一定会有。”扬市长颇为认真地说。
谢浦源提高了声音说:“那好,扬市长,我就听您的,结婚!不过,扬市长,如果我结婚,您一定要做我的证婚人。”
扬市长爽快地说:“行!这没问题。”
谢浦源举起酒杯,兴奋地说:“好!一言为定,就为您这个证婚人,我也要赶紧找个对象结婚。”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整个晚餐是吃得十分融洽,十分友好。
谢浦源心情舒畅,精神振奋,他感觉此次北京之行,不但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意愿,而且是超额达到了预先制定的希望值。谢浦源感觉,其实形势也远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严重。在前一段时间里,王杰的死使他有些措手不及,而邹涛的到来又使他有些神经过敏。其实,王杰死就死了,死人不能张口说话,而邹涛也没有那么神通广大,至今他丝毫不知道柯利卡是什么,即便是他发现了一些可疑之处,即便是他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即便他能把那一切通通变成证据,恐怕没有相当的时间和能量,他觉得自己把形势估计得过于严峻,也过于杞人忧天了。
谢浦源从北京精神饱满地回到海丰,他的眼睛又放出亮光,炯炯有神,满面春风,对前景,对未来又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他站在窗子前,眼睛凝视着窗外,一缕阳光从风景窗斜Сhā进来,反射在墙壁上巨大的油画上,在圣母美丽、慈爱的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束,圣母怀中的小天使全身沐浴在闪亮的光芒里,像涂上了一层金,仿佛圣母真的要从那片金色的光环中走出来,踏在红地毯上。
岳泊海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半晌,他一转身大声地对岳泊海说:“此次北京之行受益匪浅。”
《数字密码》 第九章(3)
岳泊海早就看出谢浦源精神颇佳,他亲自为谢浦源冲了一杯咖啡,又从写字台上的木匣里拿出一支雪茄递到谢浦源的手里,露出笑容说:“看您精神甚好,想必大有收获。”
谢浦源接过雪茄说:“扬市长对我这个人还是充分肯定的,在他那些朋友面前很是给我面子,并且肯定了我们在海丰市的投资项目。”
“是嘛,太好了。”岳泊海附和说。
谢浦源很自信地说:“我们要抓紧这个有利的时候,把大型娱乐城的工程迅速推进一步。”谢浦源绕到写字台的后面坐在太师椅里,迷起眼睛算计说:“我们把海丰市的投资建设做得越好,就越有利于我们柯利卡计划的实现,老百姓就是老百姓,他们眼睛里看到的是利益和实惠,我们的好事做得越多,就没人会去想什么柯利卡了,即便是想,也是枉费心机。”谢浦源长长嘘出一口气。
岳泊海说:“如果那样当然好。”
“怎么?你还有什么怀疑吗?”
“没有!一切都会在谢董的掌握之中。”
“噢!对了。”谢浦源把没有点燃的雪茄扔在桌子上,恨恨地说:“那个泄露我们柯利卡计划的混蛋呢?”
岳泊海说:“我们已经控制他了,要惩罚他吗?”
“当然!这还用问。”谢浦源回答得很干脆,“这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怎么处理。”
岳泊海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谢浦源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他把烟雾吞到肚子里,然后又慢慢地从嗓子里吐出来,一股白烟接连不断地从他的牙齿和唇齿之间冒出来,片刻之后,他把抽了一半的雪茄扔在烟灰缸里说:“其实我不想去找别人的麻烦,但如果他们一定要找我的麻烦,我也就只好奉陪。”
岳泊海说:“谢董,邹涛那里?”
谢浦源打断岳泊海的话说;“邹涛那里我看不用费工夫了,对于邹涛,我们只能是抵御,无法争取。”
“我们应该争取廖学铭。”岳泊海快速接口说。
谢浦源看着岳泊海,然后,昂头哈哈大笑着说:“我就喜欢和你共事,省去了多少麻烦,每到决策的时候,我们总是不谋而合。说吧!你怎么想的?”
岳泊海说:“谢董,邹涛只不过是副行长,而廖学铭才是一把手,据我观察和分析,廖学铭没有邹涛那么固执己见和执著,他所看重的是他头上的那顶乌纱帽,这也是他最大的软肋。”
“所以,争取他,我们更有把握。”
岳泊海一笑,鼻子两边又显出两道阴沟,狡诈地说:“对付这种人会更加奏效,我们可以曲线迂回,他有一个儿子在美国经商,是个不争气的逆子,我已经吩咐人和他搭上关系,不久他就会有一批货物到达海丰,我们……”
谢浦源一拍桌子,“好了!先让海关扣住他的货物,待他急得要跳楼的时候,再疏通海关放行,这事就交给副关长张浩去办。事成之后,我们再给他以利润为名汇10万美元,这样,廖学铭就间接地收受了贿赂,他就抖不清了,为了儿子,他就是想抖也抖不清,他就被我们牢牢地攥住了。”
“是!谢董高明。”岳泊海对谢浦源由衷地挑起大拇指,接着说:“还有,从高民口中得知,廖学铭有5000万汽车贷款要泡汤,如果这笔贷款浮出水面,会直接影响廖学铭的位置,他正上火呢,您看,”岳泊海犹豫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谢浦源走到写字台前,又从木匣里拿出一支雪茄叼在嘴里说:“花掉我几千万的资金,把一个行长攥在我们手里,值得!眼光要放远,况且我们柯利卡计划是需要行长保驾护航的。”
岳泊海诡诈地一笑,凑近谢浦源说:“那我立刻去办,以经销商的名义出面,不妨也可以先给他点甜头尝尝,看看他的反应。”
谢浦源说:“对!这只是个开头,我们要让他有致命的把柄握在我们手里,你知道,我们必须在银行里有一个能作决策的人,为我们而使用,要让他阻止住一切可能暴露的环节,为我们争取时间,确保柯利卡计划成功。”
《数字密码》 第九章(4)
岳泊海连连点头说:“我明白,一切都会办好的,您放心吧!”
谢浦源站起身举起双臂,舒舒服服地伸展开,又左右活动着腰部,他一边做着运动一边问岳泊海道:“我让你给我找的女人呢?找到了没有?”
岳泊海听见谢浦源问起此事,不觉笑了,走上前说:“找到了,随时听候您的传唤,怎么?您现在就要吗?”
谢浦源揉着发酸的肩膀说:“叫她们进来,我看看。”
“好!”岳泊海答应着,转身走出大门,向阿桑吩咐了几句又折回来说:“都是按照您的意思挑选的,既能生孩子,又能养孩子,保您放在家里不会惹事。”
谢浦源仰坐在太师椅里说:“我最讨厌女人多嘴。”
岳泊海说:“是!您看看,保您满意。”
阿桑带着八个女孩子走进来,站在写字台的对面,谢浦源抬起眼睛打量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八个女孩。
女孩们都微低着头,两手搭在身前规规矩矩地站着,显然是刚刚沐浴过的,皮肤带着湿润的光泽,她们身高都差不多,都把头发盘在头顶上,脸上没有涂抹过多的脂粉,可能怕掩饰庐山真面目,八个女孩都穿着同样颜色的旗袍,似乎这样才能鉴别出她们各自的线条和性感,她们都很健康,年纪也就在二十岁出头,从她们羞涩的眼光和窘态可以断定,她们都是良家女子,有的甚至还带着少女的质朴和纯真,绝对不是那种风月场里的女人。
谢浦源端详着,心里一笑,暗想:“这个岳泊海还真是懂得我的心思,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办法,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干净的女子,一看就是没有受过男人的调教,虽然有些羞怯,但我总不能找一个让多少男人睡过的女人做老婆吧。”
岳泊海看见谢浦源在仔细端详几个女孩,面部表情告诉他,谢董还算满意,他凑近谢浦源的耳边轻声说:“您看怎么样?相中哪个了?”岳泊海更放低了声音说:“谢总,您别看她们有些怯场,没见过世面,但绝对都没碰过男人,是未开垦的Chu女地。”说着嘿嘿地笑了。
谢浦源眼睛看着女孩说:“好!我就是要能给我生孩子的,见没见过世面没关系。”
谢浦源从八个女孩中选中了两个,两个女孩都很年轻,虽然长得不是多漂亮,但面带甜润,其中一个还长着一对深深的酒窝,她们都身材丰满,高高的Ru房,圆润的臀部,给人一种健康,富有弹性的美。
岳泊海指着两个女孩试探地问:“两个都要?”
谢浦源看都没看起身走出办公室,那意思,“两个都要。”
岳泊海知道谢浦源是去卧室了,于是,他一招手让阿桑把其余落选的女孩带走,自己把其中一个女孩安排在卧室里,嘱咐她脱掉旗袍换上睡衣,并格外小心地叮嘱了一番,然后又把另一个安排到另一间客房里。
谢浦源洗了一个热水澡,感到浑身的肌肉和筋骨都松弛下来,在加上心情极好,血液在身体里奔腾起来,有着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他光着身子,披上一件睡衣,吹干了头发走进卧室,看见女孩已经脱去了旗袍,穿着一件薄如羽翼的大红色睡裙,怯生生地垂着头站在靠床的角落里。
谢浦源用眼角瞄着女孩倒了一杯红酒,一边慢慢地品尝一边用眼睛欣赏着女孩丰满的身体,他举着酒杯走近女孩,女孩的眼睛里塞满了惶恐,慢慢地向后退去,谢浦源喝一口酒,向女孩逼近一步。女孩胆怯地一步一步地向后退,谢浦源一步一步地逼近,女孩几乎退到墙角里,谢浦源把酒杯里最后的红酒一饮而尽,随手把酒杯扔在地毯上,伸手一把拽住女孩,手指轻轻一挑,女孩身上睡裙的带子开了,睡裙滑落在地毯上,女孩显然哆嗦了一下,双手本能地护住自己,谢浦源的脸上露出狂野的笑容,把女孩子推到墙壁上,眼睛肆无忌惮地上下欣赏着女孩祼露的胴体,然后,他抓起女孩的手腕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把女孩扔在床上,随后,疯狂地扑上去。
《数字密码》 第九章(5)
圣诞节到了,海丰市呈现出一派节日气氛,街头的华灯相互辉映,彩灯在树梢上化作一片片星光灿烂,把一棵棵在寒冬中的树枝,装扮成一个个光怪陆离,姿态各异的小妖女,墨绿色灌树丛在彩灯的照耀下,更显现出绿的光滑与透彻。
圣诞节前,市政府的会议室里熙熙攘攘地坐满了海丰市各路英杰,都是海丰市掌握经济命脉的头面人物。谢浦源被扬市长特意请来,坐在首要的位置上,这无形中抬高了他的身份,也预示了市里对他这个外籍投资企业家的重视。
扬市长首先用眼睛扫视了一遍会场,然后慢悠悠地说:“今天请各路诸侯来开会,主要是研究、讨论一下我们市下一步的经济建设,马上就要召开奥运会了,我市整体规划已经成型,初见成效。而我们还要再加一把力,更上一层楼,用全新的面貌迎接奥运会。”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扬市长的讲话,更多的人拿出笔记本认真地做着笔记,扬市长又用眼睛扫了大家一眼说:“今天来的都是一把手,只有银行方面请了好几把手,哈哈。”扬市长笑了,“为什么呢?银行是财神爷嘛,经济建设,经济腾飞离不开银行给我们钱,你们说是不是呀?”
所有的人都笑了,把眼睛转向了廖学铭和邹涛。
扬市长便开始大谈本市的经济建设,展望了未来,谢浦源目不转睛地看着扬市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他面前放在一沓文件,手里不停地作着记录。
扬市长停止了讲话,他看看大家,又看了谢浦源一眼说:“谢先生,谈谈你的投资设想,表个态。”
谢浦源听见扬市长点到自己,谦虚地说:“我还是虚心听听专家们的讲话吧。”
扬市长说:“别人也要说,你先说说。今天我们是议论,大家畅所欲言。”
谢浦源把钢笔放在笔记本上,站起身来向大家毕恭毕敬地欠了欠身,谨慎地说:“扬市长让我说说,我就表个态,我来咱们海丰市投资有几年了,各级、各部门的领导给了我很多的支持,没有你们的支持,协助,我也做不成事情,这两年我主要投资在住宅区上,我的意图是,让我们市的老百姓都能住上好房子,都能安居。为了迎接奥运会,我们公司已经做出决定,这一批住宅区,我要以低于市价百分之五的价格出售,残疾人购买还可以降到百分之八。”说着谢浦源不经意地用眼睛瞟了一眼邹涛那个方向。
人们发出一片嘘声,接着便是一片掌声,大家纷纷交头接耳,挑起大拇指,点头,惊叹,向谢浦源投去赞许的目光。谢浦源成为了整个会议的中心人物。
谢浦源咳嗽了一下,接着说:“我还要在这些公寓的配套设施里,如托儿所,发廊,健身房,物业,餐馆等,全部招收下岗工人,让一些没有工作的人有活干,有钱挣,减轻社会的压力。”
谢浦源的话音刚落,又响起来一阵掌声。扬市长首先鼓掌,他大声说:“好啊!好!有气魄,大家都清楚,任何商业行为都是希望有回报的,谢先生,能做到减低房价,招收下岗工人,给市政府减轻负担,谢先生的举措不同凡响,不同凡响啊!”
海关副关长张浩说:“谢先生为了老百姓又降低房价,又解决下岗工人就业的问题,这举动很令人鼓舞,不是每个商人都能做到的,我们市的外企投资家这么热爱这个城市,只能说是我们市委领导得好。”
“是呀!谢先生的举措很得人心呀,商人没有不想多挣钱的,可谢先生为了老百姓就可以不多挣钱,令人敬佩。”
谢浦源摆着手说:“不好!不好!不要说我嘛。我还要向各位领导学习。”
扬市长看见廖学铭还没有表态,便说:“廖行长,你说两句吧,没有你们银行的鼎力支持,我们建设现代化港口城市的目标就不可能顺利,几乎每个来洽谈投资项目的外商都会重点提到银行问题。因此,市委也认为银行是投资环境的重要一环。”
廖学铭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话,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谢浦源受到市长的如此重视,扬市长在会议上还特别提到对外资投资企业的融资问题,点到了银行,又重点提到谢浦源的大型娱乐城的项目,而眼下谢浦源的大型娱乐城的贷款两次都被邹涛给驳回来了,廖学铭感到自己此时很被动。看见扬市长点了他的将,他无可奈何,也只好硬着头皮表了态,他扭头看了一眼邹涛和扬娟说:“最近,我们都在学习,研究我省经济可持续性发展的战略重点,特别是加入世贸组织之后,外向型经济自然是重点。社会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银行也面临着改革,适应新的形势,走向世界。我们银行部门就是为发展经济创造良好的环境,给企业家们提供支持,提供融资环境,提供优质服务。”事实上,廖学铭的话是冠冕堂皇,官场上的一套,既挑不出毛病,也没有实质性的创意。
《数字密码》 第九章(6)
扬市长今天情绪特别的好,他看见邹涛一直默默无言,便指着邹涛笑着说:“邹涛,你这个主管信贷资金的行长也说说,你手里可攥着大把的钱呢。”
邹涛放下手里的钢笔,抬起眼睛扫视了一遍会场,最后把眼光从谢浦源的身上滑过去。他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地说:“对任何来投资,合法经营的企业家我们都会一视同仁,只要是前景好的项目,合规操作,没有违法欺诈行为,我们肯定会给予最好的融资,提供最快捷的服务,这点我可以保证。”说完啪地合上笔记本。邹涛说得简单扼要,但措辞尖锐,力度强,会场里肃静了一瞬,有的人看了一眼邹涛,还有的人去看谢浦源,而廖学铭的脸上呈现出尴尬。
邹涛的脾气和傲慢早已是有些名声在外,扬娟看见会场出现冷场便把脸扭向各位老总们,她笑容可掬地接过邹涛的话说:“不过,我可要提醒各位老总们,我们银行的钱可是借给你们的,而不是送给你们的呦。”扬娟伸出如笋的纤手,指着大伙儿笑着说:“你们发了财,可要想着还给我呀!”说着,不动声色地向秘书使了个眼色。
听了扬娟的话,大家纷纷笑起来,会场的气氛骤然活跃起来,扬市长并没有留意邹涛的话,依然情绪饱满地做了最后总结,在一片掌声之后,已经对扬娟心领神会的秘书及时地宣布了散会。
中午,扬市长给大家准备了自助餐,谢浦源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精神饱满地周旋在宾客之中,向人们频频敬酒,并且在廖学铭的面前畅谈了好大一会儿工夫,还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看来俩个人谈得投机,廖学铭的脸色也明显地放晴了。
最后,谢浦源端着酒杯向邹涛这边走过来,显然他不会错过和邹涛对话的这个机会。他走到邹涛面前,举举手中的杯子说:“邹兄,我们干一杯!”
邹涛对谢浦源举举手里饮料杯说:“对不起!我喝这个。”
谢浦源面露遗憾的神情说:“上次没能和邹兄一起喝酒,哪天我们找个机会补上,一醉方休。”
邹涛一笑说:“谢董日理万机,机会可能不好找呀!”
谢浦源用眼睛扫视了一遍餐厅,脸上的笑容转而换为严肃,他声调凝重地说:“邹兄,其实,在这所有人里面,我最欣赏,最佩服的就是你邹兄。”他向其他人挑了一眼说:“我真正想交的,也是邹兄你这个朋友。”
邹涛淡淡的一笑,“惭愧,我不敢当。”
谢浦源面色诚恳地说:“看来邹兄对我有误会?”
邹涛把手里的饮料杯放下,说他:“谢董,说句心里话,我也确实佩服你,你从一无所有,白手起家,干到今天这种地步,确是少有的奇才,经济体制改革,政治体制改革,在特殊的历史时期,从某种程度上讲,在特殊的背景下造就了一批人才,但人才未必都对社会有益,做人要有原则,要有道德。”邹涛说得不紧不慢,铿镪有力。
谢浦源的脸极不明显地抽动了一下,他知道邹涛的话里有话,但他还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感情,然而声音还是戏剧般地低了下来,“邹兄,虽然你为官,我为商,但我非常敬重你,人生一世,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有些事情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聪明人是要把握机会构建自己人生的辉煌,诗仙李白有诗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那才是最明智的抉择。其实,我们之间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我们都希望成功,都希望辉煌,我们的目标是共同的。”
邹涛笑了笑,“谢董,此话差矣。”他加重了语气,“应该说,我们在信仰上,在意识形态上有着本质的不同。”
“邹兄,你博古通今,虽然,我们在对事物的看法上可能有分歧,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人生的一致,我们都想做一番事业,成功才是千古不移的真理,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能够联手,定会所向披靡,整个海丰市都是我们的。”
邹涛脸上表情更加淡漠,他耸了一下肩,摇摇头,“对不起!我没那么大的胃口,嗯哼!”他把手里的杯子向谢浦源一举,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数字密码》 第九章(7)
谢浦源显出遗憾的表情,深有感触地说:“邹兄,我们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我们应该是‘酒逢知己’。”
邹涛又耸了一下肩膀说:“Sorry!看来我们只能是‘话不投机’了。”
两个人的话说到了三岔口上,既含蓄,又尖锐,既锋芒毕露,又绵里藏针,似乎真的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如果细细分析邹涛和谢浦源两个人的性格,其实他们都有着共同之处,男人的胆魄,男人的气概,男人的坚硬。他们都聪明,果敢,有抱负,他们都不肯荒废此生,虚度年华,甚至他们都骄傲,自信,固执,如果说他们的不同,那就是他们在做人原则上的不同,在人生观和人生追求抉择上的不同,与道德本质上的根本差异。
几天来,谢浦源的情绪都非常好,然而,他并没有把争取廖学铭的事情束之高阁。他亲自出马,在饭店会见了海关副关长张浩,并暗示了他的想法,特别关照一下廖学铭儿子的那批货物。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最后把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张浩面前。
张浩当然知道这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里是什么,他打算推辞,但他知道推辞掉谢浦源的好意,就意味着不给他面子,意味着和他分道扬镳,公事公办。所以,他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信封只能收下,否则,谢浦源的那些手下就有可能来找他的麻烦。
谢浦源同张浩达成了默契,当即就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一切都是按照事先所设计的轨道运转,廖学铭儿子的货物一靠岸就被海关扣住,而廖学铭立刻就接到儿子求助的电话,当即廖学铭就一口拒绝了儿子,毫不通融,公事公办。
于是,廖家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儿子是一天一个电话,让老爸到海关去托人疏通,妻子是哭天抹泪吵闹着逼迫丈夫去给儿子想办法,廖学铭是白天上班,晚上回家都得不到半时的消停,虽然没有到了天翻地覆的地步,但也把他给搅得晕了头。然而,他依然是雷打不动,坚持原则,坚决不给儿子走后门。
岳泊海把廖学铭这边的信息汇报给谢浦源,“谢董,您看火候够了吗?”
谢浦源低头看着文件,不在意地说:“不着急,再抻抻他。”
岳泊海说:“但时间也不能太长,海关那边也要有个说法。”
谢浦源抬起头说:“你去和张浩说,再等几天。”谢浦源用手摸着下巴上隐隐长出来的胡荐儿说:“让他儿子、老婆把他闹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我们再让他柳暗花明,他的感受才会深刻,才会铭记在心。”
“谢董运用的是攻心战,真是高人一筹。”岳泊海笑着附和说,话音未落,手机一阵响,岳泊海接通电话,嘴里连声说,“知道了。”
谢浦源瞄了他一眼,“谁的电话?”
岳泊海关了手机说:“廖学铭到工地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谢浦源心里一惊,放下手里的文件,奇怪地说:“他怎么会到工地?”
岳泊海摇摇头说:“不知道?按理说这是邹涛的活,您要不要过去?”
谢浦源豁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一合说:“当然要过去,如此送上门的大好机会,焉有放过去之理?”
谢浦源一边快步向外走,一边吩咐岳泊海说:“马上通知工地热情接待,你再到海运饭店定一个包间,在那里等我。”谢浦源说着走到房门又站住脚,回过头神秘地说:“准备一个牛皮纸口袋。”
“知道了。”岳泊海点头心领神会。
谢浦源乘着他的奔驰600赶到工地,离得老远他就看见工地上的总指挥、总工程师等若干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廖学铭,在廖学铭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孩。
大奔一个急刹车停在众人面前,谢浦源没等随从替他打开车门,便自己推门下车,伸出手迎着廖学铭大步走过去,他握住廖学铭的手说:“廖行,不知道您来,有失远迎,真是罪过!罪过!”谢浦源态度诚恳,面带抱歉之意。
《数字密码》 第九章(8)
廖学铭握着谢浦源的手,面带笑容地说:“我只不过是随便来看看,还有劳谢董亲自跑一趟。”廖学铭感觉谢浦源的手很有力,脸上的笑容也很谦和,对他更是尊重。
对于贷款客户的贷前调查,这的确不必廖学铭这个一行之长亲自出马,但谢浦源这个客户不同于其他客户,谢浦源是海丰市首屈一指的投资企业家,又是扬市长亲自点名的人,市政府会议上扬市长又亲自点了银行,廖学铭自然不敢怠慢,但邹涛偏偏在谢浦源的贷款上板上钉钉,滴水不漏,两次审贷会都被他驳回了,于是,廖学铭便带了苏航亲临施工现场,他要亲自拿出准确的第一手材料,让邹涛无话可说。
谢浦源的表现极为热情,他面带感动地说:“您能来我们这里,是我的荣幸,我请都请不来,哪有不迎接之理呢。”说着打量着苏航。
苏航看见谢浦源在望着自己,自我介绍说:“谢董,您好!我是苏航,信贷科长。”苏航嫣然一笑,嘴角边露出两个甜美的笑窝。
“欢迎!欢迎,苏小姐。”谢浦源伸出大手握住苏航小而柔软的小手,谢浦源心里不禁一动,宛如春风拂面。
谢浦源陪着廖学铭在工地上转了一圈,并不时地讲解给廖学铭听,那样子如同下级在向上级汇报工作,谦虚谨慎。谢浦源说:“不瞒廖行说,我们现在还没有全面铺开,等到我申请的贷款一到,我就要提高速度,大张旗鼓地干起来,我可就等着您的米下锅呢。”
廖学铭瞄了一眼远方隆隆轰响的机器,一指身边的苏航说:“要钱尽管与她要。”
谢浦源哈哈大笑起来,“廖行,您真会说笑话,您是一行之长,大权在握。”谢浦源一指苏航打趣地说:“她不过是使唤丫头拿钥匙,当家做不了主。”谢浦源扭过头看着苏航,“苏小姐,我这么比喻,你不会生气吧?我多有得罪了。”
苏航笑了,“谢董,您说得一点都没错!只不过,我这个使唤丫头连钥匙都没拿到,顶多是个烧火的丫头。”
谢浦源听了苏航的话,不觉得昂起头哈哈大笑起来,廖学铭也笑了,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顿时亲热了不少。
谢浦源指着苏航说:“廖行,你好福气呀!有这么好的使唤丫头,真使谢某羡慕。”说着向苏航投去欣赏的眼光。
谢浦源带着廖学铭又来到总指挥部参观了大型娱乐城的模型,总工程师指着模型说:“廖行,您看,我们这个娱乐城不光是唱歌,跳舞的夜总会,还有健身房,电影院,套房,写字楼,餐厅,美容院,是一个城市的缩影。”
廖学铭看着点点头,苏航托着下巴盯着模型看了一会儿,扭头对总工程师说:“我想,你们既然是一个综合性的娱乐城,你们不但要吸引前来娱乐,健身的人,也要吸引年轻好学的人,现在每年出版的图书太多了,买也买不过来,即使买了家里也放不下,而且有很多小说只需要看,不需要收藏,我想,”苏航停下来,用征求的眼光看着谢浦源。
谢浦源正凝神地望着她,仔细听她说话,看见她停下来,催促地说:“苏小姐请接着说,我洗耳恭听。”
苏航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说:“我班门弄斧了。”
谢浦源抱着双臂站在苏航的面前说:“不!我很想听听苏小姐的建议。”
苏航说:“我想,你们应该办一个书吧。”
“书吧?”总工程师重复了一句,看了一眼总指挥和谢浦源。
“对呀!书吧!”苏航瞪着水盈盈的大眼睛用手比划着,“书吧,不同于图书馆,那里面不但可以看书,还有咖啡,饮料,来看书的人可以在那里看到最新出版的图书和小说,一边看书,一边品尝咖啡,大家还可以在一起探讨,既别致,又高雅,你们还可以赚钱。”
苏航说完,总工程师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一起把眼光调向谢浦源。谢浦源正看着苏航出神,发现大家注视自己,他一拍手,高兴地说:“好!好主意!真没想到,苏小姐有如此敏锐的眼光和经营头脑。”说着,谢浦源当即吩咐总工程师修改方案,采纳苏航的建议,缩小舞厅、歌厅的面积,增加书吧。
《数字密码》 第九章(9)
临近中午,谢浦源邀请廖学铭共进午餐,廖学铭盛情之下一再推辞,谢浦源婉言恳求,于是,谢浦源陪着廖学铭来到海鲜大酒楼。
岳泊海和娇娇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谢浦源一走进去,就看了一眼岳泊海,岳泊海对他点了一下头,谢浦源知道岳泊海已经把牛皮纸信封准备好了。
落座之后,酒过一巡,谢浦源亲自把一羹鱼翅放在苏航的面前轻声说:“苏小姐多吃一些,这个很补的,而且美容。谢浦源又转头对廖学铭颇有感触地说:“廖行,真是让人羡慕啊!”
廖学铭说:“谢董的事业做的这么大,如日中天,羡慕我什么?”
谢浦源扭过身看着苏航说:“您身边有这么好的小姐,既漂亮,又睿智,既可爱,又聪慧,真是羡煞我谢某了!”谢浦源又颇有感触地说:“廖行,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呀,佘太君烧火的丫头都能统兵挂帅。”说着又把爱恋的目光挪到苏航的脸上。
这个并不好色的谢浦源,今日对苏航是一见钟情,动了凡心。起初,见苏航的那一瞬间,他就被苏航的纯情美丽所吸引,他能断定苏航绝非一般庸脂俗粉,再加之对娱乐城的一番颇有创意的见解,使他对她更是另眼看待,相见恨晚,40岁的谢浦源,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么快就动了心,有些按捺不住了。
岳泊海在旁边把谢浦源的表情和眼神是看得真真切切,他知道,什么男人都难过美人关,谢浦源可以说是男人中豪杰,从来没有在女人身上有过闪失,而这次他看出来了,谢浦源是动了凡心了,岳泊海心里有些担心。
娇娇也深知谢浦源是从来不夸奖女人的,娇娇跟了他这么多年,为他办了那么多事,摆平了那么多的男人,谢浦源给她的钱不少,但从来没有夸奖过她,更不用说用这种爱恋的眼神去看她。她知道,在谢浦源的眼里她就是一个当今现代科技无法取代的工具,他根本就看不起她。
饭吃了一半,岳泊海在桌子下面捅了娇娇一下,娇娇会意,扭过身子对苏航说:“苏小姐,我们在海运饭店长年包有客房,如果苏小姐喜欢健身,您尽管去。”娇娇又一指门外说:“这里的顶层也有健身房,我带你去看看。”说着站起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航把脸转向廖学铭,显然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廖学铭挥挥手说:“你去看看吧!”
苏航站起身,随着娇娇走出房间,房门刚刚在她们身后关上,谢浦源就收敛起玩笑,换上严肃的面孔,他拿起酒瓶替廖学铭蓄满酒杯说:“廖行,虽然我们见面不多,但我们一见如故,话又投机,我回家乡投资建设,离不开您对我的支持,没有您的帮助,我谢某的事业就不能成功,我还要仰仗廖行的鼎力相助。”
廖学铭看见谢浦源对自己又如此地尊敬,轻松地说:“应该的,应该的,我们都是为了海丰市的发展嘛。”
谢浦源说:“是呀!我们都是自己人。”谢浦源把身子探近廖学铭轻声说:“廖行,听说您的儿子从美国运来的货物在海关有些麻烦?”
廖学铭愣了一下,警惕地看了一眼谢浦源说:“这事你也知道?”
谢浦源说:“知道一些。”
廖学铭板起了面孔,严肃地说:“海关自有海关的规定和说法,儿子的事情让他自己去处理,我不会干涉。”
谢浦源进一步说:“是啊!您是政府官员,高风亮节,两袖清风,让人钦佩。”说着接过岳泊海递过来的牛皮纸信封说:“我们是商人,和您就不一样了,谈买卖,做交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像令郎这样的事情我们轻而易举就可以摆平,况且还是一个小小的误会。”说着,把牛皮纸信封推到廖学铭的面前说:“廖行,一点心意,请笑纳。”
廖学铭颇感意外,他愣了愣,用眼睛瞄着牛皮纸信封说:“这是什么?”
岳泊海说:“给廖行补养身体的,您日理万机,一点补养品,不足挂齿。”
廖学铭把手覆盖在牛皮纸信封上,轻轻按了按,凭着他出纳点钞员的出身,他知道里面是100元一把的钞票,估计不会低于5万元,廖学铭的脸色阴沉下来,把手从信封上拿起来,声音严厉地说:“谢董,这是干什么?”
《数字密码》 第九章(10)
谢浦源连忙说:“您别误会,我们没有别的意思,一点心意。”
岳泊海也赶紧起身走到廖学铭的身边,弯下腰,低声说道:“只是补养品,我们真心希望您身体健康。”
廖学铭脸色和缓了一些,把牛皮纸信封推回到谢浦源的面前说:“谢董,我的身体很好,谢谢关心!以后不要这样,否则,我们就真的无法继续交往下去了。”说着廖学铭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指着桌子上的菜肴说:“谢董,谢谢!午餐很好。”然后又指着牛皮纸信封说:“但,不包括这个。”脸上露出一种至高而不屑一顾的笑容。
《数字密码》 第十章(1)
十
已经是晚上了,天边出现了一段残虹,在橙红的四周,镶嵌着一道迟重的金色。天渐渐地暗了下来,一切都是淡淡的,淡灰的夜色里现出一处处淡黄的屋顶和耀眼的霓虹灯。
渤海大街是海丰市的主要街道,也是文化艺术和繁华商业区的中心,夜幕降临,整个海丰市灯火辉煌,而这条街道更恰似一条光芒万丈的彩带,耀眼的霓虹灯交相辉映,仿佛一条五彩斑斓的巨龙,沉浸在星光灿烂的天幕之中。
晚上,邹涛和江威两人驱车向渤海大街而去。绕了两条街,江威把轿车停在路边,指着街对面的一座三层楼说:“这就富丽凰夜总会。”
江威根据周女士留下的电话号码找到艳红,并根据邹涛的意图去夜总会,有意点了艳红做陪。艳红在夜总会虽然算不上是头牌小姐,但也颇有一些名气,能点上她的牌还真要花些大价钱。江威为了能套住艳红,可以随时见到她,便摆出一副阔绰的样子,出手大方,一掷千金,几次下来,就花掉了他小半年的工资。
富丽凰夜总会的楼房离街面稍有一段距离,两扇棕红色的玻璃大门,大门旁两根金色的圆柱在霓虹灯的照射下闪着引人注目的光彩。
江威带着邹涛向夜总会走去,邹涛走上台阶,拉开大门,一股音乐劈头盖脸地向他袭来,很多人在随着音乐激烈地扭动着。完全是一个喧嚣的世界,邹涛的心里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没想到这里面是这样,我几乎没来过这种地方。”邹涛皱了一下眉,对江威说。
江威透过音乐大声说:“就是这样,您是不习惯。”带着邹涛向大厅里面走去,“像您这种人是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的。”
“你经常来?”邹涛用眼睛扫视着大厅说。
“是您让我来的呀。”江威嘟哝了一句。
邹涛看了一眼江威,用手势表示自己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江威笑了笑,把嘴俯在他的耳边大声说:“我已经和艳红约好了,她让我们在包间等她。”
邹涛为了盖住音乐的声音,大声笑着说:“你小子和她这么熟了,是不是已经献身了?”
江威苦笑着说:“献身倒没有,就是把我娶媳妇的钱都搭进去了。”
邹涛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地说:“别发愁,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娶你的,不用你娶她,说不定你还能收到彩礼呢。”
俩个人说笑着走到里面,富丽凰夜总会从外边看,不是很富丽堂皇,但里面装潢得很是时髦,门口的右边是一间酒吧,用玻璃屏风同其余的地方隔开,中间有一个舞池,周围摆着一圈小圆桌,拐到里面还有几个包间,是专门给那些点了大牌小姐的人们预备的。
噪音震耳欲聋,压倒一切,在房子里震荡,在墙壁上跳跃,响彻了每个角落,你想躲都没有地方可躲,邹涛感觉甚至连脚下的地板都在颤动,他惊奇地摇摇头,心有余悸地说:“你不能约她到外边见面吗?”
江威看到他那个难受的模样不禁笑了,“不可以,我们是来点她牌的男人,就在这里见面才最安全。”江威领着邹涛轻车熟路地来到一个包间门前,他推开房门,里面却坐了两对男女,他们看到江威进来,挪了挪身子,用眼睛打量着他们,眼光里明显的带着敌意。
邹涛扭过头看着江威,那意思说:“你不是已经约好了吗?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江伟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几个人对视着,谁也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其中一个男人瞪着眼睛,还把手Сhā进口袋里,不知道在掏什么。
艳红来了,她站在门边,把手搭在门把手上,那两对男女互相看了一眼,打了一个看不见的手势,一起站起来鱼贯走出房门。
邹涛看见他们绕过一张张桌子,从喝酒围观的人群中穿过去进了舞池,同那些人一起扭动起舞。邹涛嘴里低声嘟哝道:“天呀!他们没事可做吗?”
江威笑了说:“不过是几个无业游民。”他走到艳红面前,伸手介绍邹涛。
《数字密码》 第十章(2)
“晚上好!”艳红对邹涛点点头说:“江先生,请你的朋友坐吧。”自己便翘腿坐在沙发里,点上一支香烟。
艳红20来岁,穿着一条红色的印花裙子,袒露着后背和双臂,一张年轻的脸涂抹了过多的脂粉和闪着亮晶晶的粉末,难识庐山真面目,室内的温度并不很高,但她丝毫没有冷的意思,可能是天天如此早已习惯了。
艳红抽了两口香烟,透过自己喷出来的烟雾抬起眼睛在邹涛的身上转了一圈,她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似乎要笑,但又收住了。对于艳红来说,她一眼就能断定邹涛绝对不是为了点她的牌才来的。她还感觉出邹涛有着一定来头,身份要比江威高。虽然江威从来对她都以老板自居,但艳红早就看出来了,江威不是老板,虽然他出手阔绰,但他身上的做派与儒雅的气质绝非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艳红在风月场上多年,见过的男人形形色色,经她的眼睛一瞄,几句话下来,她就能把那些男人看到骨头里。谁是官场上的腐败小人,谁是生意场上的正人君子,谁是地面上的霸主,谁是一夜暴富的土财主,唯独像邹涛这样一身正气,一脸傲气,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艳红伸出涂着红色指甲的手指,弹掉香烟头上的烟灰,“江先生,你约我今晚等你,你又带来了这位先生。我想……”她又扭过眼睛看了一眼邹涛,拿出夜总会小姐的姿势,扭了一下上身说:不会是这位先生要点我的牌吧?”
江威略迟疑了一下,伸手托了一下眼镜,看了一眼邹涛说:“噢!我和邹先生提起过你,所以今天特地带他来看看你。”江威说得有点犹豫,显露出尴尬。
“是吗?我可不便宜呦。”她翘起尖尖的手指,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那表情,那举止,十足的交际花。
邹涛无声地坐着,一直在观察着艳红,他感觉艳红和这种地方的其他小姐没什么两样,做小姐应该有的毛病她都有,脸上的五颜六色,指甲上的姹紫嫣红,抽烟,祼露,卖弄,装腔作势。他不知道和这样一个小姐能不能开诚布公地谈话,能不能直截了当地去问王杰的事,她能不能听懂他们的话。面对这样一位小姐,邹涛的心里还真没有了底,但他又无心在这种场合久留,与艳红恋战,便决定速战速决,能得到多少消息,就得到多少消息。
邹涛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坐姿,咳嗽了一声,似乎在寻找开场白,“艳红小姐,我今晚来打搅您,是想和您谈谈。”邹涛停下来,看了一眼艳红的反应。
后者轻轻挑了一下细如柳叶的眉毛,脸上纹丝不动,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仿佛早就在她预料之中。
邹涛又咳嗽了一声,接着说:“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邹,和王杰是同事。”邹涛又一指江威,“他也是,王杰在世的时候我们都在一起工作。”邹涛深刻地观察着她脸上的变化。只见她在听到王杰名字的时侯,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惶惑地神情。
“王杰的去世对我们来说很突然,我们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杀。”邹涛的话快速切入正题,语言也顺畅起来,“王杰年纪还轻,曾经在我们银行也是年富力强的干部,对他的死我们不但感到很遗憾,也很疑惑……”
“你们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认为我认识王杰?”艳红突然打断了邹涛的话,她没有否认她认识王杰,但也没有承认。
邹涛说话开始严厉起来,没有半点要兜圈子的意思:“您别忘了,我们和王杰是多年的同事。他离婚以后,就和您一直有着不错的关系,我听他提起过您,知道您在这里做事,也知道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邹涛撒了一个小谎。
“噢?!您在王杰那里听到过我,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到王杰提起过您呢?”艳红挑起眉毛,显然话里有刺,并且眼睛在邹涛的脸上毫不客气地转了两圈,但是,她的话已经明确地承认了她认识王杰。
邹涛愣了一瞬,他知道王杰绝对不会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感觉如果话这样说下去,也可能会走向死角。邹涛心里揣摩着,但脸上依然平静,露出一丝笑容说:“那当然了,因为您是女人,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诉的是情,发泄的是内心的怨气。可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往往说的就是女人了。”
《数字密码》 第十章(3)
“是呀!我们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就爱吹牛,王杰有你这么一个既聪明,又漂亮的女人,他能憋得住不在我们面前炫耀吗?得意还来不及呢,喝了酒就什么都说了。”江威接过话说,并且很好地暗示了她自己和王杰关系不错,在一起喝过酒。
艳红听了江威的话,似乎真的相信了,态度缓和了不少,她微微地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她认识王杰。
邹涛看见艳红点头,心里增加了信心,便进一步说:“艳红小姐和王杰情投意合。我听王杰说,小姐也是一位有情有意的人,想必王杰去世,小姐一定很伤心。我们不瞒小姐说,王杰自杀我们一直想不通。自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定情有所迫,一定有他解脱不了的难言之隐,也一定有过痛苦的思想斗争。我想,王杰生前就您这么一位红颜知己,他临死前不会没有反常现象,也一定会和您说过什么反常的话,只是您当时可能没有意识到,没有引起特别的重视。我们想请您仔细回忆回忆,能不能向我们提供一些信息,我们想搞清楚王杰自杀的死因。”邹涛的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向艳红阐述了自己的意图。
艳红一时没有马上回答,她又从茶几上抓起香烟,点燃了一支,把打火机啪地放在茶几上说:“您认为王杰的死有问题吗?”
“您不认为自杀本身就有问题吗?”邹涛反问道。
艳红显然被邹涛的话震动了,拿着香烟的手明显地抖动了一下,她露出一丝忧郁地说:“上帝没有给我们选择生的权利。”
邹涛说:“可上帝也没有在赐给了我们生命之后,是为了让我们去选择死呀?”
艳红又愣住了,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和思索的神情,她喃喃地吟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半晌,她收敛起脸上的忧郁,恢复了原状说:“您要对他怎么样?”
“不是我要对他怎么样,我想帮他。”
“您想帮他?!”艳红瞪大了眼睛,带着极大怀疑的腔调,“他已经死了,您怎么帮他?”似乎这个问题所有人都会感到震惊,是呀!去帮助一个死了的人,的确令人费解,匪夷所思。
“是!他是死了,但我们要帮他,您不觉得他死得不明不白吗?他那么年轻,有儿子,有事业,有亲情,有爱情,他就舍得抛开这一切吗?”
“是呀!他才38岁。”艳红低下头,但她马上又警觉地住了口,用不相信的眼光看着邹涛。
邹涛说:“你们俩相爱一场,难道您就不想让他死得瞑目?”
似乎这几句话对艳红的内心冲击很大,她无言地低下头眼圈红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大家闺秀也罢,风尘女子也罢,内心深处都会去爱一个男人,艳红也不例外,因为她也是女人。
半晌,她抬起头,眼光和之前大不相同,她看了江威一眼说:“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不是到这里来玩的。”她扭过头看着江威,“刚开始,我以为你是警察,但我没有想到你是王杰的同事。”艳红又把眼光转向邹涛说:“你们和来这里的男人不一样。”此时,她的表情完全没有了风月场所女人的举指和神态,她神情郑重,脸上带着一抹忧伤,“你们能帮助他什么?他已经死了。”
“我们尽力吧,搞清他为什么要自杀,让他死得瞑目。”
她轻声说:“邹先生,王杰的死,其实我也一直都想不通。我和他认识有两年多了,后来他离了婚,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要和我结婚,但他对我好,他是真心对我好。他没有别的女人,可是我总感觉他心里有事,一个人的时候就坐在那里发呆。以前我还问他,他总是搪塞过去。后来我也不问了,我知道问他,他也不说,但我能感觉出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说到这里艳红停住了,邹涛没有打断她,而是默默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艳红喘了口气,接着说:“在他头自杀的前一段时间,他一直情绪不稳定,脾气变化无常,有时对我特别的好,有时又特别的暴燥,和我无缘无故地发脾气。”
《数字密码》 第十章(4)
“他没有和你说过什么话吗?”邹涛问道。
“说过。”
“都说了些什么?”江威Сhā嘴问。
艳红摇摇头说:“他那一阵子,经常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只以为是他情绪不好所致,所以我也就没太在意。”
“你好好想想,有什么?”邹涛启发地说。
“嗯……”艳红回忆地说:“什么,让我自己照顾好自己了,要是他出远门了,别把他忘了,我还以为他是说着玩的。”艳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晶莹的泪花。
“你没意识到别的?”
“是,我怎么会往那方面想呢,我要知道他要走绝路,我一定会拦住他。”她有些激动,声音里带着极大的悔恨。
“这也不能怨你,你也不要太自责了,谁也想不到他会走那么一条路。”
“是。”
“你放心,不要有顾虑,今天我们的谈话绝对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所以我们特意选择了这个地方,没有把你约出去,你尽管放心。”江威在安慰着她,让她放松。
艳红看了一眼邹涛,又转头看着江威,吞吞吐吐,犹豫地说:“他还,他还给我留下一笔钱,现在想起来,他其实是在安排后事。”
“你是说,一笔钱?”
“是。”
“我不想打听你的私人财产,你只告诉我,这笔钱是否超出了一个国家公务员的几年的收入,或者说,超出了一个银行处长的收入。”
艳红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简单地说:“超出了。”
“超出很多吗?王杰的年薪应该在12万左右。”
“是。”她又点点头,简单地说。
“好!谢谢你!”邹涛点了一下头,诚恳地表示。
“我听他说,他曾经给你留下一把钥匙,还在你手里吗?”突然,邹涛直视着艳红的眼睛发问,并且语气肯定,有一种压制住对方反驳的气势。
“噢?钥匙?”她半张着嘴。
邹涛眼睛紧盯着她的嘴巴,他知道碰到实质问题了,她在犹豫。“是呀!他出事前几天给你的?你想想。”邹涛依然用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使对方无法躲避。
“噢?您也知道那把钥匙?”艳红问。
“是!我听他提了一句,不过当时我也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可能不是那么回事,所以,来向你了解情况,那是一把什么钥匙?如果是你们私人物品的钥匙,我就不问了。”
好一阵的沉默,谁也没说话,邹涛也并不催促她,抽出一支香烟递给她,江威向前一步,伸手打燃打火机替她点燃,然后又替邹涛点燃香烟。
艳红从嘴里喷出一股烟雾,随着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来,仿佛下了大的决心说:“我不是想瞒你们,只是他已经死了,我不想给死人找麻烦,就让他安息吧。”
“对!你说得对,我们不但要让他安息,还要让他瞑目。”邹涛说着,抬眼望了江威一眼。
江威明白了邹涛的意思,走过来不失时机地说:“是呀!艳红,你也知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迫使王杰走上绝路,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又是一阵沉默,稍倾,艳红昂起头看着江威说:“可钥匙不在我手里呀。”
“不在你手里?”江威惊讶地说,同时看了邹涛一眼。
“钥匙不在我这里,但我确实听王杰提过一把钥匙。”
“他怎么说?”邹涛屏住呼吸,不转眼睛地盯着她,内心很激动。
“他和我说,有一把钥匙忘在高民那里了。”
“高民?”邹涛和江威又同时相互看了一眼。
这次艳红没有等邹涛发话就接着说:“我知道高民,有时他和高民在外边喝完酒,王杰说有一把钥匙忘在高民办公室了。”
“钥匙忘在高民那里?”江威的脸上浮起疑惑的神情。
艳红看着他们说:“这很重要吗?只是一把钥匙。”
“是哪里的钥匙你知道吗?”邹涛问。
《数字密码》 第十章(5)
艳红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一把钥匙。他还说,他要出差,回来后,就把钥匙拿回来。”
“王杰是哪一天告诉你这话的。”
艳红不加思索地说:“就是他出事的前一天晚上。”
“前一天?你敢肯定?”邹涛惊呼。
“我敢肯定。”艳红说得很有把握。
王杰有一把钥匙丢在了高民那里,或者更确切地说,王杰在头自杀之前把一把钥匙放在了高民那里。这个线索太重要了,邹涛想:“如果说,钥匙是王杰无意中丢在高民那里,不如说是王杰有意交给高民的,只是换了一种无声的方式。王杰在临死前留下了东西,这完全符合一个临死人的心理状态,一个犯有罪孽的人,被罪孽感所折磨,最终无法摆脱,而采取了自绝于人民的选择,在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把所有的罪孽都无声无息带走的,替别人背负罪责,那把钥匙一定是锁着一个隐秘,或者说,锁着一个阴谋。”
邹涛和江威对看了一眼,两个人默默地点了点头,江威向他举起两根手指表示成功,邹涛回复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邹涛心里充满了兴奋,还有些不安的情绪。
走出包房,邹涛立刻对江威说:“现在不知道高民是和王杰是一伙儿的,还是王杰只是借用高民的手。”
江威俯在邹涛的耳边说:“我看,他们不是一伙儿的,王杰平日就和高民不错,而且高民很聪明,王杰是有意把钥匙放在高民那里,为了等他死后,引起高民的注意,如果是一伙儿的,他就不用这种形式了。”
“你说得没错,分析得完全正确。”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如果这把钥匙并没有引起高民的注意呢?”
邹涛说:“不可能,高民非常聪明,王杰一死,他就会意识到他手里的那把钥匙,孙大宇在银行调查情况的时候,他只字未提钥匙的事,说明他已经意识到那把钥匙的重要性,所以才没提。”
“我们去问他?”
“当然不可以,我们凭什么去问人家,那是人家的私事,再说了,即便他承认王杰给他留下一把钥匙,他说是人家两个人之间的私事,我们怎么办?我们无权过问,我们现在的推测,只能是我们自己的想法。”
“这倒是。”江威点头同意,“不过,那他也应该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呀,他打开……”说到这里,江威停住话,站住脚看着邹涛,“如果王杰没有向他交代,他能知道那是哪里的钥匙吗?”
邹涛摇摇头,“可能不知道,哎!这还真是个问题。”邹涛步履急促,边走边用眼睛扫视着大厅说:“这样吧,你让那个侦探跟踪高民一段时间,看看高民有什么动静,现在我们对他丝毫不了解,先看看他有什么动作。”
邹涛跟在江威的后面,通过大厅向大门方向走去。舞池里男男女女搂在一起摇晃着,沉浸在缓慢的节奏里。他的目光掠过人群,把整个大厅尽收眼底。突然,他的眼光像磁铁一样被一张脸孔吸引住了,一个小伙子独自一人站在大门右边酒吧的屏风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什么,也许他并没有明确的目标,但邹涛本能地感觉到,那个人的眼睛是在盯在自己和江威的身上,而且已经盯了好一会儿了。
那个人个子很高,皮肤光亮,头发染成了棕黄|色,长得很英俊,但他面无表情,而眼睛却死死地盯在邹涛的身上。
而且,他的目光冷酷无情,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音乐还在继续,但邹涛感觉,那个人的眼睛连眨都不眨地停留在他的身上,邹涛的脑际里快速闪过种种想法,那人喝醉了?难道他认错人?他把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了?接着,他的心中又涌现出更加令人忧虑的想法,难道此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莫非他知道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他认识艳红?邹涛的眉毛拧了起来,在眉宇中间拧成了一道深深的皱纹。
《数字密码》 第二部分
《数字密码》 第十一章(1)
十一
列车奔驰在夜色笼罩的原野上,留下一声声恸哭的长鸣,像一条草绿色的巨蟒,在乡间树林中飞窜。
在旅客中有一个消瘦的男人,他手里提着一个棕色皮包,皮肤黄黑,弓着背,身上的西装皱皱巴巴。他一边走路,眼睛一边扫视着地面,像是在扫描地雷,又像是在找钱。
他上了火车,紧张地打量着车厢里的旅客,似乎想从每个旅客的脸上窥探出潜在的危险。他通过车厢,径直走进包厢。这是一间四人包厢,包厢里灯光适中,座位松软,看上去很舒服。
瘦男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把皮包放在身边,将头扭向窗外,也可能他的皮包里有钱,或者某种贵重物品,他的一支手始终按在皮包上。
包厢里来了新的旅客,男人抬头看看,眼睛急速地环视一下两旁,那眼神有如看到追捕的猎物,他轻轻地咳嗽几声,好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手指很不自然地在皮包上敲击着。
在这个包厢里,除了他,还有两个男人,三个人都是在同一个车站上的火车。列车从车站开出之后,三个人就一直都在包厢里。在灯光下的车窗玻璃就像一面镜子,通过反照可以看见三个人的举止和神情。
在消瘦男人的对面的座位上是一个40多岁,胖胖的中年男人。他同瘦男人面对面地坐着,但并没搭话,而是从皮包里掏出一张报纸,专心致志地阅读。从中年男人一上车,他就在看报纸,好像已经把车厢里的其他人给忘记了。
另一个乘客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最后一个来到包厢,此人身材高大,一头染成棕黄|色的头发很漂亮。他服装新潮,长相英俊,像个搞艺术的大学生。他朝两人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然后坐在座位上,头靠在椅子背上,闭上眼睛。
车厢里很沉闷,年轻人似乎已经睡着了,中年男人还没有阅读完手中的报纸,大有不把所有的广告都看一遍,则誓不罢休的劲头。
列车加快车速,瘦男人的目光对着车窗,他看见车窗外黑沉沉的乡村和玻璃反射出来的景致,还有他们三个人的倒影。
下一站快到了,火车开始减速。年轻人睁开眼睛,笑容可掬地环顾包厢四周,然后转过头,带着睡意随便地问瘦男人,“下一站是南亚北站吗?”
“是的,下一站是南亚北站,你到那里下车吗?”消瘦男人说。
南亚北站是靠近缅甸边境南亚小镇以北的火车站,再往前开两站就是终点站了,火车也就走到头了。
年轻男人没有回答瘦男人的话,眼睛望到别处。这时,中年男人咳嗽了一声,停止了看报纸,从皮包里拿出一个苹果,大口大口地咬起来,目中无人。车厢里沉默了,长时间内只听见车轮在铁轨上滚动的嘎嘎声和中年男人咬苹果的咀嚼声。
南亚北站到了,年轻人离开了车厢。瘦男人通过车窗的反照,看见年轻人离开时好象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但他又不敢肯定,心存狐疑。
列车又离站了,没有别的旅客进入包厢,包厢里只剩下他和那个中年男人,而中年男人此时一副懒散的样子,斜靠在椅子背上闭着眼睛。瘦男人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他想,“这个人年纪已近中年,对自己不会构成威胁,也许他是个生意人。”
“你到哪里下车?”中年男人突然闭着眼睛张口问道,声音之大,使他吃了一惊。
“再过一站。”瘦男人深有含糊地说,他没有把自己准备下车的地点说出来,他甚至希望中年男人能在他到站之前下车。
“您去哪里?”他问中年男人,想知道他在哪里下车。
“我去看望我的姐姐。”中年男人说。
“是吗?您还有姐姐,真好!”瘦男人深有感触地说,他半卧半坐,把脚搭在座位上说:“哎!我要是有一个姐姐能想着我就好了。其实,到什么时候还是家里人最靠得住。”
中年男人睁开用眼睛白了他一眼说:“你是这样觉得吗?”
《数字密码》 第十一章(2)
瘦男人使劲点点头,毫不质疑地说:“那是当然的了,这还用说。”
“你没有朋友?”中年男人说。
“朋友?”瘦男人微微愣了一愣,他缩了缩肩膀,笑了一笑说:“朋友,当然有了,只是……”他茫然了,不知道除了钱,除了人与钱之间的交易,什么样的人还可以算是朋友。
“你被人出卖过?”中年男人问。
瘦男人晃荡了一下脑袋说:“那倒说不好。”
“那你出卖过别人?”中年男人眼光锐利地盯着他。
瘦男人感到中年男人眼光里含着一股寒气,好像两把刀子戳到他脊梁骨上,他浑身不禁抖了一抖,说:“您……您这是什么话?我能出卖过什么人?我不过是个摆小摊的。”说着,又缩了缩脖子,往座位里面躲了躲,不再搭话了。他感到对面男人射过来的目光带着一股莫名的冷酷。
阿赖自从把偷听来的柯利卡的情况告诉了那两个不明来历的人之后,他就总是忐忑不安,有着一种被威胁的感觉,钱成曾经嘱咐过他,千万不能把关于柯利卡的事情说出去,否则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但是,钱对他的诱惑太大了,他最终因为钱,把柯利卡这条消息卖了出去,然而,从那之后,他心里就一直在犯嘀咕,惶惶不可终日。后来,有道上的人向他透露,好像有人在四处打听他,似乎不像是什么好事。从那时开始,他就总感觉有人跟踪他,搞得他寝食不安,而他感到出卖柯利卡信息得来的钱就特别的烫手。
阿赖在寓所等了钱成一阵,然而钱成一直音信全无,他越一个人呆着,就越发地害怕。于是,他收拾了行李,带上全部家当南下,打算到南边去躲一段时间。一路上,他特别小心。在火车上他更是注意,生怕被什么人跟踪上,尤其是和自己一个包厢里的那个年轻男人。
汽笛响了,火车又开始蠕动,突然,车厢门开了,黄头发的年轻人走进来,重新进入包厢。阿赖很是吃惊,他以为他已经下车了,现在看见他又回来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盯在他的脸上。
看见阿赖不知所措的样子,年轻人微微一笑,鞠了一躬,那样子,活像表演结束时向观众谢幕的魔术师,“你以为我已经下车去了是吗?”他说,随后向中年男人打了一个手势。
这时候,中年男人正毫无表情地继续再看报纸,对年轻人的动作毫不在意。但阿赖还是注意到,这俩人在一瞬间眼睛碰撞在一起时,好像达成了一种默契。
“你还不认识我吧?”年轻人高兴地对阿赖说,仿佛是在什么社交的宴会上,“这位是……”他转过头去看中年男人,当他掉过头来再次面向阿赖时,脸上的笑容好像凝固住了,他慢条斯理地说:“我想,我们之间有某种事情应该了断一下。”
阿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立刻意识到他所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站起来向车厢门冲去,但年轻人挡住了他的去路。阿赖不顾一切与年轻人左右周旋,企图从他的旁边钻出去,年轻男人猛地一拳,打在阿赖的肚子上。这一拳犹如炸弹爆炸,把他的肺炸瘪了。阿赖被推倒在车厢的另一端。他的头砰的一声撞到车厢上,接着双脚一颠,一ρi股坐在地板上。他使劲地喘着气,只觉得眼前金花飞舞,透过潦乱的金花。他看见中年男人仍然在看报纸,纹丝不动,似乎车厢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列车在高速行驶,阿赖感到车厢的地板在颤动,年轻人走过来揪住他的头发,往上一提,让他的双脚悬空。阿赖喘着气,毫无办法,像一只被人揪住尾巴的老鼠吊在半空中团团打转。年轻人挥起大铁锤般的拳头朝他的脸部猛击过去。顿时,他感到一阵剧痛,鲜血流进喉咙,血腥气味使他要呕吐。
阿赖被年轻人扔到座位上,双手反拷着,中年男人就在他对面坐着,依然在看报纸,而且看得聚精会神,对包厢里打得热火朝天的他们两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半晌,中年男人把报纸放得低了一些,他的目光越过报纸的上沿,落在阿赖的身上,“你问他。”他对年轻人说,眼睛仍然盯着阿赖,“他把柯利卡告诉了几个人,都说了些什么?”说完又看起报纸来。
《数字密码》 第十一章(3)
年轻人把中年人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呀!”阿赖气喘嘘嘘地说。
年轻人用膝盖顶着阿赖的颈后,把他的脸紧紧地压在座位上,打塌的鼻子挤在座位上痛得厉害,年轻人扬起穿着皮鞋的脚使劲地踢在他的肋骨上,阿赖发出了一阵惨叫,但是,座位上柔软的坐垫消减了他的叫声,火车运行的声音又把叫声完全淹没了。
“你再问他一遍。”中年男人恶狠狠地说。
年轻人开始对阿赖问话,“你知道多少柯利卡的情况?你告诉他们多少?”随之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名牌皮鞋一脚一脚地踢在阿赖的胸口和肚子上。
阿赖抱着头在地板上滚来滚去,也依然大叫着,“我什么也没说,我根本不知道柯利卡是什么。”
“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
“你以前见过他们吗?”
“没有,从来没见过。”
“他们是警察?”
“不是!他们绝对不是警察。”阿赖几乎是在嘶叫,“他们只问我了钱成,我真的不知道钱成在哪里,我只不过是想换些钱花,对他们胡说钱成在广州。”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他们没……没给我多少钱。”阿赖下意识地用眼角去瞟放在座位上的那个黑皮包。
年轻人顺着他的眼光一把从座位上抓过皮包,打开皮包向里面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就这些?”然后把皮包里的钱全都掏出来,塞进自己的公文包里,把皮包扔到包厢的角落。
阿赖看着自己的钱被年轻人全部拿走,感到自己走到了穷途末路,他咧着流着血的嘴,一脸的苦像,嗓子里哼哼着,就是发不出声音。
“除了那两个人,你把柯利卡还告诉什么人了?”年轻人又问。
阿赖苦着脸说:“我谁也没告诉,就……就那两个人。”他的声音像蚊子叫,在嗓子里面打转。
年轻人揪起他的头,使劲向车厢撞去,阿赖被撞得眼前一片漆黑,嘴里胡乱说着,“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那是……那是什么东西。”阿赖每说一句话,就挨一顿打,他在抽搐,在抖动,痛得死去活来。
车厢里出现了一阵沉默,年轻人也没有再打他,阿赖觉得原来的剧痛丝毫没减,刺激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立了起来,他隐隐约约地听见中年男人在说话,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过了一会儿,年轻人又走到他的面前,阿赖一阵颤栗,年轻人把脸紧靠在阿赖的耳朵,几乎是悄悄地说:“告诉我,柯利卡的事情,柯利卡是什么?”
阿赖迷迷糊糊,用嘶哑带着哭声说:“什么柯利卡……?我什么也不知道……”
“柯利卡,你知道吗?”年轻人又问了一遍,但没有得到答复,他只听见阿赖痛苦的呻吟声。
年轻人望着中年男人,似乎在等待指示。
中年男人瞟了一眼倒在地板上的阿赖,又看起报纸来,他翻了一版,“我看问不出什么了?算了吧,别费力气了。”
年轻人走到阿赖跟前,他弯下腰凝视着阿赖痛苦的脸,和瘫痪在地板上扭成一团的身体,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半新不旧的皮夹,他拉起阿赖的手说:“拿着它放在你的口袋里。”
阿赖拿过皮夹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于是,年轻男人戴上一副白色手套,翻出阿赖的皮夹,放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又把阿赖所有的衣服口袋都翻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他抓住阿赖的胳膊,把他提起来,脸朝地面。
阿赖浑身抖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呈倒立状,后脑袋紧贴着车窗,面前是一片漆黑的夜,他的身体开始下沉,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把他给支撑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后面长出了一双眼睛,他看见车厢里的情形,那个年轻人的脸大得出奇,在慢慢地逼近自己,他看见一把刀,可怕的刀。车窗玻璃上反映出这幅画面,他看见那把刀朝他的脖子上砍去,但他却没有叫喊一声。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不觉得疼痛,只感觉冷冰冰的玻璃贴着自己的太阳|茓,接着,冷风扑面而来,大地从眼前疾驰而过,他觉得自己被人举起来,跟着便往下沉,进入黑暗的空间,身体在空中翻滚,耳边是嗖嗖的风声。此时他想起来自己皮包里的钱,想起偷听来的柯利卡,想起自己如何把这条消息卖给那俩个人,他突然想知道柯利卡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到底是什么呢?他的身体继续往下沉,他知道,也许当他不再往下沉的时候,他就知道柯利卡是什么了,一切也就都完结了!
《数字密码》 第十二章(1)
十二
南方的冬天滞留的时间仿佛特别的短,雪来得也很晚,很薄,甚至不能称之为雪,只是几片带着白色飞絮的花瓣在天空中旋转,淡淡地,迟迟地,悄悄地,带着一层蒙眬的雾气。
人们在薄雪中迎来了新年。
新年的前一天是全国银行最紧张的日子,全行上下各个部门都在忙碌,做好第二天年终结算的准备工作。会计人员要保证第二天的账目准确无误,负责计算机系统的人员要保证第二天计算机系统畅通无阻,即便是后勤人员都要拿出最好的饭菜,款待那些忙碌的银行职员。谁要是在年终结算这一天出了差错,误了大事,你就是在这一年中做出多少成绩,干了多少好事,付出多少汗水,都会一笔勾销,全行上下共讨之,共诛之。
作为一行之长的廖学铭,对这一天更是紧张、敏感得厉害。总行下达的各项指标的完成情况,全行完成的利润情况,不良贷款的清收情况,都直接关系到他的业绩,也直接关系到他明年是否可以继续坐在行长的这把交椅上。所以,年终结算对于廖学铭来说,又多了一层至关重要的、深远的意义。
12月31日上午,
廖学铭的桌子上铺着一张张报表,他的脸上呈现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提前估算出来的损益报表告诉他,今年省行的利润将达到历年最好成绩,这似乎凝聚了他的心血,也同时预示了他的前程会继续辉煌。他用手使劲地按了按老板椅的扶手,ρi股在椅子上颠了颠,仿佛探试这把椅子是否牢靠。
一阵敲门声,高民径直走进来。他二话没说,甚至忘记了打招呼,他把一张空白支票放在廖学铭的面前,激动地压低声音说:“这是那5000万汽车贷款的还款支票,本息一并还清。”
廖学铭的眼睛里快速闪过一股亮光,“是吗?今天全还了?”
高民得意地说:“现在就全部还清,来人就在我房间里等着呢。”
廖学铭从老板椅上站起来,走到高民的面前,尽量抑制住喜形于色的表情,但他还是拍了一下高民的肩膀说:“嗯!真是太好了!”
高民又凑近廖学铭的耳边,略显神秘地说:“谢董对您的鼎力支持,批准贷款很感动,他说一定要好好表示表示。”然后,他又举起支票一语双关地说:“看,这不马上就立竿见影了嘛。”
谢浦源这三个字让廖学铭心里微微一震,这个名字在这一段时间内经常出现在他的耳边。前几天,妻子告诉他,儿子被扣在海关的货物已经过关了,只是一场虚惊。廖学铭想起谢浦源在饭桌上的话,“令郎的事情,我们很容易就能摆平。”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但他没有说出来,也可能是在他的内心里还不想承认。
廖学铭扭转身,避开了高民暗示的眼光,“今年咱们行完成任务相当不错,我给你记上一功。”他说得很自然,也充满感情,但他没有再提起那5000万汽车贷款,更没有去接高民关于谢浦源的话题,仿佛他没有听懂。
高民刚转身离去,他的脸上便迫不及待地显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他拿起电话,给在北京总行的老行长拨了电话,提前向老行长拜年,并向他汇报今年省行的成绩。
而老行长又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省行将有一个出国谈判的公务,老行长将秉力举荐他。廖学铭心里又是一阵窃喜。廖学铭真是双喜临门。放下老行长的电话,笑纹还依然挂在他的眼角上。在银行最紧张的这一天里,却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好消息,喜事成双结对地纷至沓来,使他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晚上,银行大厅内外,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廖学铭西装笔挺,精神焕发,并且很显眼地在脖子底下扎上了一条他平日最不喜欢扎的领带,他率领着所有行长来到正在紧张工作的员工中间。在一片掌声中,他向员工们频频挥手,慰问,拜年,此时,他露出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午夜,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邹涛,肖永声,江威,扬娟,还有苏航一行人驱车离开银行,来到罗曼酒吧,罗曼酒吧已是张灯结彩,歌舞升平,薄雪覆盖在扎满彩灯的树梢上。
《数字密码》 第十二章(2)
夏雨涵,殷小玉,婉婉和宝宝早就等待他们多时了,孙大宇带着几个刑警队的同志也来了,大家闹哄哄地把邹涛他们拥进酒吧,殷小玉端着酒杯喊道:“邹涛,你们来晚了要罚酒的。”
邹涛接过殷小玉递过来的酒杯笑着说:“我们来得可不晚,还没敲钟呢。”
夏雨涵走到苏航身边伸出手说:“你好!我们见过面的。”
“是!你好!我们见过。”苏航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很漂亮。”夏雨涵说。
“谢谢!你也很漂亮。”苏航又扭过头看着远处蹦跳的宝宝说:“宝宝很可爱,你有一个幸福的家,让人羡慕。”说着,苏航深情地瞟了一眼远处的邹涛,这眼神对于夏雨涵一个女人来讲是太熟悉,也太心照不宣了,如同不打自招。
苏航似乎感觉到夏雨涵眼睛里那股特别的意味,连忙遮掩地低下头。夏雨涵拉起苏航的手走到邹涛面前,邹涛正在和孙大宇说话,夏雨涵推着孙大宇说:“大宇,这个时候你不和女孩子去跳舞,和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话好说。”
“啊!?”孙大宇被夏雨涵说得一愣。
夏雨涵把苏航推到孙大宇身边说:“犯什么愣?这个时候你应该邀请小姐跳舞,知道吗?”夏雨涵教训地说。
孙大宇这才明白夏雨涵在说什么,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看了苏航一眼,夏雨涵把苏航的手放在孙大宇的大手里,“去吧,跳舞去。”说着,把他们推走了。
夏雨涵看着他们旋转进了舞池,她的眼睛瞄着苏航旋转的身影对邹涛说:“她爱你?”
邹涛愣了一下,疑惑地抬起眼睛,莫名其妙地说;“谁爱谁?”
夏雨涵指着跳舞的苏航说;“她呀!她爱你!”
邹涛看了一眼苏航啼笑皆非地说:“你说胡话呢?她爱我干什么?人家还是女孩子呢。”
夏雨涵一本正经地说:“正因为她是女孩子,她才爱你呢,年轻小伙子身上能有你这种成熟男人的魅力吗?”
“还魅力?嗨!”邹涛摇摇头,“你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呀?”
“我是女人,我从她的眼睛里就看出来了,我不会说错的,她爱你!”
邹涛不耐烦地挥挥手说:“行了,行了,搞不明白你们女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有这种问题呢?”
夏雨涵挎住邹涛的胳膊说:“你放心,我不会吃醋的。”
“嘿……”邹涛不置可否地笑了,“看看,你还挺大方,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吃什么醋,就是吃醋,你也是活该,自找酸吃。”
夏雨涵把邹涛的胳膊搂得更紧了,好像有意让所有的人都看见他们恩爱,情投意合,她把头靠在邹涛的肩膀上说:“你放心,我不吃醋,她只能是暗恋你,而我才是你老婆。”
“哈哈……”邹涛无奈地笑了两声,他毫无办法地摇摇头,“你们女人可真够复杂的,我弄不懂。”
邹涛不想再听夏雨涵对爱情的评论,他甩开夏雨涵拉着他的手,自己向吧台走去,他要了一杯鸡尾酒,慢慢地品尝着酒的浓香,想着心事,谢浦源的贷款已经发放,这次贷款的发放是在廖学铭一手主持下决定的。那天,廖学铭从谢浦源的工地上回来,就把他叫到办公室。廖学铭告诉他,自己去了昌隆房地产公司的施工现场进行了实地考察,工地一切正常,责令他尽快解决昌隆公司的贷款问题。如果不批准贷款,就拿出有事实依据的报告。这次廖学铭的态度异常的坚决,大有一语定乾坤的气势。
邹涛当时没有表态,而是主动提出休假两天,这在邹涛工作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其实,他是有意拖延贷款的时间,虽然他知道拖延这两天时间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仍然调查不清谢浦源所有的疑点,但是他需要好好地想一想,静下心来好好地想一想。
肖永声得知他要休假,很是诧异,立刻跑来找邹涛,他忧心忡忡地问,“怎么?您不去滑雪,改去游泳了吗?”
《数字密码》 第十二章(3)
邹涛抬头一笑说:“我干什么去游泳呀?只是休息两天。”
肖永声压低了声音说:“您现在离开省行,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邹涛摇摇头说:“没什么意思,不过是48小时罢了。”
“泰国那边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材料我已经给您了,至于周女士的存款,我查了储蓄所的原始凭证,是从商业银行转账过来的,如果要想拿到商业银行的原始资料,我看,要找他们行长才可能查得到,这种跨行查账,很不容易。”
邹涛说:“他们行长我倒是认识,但不是很熟悉,这个事你就不用管了,由我来办。”
肖永声说:“我劝您还是别去了,廖行会对您有误解。”
“哎!”邹涛叹了一口气,“你们这是干什么?如临大敌。我只不过是休假,你们想多了,我也是人,我为什么不能休假呢?我不是针对廖行的。”
肖永生说:“您自己认为不是针对他,但廖行他不会这样认为,而且大部分人都不会这么认为,他刚让您给谢浦源贷款,您就休假了。”
邹涛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说:“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把事情搞得好复杂。”
第二天早晨,天刚刚放亮,邹涛就带着婉婉和宝宝去了清凉岛,当他们登上岛屿的时候,太阳刚好升起在天空的正中,金灿灿的如同一轮红艳艳的大火球,气势磅礴,雄伟壮观,火红的太阳映衬着碧蓝的海水,形成一幅美不胜收的图画。
邹涛成了地地道道悠闲在世外桃源里的隐士,在阳光,海水,微风中悠闲自得,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抚慰。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对一切都不闻不问,甚至关掉了手机,乐得一个清闲优哉。
他从清凉岛回来的第一天,就召开了第三次昌隆公司贷款的审贷会。会议一开始,高民就拿出他的杀手锏——一份昌隆公司财务报表通过某合资会计事务所的审计报告。高民高声宣读:“我以中国注册会计师的名义声明,按照权责发生制的会计原则,对于昌隆房地产公司的财务报表,财务状况进行了审计。审计结果,昌隆房地产公司财务报表数据真实无误。”高民宣读完之后,把报告放在他面前,并用手敲了两下,那意思分明在说:“看看吧!有这个权威性的东西,你还能说什么?”
审计报告白纸黑字,会计事务所的红色印章,他看了看没有再多说什么,在贷款合同上签了字。 [电子书下载乐园—Q]
历经三次的审贷会最终以批准谢浦源的贷款而落幕。贷款批准了,但人们仿佛并没有由此而轻松起来,似乎在某点上在酝酿着,预示着一场新的风波。
新年的钟声响了,大家一片欢腾,雀跃,宝宝更是一蹦三高,把汽球踩得砰砰地响,如同放鞭炮一般。肖永声拥着婉婉来到邹涛的面前,和邹涛,扬娟握手,互祝新年。
这时,邹涛的手机响了,喧闹中,邹涛大声地对着手机喂了一声,随之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邹涛,手机里传出谢浦源洪亮的声音,这声音甚至压倒了音乐,“邹兄,恭贺新年!贺喜发财!”
谢浦源一手Сhā着腰站在那幅《西斯廷圣母》的油画前面,那神情仿佛是打了胜仗的将军,在欣赏敌人的溃不成军。
谢浦源这几天有三件好事,令他十分兴奋。一是,前两天他回了一趟泰国,把国外的所有事宜安排好,使他的柯利卡计划能够在国外畅通无阻,安全着陆。
二是,和邹涛厉行周旋了几个月的开发贷款终于批准下来了,工地已经全面投入施工,轰轰烈烈地大干起来,并且他指示,要造出一定声势,一则,让市里看到他谢浦源在为海丰市的建设夜以继日,添砖加瓦;二则,向邹涛示威,他谢浦源是合法企业家,在为海丰市的建设,经济繁荣贡献力量。
三是,廖学铭按照他预先设计好的计划,已经逐渐进入了角色,运转进他设定的轨道,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数字密码》 第十二章(4)
岳泊海弓着背,鼻子窝里带着笑,看到谢浦源满脸的春风得意,就知道谢董所办的事宜一切顺利,畅通无阻。
谢浦源双手一拍,哈哈地大笑了两声,转身走到紫檀木写字台前,伸手从木匣里拿出一支雪茄夹在两根手指中间,岳泊海跨上一步,送上打火机替他把雪茄点燃,“不用问,谢董,国外的事情一切都办理得非常顺利?”
谢浦源重重地吸了一口雪茄,昂起头舒心地,慢慢地,把烟雾从嘴里吐出来,他兴致勃勃地说:“那是自然的,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我。别忘了,人是有七情六欲的,法律是铁板一块,但执行法律的人是可以变通的。如果这个社会上的人都变成了机器人,这个社会也就没有色彩了。”
“谢董说得太形象了。”岳泊海附和着说。
谢浦源大声地说:“这边怎么样?”那眼神是不希望有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情,“邹涛那里有什么动静?”
“没有!”岳泊海走近一步,放低了声音说:“邹涛近来什么行动也没有,他迫于形势批准了贷款,而柯利卡他又破译不了,我看他没什么招数了,好像在银行里边也很有些阻力,受到了一定的孤立。”
谢浦源仿佛有些遗憾地说:“谁让他和我作对,我本来是不想这样对付他的,其实我还是很欣赏这个人的。”
岳泊海又上前一步,阴冷着脸色说:“我派人把艳红监视起来了,邹涛也没有再去和她接触。”岳泊海更放低了声音小声说:“至于那个舌头痒的人,已经摆平,后面的事情也处理妥当,一切万无一失,完全符合法律程序。”
“好!”谢浦源默默地点点头,把抽了一半的雪茄扔到烟灰缸里,双手按在写字台的边沿上说:“其实,邹涛不找我的麻烦,我自然也不会去找他的麻烦。实际上,我是很想和他合作,他是个人才,我很看重他。”谢浦源倒背着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说:“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邹涛也从此罢休。”
谢浦源高声地对岳泊海说:“我要结婚了。”
岳泊海笑着说:“是吗?好事情!我可要恭喜您了!”
谢浦源说:“扬市长也说我应该结婚了,他要做我的证婚人呢,这个机会我可不能错过。”
“是吗?”岳泊海满脸惊喜地说:“那这个婚礼可要办得隆重一些,要声势浩大,不同凡响,要把海丰市所有的头面人物,有影响的人都请来,成为海丰市的顶级的婚礼。”
谢浦源由衷地笑了,他知道,岳泊海又和他想到一起了,并且比他想得还要具体和周全,他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把这次婚礼,办成一次超级的公关聚会,把所有海丰市重量级的人物都请来,包括北京,香港,澳门,有影响的客户,还有媒体,电视台,有扬市长做我的证婚人,这个婚礼要成为海丰市的一段佳话,有口皆碑。”
“好!您这个计划很好!您的名声一定会驰骋海内外,我们昌隆公司也会名声大震,邹涛迫于形势,他一个人也就奈何不了我们了。”说着岳泊海笑了起来,鼻子两边的深沟凹的更深了。
岳泊海一边笑一边抓起桌子上的一根香烟点燃,抽了一口,可能嗓子里在笑,被烟一熏,他弓下腰,连连咳嗽起来。
谢浦源看着他不停地在笑,不明事端地问:“你笑什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岳泊海笑着说:“谢董,婚礼包在我身上,我会办得让您满意,在海丰市空前绝后。但是……”他又笑了,“但是这新娘子是谁呀!这可要由您自己选呀。”
谢浦源被岳泊海这一问,自己也猛然一愣,他此时心里想的都是如何借用婚礼这个机会,让扬市长做他的证婚人,他也就会由此身价百倍,然而,他却忘记了,婚礼是要有新娘子的,没有新娘,即便是有着扬市长耀眼的光环,他谢浦源有着浑身的解数,一个人也无法把这场好戏唱下去。谢浦源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脑门随之一笑说:“对了!这我倒忘了,要有新娘子。”
《数字密码》 第十二章(5)
“您选中哪个女孩了?”岳泊海问。
谢浦源知道岳泊海指的是那两个女孩。上次他在八个女孩中选中了两个女孩,由此,他把两个女孩留在了公司的公寓里。他给两个女孩定了规矩,不能随便说话,不能随便走动,不允许她们走出公寓。更不允许她们抛头露面。如果他来公寓,如果他有精神,有心情,有兴趣,他便从她们中间选一个,至于他对两个女孩哪个更有感情,他更喜欢哪个,那就大可谈不上了,似乎在他的眼里那两个女孩子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意味,只是可以给他传宗接代的女人。
“您想好和两个女孩中哪个女孩结婚了吗?”岳泊海特别强调了一句两个女孩,仿佛在提醒他只能从那两个女孩子中间选一个。
谢浦源看了岳泊海一眼,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话,他沉默不语,用手指弹了弹雪茄的烟头,粗黑的剑眉拧了一下。一个女孩子俏丽的脸庞跳跃到他的眼前,乌浓的笑眼,两片精工雕琢,娇红欲滴的朱唇,明眸,皓齿,笑花溅到眼角底下,凝成一个小酒窝。谢浦源的心里不禁一动,脸上划过了一道从来没有的悸动,嘴里不禁轻声自语道:“不知她好吗?”也可能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想到一个女人,第一次在心里去思索一个女人。
听见谢浦源脱口而出的话,岳泊海重重地斜乜了他一眼,他太了解谢浦源了,他知道谢浦源此时心里想的是谁,虽然在谢浦源的眼里女人从来就什么也不是,分文不值。但是,他清楚谢浦源第一次看中了一个女人,第一次动了凡心,那就是一见钟情,既聪慧漂亮,又灵牙利齿的苏航。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苏航有着一种本能的反感,或者说,不是反感,对漂亮可爱的女人,男人都不会反感。更准确地讲,是自从他第一次看见苏航的时候,他就对她有着一种本能的防御和排斥,也可能是邹涛的原因,他感觉,在苏航的眼睛里有着邹涛的影子,好像苏航和邹涛是连在一起的。因此,他从心里对苏航有着一种没有理由的抵触。
此刻,他从谢浦源的眼睛里看到了苏航的影子,为了让谢浦源忘掉苏航,更不能从他的嘴里提出苏航这个名字让自己为难,岳泊海有意打破谢浦源的沉思,他灵机一动,转脸高声说:“谢董……”
没等岳泊海把话说完,谢浦源突然指着岳泊海说:“那两个女孩呢?”
岳泊海听到谢浦源提到那两个女孩,赶紧说:“两个女孩都在,您看上哪个了?”他心里庆幸,谢浦源还没有因为苏航昏了头,而要提出和苏航结婚。
“嗯!”谢浦源想了想说:“她们有怀孕的吗?哪个怀孕了?我就和哪个结婚。”
岳泊海这下可高兴了,他大笑了起来,说:“谢董,这好办,明天就让娇娇带她们去医院检查。”
“那要一个都没怀孕呢?”谢浦源问。
岳泊海迷着藏着坏笑的两只不大的眼睛说:“不会的,都这么长时间了,肯定会有怀孕的,您是子孙满堂,大富大贵的命。”
谢浦源说:“好!那就借你的吉言。”
岳泊海嘴里称着是,脸上满是笑纹,难得的欣喜若狂,谢浦源选中了新娘子,没有提出苏航的事情,岳泊海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真怕在这个当口谢浦源在苏航身上提出什么让他棘手的事情,使他进退两难。而在岳泊海的心里,他也更加钦佩谢浦源。此事又一次说明谢浦源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不会在女人的问题上坏了大事。
岳泊海领了圣旨,按照谢浦源的旨意开始隆重策划这场即将在海丰市要轰动一时的婚礼,公司上下也随之行动起来,岳泊海拉出了长长的邀请来宾的名单,人数之多,范围之广,不像是举行婚礼,到像是召开什么扩大会议。从祖国的大江南北,到海外的大洋彼岸,从商界,政界,到艺术界,新闻界,有腰缠万贯的百万富翁,也有两袖清风的政府官员。有满腹经纶的文人,也有享有盛名的艺术家,似乎只在这一点上,谢浦源就已经占了上风,海丰市恐怕没人能与他相比拟。
《数字密码》 第十二章(6)
邀请的名单谢浦源亲自过了目,画了圈,点了头,然后便开始向全国各地和海外发送请柬,岳泊海还预定安排了所有外省市来宾下塌的饭店和接送的车辆。包下了五星级亚洲大饭店整整一层的客房和一楼的宴会大厅,按照来宾身份地位的不同,严格制定住房的等级标准和接送的规格,并且还精心挑选了主持婚礼的司仪,主持人,交响乐队,邀请了省歌舞团的女演员在婚礼上表演节目,并陪同来宾喝酒,跳舞。自然,岳泊海也没有忘记媒体,他向电视台,还有几家有影响的报社、杂志社的领导和名记者都发出了邀请,声势之浩大,场面之堂皇,规模之气派,规格之讲究,是堪称一绝,绝无仅有。
四十多岁的谢浦源要结婚了,这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有的人因为婚姻,命运从此发生巨变,也有的人是倚仗婚姻而去改变命运,而对谢浦源来讲,在海丰市举办一个顶级的婚礼,其目的是借助着婚礼的名正言顺,搞一个空前绝后的公关聚会,使他的名字威震四海,使他完全栖身于上层社会,成为名副其实的贵族,彻底摆脱海丰曾经给他留下的阴影,他要使海丰市所有知道他的人,不知道他的人,记得他的人,记不得他的人,都知道在海丰有一个谢浦源,完成他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也是他终生要完成的一个夙愿。
《数字密码》 第十三章(1)
十三
一转眼,天就暖了。万物复苏,本来就不很寒冷的南方,顷刻间便满眼呈现出翠莹莹的绿色,开始枝繁叶茂,百花吐艳,到处郁郁葱葱,春意盎然,使人心清气爽。
而邹涛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情,更没有多余的闲情逸志去欣赏春暖花开的美景,春是来了,但他的气可是没爽。
邹涛放下手里的电话,那电话筒如同千斤重,沉甸甸的。他的脸色异常地难看,所有的思绪都拧在了额头上。孙大宇在电话里告诉他,钱成死了,在通往南亚边境的火车道边发现了一具尸体,看样子是要横跨铁道而出了事故,死者的脸部和身体已经被火车碾得模糊不清,面目全非,很难辨认,但在死者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钱成的身份证件,还有一张从内地到那里的火车票。从死者的身高体形来判断,与钱成完全吻合,所以,当地派出所认定死者就是钱成。
消息令邹涛大吃一惊,他一直在追查钱成,刚刚在阿赖那里调查出了一些线索,他便在这个时候突然死了,钱成的死意味着线索再一次地断了,而信用证的被诈案有可能就要石沉大海,永不见天日。
邹涛陷入了茫然,他感觉自己扯出的几条线索,没有一个被突破,至今都找不到一个有效的突破口,柯利卡一点进展也没有,不知道柯利卡是什么?不知道21号是什么?王杰的前妻走了,现在钱成也死了,虽然在艳红那里得知了王杰将一把钥匙交给了高民,但没有得到证实,这个重要线索依然等于零。
邹涛很烦,满脑子里塞的都是些捋不顺的思绪,像一团乱麻,搅在一起,缠在一起,不知道应该拽出哪一条线来可以把这一团乱麻解开,他毕竟不是学刑侦的博士生,也毕竟不是福尔摩斯,似乎目前的侦破追踪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他沉思地坐在写字台后面的皮椅里,桌面上一张醒目考究的大红锦锻烫金的请柬映入他的眼帘,邹涛的心里又是一动,那是谢浦源的结婚请柬,谢浦源郑重邀请省行的行长们参加他的结婚典礼,并特意派了娇娇把请柬依次送到各位行长手里,娇娇还有意无意地透露扬市长将作为谢董的证婚人。
看着谢浦源的结婚请柬,邹涛感到那大红的颜色特别的刺眼,那几个亮闪闪的烫金字也晃得他眯起了眼睛,他把手按在请柬上,心里更加茫然,他想:“如果说,谢浦源真的和柯利卡有关,正在酝酿着一个阴谋,按照常规,按照人们通常的做法,他应该在这个时候小心谨慎,避免抛头露面,引人注目,尽量不引起各方面的注意,这才是上策,而谢浦源却要在这个时候轰轰烈烈地举办结婚典礼,不但是轰轰烈烈,简直就是大张旗鼓,并且还请了扬市长作证婚人,似乎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不关注他,这是为什么?难道谢浦源的思维与常人不同?或者是我的推理错了?”邹涛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邹涛是越想越想不清楚,便越要想,而越想就越迷惑,他打开写字台抽屉拿出一份材料,那是他委托商业银行戚行长查询周女士的汇款材料,材料表明,周女士的380万巨款是在一年前通过香港银行划转过来的,而事实上,最初这笔款子是从泰国划进境内的,原始凭证表明,此款项是从泰国一家A公司的账上转到香港一个个人账户上,然后,这个账户又原封不动地把款项转到周女士的账户上,很显然,香港的那个账户只是作为一个过渡,这笔款项实际上就是泰国A公司汇给周女士的,只不过在香港转了一下手。
“泰国?”邹涛心里猛地抽动了一下,泰国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太敏感了,有多少事情的起因都牵扯着泰国这个地方,他嘴里喃喃地说:“泰国,又是泰国。”
邹涛双肘架在桌子上,长时间地沉思着,突然,他使劲拍了一下额头,他猛然想起,在前总经理给他提供的公司名单里,就有A公司,他心里猛地一动,“莫非王杰和钱成的信用证诈骗案有所牵连?”
邹涛再一次把调查来的情况汇集起来,他突然捋出一条线索:泰国的A公司和钱成关系密切,A公司也和谢浦源有所来往,王杰的巨款是一年前从A公司通过香港汇入的,前妻是谢浦源送出国的,柯利卡和21号是出于阿桑之口,而阿桑又是谢浦源的亲信,这几点都和谢浦源有着密切联系。谢浦源再次被扯进邹涛的视线里。他不想涉及他,都不行了。
《数字密码》 第十三章(2)
邹涛把这些情况联系在一起去分析,他越发感觉,所有的事情似乎都不是孤立的,虽然在表面上看,每件事情都是单独反映出来的,但他们之间却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信用证的诈骗案一出,钱成便失踪了。总行的稽查组一到,王杰便自杀了。柯利卡的事情一暴露,钱成便死了。他们一开始调查,王杰的前妻便走了。似乎每件事情在时间上都衔接得很好,很及时,也很紧凑。不但严丝合缝,而且无可挑剔。然而,越是这样严丝合缝,恰到好处,越是这样无可置疑,越发使人感到似乎有一只手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这只手的指向在运转,就像一盘棋子,有一只手在挪动着每一颗棋子。
晚上,邹涛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却惊喜地看见居住在澳门的岳父岳母来了,房间里荡漾着笑声,宝宝银铃般的嗓音几乎把房顶都快给冲破了,她抱着外婆、外公撒娇耍赖,亲热得不得了,外婆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夏雨涵看见爸爸、妈妈更是兴奋异常,脸上绽开了一朵花。
邹涛连忙放下手里的皮包,和岳父岳母大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可邹涛在心里不免有些奇怪,岳父大人在澳门经商,虽然经营的服装公司规模不太大,但也是一个公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平日里很是繁忙,难得来海丰市一趟。今天突然而至,连个电话都没打,邹涛颇感意外。
邹涛亲手给岳父大人冲泡上一杯茶水,恭恭敬敬地放在老丈人面前,“爸爸,您怎么突然有时间来海丰了?前一段时间让您来玩,您还说没有时间呢。”
看来,夏老太爷的情绪特别的好,他喝了一口茶水,笑着说:“我和你妈妈是来参加婚礼的。”
“参加婚礼?”邹涛又是一阵惊诧,心想:“老岳丈能参加谁的婚礼呢?他的女儿早在10年前就已经嫁给我了,婉婉也没有说要结婚呀?”邹涛心里边纳闷,脸上显露出疑惑的表情。
夏老太爷看着邹涛迷惑不解的样子,又哈哈地昂起头笑了,伸手从皮包里拿出一份请帖递给邹涛,用手一指说:“呶,就是参加这个婚礼。”
邹涛接过请柬,揣摩地端详了两眼,仿佛似曾相识,一张大红锦缎烫金字的请柬,上面豁然写着谢浦源的名字,邹涛如同被灼烫了一下,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又仔细地看了看请柬上的名字,抬头看着岳父大人,“爸爸,这是怎么回事?您是来参加这个婚礼的吗?”
“是呀!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夏老太爷也不解其意的反问道。
邹涛连忙说:“噢!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感到有些意外。”
夏老太爷一指邹涛手里的请柬说;“他是你们海丰市的名人,你应该认识他呀?”
邹涛默默地点点头说:“是!我是认识。”
“那不是更好嘛!你既然认识他,想必也接到了请柬,正好我们一起去。”夏老太爷兴致勃勃地说:“我是特意来参加谢董婚礼的,你看……”夏老太爷从邹涛手里拿过请柬说:“谢董给我发的请柬,还特意亲自打电话请我,这样隆重的邀请,我哪有不来之理。”
邹涛的脑子有点发蒙,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不知道岳父大人是什么时候和谢浦源认识的,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他们不曾相识,而在岳父的脸上分明清楚地写着对谢浦源的好感,他有些想不明白,似乎有些戏剧性。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试探地说:“爸爸,我没听说过您认识谢浦源呀?您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夏老太爷来了精神,情绪盎然地说:“谢浦源这个人我早就在澳门听说过,只是无缘结识,他在生意场里口碑颇佳,虽然人家生意做得大,钱赚得多,但此人不给生意伙伴下套子,说话算数,从不出尔反尔,很有诚信。所以,规矩的生意人和不规矩的生意人都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人很仗义,应该说是个儒商,也很有品位。”夏老太爷说得很兴致,他停住话,端起茶杯,吹了一口,轻轻地抿了两口茶水。
《数字密码》 第十三章(3)
夏老太爷是说得绘声绘色,邹涛是听得火急火燎,他不想知道谢浦源到底有多么的伟大,有多少丰功伟绩。他只想知道自己的岳父大人和他有着多深的交往,他是真不愿意自己的家里人和谢浦源扯上任何关系,他说:“那您是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
夏老太爷脸上显出惬意的神色,仿佛结识谢浦源是他一件颇为得意之事,他咳嗽了一下,似乎在渲染气氛,“我是去年秋天和他认识的,他到澳门,在一个宴会上,他特意走到我的面前,对我们公司的服装大加赞赏,称赞我们公司的服装虽然数量不多,但是款式新颖,别致,做工精细讲究,并说男士西装保持了英国上世纪40年代的绅士风格。他非常喜欢,当时就在我们公司定做了好几套西装,从那时起我和谢董就熟悉了。他这个人值得交往,值得交往。”夏老太爷说得高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邹涛听了岳父大人这一番话,心里是叫苦不迭,他在心里一个劲地叫着:“岳父大人呀,岳父大人,您这次可是难为我了,半年前……半年前是什么时候?不就是谢浦源贷款的时候嘛,谢浦源去澳门和您相识,那完全是他有意安排的,这是谢浦源的拿手好戏,定做您的西装,您还真以为他缺西装穿呀,他那也是醉翁之意。”邹涛的脑子真的蒙了,他知道,如果不让岳父大人去参加婚礼可能很难,自己恐怕没有很好的理由阻止他。
邹涛迟疑了片刻,还是鼓足勇气直截了当地说:“爸爸,您打算去参加谢浦源的婚礼吗?”话一出口,邹涛也觉得自己问得很笨,有些明知故问。
夏老太爷正在兴头上,听女婿问他是否去参加婚礼,也被邹涛的话给问迷糊了,连岳母大人抱着宝宝都诧异地抬起头瞟了他一眼。
“看你这话问的,真奇怪,我是干什么来的,我就是来参加婚礼的,为什么不去?”
邹涛从沙发上探过半个身子,试探地说:“爸爸,您能不能不去?”他说得很缓和,是在征求意见,但眼睛里充满了期盼。
夏老太爷认真地看了女婿一眼,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用手摸了摸大红锦锻的请柬,不解地说:“你不让我去参加谢董的婚礼?为什么?说来我听听。”
邹涛含糊其辞地说:“不为什么,只是不希望您去。”
“不为什么?既然不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人家给我发了请柬,又亲自打电话邀请,我不去会失礼的。”老人抖了抖手中的请柬。
邹涛装出轻松的样子,宽慰地说:“嗨!爸爸,没那么严重,不去,也就不去了,您就说生意上忙,脱不开身。”
“这是什么话?”夏老太爷似乎有些生气了,一晚上都舒展的眉头,此时悄悄地皱了起来,他扭过头看着走过来的女儿,摊开双手,郑重其事地说:“你不让我去参加谢董的婚礼,我想你应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吧?原因何在?理由何在?道理又何在呢?”老爷子的声音严厉,随之,目光也犀利起来。
夏雨涵看见爸爸不高兴了,连忙向邹涛使了一个眼色,阻止他再说下去,然后,打圆场地说:“爸爸,邹涛不想让您去,是怕您累着。”
夏老太爷白了女儿一眼说:“胡说,参加婚礼就能把你爸爸累坏了?我在澳门打点生意,哪一天不比参加婚礼累呀。”他又掉转过眼睛看着邹涛,好像还再等着他的解释。
邹涛有些语塞,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和岳父大人去解释,告诉岳父大人他怀疑谢浦源有不法行为,他怀疑谢浦源在银行里有阴谋,告诉岳父其实谢浦源费尽心机地去订制他的西装,其目的是在他邹涛身上,但是这些话他都讲不出来,也不能讲,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劝慰岳父大人说:“爸爸,我和谢浦源之间有贷款,我和他是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系,所以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我的家属和他有什么瓜葛,也算是避嫌吧。”
夏老太爷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脸上明显地露出不满意的神色,“债权人和债务人?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能扯到一起吗?再说了,你是银行行长,你的债务人多了,我还不要来海丰市了呢。”
《数字密码》 第十三章(4)
夏雨涵看见老人真的动了气,在旁边拽了邹涛一把,小声说:“你说的什么呀,这也能算是理由?”
邹涛瞪了夏雨涵一眼。
夏老太爷看了女儿和女婿一眼,开口说道:“直说了吧,你是不是怀疑谢浦源?”夏老太爷也瞪了邹涛一眼,“你还想瞒我,你的眼睛早就告诉我了,从你看见那张请柬的时候,你就像见到了鬼。”
邹涛尴尬地笑了笑,那笑容很难看,很勉强,也很无奈,但他还是不想放弃自己的想法,继续努力说:“爸爸,我还是希望您不要去,您别让我为难。”
“笑话!我参加人家的婚礼,就让你为难了?”夏老太爷从沙发上激动地站起来,厉声说道:“你怀疑人家,也让我拿人家当坏人?你有什么证据怀疑他有违法行为?真是莫名其妙,哼!”夏老太爷一甩手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我知道你为人正直,原则性强,做事秉公守法。但你也不能随便就怀疑人呢?如果你发现他有什么违法行为,你可以去报告公安局,我肯定支持你,如果没有,就不要瞎猜疑。”说完扭转身嗵嗵嗵地迈着大步向客房走去。
“爸爸,爸爸……”夏雨涵一看老父亲生气了,忙不迭地追过去,又回过头来挥手向邹涛示意,让他上楼去。
夏雨涵把父亲送进客房,不免又是好言安慰了父亲一番,夏老太太也在一边劝解,夏老太爷的气似乎还没有全消,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地唠叨着女婿,夏雨涵只是陪着好话。
安顿好父亲,夏雨涵上楼回到自己卧室,房间里灯光暗淡,邹涛倚在床上,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夏雨涵靠在邹涛的身上,用手戳了他脑门一下嗔斥道:“看你,和我爸爸干什么那么认真呢?老人高高兴兴地来参加婚礼,你就让他去呗,他喜欢热闹。”
邹涛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知道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夏雨涵瞪大了眼睛,理直气壮地说,“你干什么和自己过不去呢?给自己增加烦恼,就算你怀疑谢浦源有违法的事情,爸爸去参加他的婚礼又能怎么样?扬市长还是他的证婚人呢,你现在只不过是对他有怀疑,没有丝毫证据,你就不能说人家是坏人,你也没有权利让别人认同你的想法,和你一起去认定谢浦源有罪,在没有拿到谢浦源罪证之前,他就是一个合法的商人。”
“好了,好了,我不想和你说。”邹涛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夏雨涵的话,翻了一个身,把后背对着夏雨涵。
夏雨涵俯过身,扳住邹涛的肩头,趴在他的身上笑着说:“我想提醒你一句,你不是刑警队长,是银行行长,干好你自己份内的事情就行了。”她深情地捋着他的头发,担心地说:“我不想让我的丈夫做侦探。”
邹涛翻过身,把头压在枕头上,阖上眼睛,沉默不语,他失眠了。
邹涛怎么也没有想到,谢浦源把心思动到了岳父的身上,不辞辛苦地专门奔赴澳门,想方设法结识了岳父,并且赢得了岳父大人对他的好感和信任。邹涛在心里不得不承认,谢浦源的确有这个能量,他可以在短时间内征服一个人,使人对他刮目相看,相信他,佩服他,甚至信赖他。
而谢浦源的这个做法,更加使邹涛对他产生了怀疑,确定他居心叵测,否则他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结识自己的岳父,无非就是要自己在银行和家里都有拥护他谢浦源的人,使他受到阻力,让他感到孤立,被动,四面楚歌,
谢浦源的婚礼,在邹涛的家里掀起了一场风波,虽然邹涛又耐心地请求和劝说岳父大人好一阵子,但夏老太爷是主意已定,两边出现了僵持的局面,夏老太爷和邹涛都固执己见,坚持自己的立场,互不退让,夏雨涵和夏老太太从中调和,但毫无效果,看来这次邹涛要败在岳父大人手里了,夏老太爷参加谢浦源的婚礼是决心已下,雷打不动。
邹涛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二天下午,江威突然闯进邹涛的办公室,甚至都没有敲门,他站在邹涛面前,脸色由于紧张有些发白,他用手推了一下眼镜,略有口吃地说:“邹行,我……我找您半天了。”
《数字密码》 第十三章(5)
邹涛看着他那紧张的样子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江威俯过身子,靠近邹涛说:“我知道21号指的是什么了?”
邹涛锐利的眼光看着江威,“你知道21号了?!”然后又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说:“你是推测的?”
“不!不是推测。我知道21号是什么了,邹行……”江威看着邹涛疑惑地目光,又用手推了一下眼镜,肯定地说:“我搞清楚他们说的21号指的是什么事情了,21号……”
江威刚要说下去,邹涛拉了他一把,然后走到门边拉开房门向外看了一眼,然后把房门关好,这才走到江威身边,小心谨慎地说:“你说吧!”他皱着眉头,等着江威继续把话说下去。
江威显地异常地激动,他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压低了声音说:“邹行,您想想,下个月的21号是什么日子?”
“下个月的21号?”邹涛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反应过来,那眼睛下意识地瞟向写字台上的台历。
江威说:“下月21号是我们银行计算机程序换板升级的日子,那天全市凡是属于我们行的金融机构都要停业一天。”
“下月21号?!”邹涛张大了眼睛看着江威,震惊地说:“对!没错,就是下月21号!我们正在做测试,今天我接到测试的通知,猛然想起升级的日子就是21号。”
邹涛转过身看着江威询问地说:“谢浦源与咱们银行计算机程序升级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要用黑客在那一天破坏银行系统?”邹涛满脸狐疑地看着江威,似乎这个推测连他自己都不能信服,“可是……”邹涛又沉思起来。
“邹行,您感觉这其中还有什么问题吗?”江威问道。
邹涛拍了一下脑门,摇摇头,“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破坏银行系统对谢浦源有什么利益而言?他大动干戈又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如果我们报警,破译,抓住黑客,他得不偿失。”
江威也摊开双手,表示不可理解地说:“不知道,但21号指的是银行计程序升级,这一点绝对没错,我们是21号,阿赖提到的也是21号,不应该是巧合。”
“不是巧合,绝对不是巧合,你让我想一想,想一想。”邹涛紧张地说。
邹涛站在窗前,拧着眉头,半晌,他突然转过身指着江威说:“你是说,下个月的21号,全市的银行要停止营业一天,也就是说,全行的各种资金账目要保证绝对平账?”
“对!没错,是这样。”江威点点头说:“阿赖偷听来的是21号,正好和我们21号计算机升级是一天,我想一定和我们银行计算机升级有关,并且现在也可以断定阿赖确实听到了这样内容的谈话。”
“看来,柯利卡不是人的代号,是一个计划的代号。”邹涛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严厉地看着江威说:“我让你查的账目,查得怎么样了?”
江威说:“正在查,还没有发现问题。”
邹涛敲着桌子说:“你要抓紧了。”
江威说:“您是说?”江威似乎有所感悟地点点头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噢!对了,刚才孙大宇来电话说,钱成死了。”
“钱成死了?!”这一次该轮到江威大吃一惊了,他咳嗽了一下,喘了一口气说:“钱成一直消失,找都找不到,现在能确定他是死了吗?”
“不是现在确定他死了,是现在他刚刚死了。”
“刚刚死了?!”江威好像没听明白,一脸疑惑地摇摇头说:“把我都搞糊涂了,看来这些事情比计算机程序可难多了,我都想不清楚了。”
邹涛耸了一下肩膀,苦恼地说:“我何尝不是。”
江威说:“那我们向总行汇报吧。”
邹涛从桌子上抓起香烟,重新点燃了一支,苦笑了一下:“怎么汇报?告诉总行,有一个柯利卡,阿赖偷听到21号,谢浦源有问题,我们凭什么这么说?根据何在?证据何在?”邹涛又苦笑着摇了摇头,额头上的两道皱纹似乎比平日更深了。他猛抽了一口香烟,脸色阴暗地说:“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有,阿赖的情报是我们花钱买来的,所有的线索都是我们推测出来的,目前,21号的阴谋也是我们推测的,没有任何依据,总行会以为我们在说胡话,在讲故事,看侦探小说看多了。”邹涛停顿下来,他昂起头,“除了我们自己,我们现在和谁说,人家都不会相信,更何况是向上级正式汇报,没有证据是无法说话的。”
《数字密码》 第十三章(6)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走下去?我们怎么向廖行说,他也不支持我们。”江威担心地说。
“他是一行之长,也可能他真的不能支持我们这样去调查,我们只求他能理解我们就行了。江威,这是一条很艰难的路,只能我们自己走下去,也可能到头来我们什么也没查到,还会惹上一身官司。”邹涛看着江威,那眼神是在说:“你能坚持下去吗?你还要再干吗?”
两个人对视着,江威的两只眼睛在镜片后面凝视着邹涛严峻的脸,他没有说话,只向邹涛点点头,然后笑了。
邹涛看着江威也会心地笑了,在他们的笑容里蕴藏着一股力量,一股正义与邪恶的斗争,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力量。
高民依照岳泊海的授意,没有请示邹涛,便自作主张地把大笔的贷款擅自给昌隆公司划拨过去,范秉章拿到钱将贷款挪用于其他方面,解了燃眉之急。
其实,高民也知道昌隆房地产公司的申请开发贷款的财务报表其中有诈,他更知道岳泊海急于拿到贷款另有他用,挪用专项贷款。高民还发现工程的计划书和上报的进货材料的发票在数量和型号上都不相符,所购进的材料与工期进度也不吻合。按照规定,银行其实都有监督审查的责任,不可盲目地把贷款全额划拨,但高民为了娇娇,佯装不知,还是依照岳泊海的吩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大笔的贷款划转过去。为此,邹涛大发雷霆,如同火山爆发,高民意识到不能在这个时候撞在枪口上,况且自己又不占理,说多了还会引火烧身,所以,他便没有和邹涛狡辩,而是三缄其口了。
由此,邹涛指示白越峰立刻停止对昌隆公司的贷款发放,让白越峰和苏航接管昌隆公司的贷款工作,从此不让高民再Сhā手。
高民在邹涛那里虽然受到了指责,憋了一肚子气,但岳泊海对高民的协作却是非常满意,特意让娇娇陪着高民到江南去游玩一趟,一切费用由昌隆公司负担。
高民和娇娇来到山清水秀的江南,高民自是惬意得很。江南的一片美景尽收眼底,眼前是美景,身边是美女。白天和娇娇领略大好风光,晚上和娇娇颠鸾倒凤。他飘飘然了,不知道自己今生今世居然还有如此的艳福,仿佛过上了神仙的日子。
晚上,娇娇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染成黄|色的头发还是湿的,显得很长,像湿润的金色麦穗,她歪着头用毛巾擦着头发,看见高民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把钥匙在出神,这把钥匙她已经看见不止一次了,每次高民看着它都特别的专注。
她走过来,朝高民笑了笑,“你怎么又在看这把钥匙?”她坐在床沿上,紧挨着他,活像一只猫在阳光下优美地舒展着身躯,“这把钥匙到底是谁的?我看你为它都快发痴了,是哪个女人的门钥匙?”
高民倚在床头上说:“什么女人的?哪有那么多的女人?”
“那是谁的?”
高民知道娇娇很聪明,试探地说:“你看它像什么钥匙?”
“嗯……”娇娇把钥匙拿在手里,端详着说:“不像抽屉上的,也不像房门上的,更不像轿车的,嗯……”她用手摸了摸,“说真的,这样形状的钥匙很少见,不太像是家用的。”
高民伸手把钥匙从娇娇的手里拿过来放进口袋里,“你说得没错,不是家用的。”
娇娇一推高民说:“那你是哪里弄来的?”
高民扭过头斜乜着娇娇说:“你真想知道?”
娇娇点头认真地说:“我真想知道,你老拿着它发愣,我想它一定不同寻常。”
高民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突然说:“是王杰留下的。”
娇娇仿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双大眼睛盯在高民的脸上,那神情似乎还在等着高民下边的话。
高民看着她,又强调了一遍说:“这把钥匙是王杰留下的。”
娇娇这次是听清楚了,她不自主地用手捂住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片刻,她才缓过气来,皱着两道柳叶细眉,带着惊恐说:“是王杰留下的?怎么会是王杰留下的呢?又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一连串的问题,分不清她到底是在问什么?
《数字密码》 第十三章(7)
高民看着她被吓坏了的模样,用手捋了一下她的头发,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很简单的,王杰在死的那天到我办公室里来聊天,中午我们一起去吃饭,他把钥匙就丢在我办公桌上了,吃完饭我回屋里才发现,本打算午休之后给他送过去,谁知道他老先生就从楼上跳下去了,公安局的人一到,我怕把钥匙拿出来再把我也牵扯进去,我就没交出来。”
听着高民的话,娇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还很紧张,她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站在高民的面前,一脸严肃地说:“你打算怎么办?”
高民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说:“有什么怎么办的?一把不知道是哪里的钥匙,能怎么办?不管它了呗,扔了就是了。”
“你真的不管它了?”娇娇认真地问。
“当然了,我怎么管它,我又不知道它是哪里的钥匙?再说了,王杰的钥匙和我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是给我留下一笔钱吧?”说完嘿嘿地笑了。
“嗯!最好是这样。”娇娇说,但说得有些踌躇不安。
高民和娇娇回到海丰,高民实际上并没有像他对娇娇说的那样,不再去理会那把钥匙,更没有把它扔了。其实,他早就感觉出事有蹊跷。高民聪明过顶,他能想不透这点事情?王杰在临死前一个小时把钥匙丢在了他的房间里,这貌似无意,实则有意,完全是特意安排的,王杰是有意把钥匙留给一个活着的人,而这把钥匙就意味着一个临死前的人,不愿意,或者不能够公开的隐秘。
高民一回到海丰,就开始寻找钥匙的线索。一天,他来到一个配钥匙的摊位前,向四周看了看,在确定没有人注意他时,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师傅说:“师傅,我想配一把钥匙。”
配钥匙的师傅接过高民递过来的钥匙看了看,又递还给高民说:“这钥匙我们配不了。”
“为什么?”高民问。
师傅指着钥匙说:“你看看这钥匙的形状,这是银行保险箱的钥匙,我们配不了,这种钥匙要是可以配,银行保险箱还保险吗?”
“银行保险箱?!”高民惊呼了一声,使劲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心想:“自己真是该死,怎么这么笨呀?对呀!应该是银行保险箱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王杰是银行的,我也是银行的,当然应该是银行保险箱的钥匙了。”高民把钥匙装进口袋里,快速离开了。
高民走了不远,又站住脚回过头来,向钥匙摊望去,只见一个将近中年、其貌不扬的男人递给摊主一支香烟在和他闲聊,仿佛很熟的样子,旁边再没有其他人等,高民看了两眼转身走了。
高民来到一家商业银行,他掏出钥匙向前台接待的小姐询问说:“这把钥匙是你们银行保险箱的吗?”
银行小姐接过钥匙看了看说:“不是,这不是我们银行保险箱的。”
“噢!”高民把钥匙放在手掌中掂了掂,然后,放进口袋,转身离开了商业银行。这次他却没有看见,一个其貌不扬,吊儿郎当的中年男人跟在他的身后。
高民回到省行,他急走进办公室,反身向楼道里小心地看了两眼,然后把房门锁上,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锁在自己写字台侧面的抽屉里。锁好抽屉,他似乎感到还不放心,又用手拉了拉,确定抽屉已经锁好了,他才若无其事地打开房门,坐到沙发里,点上一支香烟。此时,他已经确认无疑王杰是死有余辜。
《数字密码》 第十四章(1)
十四
五一节到了。
这一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湛蓝湛蓝的天空像海,曚曚昽昽的白云像沙,拂面而过的轻风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给人以陶醉与遐想。
早晨10点钟。
谢浦源要在亚洲大饭店隆重举行结婚典礼,也就是那场要在海丰市轰动一时,空前绝后,传为美谈的高层次的公关聚会。
亚洲大饭店的宴会大厅,布置得金碧辉煌,花团锦簇,雕梁画栋的圆柱子上悬浮着五彩的气球,主席台上方悬挂着结婚典礼的巨幅横幅,主席台的正中是一个巨大的用箔金制成的喜字,金光闪闪,气派非常,旁边是用99朵红玫瑰组成的一对红心,艳丽夺目。一个四层高的蛋糕摆在主席台的左侧,右侧桌子上一对银制烛台上Сhā着龙凤呈祥的红色蜡烛,旁边是叠成金字塔般的酒杯,主席台正中的条案上摆着一簇用白色百合花扎成的花团,怒放的百合散发出来的香气在整个宴会厅里漂浮,花团旁边有两个托盘,一个盘子里放着大红锦锻的结婚证书,另一个盘子里放着两个小锦盒,是新郎和新娘的结婚钻戒,一条红色地毯从主席台一直铺到宴会厅的入口,整个宴会厅布置得颇有档次,既豪华气派,又高贵别致。
宴会厅里的服务小姐是一水儿从整个饭店里精心筛选出来的,她们不但个子一样高,身材一样苗条,而且个个面貌甜美,赏心悦目,脸上带着统一的微笑,举手投足,得体大方,无可挑剔。
饭店门外已经是保安林立,交通队甚至专门派出了交警在饭店门前指挥前来参加婚礼的车辆。临近10点钟的时候,来宾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致,致使亚洲大饭店门前一度出现了汽车堵塞,交通受阻。
谢浦源没有像其他新郎官那样和新娘子一起乘着花车到达会场,他是一个人坐着自己那辆黑色奔驰600提前到达饭店的,他要亲自迎接那些至关重要的宾客,包括他的证婚人扬市长。
今天,谢浦源是神采奕奕,气宇昂轩,眼睛炯炯有神,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衣下红色的领结分外醒目,在他西装左上方的口袋上别着一枚标有新郎的鲜花,似乎这枚鲜花显示出他今天与往日身份的不同。
他踏在红地毯上,已经到达的来宾纷纷涌上前来向他祝贺,他面带微笑,频频向人们点头致意,握手答谢,而眼睛却在人群中快速地扫视着,捕捉着他希望看到的面孔。
而让谢浦源失望的是,他依然没有在人群中找到邹涛,他知道邹涛很有可能不给他这个面子,不来参加他的婚礼,即便是有扬市长在场,他也不买这个账。谢浦源心里恨恨的,但脸上依然是笑容可掬,风度翩翩。
10点钟就要到了,更多的来宾接连不断地涌进会场,在宴会厅里掀起了一个喧闹的Gao潮,这时候,廖学铭在高民的陪同下迈着四方步来了,他微微地腆着肚子,脸上泰然自若,即便是在这种场合仍然不喜欢扎领带,穿着一件西装便服,他向四周看了看,似乎在欣赏宴会厅的布置,也可能是在找寻邹涛的影子。
谢浦源离老远看见廖学铭,急忙迎向前去,热情握手,表现出极大的诚意,连声说道:“廖行长,欢迎,欢迎,廖行长能够出席,我深感荣幸。”此时,谢浦源的表情还真不是装出来的,省行行长出席他的婚礼,毕竟给了他面子,使谢浦源的心里平衡了许多。
廖学铭不紧不慢地说:“谢董,恭喜!恭喜!这是您的大喜事,我哪能不来呢。”
谢浦源陪着廖学铭来到贵宾席,特意吩咐范秉章专门照顾廖学铭,他向廖学铭微微躬下身,“廖行,不好意思,今天我不能陪您了,让范先生替我招呼您。”
廖学铭挥挥手,笑着说:“不必客气,今天你是主角,去忙你的吧,不要招呼我了。”
“好!廖行,那我就失陪了。”
谢浦源转身刚要离去,却看见肖永声和苏航走进宴会厅,肖永声一身笔挺的名牌西装,显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他潇洒地甩了一下头发,一只手Сhā在裤子口袋里,立刻招来了一些女孩子的目光。
《数字密码》 第十四章(2)
苏航的亮丽也不同寻常。浅灰色短裙,显得活泼,俏丽,脖子上鹅黄|色的丝巾,又衬托出她的秀美,娇媚。谢浦源心里不禁微微一动,脸上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感伤。谢浦源正想走上前去,却看见邹涛的岳父岳母在夏雨涵的陪同下走进会场,旁边跟着一蹦一跳的宝宝。虽然没有邹涛的影子,但谢浦源的心里还是一阵喜悦,邹涛家里的人到底来了。
谢浦源连忙走上前去,握住夏老太爷的手,一阵寒暄,问候,异常热情,并且把娇娇喊过来,嘱咐娇娇要从始至终陪着夏老太爷,不能怠慢。娇娇立刻笑容满面地搀扶着夏老太爷在贵宾席上落了座。
良辰吉时就要到了,婚礼即将举行,宴会厅的大门口一阵骚动,人们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扬市长来了!”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大门口望去。
只见扬市长在扬娟的陪同下走进宴会厅,扬市长精神焕发,脸上带着由衷的笑容,频频向人们点头致意,完全没有政府官员的架子,和蔼亲切得就像一位长者。
谢浦源快步来到扬市长面前,按照中国传统习俗那样,躬下身子,深深地抱了一下拳,表示由衷地欢迎和感谢。
谢浦源把扬市长请到贵宾席上,廖学铭看见扬市长到席连忙起身让座。扬市长坐在廖学铭的身边,扭头对谢浦源笑着说:“我就坐在这里吧,今天我还有任务呢。”
扬娟微笑地和廖学铭点点头,抱歉地说:“廖行,我昨天下午才回来,还没有来的及回行里,真是抱歉。”
廖学铭半开玩笑地说:“你没回行里,可总行的文件已经到了。”他扭过头对谢浦源说:“谢董还不知道吧?这次扬娟可是作为总行委任的挂职副行长回来的,她可要在这里扎根了。”
谢浦源听到此话,瞬间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愕,但他马上自如地向扬娟伸出手来,“太好了,欢迎扬行长,恭喜你回到这座美丽的城市。”
扬娟心想:“谢浦源真是太有涵养,太绅士风度了,他太知道在什么场合下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的确与众不同,也是个难得的人才。”扬娟也微笑地握着谢浦源的手说:“您说的对,我也很喜欢这座美丽的城市,能在这里生活,真的很好。”
扬市长抬头扫视了一眼豪华的宴会厅说:“新娘子什么时候到呀?你这个新郎官不去接吗?”
谢浦源连忙说:“马上就到。”
扬市长一挥手说:“你去忙吧,别管我们这里,今天你可是重任在身啊。”
谢浦源说:“那好,扬市长和两位行长请自便,我在这里谢罪了,恕我不能久陪。”
扬市长又挥了挥手说:“去吧,去吧,去忙你的吧。”
谢浦源一抱拳,歉意地转身走了。
扬市长又用眼睛在来宾中扫视了一遍,然后压低声音对廖学铭说:“邹涛,没有来?”
廖学铭小声说:“没有。”
“这个邹涛,太性格化了,参加个婚礼又能怎么样?”扬市长说。
廖学铭看了一眼扬娟,为难地笑笑说:“他就是这个脾气。”廖学铭真的是不喜欢邹涛的脾气,但在扬市长的面前他不好多言,并且他早就看出来了,扬娟很赞成邹涛,所以,他只是笑着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一阵鞭炮声,紧接着,一辆扎满鲜花的花车停在饭店门前,人们开始向天空抛洒彩喷,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谢浦源把新娘子迎下花车。
新娘子一身豪华洁白的婚纱,长长的裙摆像一片浮云拖在地毯上,浓黑的头发高耸入鬓,头顶上戴着一个镶有闪亮钻石的皇冠,把她的脸装饰得更加精美。
在婚礼进行曲中,谢浦源扶着新娘子的手走上人生的红地毯,在新郎新娘的前面,一男一女两个花童手里拿着装满玫瑰花瓣的花篮,不停地向新娘子的身上抛洒着花瓣,在新娘的身后,两个金童玉女双手拉起新娘拖在地毯上长长的婚纱。
《数字密码》 第十四章(3)
新娘微低着头,垂着眼帘,双手抱着一团花簇,遮挡住她大半个身子,使人无法看清她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她缓缓地走在红地毯上,她走得很慢,似乎在体味着走在红地毯上的感觉,似乎在回忆那已经流走的岁月,又似乎在展望红地毯将给她带来的人生命运。
如同大部分婚礼一样,按照婚礼的程序,在司仪的主持下,一项一项地进行。最后,在一片热情的掌声中,作为证婚人的扬市长被隆重地请上主席台,台下一片欢腾,婚礼达到了Gao潮,谢浦源的眼睛里闪着亮,脸上闪着光,他所要的效果,所要的意图,所要达到的目的终于实现了。
典礼结束之后,大家开始互相祝酒,道喜,畅谈。新娘子被送到后面,就再也没有露面,人们也似乎把她给遗忘了。于是,接下来的场面,就变成了名不副实的高层次的公关聚会。
谢浦源举着酒杯和宾客们一一敬酒,他端着酒杯走到夏老太爷的面前,兴致勃勃地说:“夏伯父……”他对邹涛的岳父大人称之为夏伯父,仿佛一个亲切的称呼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关心地问,“夏伯父,您吃好了吗?这些菜肴还对您的口味吗?”
夏老太爷连忙欠身说:“很好!很好!很精致,也很美味,无可挑剔,无可挑剔。”
谢浦源面露诚恳之色地说:“夏伯父,这里喧闹,您一定累了,让娇娇陪您到总统套房去休息一会儿,过一会儿还有文艺表演呢,我特意为您点的您最喜欢的京剧,程派的《锁麟囊》,您可不能走啊。”
“是吗?有京剧?太好了!谢董,您可真知道我的心思,我最喜欢程派,那我可一定要看,一定要看。”夏老太爷高兴地连声说,听到京剧,老人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谢浦源看着夏老太爷的高兴劲,脸上露出笑容,他知道自己“曲线救国”的步骤已经奏效,夏老太爷和夏雨涵的出现,就已经说明了邹涛家里出现了分歧,邹涛和夏老太爷产生了争执,而最终夏老太爷占了上风,邹涛成了孤家寡人。
谢浦源感到一阵惬意,他能想象得出邹涛此时一定非常郁闷,一肚子怨气,而又对老丈人敢怒不敢言。邹涛的失意令他心里很舒服,甚至比他结婚还让他畅快。他高高兴兴地举起酒杯和宾客们干了一杯酒,转身放下酒杯,却看见了苏航。只见她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在人群中无聊地闲逛。谢浦源的眼睛跟随着苏航,从服务小姐手里的托盘中取了两杯红酒,分开众人走到苏航面前,微笑地把一杯红酒举到苏航的眼前说:“苏小姐,看见你真让人高兴。”
苏航猛然转头看见谢浦源站在自己面前,手里举着一杯红酒,有些慌张地说:“谢董,您好!向您贺喜了!”
谢浦源从苏航手里拿过饮料杯递给服务小姐,把自己手里的红酒送到苏航的手里,含笑地说:“来,苏小姐,我们干一杯,你能前来,我才喜欢呢,这才值得祝贺。”谢浦源和苏航碰了杯,抿了一小口红酒。
苏航的脸有些发红,她甩了一下头发,好像在自己给自己解围似的,大声开着玩笑说:“有吃有喝的,我为什么不来呀?”
谢浦源也洒脱地笑起来,赞许地说:“说得好!就是嘛,有人求着你来吃喝,为什么不来呢?何乐而不为呢?”谢浦源摊开双手,耸了一下肩膀说:“苏小姐,可是就有人,你求着他,他都不来。”谢浦源话里有话。
苏航似乎也听出了谢浦源的弦外之音,她下意识用眼睛在宴会大厅的来宾中扫视了一遍,仿佛在找那个有人求着都不来吃喝的人,她又马上意识到自己此时的举止不太妥当,立刻收回眼光,岔开话题对谢浦源莞尔一笑说:“谢董,怎么不见新娘子呀?她可真漂亮!”
谢浦源又抿了一口红酒,两眼定定地看在苏航的脸上,若有所思地说:“苏小姐,我认识你晚了一步,我谢某人,一生想要做到的事,没有我做不到的,但唯独这件事,恐怕是我一生的遗憾了。”说着把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脸上显露出一丝怅然若失的表情。
《数字密码》 第十四章(4)
苏航已经听出谢浦源话中的意思,他的话虽然说得含蓄,没有沾半个男女情爱的字,但中心意思已经表露得相当透彻,一时露出尴尬的神情,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苏航的表情,谢浦源立刻轻松自如地笑起来,他用手向楼上一指,爽朗地说:“苏小姐,这里好玩的东西不少,好吃的东西也不少,你自便,多玩一会儿,我去那边看看。”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笑容可掬地离开了。
谢浦源走了,苏航伸长了脖子轻轻地嘘出一口气来,伸手拍了拍有些发热的脸颊,嘴里小声嘟哝道:“真是的,这是怎么了?”然后摇了一下头,一个人向宴会厅的大门口走去。
“怎么?苏小姐,要走了吗?”岳泊海走到苏航的身边问道,话虽简单,声调里却明显地透着阴阳怪气。
“怎么?”苏航瞥了一眼岳泊海,“不可以走吗?”她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自从她第一次见到这个长着一张阴森、消瘦、长脸的岳泊海,她就不喜欢这个男人。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岳泊海停下来,他的声音发尖,“我只是想,邹行长没有来,苏小姐是不是感到寂寞了,所以想走。”岳泊海的话明显地具有挑衅性。
苏航的脸刷地沉了下来,一双杏眼含着瞋怒,两道秀眉挑得高高的,亮亮的眸子刺在岳泊海的脸上,像一把把小刀子要把他脸上那狡诈的笑容刮掉,“您这话我就不懂了,邹行来与不来,和我走与不走,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吗?”苏航歪过脖子说。
岳泊海陪下笑脸,但能够看得出来,那笑是装出来的,皮笑肉不笑,鼻子边那两道深沟里面隐藏的都是诡诈,“苏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怕没有人陪您,一个人没有吃好,没有玩好。”
“是吗?谢谢!”她的嘴角卷起一丝嘲讽的微笑,而后,一转身昂着头,似理非理地哼了一声,踏着一阵哒哒的高跟鞋声走了。
“她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浦源走到岳泊海的身边,目送着苏航走远的背影,脸上带着一丝欣赏的微笑,显然刚才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岳泊海连忙说:“是!怎么?谢董,喜欢她?”
“不是喜欢!”谢浦源回答得很干脆。
岳泊海稍稍一愣,他感觉自己的判断不会错的,难道这次走眼了。
“是爱!”谢浦源斩钉截铁地说。
岳泊海心里嘎噔一下,陡然,升起一丝不祥。
岳泊海尴尬地笑了笑,他手里拿着酒杯,凑近谢浦源的耳边,突然掉转话题压低了声音说:“江威正在稽查账目。”
谢浦源的眉毛明显地抽动了一下。可能这个消息令他很吃惊,也可能他不喜欢在这个时候听到丝毫意外的消息。这是他的婚礼,即便他不喜欢新娘,这也是他的婚礼,但是,他还是不动声色地说:“江威查账?不是廖学铭已经查完了吗?”
“廖学铭是公开稽查王杰负责的账目,已经查完了,扬娟又责令袁靖进行第二次稽查,扩大时间范围,袁靖已经开始了,现在是江威在秘密查账,肯定是邹涛指使的,并且好像已经有点苗头了。”
谢浦源昂着头,举着酒杯向客人们频频点头,兴高采烈地说:“大家要喝得尽兴,玩得尽兴,请随意。”然后,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咬着牙低声愤愤地说:“他不愧是个电脑专家,还有高民手里那把王杰留下的钥匙。这次我失算了,我以为他如果有东西留下,会留给他的前妻,没想到他却留给了毫不相干的高民。”谢浦源停住话,满面春风地和前来祝贺宾客干了一杯酒。他放下酒杯,长叹一声,“看来,我低估他了,他不笨。”
岳泊海从服务小姐的托盘里拿起一杯白兰地递给谢浦源,眼睛瞄着远处廖学铭的侧影,低声说:“廖学铭马上要去美国,如果我们动手,就不能再耽搁时间,要争取时间。”
谢浦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举着酒杯走到廖学铭的面前,岳泊海随在他的身后,他热情洋溢地对廖学铭说:“廖行,恕小弟今天照顾不周,哪天谢某一定登门谢罪。”
《数字密码》 第十四章(5)
廖学铭摆摆手,大度地说:“哪里,哪里,很好,非常好,谢董的婚礼真是无法比拟呀!”
谢浦源爽快地大笑起来,两个人碰了杯,一饮而尽,气氛友好融洽。
谢浦源满面笑容风度翩翩,高举起酒杯,一边向来宾表示谢意,一边不动声色地低声对岳泊海说:“立刻通知阿媛,让她在美国拿下廖学铭,同时拿下扬娟的未婚夫。扬娟现在回来任副行长了,这对我们非常不利。如果她和邹涛捆在一起,我们就难办了,而她又是扬市长的侄女,我们不能对她蛮干。”说到这里,他停住话,拿起一张餐巾纸,轻轻地擦拭着嘴角,同时,继续小声说道:“所以,让她的未婚夫立刻回国带她出国去结婚,这样,我们就可以争取到大把的时间。”
“好,我知道了,立刻去办。”岳泊海接过谢浦源擦拭过的餐巾纸放在服务小姐的托盘里,然后,招呼着来宾转身离去。
在座的所有的人只看见谢浦源在热情洋溢地给众人敬酒,道谢,却看不见他的嘴唇在慢慢的蠢动中流淌出的另一番话语,一个狡诈的阴谋在一片鲜花和祝福中产生了。
谢浦源又神色坦然,满面春风地周旋在宾客之中,那气度,那修养,那潇洒,绝对不同凡响,令人仰慕。
五一节的这一天,邹涛果然没有去参加谢浦源的婚礼,他一个人开着轿车来到郊外去钓鱼,郊外的空气似乎比城市里要好,在加之艳阳高照,鸟语花香,更现出一份宁静。
邹涛背靠着大树,把鱼钩垂在平静无波的鱼塘里,专等着那些嘴谗的鱼儿来偷吃鱼饵,这才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邹涛在经过同岳父大人的一番争执之后,夏老太爷没有妥协,他也没有放弃。于是乎,两人各自坚持各自的立场,各自维护各自的原则,最后,似乎还是夏老太爷占了上风,争取到了大多数群众,携着老伴,带着孙女,让女儿陪着去参加谢浦源的婚礼。邹涛反倒显得孤立了,成了可怜巴巴的孤家寡人。
夏雨涵看着他那沮丧的样子笑了,说:“你就是这样较死真儿,一根筋,去一趟还能矮了你半截不行,肖永声不是也去吗,廖行,扬市长都去,只是你去不得?”
邹涛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你爸爸让你陪着去,我管不了,你们夏家人都去吧。我是不会去的,我们邹家人不去。”
听了邹涛这话,夏雨涵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还邹家人不去呢,就你那个邹家的宝贝女儿喊得最欢,早就等不及了。”
邹涛气呼呼的嘟哝说:“那还不是让你们给教唆的。”
夏老太爷喜气洋洋,携着一家人盛装前往谢浦源的婚礼,临出门时,还特意看了一眼邹涛,那意思是说:“你去不去?现在决定和我们一起走,还来得及。”
邹涛没有吱声,夏老太爷瞪了他一眼,扭身拉着早就跃跃欲试的宝宝气呼呼地走了,夏雨涵一只手搀着父亲,一支手掩住嘴一个劲地笑,夏老太太无可奈何地摇了一下头,跟在夏老太爷的身后。
夏老太爷把一家人都带走了,把邹涛一个人甩在了家里,邹涛便开车来到郊外钓鱼,一个人落个清闲。
鱼塘的水很静,水面没有半丝波纹,似乎鱼都沉到塘底睡觉去了,邹涛把太阳帽向下拉了拉,盖住了额头,他戴着一副大墨镜,遮住了他紧锁的眉头,他双手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肃静的湖面,可在他的心里边就如同开了锅的水在沸腾,在翻滚。
虽然说,再缜密的案情,也会落下蛛丝马迹,也会有突破口。但具体到目前邹涛所调查的案情,似乎没有突破性的进展。虽然调查出一些线索,但那些零散的线索不能有机地联系在一起,把案情向前推进,从而使复杂的案情明朗起来。钱成死了,这个消息对他来讲很突然。本想顺藤摸瓜,结果,这个藤断了。他敏感地意识到,钱成如今的死,在时间上就如同当初他消失一样地及时与恰到好处,他曾经找孙大宇特意让他在公安内部调查了钱成出事的详细材料,孙大宇给他拿来了钱成出事的相片,相片上的钱成被撞得模糊不清。他侧俯在铁轨旁,半个脸庞上都是血,还有被烧灼的痕迹,四肢扭曲,团在一起,根本无法从像貌上去辨别此人就是钱成,但身高和体形确实和钱成相吻合,复印的证件是钱成的护照和国内的身份证,当地公安部门已经认定死者就是钱成。
《数字密码》 第十四章(6)
情况似乎越来越复杂,使邹涛的思维陷入困境。江威经过多少日子的加班加点,最终发现,电脑里的账目有被改动的痕迹,在一年多前出现多笔账目不清的情况,金额高达一个多亿,但目前还不能确定具体数字和款项的来龙去脉。
篡改银行账目,盗窃国家资金,事关重大,邹涛和江威两人甚是震惊。邹涛推测,从时间上看应该是王杰所为,只有王杰有此充足的权利和机会。除了钱成的死,王杰的死,柯利卡,21号,谢浦源,现在出现了银行资金被盗的线索,这一系列恰似毫无关联的事情,细想起来,仿佛都在衬托着一件事情,都在围绕着一个中心,一个目的,“国家资金”。邹涛又想起了那个至今他都没能破译的柯利卡。柯利卡到底是什么?无论柯利卡是什么,或者是要做什么,邹涛意识到,所有的这些情况联在一起,将组成一个特大的阴谋,而他认为这一切的源头就是谢浦源。对于这个结论,他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有敏锐的直觉,虽然直觉不能替代证据,但直觉有时真的是非常准确。
邹涛有些想不明白,想不透彻,谢浦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谢浦源到底有没有阴谋?甚至有时他也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自己是不是错了?罪犯另有其人,而谢浦源真的就像所有人称赞的那样,是一个难得的儒商,一个仗义执言的男子汉。
邹涛本想一个人在静僻的地方好好地休憩一般,让自己的脑子处于真空状态,做一次逍遥的渔翁,晒晒太阳。然而,事与愿违,当他坐在绿草如茵的地上,没有外界的干扰,静下心来的时候,思绪便纷至沓来,似乎比平日更加清晰与汹涌,千丝万缕宛如水塘里的水草缠绕在一起。
长长的鱼杆已经沉到水里大半了,一条大鱼正在鱼钩上拼命地挣扎着,他没有去理会,伸手去掏香烟,而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邹涛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声,声音的沉闷,显露出此时他极不喜欢别人来打搅他。
电话里传来张妈焦急的声音:“邹行长,婉婉生病了,在发高烧,您快来吧!”张妈的声音很慌乱,想必婉婉的病情不轻。
邹涛心里一紧,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没有多问,连忙对张妈说:“张妈,您看好婉婉,我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过去,您等着。”
邹涛从草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拎起旅游袋,连抛在湖中昂贵的鱼杆和咬钩的大鱼都顾不得收拾,一边向汽车跑,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
他把旅行袋扔到汽车里,一脚油门扬起一阵白烟,轿车如箭般飞了出去,而那根高档鱼杆还孤零零地架在湖边,悄无声息地飘在水面上。
邹涛一路飞车向城里驶去,路上他给夏雨涵打了电话,让她立刻去送婉婉进医院,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擦了一把额头上因焦急而冒出来的汗珠。
婉婉是邹涛的掌上明珠,虽然不是女儿,而是妹妹,但邹涛几乎是把她当作女儿看待的。父母亲去世之后,婉婉年龄还小,往日邹家的小公主瞬间没有了父母亲的疼爱,邹涛觉得她很可怜,便承担起了父母亲的职责,不但要照顾她的生活,学业,还要给她更多的一份爱。婉婉的身体虚弱,经常会发烧。于是,为了让婉婉有一个利于养病的环境,邹涛在环境优雅、清静的地段租了一套公寓,又请了张妈专门照顾婉婉的生活。婉婉成了邹家的重点保护对象,连夏雨涵也要让她三分,就是身体健康欢蹦乱跳的宝宝,有时也不得不撅着小嘴迁就这个小姑姑,否则,她知道爸爸是不会答应的。
当邹涛赶到医院的时候,婉婉已经被送进观察室多时,肖永声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火急火燎地在观察室外边踱步,看见邹涛来了,他一把拉住他说:“邹行,您快进去看看吧,问问周医生怎么样了?他们不让我进去。”
邹涛看见肖永声脸色焦急,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问:“很严重吗?医生说什么?”
肖永声急切地说:“不知道,周医生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
《数字密码》 第十四章(7)
夏雨涵看见两个大男人都惊慌失措,便安慰他们说:“别着急,我看不是很严重,你们自己先不要紧张嘛,你们这样会影响病人情绪的。”
邹涛走到观察室门前,轻轻推开一条小缝,看见婉婉躺在病床上,周医生正在给她输液,看见邹涛,周医生摆了一下手,示意他等一等。
一会儿,周医生从观察室里走出来,邹涛一把拉住他,“周医生,婉婉怎么样?有危险吗?”
周医生拍了邹涛肩膀一下,说:“没有,没有,可能是这两天有些感冒,她本来身体就虚弱,所以就不好了,没有大碍,你不用紧张。”
邹涛舒了口气,用拳头砸了砸前额说:“急死我了。”
周医生笑了一下说:“邹行,你不用太敏感,婉婉现在的身体恢复得很不错了,不会有事的。”
“噢!是吗?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邹涛长长地嘘出一口气来,用手抚着胸口,“哎!我这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吓死我了。”
肖永声也哎哟了一声,如释重负般地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也不管身上还穿着出席谢浦源婚礼的名牌西装,一下子蹲在地上,“哎哟,我的妈呀!您还吓死了?我才吓死了呢,我这两条腿都没劲了。”
邹涛看着他疲惫中带着惊恐未定的样子,笑了说:“看来,你还是真着急了?还不错!”
肖永声嚯地从地上站起来说:“还不错呢!邹行,看您说的,我还能是急着玩的。”他苦着脸,摊开两手说:“这有什么好玩的?”
邹涛走向前,拍了他肩膀一下说:“你着急,说明你在乎她,我知道你对她好。”
“哎哟!您饶了我吧!”肖永声一脸的哭笑不得,他摇摇头嘴里嘟哝道:“哎!有您在她身边,我敢对她不好吗?”
婉婉被护士从观察室里推出来,邹涛和肖永声赶紧迎上前去,婉婉的状态还好,看见哥哥和肖永声,侧过头露出笑容,虽然显出虚弱无力,但神致很清楚。
肖永声奔向前俯下身子,拉着她的手轻声说:“婉婉,你怎么样?你吓死我们了!”
婉婉抱歉地笑笑,柔声说:“肖哥,对不起!让你们着急了。”
肖永声说:“着急是小事,害怕你生病。”
邹涛走过来说:“婉婉,周医生说了,你没什么的,就是感冒,住院观察两天就行了。”
婉婉拉住邹涛的手,“哥,要住医院吗?我不想住院,我想回家,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邹涛把婉婉垂在额前的头发替她捋到耳后,哄着她说:“要住院的,你还发着烧呢,我又不是医生,还是住院好,我放心一些,等你出院了,回我那里住。”
婉婉撅起嘴巴,竖起两根手指很不情愿地说:“那好吧,就住两天。”
肖永声握着她的手说;“就住两天,第三天的早晨,我就接你出去。”
“一言为定?”婉婉竖起小拇指。
“一言为定。”肖永声用手指勾住她的小手指。
婉婉笑了。
肖永声推起担架车通过狭长的走廊,缓缓地向病房走去。这时一个高个子头发染成了棕黄|色的年轻男人,从走廊的另一端走过来。他走到担架车旁边的时候,放慢了脚步侧过身子,仿佛是在给担架车让路,而后又侧过头漫不经心地端详了婉婉一眼,于是回转身,若无其事地径直走了。当他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他站住了,回过头看了一眼已经推进病房地婉婉,又看了一眼邹涛,而那眼睛里带着一种别样的眼神,冷冰冰的。
邹涛跟在担架车后面,远远地瞥见一个年轻男人侧身让过担架车走向楼梯,当年轻人回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一双眼睛,突然心里剧烈地抽动了一下,浑身的肌肉似乎在那一瞬的时间里僵硬了。那双眼睛使他想起了什么,那眼神的淡漠,那眼眶里带着的冷酷,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邹涛站住脚,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他再定睛向楼梯的拐角处望去,那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他下意识地向前挪动了几步,楼梯的拐角处依然空空如也,寂静无声,只飘浮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数字密码》 第十五章(1)
十五
晴朗、湛蓝的天空,寥寥地飘着几片白云,和缓的春风把整个大地给染绿了,浓郁的春天也把人们的心情染得清爽,盎然。
省行的咖啡色大楼矗立在一片碧绿之中,尖尖楼顶上的银行标志仿佛和金灿灿的太阳衔接在一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使得这座大楼越发显得庄严,凝重。
一排黑色轿车整齐有序地排列在省行的大门前,每辆轿车都擦得光可照人,汽车马达轻轻地轰鸣着,准备随时整装待发,省行高高的台阶上一字排开,站着一队保安,旋转的玻璃大门反映着阳光的五彩斑斓,犹如无数垂落下的花雨的斑点。
廖学铭破天荒地一身笔挺的西服革履。他头发光亮,面色红晕,步履矫健,连声音都比平时高出了半个调。他迈着大步,身后簇拥着行里的所有领导,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廖学铭笑着向大家挥挥手高声说:“大家工作都很忙,不要送了,请留步吧!”
“行长一路顺风。”
“行长一路平安。”
“行长,早点回来,我们还等着您主持大局呢。”
“大家多费心,多辛苦了!”廖学铭又向大家挥了挥手,那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显得特别的亲切和诚恳,眼睛里荡漾的全是慈祥,俨然就像一位多年修炼得道的高僧。
肖永声和苏航上了廖学铭后面的轿车,临上车之前,肖永声握着邹涛的手,轻声说:“邹行,替我照顾婉婉。”
邹涛笑着说:“最好你早点回来,自己照顾她,不要乐不思蜀了。”
肖永声拉开后车门,坏笑着说:“不会的,就是走,我也要把她一起带走。”说罢,摆摆手钻到轿车里。
苏航在汽车里对邹涛挥挥手,那眼神带着一丝恋恋不舍,有着还没有久别,就盼着重逢的意味。
一阵汽车加大油门的声音,几辆轿车前后鱼贯地驶出省行大楼,转眼之间汇集到车水马龙之中,快速向机场高速公路驶去。
廖学铭仰靠在后排座椅背上,双手放在膝头,眼睛跃过前排的座位,穿过前挡风玻璃注视着笔直的机场高速公路,青灰色的道路笔直平坦,一眼望不到头,公路两旁的灌木像被割倒的麦子刷刷地向后面倒去,廖学铭脸上适才的笑容还没有完全退去,嘴角边依然浮着浅浅的笑纹。省行大楼前那送行的一幕,使他再一次的感悟出和体会到自己位置的重要性,也品尝到享有这种权威的快感。
当飞机冲向云头,穿过厚厚的云海,把海丰市抛在机翼的后面,抛在了云海的那一边,海丰市成为了沧海一粟,一颗小小的沙粒。
飞机跃过高山,跨过太平洋的上空,飞向了地球的另一端,最后终于降落在纽约机场,当廖学铭从机场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是一片金发碧眼了。
总行的人,在机场迎接到了廖学铭一行三人,将他们接送到下榻的饭店,并陪着他们共进了午餐,算是接风洗尘。
廖学铭到底是年龄大了,肖永声和苏航还是精神饱满,欢蹦乱跳。他却已经感到了旅途的劳累,笑容在脸上也变得僵硬了,只感觉上下眼皮直打架,像有无数的小虫在他脸上爬行,困倦不停地向他袭来,但他还是努力地抑制住一阵强似一阵的睡意,克制着时差的疲惫,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经过一天的休整,廖学铭恢复了体力,同当地的美国人一样,走入同一个时间表里,按照议事日程的安排,廖学铭,还有总行的人将和美国某家银行开始进行事务性谈判,洽谈今后合作的意图和各项细节,除了一些宏观规模上的谈判,则更多的是网络技术和融资上的探讨。这对廖学铭是一个难题,廖学铭不懂英文,对电脑、网络这些现代科学技术的细节也是一窍不通,所以,苏航的责任便是担当翻译,而肖永声则就是他的经济技术顾问了。
几天下来,廖学铭三个人是加班加点,白天谈判,晚上就在饭店里和总行的同志一起准备第二天要商讨的问题,几天里,他们没有走出饭店半步。
《数字密码》 第十五章(2)
经过几天的不懈努力,谈判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廖学铭费了很大的力气,苏航翻译得口干舌躁,在总行的大力协助下,两家银行终于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协议和共识。双方都拿出了长久合作的诚意,研究和列举了重要环节上的具体数据和操作规划,以及将来正式运作起来的整个规模,包括资金的调配和储备,最终达成了双方都比较满意的结果,准备签定正式协议。
早晨,廖学铭换了一身专门为此次出国购置的高档西装,打上了一条色泽鲜艳崭新的领带,还破天荒地在头发上喷上了一点定型水,他对着镜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用手摸了摸经过喷洒定型液而略显发硬的头发,又对着镜子把脊背使劲地挺了挺,把手放在微微凸起的肚子上,他对自己很满意,嘴角浮起惬意的微笑,低声嘀咕道:“谁说不懂英文就不能出国谈判,好像只有那些博士生才能办得到,我这次谈判不是进行得非常顺利吗?美国人对我这个不懂英文的行长也相当地尊敬和重视,其实,他们到了中国还不是一样不懂得中文吗?能比我强到哪里去?我这次回去,也可以光荣退隐了。”
廖学铭暗自得意,感觉此次出行不同以往的是做了一件具有历史意义的事情,已往的出国只是参观访问,观摩学习,表面上说是考察,实质上就是走马观花,到国外转一圈。这次是实实在在地干了一件大事,实实在在地谈下来一个项目,即便是在十几年之后,当人们提起这个项目的时候,也会说,当年是廖行长谈判签定协议的,载入了史册。
廖学铭正想得舒畅,肖永声和苏航前来请他出发,廖学铭精神非常之好,调门也高出了一个八度,他大声地嘱咐肖永声在今天的签字议事上,昂首挺胸,拿出中国银行界的气派,虽然是在美国,但不能在美国人面前显得矮他们一截。他还特意低下眼睛看了一眼苏航的裙子,似乎在检查裙子的长短是否合乎中国的风俗。一切准备就序,廖学铭带着苏航、肖永声昂首阔步,精神抖擞地走出了房门。
11点整,宴会厅大厅里,在总行同志的陪同下,廖学铭和美国某银行正式签定了合作意向协议书,当廖学铭写完了最后一个字,落下了最后一笔,在一片掌声中慢慢放下钢笔的时候,他的脸上荡起由衷的笑容,眼睛里闪出少有的灿烂光芒,仿佛都年轻了好几岁。
紧接着是音乐,闪光灯,香滨酒,碰杯,握手,祝贺。廖学铭被人们团团围住,无论是美国人,还是中国人,都想和他握一握手,说一说话。中国人是在异国他乡遇到父老乡亲自然有一种同胞的亲切感,而美国人是要亲眼一睹中国银行界领导者,中国划时代银行家的风采。整个会场里面气氛热烈,友好。廖学铭受到了最高规格的荣誉,他即便是一个省行的行长,然而受这样盛况和重视,与如此的隆重也还是第一次。人们争先和他握手照相,他成了整个会场的中心人物,被人们崇戴,尊敬,令人可望而不可及了。
苏航忙着做翻译,围着廖学铭是团团转,紧张得都顾不上喝一口饮料,而肖永声在签字之后,他这个所谓的顾问就彻底地被冷落了,他躲闪开包围廖学铭的人群,一个人拿着酒杯闲散的在大厅里,乐得自在。肖永声悠闲地在宴会厅里闲转。他和总行的一个同事说:“自从来到这里,我就没吃一顿饱饭,西餐这东西,我总觉得吃不饱。”
“你那是吃不习惯,习惯了就好了,所有美国人都吃这个,吃不饱还行。”
肖永声说:“我也别去习惯它了,还没等我习惯了,我就该走了。”肖永声说着,向放食品的餐桌走去,他刚一转身,拿着酒杯的手却意外地撞在一个年轻女人身上,香滨酒在酒杯里摇晃了一下,险些泼洒在女人身上。
肖永声大惊失色脱口哎呀了一声,连忙躬身道歉道:“Sorry,Sorry,真不好意思。”
只见漂亮女人下意识地把身体一闪,摇了一下头,但并没有露出惊慌和不满的表情,而是用大大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瞥了肖永声一眼。
《数字密码》 第十五章(3)
年轻女人长得很漂亮,但比她的漂亮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性感的身材,修长适中的个子,流线型的大腿,高耸的Ru房,圆润的臀部,不盈一握的腰肢,甚至还有那细长的手臂,削肩,瓜子脸,浅棕色富有弹性的皮肤,挺直的鼻子,仿佛每一个部位都长得恰到好处,无可挑剔,简直令人心醉神迷,好像造物主过多地偏爱于她,使她浑为一体,无懈可击。
肖永声看见漂亮女人站住脚,又抱歉地说:“对不起!真的很抱歉。”肖永声看见女人没什么反应,他一时断定不了面前这个漂亮女人,是中国人,日本人,还是韩国人。然后他又礼貌地换为英语,“Sorry,It is too dad,I make an apology to you for my action,Let me do someting to amend it.”
漂亮女人显然是听懂肖永声的话了,她抬头对肖永声嫣然一笑,什么话也没说,伸手摸了摸胸前项链上镶嵌的那颗硕大的黑色宝石,同时举了一下右手中的杯子,算是对肖永声道歉的答应,而后,调转身子,当她走出两步的时候,她又回过头来对肖永声娇媚的一笑。
肖永声站在原地,脸上一片茫然,若有所思地愣了片刻,待他再去寻找女人的时候,他找遍了整个宴会大厅也不见漂亮女人的半点踪迹,就如同忽然飘然而至的美丽仙女,在瞬间中又俏无声息地飘然而去了。
从宴会上回来后,廖学铭仍然沉浸在兴奋之中,精神也还仍然处于亢奋状态,经过几天辛苦的工作,终于大功告成,圆满地划上一个句号,廖学铭心里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无比的轻松畅快,高兴之余,廖学铭宣布,当晚自由活动,自己安排时间,可以上街购物,也可以走亲访友,更可以睡大觉。
一听要自由活动,苏航高兴得一下跳了起来,欢呼道:“哇!总算盼到这天了,自从踏上这块土地,还没有好好玩玩呢,尽瞎忙了。”
廖学铭半开玩笑地斥责说:“怎么是瞎忙?那是工作。”
苏航一扬下巴说:“哼,对您来说那是工作,千秋伟绩,对我来说,把你们的话翻来翻去的,翻的我头都晕了,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了,那还不是瞎忙活呀。”
肖永声也笑着说:“苏航,兴亏你有一副好嗓子,要是我呀,都要说不出话来了,非口吐白沫不行。”
苏航咯咯地笑起来,跑到廖学铭的面前,“廖行,您晚上和我们一起上街吧,咱们逛逛街,买点东西,吃点特色食品,美国的冰淇淋太棒了,我早就想去吃了。”
廖学铭把西装脱下扔在沙发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真是孩子,吃什么冰淇淋,我可不去,你们去吧!”说着懒懒地靠在沙发上。
苏航说:“您不去逛街,就去看您儿子吧,您到美国这几天还没见过您儿子呢。”
廖学铭头枕在沙发靠背上,伸了伸发酸的胳膊,闭着眼睛说:“今天晚上,我哪也不去,儿子也不见。我要睡觉,我困死了,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廖学铭睁开眼睛指着肖永声说:“她上街,你要跟着啊,可不能让她一个人去。”
肖永声说:“我知道,我肯定跟着她,我还怕她一个人上街让黑人给拐跑了呢。”
苏航不服气地呶着嘴说:“你这是种族歧视。”
肖永声笑着说:“我不是说只有黑人拐骗你,白人骗你就更不行了,黑人骗走你,你还会想方设法地跑回祖国来,要是白人骗走你,你一定不会再回来了。”肖永声一指廖学铭煞有介事地说:“那我们怎么办?走时候三个人,回去两个人,我们怎么向组织交代呀。”
苏航气得哭笑不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走到廖学铭的面前,恳求说:“廖行,您就和我们一起去吧,咱们都来好几天了,您还没上过大街呢。”
廖学铭看上去,真的很疲惫,他坐在沙发上摆摆手,“你们去吧,我要睡觉,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迪尼斯乐园。”
肖永声走向前拉住苏航的胳膊说:“别让廖行去了,明天上午还有活动,让廖行休息吧。”说着拽着苏航就向外走,又扭头对廖学铭说:“廖行,您休息吧,我们不一定几点回来呢,您把门上好锁。”说着把一只手放在门把上拧了拧,检验门锁是否管用。
《数字密码》 第十五章(4)
肖永声把苏航拉出廖学铭的房间,拽着她上了大街。夜幕降临,整个纽约市灯火辉煌,一条条大街交相辉映,宛如一条光华万丈的彩带,摩天大楼上的霓虹灯闪闪烁烁,五彩斑斓,如同一个水晶世界,灯光如昼,车水马龙,神妙无穷。
苏航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每一个橱窗都如同一个绚丽的童话世界,琳琅满目的小玩具更是让她目不暇接,她拿着那些色彩鲜艳、毛绒绒活灵活现的小动物爱不释手,买了一个又一个,不一会儿就装满了一个大袋子。
在一个精品小商店里,苏航看上了一个木制的小木屋。她拿在手里仔细端详,非常喜欢。木屋做工精细,体积虽小,却精美绝伦。古桐色的小木屋,尖尖的屋顶上有一个小烟囱。打开木屋的小门,里面有木桌,木椅,木床,最奇妙的是,在一个小花架上站着一对水晶小鸟,它们相亲相爱地嘴对着嘴,仿佛在亲吻,苏航看得着了迷。
苏航爱不释手,甚至没有和老板娘讨价还价,她把小木屋小心翼翼地包在手绢里,然后放在自己的小皮包里。
苏航和肖永声在纽约的夜景中逗留了整整一个晚上,他们是买了一个高兴,玩了一个痛快,吃了一个酣畅淋漓,是大饱了眼福,也大饱了口福,临近午夜,苏航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吃也吃了,玩也玩了,看也看了,便要回饭店休息。
肖永声对苏航说:“大小姐,你玩够了?尽兴了吗?”
“嗯!玩够了?”苏航摇摇头,“但是,没有尽兴,就是再转上一夜也没够,可时间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廖行睡了没有?咱们该回去了。”
肖永声抬头看了一眼被灯光反映的亮闪闪的夜空说:“廖行早就睡了,我们再溜一会儿吧,今天夜里我舍命陪君子,让你玩个尽兴。”肖永声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提的东西说:“你还想再买点什么?我情愿做你的跟包。”
苏航嘻嘻哈哈地笑起来,“现在你不抱怨给我提东西了?”
“不抱怨,我奉陪到底。”
两个人说笑着又走进一家超级市场,虽然是午夜了,但超级市场里依然灯火通明,熙熙攘攘,夜生活对于外国人来讲是司空见惯,谁要是早早入睡,反倒显得奇怪了。
两个人继续逛街,苏航又被五颜六色的服装给吸引住了,肖永生忽然站住脚拉住苏航说:“苏航,咱们给邹行打个电话吧?”
苏航一愣,然后兴奋不已地说:“好啊!太好了!我来打。”然后又皱着眉,搬着手指计算着时差说:“现在是中国的几点钟呀?邹行会不会在睡觉?”
肖永声点着她的头说:“现在应该是你睡觉的时候,那里肯定就不是睡觉的时候了。”肖永声稍稍计算了一下说:“应该是下午吧。”
肖永声还没说完,苏航就转身迫不及待地向电话厅跑去,她一边跑,一边回过头来对肖永声喊道:“快来呀!快点。”
肖永声加快了脚步。
廖学铭闭着眼睛昂靠在沙发上,一只手压在额头上,房间里一片寂静,此时,他重重地舒出一口气来,全身的感觉是疲惫,轻松,兴奋,满足,还稍稍有一些激动。谈判成功,协议签定,他大功告成,如释重负,可以满载而归了。
廖学铭睁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轻轻地打了两个哈欠,用手按了按发酸的肩膀,站起身来,从衣柜里拿出黑色公文箱,放在桌子上,他刚要打开,又停住了,好像想到了什么,走到房间门口,亮出‘请勿打搅’的字样,然后把门关好,还特意又用手拉了拉,感觉万无一失了,才又走回到客厅里,小心翼翼地打开皮箱,把签署好的文件拿出来,坐在沙发里翻看起来,那专注的样子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慢慢地,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廖学铭的右手使劲地在沙发扶手上啪地拍了一下,站起身,嘴里喃喃地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把文件又小心翼翼地放进公文箱里,然后上了锁,用手把密码旋转好,他又看了两眼,感觉一切妥当。这才拿起一瓶红酒倒了一杯,心满意足的慢慢地抿了一口,他把红酒含在口中,让酒的香浓在唇齿之间荡漾,而后再慢慢地咽下去,品尝着它的余香。他踱到窗子前面,向窗外的远处眺望,自从到了美国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站在窗子前去欣赏纽约的夜景。
《数字密码》 第十五章(5)
纽约像一颗璀灿的明珠镶嵌在星光灿烂的夜幕下,整个城市犹如一个精美的模型尽收眼底。一条条大街,星罗棋布,纵横交错,闪烁晶莹的灯光,五彩斑斓,使整个城市披上虚幻的色彩。
廖学铭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感觉仿佛整个人的身体都轻松爽快,他昂头把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又倒满一杯,慢慢地品尝着那酒中甘醇的味道。
一杯酒下肚,廖学铭感到脑子开始发热,身上的血液都流淌起来,浑身的骨头都松散了,有着一种瘫软的感觉,想睡觉,甚至想起了女人。
廖学铭心里笑了一下,晃了一下脑袋,想女人这是他一辈子都没有的事情,在异国他乡想起了女人。
廖学铭把喝了半杯的红酒放在桌子上,转身走进浴室,美国五星级饭店里的浴缸,自然是第一流的,既豪华,又舒适,躺在宽敞的浴缸里,如同躺在一个小型游泳池里,又像躺在席梦思床上,水里飘出淡淡的香气,使人有一种飘然欲仙的感觉。
廖学铭的头枕在浴缸的边沿上,他闭上眼睛,让温暖的水在他的身上轻轻地荡来荡去,柔软的水按摩着他的全身,使他全身心都得到了充分的休憩,所有的骨节都舒展了,他感觉此时从身体到神经都达到了最充分、最彻底的放松,达到了一种极至的状态。
洗浴之后,廖学铭披上睡衣,吹干头发,他照着镜子看了看,用手摸摸光滑的下巴。他走出浴室,来到桌子旁端起适才喝剩下的那半杯红酒,又站在窗子跟前,抬头向无边的夜空望去。
夜更深了,如缎的天幕上星移斗转,夜空如幽静荒漠的苍穹,静谧地如同一张大大的黑帘子,然而正遮住什么隐秘。
廖学铭喝干了酒杯里的红酒,转身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忽然,他的眼珠定住了,一动不动,他的眼睛死盯在桌面上,半张着嘴,双手停在半空中,脸上仿佛泼上了一盆冰水,冻上一层冰壳,动弹不得。
半晌,廖学铭才从震惊中回转过神来,同时额头上浸出一层汗珠,他使劲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自语道:“是我记错了?我明明记得是放在桌子上的,怎么没有了?”他下意识地看向房门,房门关得很好,纹丝不动。
廖学铭盯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又呆呆地愣了半晌,“不对!我的公文箱呢?我是放在桌子上了。没错!”
而后,他突然像发了狂的豹子,在房间里开始疯狂的,扫荡般的翻找,客厅,卧室,浴室,洗手间,阳台,衣柜,写字台,浴缸,洗手池,床上床下,屋里屋外,能找的地方他都找遍了,就是不见黑色公文箱的踪迹,他奔向房门,用手晃了晃门扶手,房门紧锁着,完好无损,没有半点被撬的痕迹。廖学铭开始脸色发白,双手颤抖,浑身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如同刚刚从浴缸里捞出来一般。
床底下没有,桌子底下也没有,他知道那些地方是没有的,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把公文箱放在桌子上,还特意上了锁,最后还特意又转动了两圈密码,怎么会转眼之间就不见了,是见了鬼,还是碰上了江洋大盗?廖学铭从地毯上爬起来,抹了一把额头上滚下来的汗珠,一ρi股跌坐在沙发里,他脸色蜡黄,喘着粗气,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如今紧绷到了极限,一触即溃。
廖学铭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公文箱里放的是中美两家银行签定的谈判协议书,除了协议书还有具体操作的计划书,其中有很多具体细节上的详细数据和运作的渠道与途径,如果把这些文件丢了,不要说行长的位置难保,弄不好还要吃官司。廖学铭只觉得眼前发黑,两手冰凉,浑身就像掉进一个冰窟窿里,但他想不明白,放在桌子上的公文箱怎么就会不翼而飞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此时,廖学铭感觉每一分钟对他都是一种煎熬,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报警?向总行报告?”这个念头刚一闪现,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不!不行!不能上报,如果一报告,事情就定性了,自己就要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就全完了,再等等看,再等等,再冷静地想一想,我把它放在什么地方了?也可能一会儿它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廖学铭的额头上又开始冒汗,大颗大颗的汗珠落下来。
《数字密码》 第十五章(6)
半晌,噹噹几声敲门声,廖学铭浑身不禁痉挛了一下,嗖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两眼死死地盯着房门,他慢慢地走到房门口,伸手要打开房门,但又马上停住了,他犹豫了一瞬,把手心中冒出来的冷汗在睡衣上擦了擦,束好睡衣的腰带,下定决心似地喘了一口气,清了一下嗓子,“谁呀?”同时伸手拉开房门。
房门外站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长发披肩,面目清丽,亮晶晶的眼睛,尖尖的下额,一张微笑中的小嘴,素雅的长裙,俨然一副淑女打扮,然而,在她的项链上有一颗硕大的黑色宝石,她面色谦和地站在房门口,右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公文箱,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廖学铭满脸惊骇,这一吓非同小可。他惊愕地呆愣在房门口,丝毫动弹不得,眼睛死死地盯在女人手中的黑色皮箱,还有站在女人身后儿子的身上,女人嫣然一笑,没有等廖学铭发出邀请,便自动从容地径直走进房间,并随手关上房门。
女人站在廖学铭的面前,又微微一笑,把手中的皮箱向廖学铭一举,“廖行长,怎么?您不认识它了。”说着把皮箱放在桌子上,廖学铭曾经放置的地方。
廖学铭的儿子也笑了一下,拍了一下父亲的肩膀,“老爸,怎么了?别发愣呀?看见儿子也不高兴点。”说完话,便满不在乎地随手抄起桌子上的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转身上了阳台,把廖学铭和女人留在房间里。
廖学铭没有理会儿子,他的眼睛一直跟随着女人手中的皮箱,而脑子似乎却在一个空白点上,什么也没反应过来。当女人把皮箱放在他刚才放置的地方,他才猛然在瞬间中回过神来。他一步急跨过去,顾不得询问,扑到桌子跟前,手忙脚乱地打来皮箱,检查里面的文件,当他确定里面的文件完整无损,没有短缺之后,他这才如撒了气的皮球一ρi股跌倒在沙发里。
片刻,廖学铭仿佛才从恶梦中惊醒过来,他慢慢地抬起头,用探询地眼睛看着女人说:“皮箱怎么会在你手里?”
女人莞尔一笑说:“廖行长,您这是怎么了?皮箱不是您亲手给我的吗?您怎么忘了?”
“我亲手给你的?”廖学铭被震怒了,他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说道:“胡说!我没有给你过皮箱。”他指着女人,“你是偷我的,你是个小偷。”
“小偷?”咯咯,女人笑了起来,扭动着腰肢,走到廖学铭的身边,狐媚地一笑,扬起纤细的小手抚摸了一下廖学铭的脸颊,“廖行长,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吗?我们不是合作嘛。我们合作得不错呀。嗯!”女人扬了扬下巴。
廖学铭哪里经过这样的场合,他惊恐地倒退了一步,瞪着惊慌失措的眼睛急促地把脸向后仰去,如同躲避毒蛇的芯子一般躲避着女人滑腻的手。他使劲甩掉女人挽着他胳膊的手,指着她愤怒地喊道:“你胡说,我从来就不认识你,谁和你们合作,是你偷了我的皮箱。”
女人斜乜了一眼廖学铭,一点也不着急,她看见廖学铭急了,反倒更加泰然自若,她回转身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慢慢地凝视着廖学铭说:“廖行长,别急嘛,您这样合作的态度可不好。”
“谁和你合作?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窃我的文件?”
“这您就别问那么多了,这不需要您知道。”
“你们是经济间谍?窃取我们银行的经济信息,经济机密,破坏国际经济市场。”
“那倒不一定,没那么严重,也可能我们什么也不做,只不过是拿来玩玩。”
廖学铭脸色铁青,额头上还有一层汗珠,他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放肆!拿来玩玩?!你还敢明目张胆地坐在我这里。我要报警!报警!”他喊着狠狠地指着阳台上自己的儿子。他心里已经很清楚,儿子和面前这个漂亮女人同为一伙,说不定连他来到纽约的消息都是儿子提供的,他气急败坏地走向电话机,顺手抄起电话。
女人把翘着的二郎腿拿下来,换了一个姿势,不紧不慢地说:“您报警吗?好啊!您请便!”女人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本小姐欢迎您报警,不过,在警察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本小姐已经走了,您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偷了您的文件?我是谁?”女人指着自己,“您又上哪里去找我,也可能你只能证明你自己遗失了重要文件,别的什么也证明不了,只会把自己拖进泥潭。噢,对了!”女人双手一拍,“您还可以说是你儿子带我来的,所以,是你们父子俩人合伙做的案,你首先要负起全部责任,向总行交代你是如何遗失了文件,全盘作废你们和美国银行谈判的内容,停止合作项目,您的这个行长的位子恐怕也就不那么牢靠了。”女人走到廖学铭的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把头伸到他的脑袋旁边,盯着他的眼睛说:“恐怕您是晚节不保,一辈子前功尽弃了,是不是要吃官司,蹲监狱,也未可知。”女人摇了摇头,一副遗憾的表情。
《数字密码》 第十五章(7)
廖学铭完全傻了,呆若木鸡,他的手从电话机上陡然垂落下来,双手禁不住的颤抖,女人的话像一颗炸弹在他的胸膛里爆炸了,炸得他魂不附体,浑身无力,天旋地转。
女人又温柔地伸出纤细的小手,爱惜地抚摸了他一下头发,这一次廖学铭已经没有力量躲避开了,他痴呆在原地。
女人转身一指公文箱:“其实,皮箱已经完璧归赵,什么也不少,您大可不必惊慌,对于您来讲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女人说着,向站在阳台上他的儿子一挑尖尖的下巴,那意思是在征得他同样的认可。
这时候,廖学铭的儿子走进房间,他倒了两杯红酒,一杯递到还在发愣的父亲手里,自己把另一杯酒一饮而尽说:“老爸,其实对于您来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您这样做并不难,我们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您也从来没有见过我们,不是吗?”他一耸肩膀,说得轻松自如。
廖学铭仿佛不认识儿子一样,极端恐慌和惶惑地看着儿子,最终他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一言不发地瘫坐到沙发里,双手抱住头。
女人知道廖学铭已经默许了,不会再采取任何激进的行动,她向廖学铭的儿子使了一个眼色。廖学铭的儿子走到父亲的面前,弓下身子说:“记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们今天没见过面,明天晚上,我要请您吃饭,您一定要按时出席呀。”说着按了按父亲的肩膀,转身走向房门口,突然他又停住脚步回转身说:“噢!对了!带上您那个漂亮的翻译也可以,她还真漂亮,挺招人喜欢。”然后拉开房门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闪身走了出去。
女人走到廖学铭的身边,弯下腰把娇红欲滴的嘴唇贴到廖学铭的耳边,轻声说道:“记住了?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做个好梦,OK!goodnight!”而后,把嘴唇贴到廖学铭的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走出了房间。房门轻轻地在她身后关上了。霎时房间里恢复了一片肃静,仿佛在这个房间里什么也没有曾经发生过。
女人轻车熟路,径直乘了电梯,出了饭店大厅。出门时,对着门童和蔼地微微一笑。她出了饭店,乘上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酒吧。”出租车崛尘而去。
这时,已是凌晨,苏航和肖永声拎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苏航走到廖学铭的房门前说:“不知道廖行是不是睡了?喊他吃点宵夜吧。”说着伸手就要去敲廖学铭的房门。
肖永声急忙一把拉住苏航的手,用身体挡住廖学铭的房门说:“别敲了,廖行肯定休息了,他累了,别打搅他了。”
苏航缩回手,撇了一下嘴,懒洋洋地说:“嗯!是的,好吧,晚安!”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苏航逛了大半夜的大街,其实也已经很累了,她冲了一个热水澡,趴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立刻便睡了过去。
肖永声回到自己房间,他没有开灯,借助于月光和路灯透露进来的光亮,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站在窗子前。他的脸色沉重,萧瑟,与刚才和苏航在一起时判若两人。他慢慢地喝着红酒,昂着头,长久地凝视着闪着月光的夜幕,不知道是在数满天的星斗,还是在窥测星空中宇宙的奥秘。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永声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座钟长短不齐的表针在有规律地移动,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他一昂脖把酒杯里的红酒统统喝尽,把酒杯扔到桌子上,转身大步走进浴室,把水笼头开到最大,让水如同瀑布一样从他的头顶上倾泻下来,砸在他的头上和身上。
廖学铭在房间里如同困兽一般,全身都要爆炸了,只想着要咆哮,要呐喊,但嗓子里发干,就是发不出声音来,像堵塞着一团东西,咽也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苏航回来的时候他根本没睡,他瞪视着两只发红的眼睛,如同困在笼子里的豹子。
他紧锁着双眉,搓着双手,脸色蜡黄,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拿起电话,犹豫地又放下,然后再拿起来,再放下,几次三番。他把电话机拿在手掌心中掂着,仿佛有着千斤重,最终他还是把电话机放下了,嘴里喃喃说:“不能讲出来,不能讲!”
《数字密码》 第十五章(8)
廖学铭在心里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权衡着利弊。女人的话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回响着。他不得不承认,女人击中了他的软肋,命中了他的要害。女人说得没错,此事一旦暴露,他将晚节不保,一辈子的心血不但前功尽弃,而且毁于一旦,说不定还会吃上一场官司。他的生活将彻底地完结,堂堂一个省行行长就将成为全行,乃至全国银行界的话柄,成为人们引以为戒的反面教材。即便是他主动报案,主动自首,他也难逃其咎。失职,失窃的责任,后果将一样惨痛。当晚的自由活动是他决定的,苏航和肖永声外出也是他同意的,文件的保管一直是他一手负责,他就是拿出浑身解数也是难逃这一劫。他想,如果自己主动去汇报,即便盗窃文件者什么行动也不采取,总行也会按重大事故来处理,和美国银行所签定的协议,会按照经济信息外泄而停止实行。重则,全部作废;轻则,也要重新谈判,修改原有的内容。而自己也就成了罪魁祸首,难辞其咎,百分之百会罢官免职,并且还要陪上儿子。如果不去报案呢?”他的脑子里快速闪过这个念头,“不去报案,隐瞒下来,没有人知道,也可能人不知鬼不晓。主动上报,是必死无疑,而隐瞒下来,可能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廖学铭想到这里,越发感觉这件事情是坚决不能向上级汇报,断不能声张,自己清苦一生,马上就要光荣引退,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毁掉自己的一世清白。
廖学铭额头上的冷汗还在不停地往外冒,浑身还在颤抖,像打了摆子,但他的决心已定,闭口不说,就是打死了也不能说。
廖学铭如同跌进了一个噩梦里,无法自拔,恐惧的阴影挥之不去,半夜里他又接到女人打来的电话,犹如午夜凶铃。女人在电话里娇腻腻地说:“廖行,希望您能保持沉默,我们不会为难您的,您还做您的行长。”女人咯咯地笑了。
女人的笑声在漆黑寂静的午夜使廖学铭的头发根都竖起来了,浑身布满了鸡皮疙瘩,一身一身的冷汗不断,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恨的,或者是悔的,还是悔恨交加。廖学铭这次是彻底地崩溃了。
《数字密码》 第十六章(1)
十六
夏季的大海,水特别的蓝,整个海面罩上了一片黄澄澄,亮晶晶的光泽,像撒上了一层金沙,空气中每一个粒子带着湿润,带着凉爽,染上了诱人的颜色。
而邹涛并没有感觉到大海的湿润和惬意,他的心里干燥,郁闷,他对柯利卡的调查加快了步伐,他感觉不能继续固守在程序、证据和法律的圈子里转圈圈了,他要有所突破,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环节,利用一切可以调查的机会,利用一切可以寻找的线索,去寻觅他要寻觅的东西。
扬娟回到省行任挂职副行长,这无疑助了他一臂之力。在他和扬娟交换意见之后,他们都感觉虽然形势不明朗,还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但轮廓已经凸现出来,脉络也越来越清晰,一旦烟雾散去,庐山真面目便会大白于天下。
邹涛抽出时间又去了一次拘留所,见了前总经理,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前总经理说:“钱成死了。”
前总经理在一瞬间脸上透露出吃惊的神情,但马上又显露出一丝质疑的表情,只是简单地重复了一句说:“钱成死了?”语气里不妨带着怀疑。
前总经理的面部表情并没有逃过邹涛眼睛,“你怎么看?”
前总经理摇摇头模棱两可地说:“不知道?
“你怀疑?”
“我在这里太久了。”他所答非所问。
邹涛说:“你很快就会出去了,但你少了一个副总。”
前总经理沉吟了片刻说:“钱成好象有一个黄中的护照,并且好象在美国银行还有一个用这个名字开的账户。我以前也是偶然知道的,但我没留心,不敢确定,情况不一定准确,只能供你参考。”他抬起头,看着邹涛说:“你是银行行长,也可能你有办法去证实。”
邹涛看着前总经理说:“谢谢!下次我们不用在这里说话了。”
前总经理说:“但愿吧!”
邹涛回到银行,立刻给在美国银行的朋友打了电话,请求帮助查找黄中的账户,朋友在电话那边说:“老兄,美国银行制度森严,这可是违反规定的事情,你让我丢饭碗呀?”
邹涛对着电话大声说:“这可是关系着咱们国家资金的事情,事关重大,你就违反一次规定吧,丢了西餐的饭碗,回来吃中餐。”
朋友半埋怨、半开玩笑地说:“邹涛,你就害我吧!也就是你,下不为例。”
邹涛也笑着说:“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回来,我请你喝酒。”
放下电话,邹涛又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孙大宇,恳求孙大宇帮他查找在海丰是否有用黄中这个名字注册的护照,并且是否有黄中的出境记录。
邹涛再一次拿出钱成死于火车事故当时的现场照片,他仔细观察,感觉死者已经面目全非,事实上,从相貌上已无法断定是钱成,然而当地警察又没有做血型鉴定,只是凭借死者口袋里身份证件来确定的死者身份,邹涛突然感觉钱成的死仍然充满了谜团,而钱成死了,很可能黄中还活着?
晚上,邹涛回到家里,看见夏雨涵正在卧室里收拾东西,准备带旅游团到新加坡、泰国去旅游,邹涛对夏雨涵说:“哎!你这次去泰国正好替我办件事情,你去得还真及时。”
夏雨涵瞥了他一眼,板着脸说:“你不会是让我给你去当侦探吧?”
邹涛笑了,“还真让你猜对了,看来,知我者,老婆也,还是我老婆最了解我,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夏雨涵白了他一眼,“让我去泰国调查谢浦源?可你别忘了我带的可是旅游团,不是克格勃小组,而且是旅游局给我发的工资。”
邹涛走过去搂住夏雨涵的肩膀,说:“我再给你发一份工资,连我的工资都一并给你。”
“哎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夏雨涵用手划了一下邹涛的脸说:“难得你的嘴巴今晚这么乖,让人都有点受不了,好像你皱着眉头我倒更习惯些。”
邹涛笑了起来,坐那里看着夏雨涵收拾东西,夏雨涵把收拾好的皮箱锁好,又白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说:“可也真是的,你既然对破案这么有兴趣,当初为什么要学经济,而不去学刑侦呢?”
《数字密码》 第十六章(2)
邹涛站起身来,帮夏雨涵把皮箱提到客厅,他把夏雨涵拉到沙发上坐下说:“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当刑侦。我甚至希望有一天所有的警察都无事可做,全都下岗。如果那样,我们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我们可以踏踏实实的做我们的学问,搞我们的经济,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夏雨涵依偎在他怀里说:“自从你从新加坡回来,就没见你笑过几天,老是一脑门子的官司。”
邹涛叹口气说:“我倒是想笑呢,你以为我不想笑,可有让你笑的事情吗?这一件事跟着一件事。”
“也不知道你们银行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所有的行长都像你这样?廖行也不笑吗?”
“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这些事我笑不出来。”
一句话倒使夏雨涵噗哧一声笑了,“看你,其实想开点就什么都有了,我还不知道你,就爱钻牛角尖,办什么事太认真。我告诉你,时代在变化,现在什么事情都不能太讲认真了。”
邹涛捋着夏雨涵的头发,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哎!我现在和廖学铭的分歧越来越大了,其实我不想这样,我还是很尊重他的,可是在一些原则问题上我们老是想不到一处,我也不知道是我出了问题,还是廖行出了问题。”
“你们两人都没有问题,也都有问题。”
邹涛扭过头看着她说:“这话怎么讲?”
“其实,有些问题你一闭眼睛就过去了,可你非要睁大了眼睛,因此,你就越看问题越多,越扯线头越长。应该说,有些事情就看你怎么去处理了。”
邹涛若有所思地说:“如果大家都这样,能行吗?这个社会还是需要公理的。”
“哎!”夏雨涵叹了一声,她知道,她改变不了他,如今社会变化莫测,有多少人在这瞬息万变中在变得圆滑,变得自私,变得患得患失,而只有他没有变,她把头靠在邹涛的身上,“你说吧,让我做什么?”
邹涛拉起夏雨涵的手,“你到泰国之后去找一下鲁警官,让他帮助我查找有没有一个叫黄中这个名字的护照在泰国境内,或者从泰国转到别的国家去了。”
夏雨涵抬起疑惑的眼睛说:“你是说钱成还有一个叫黄中的护照?”
“是,这是他们公司前总经理提供的线索。”
“钱成不是死了吗?”
“谁知道?也可能钱成是死了,可黄中没有死。”
夏雨涵更加疑惑地摇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钱成这个人我是认识的,查出黄中的护照,我可以去辨认相片,看是不是钱成。”
邹涛兴奋了,“太好了,你真聪明。”说着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还有,就是谢浦源的情况,有人反映谢浦源曾经在泰国有过走私行为,引起过泰国警方的关注。”
夏雨涵点着头说:“我记住了。”她又担心地看着邹涛,“邹涛,你是不是太神经过敏了,也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很多商人在他们创业初始聚集资金的时候或多或少的都采用过不正当手段,或者打过擦边球,但当他们有了一定规模之后,就转而走上正轨。因为任何人都知道非法经营,永远摆不到台面上。我想,谢浦源如今有了这么大的规模,他现在不会再走私,也可能是你过于敏感和正统了。”
邹涛靠在沙发上,抱着双臂,面色凝重地说:“我说的不是走私。”
“那是什么?他一个商人还能有什么?”
“不然,也可能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邹涛抬起眼睛看着夏雨涵说:“真的,可能会很糟,你想象不到。”
夏雨涵被邹涛的情绪所感染,她不说话了,两个人相互地凝视着,邹涛伸出双臂把夏雨涵拉过来搂在自己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邹涛不是一个易于表达情感的人,更不是那种赤祼祼地对女人去表达情爱的人。结婚十几年了,邹涛和妻子这样静静地默默地相拥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并不很多,邹涛和所有创造事业的男人一样,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都投放在了事业上,忽略了与妻子的相聚与缠绵。虽然每天同处一室,但他满脑子塞满了各种事务,依然没有更多的闲暇去和妻子卿卿我我。此刻,邹涛心里忽然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一种对女人的冲动,一种想要拥有她,得到她的冲动。邹涛搂紧了她,把火热的嘴唇紧紧地压在她柔软的嘴唇上。他勒紧了她的双臂,看到她的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一双被情爱点燃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一阵狂躁,一把抱起她,快步走进卧室。
《数字密码》 第十六章(3)
仿佛除了新婚的时候,多少年来,邹涛都没有经过这种迫切的激|情了,需要一个女人,渴望去爱一个女人,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他年轻的时候。
夏雨涵无言地依靠在邹涛的怀中,脸色绯红,还含着一丝羞涩,她默默无语地抓着邹涛的手,低声说:“我真不想再做旅游这个工作了,等我跑完这趟,我就辞职。”
“为什么?”邹涛抚摸着她头发说。
“我只想呆在家里守着你,哪里也不去。”她昂起头,“像现在这样,永远这样。”她一只手紧紧地拉着他,仿佛唯恐自己一松手他会跑掉,或者自己稍一松手就会失去这只强有力的手臂。
一串黑色轿车驰骋在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邹涛等人到机场去迎接凯旋的廖学铭,廖学铭此次出访可以说是满载而归,不但圆满完成了谈判任务,而且表现得相当出色,几个行长都对廖行长此次的丰功伟绩赞不绝口。
轿车停在机场大厅门前,廖学铭随着人流走出来,肖永声依然是神采奕奕,风流倜傥,苏航面色红晕,婀娜娟秀,只有廖学铭略显消瘦,脸色也不好。
邹涛和扬娟一行人迎向前去,欢迎他们载誉归来。
邹涛握着廖学铭的手,诚恳地说:“廖行,祝贺您,此次取得如此大的成功,您辛苦了!”邹涛的话是发自内心的。
扬娟也走向前,“廖行,欢迎您回来,想必您很累了,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吧。”
廖学铭谈笑风生,情绪盎然,但仍然掩饰不住他精神的欠佳,使所有人都感觉这次廖学铭是付出了很大的辛苦,的确劳苦功高,功不可没。
一行人乘上轿车,肖永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转头对坐在后座上的扬娟和邹涛说:“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吃一顿饱饭,我要再不回来,就要饿死了。”
邹涛看了一眼扬娟笑了,“你看看他,你信吗?”
扬娟歪过头打趣地说:“看你说的,可怜巴巴的,美国遍地都是吃的,还能把你给饿着了?”
白越峰驾驶着汽车,脚底下踩着油门说:“他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又卖乖,去了一趟美国,回来还抱怨美国把他给饿瘪了。”
肖永声说:“你们可不知道,美国人赚钱赚得都没时间做饭,整天吃那快餐和三明治,我哪咽得下去,你看把廖行吃得人都瘦了,脸都黄了。噢,对了!”肖永声又一指扬娟,“很利于你们女人减肥,你看,苏航更苗条了。”
邹涛说:“这才是胡说呢,我看美国人个个都壮得和牛似的,没几个瘦的,费城市长带领全城的市民减肥呢。”
扬娟说:“是呀,我也没看见把谁给饿坏了。”
白越峰一边开着车,一边接过话说:“就是的,扬行说的没错,要我看你不是饿瘦的,是累瘦的吧,整天闲不住地到处去玩,不累瘦了那才怪呢。”他瞟了一眼肖永声说,“哎!我说,你去没去红灯区开开眼呀?那可都是金发碧眼,你不开一次洋荤。”
肖永声说:“去你的,别瞎说,让领导以为,我真到那种地方去了呢。”
白越峰坏笑着说:“别人认为没关系,只要邹行不认为就行了,否则你的媳妇就没了。”
扬娟接口说道:“他要真去了那种地方,不光是媳妇没了,乌纱帽也没了。”
肖永声哈哈大笑起来,“得,得,你们就方我吧,你们两位,一个人管着我的媳妇,一个人管着我的乌纱帽,我还敢上那种地方去呀,除非我活腻味了,找死呢。”
白越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方向盘在他手里直打晃,汽车开始在马路上画龙。
邹涛也不禁笑出了声,他一边笑一边提醒白越峰,“哎!你别笑了,注意安全,你手里可是有好几条人命呢。”
几个人正在说笑,邹涛的手机响了,他喂了一声,随后柔和地说:“雨涵,你到机场了?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停了一会儿,他又说:“好了!我都记住了,宝宝你就放心吧,不过,你也记住,到了泰国马上就去找鲁警官,我等你的消息。”
《数字密码》 第十六章(4)
邹涛关了手机,向扬娟一扬手里的手机,“是雨涵。”
扬娟似乎很不在意,眼睛看向车窗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白越峰漫不经心地说,“邹行,嫂子又带团走了?您又成了孤家寡人了吧。”
邹涛说:“是啊!没办法,她都不想干了,说是这次回来就想辞职了。”
肖永声没有吱声,脸色有些严肃,从反光镜里深刻地看了邹涛一眼。
一串颇有气派的车队回到省行,更多的人把廖学铭迎进他的办公室,大家问寒问暖,关心备至,好不热闹。
苏航被女孩子们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一片讥讥喳喳的笑声,苏航拿出特意带回来的糖果和绒毛小玩具送给伙伴们,女孩子们看着那些可爱的小动物高兴得不得了,苏航趁着大家兴致勃勃的时候,悄悄地溜出来。
她来到邹涛的办公室,房间里没有人,她站在写字台前,环视了一眼四周,感觉到一股温馨的气息,她用鼻子嗅了嗅,仿佛在体味那丝亲切的气味。她从写字台上拿起邹涛和女儿的合影,爱恋地用手指抚摸着照片中的邹涛,然后歪过头笑了笑。从纸袋里掏出一个手绢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把那个木制的小屋放在照片旁边,又站着看了几眼,感觉还不错,这才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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