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有什么重物撞在我身上,我一惊,睁开眼。
天已经蒙蒙亮了,东边泛起淡蓝的微光,天空只剩下启明星闪耀。
只见芦苇□着身子,双手抱头在我身旁滚动,浑身筋肉痉挛凸起,眼睛瞪得大大的,牙齿将已经发紫的嘴唇咬出了血,表情痛苦极了。
“你怎么了?”我慌忙坐起身,走足无措的看着他。
他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胸脯急速的起伏着,他用一双已经涨得血红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我。片刻之后,再度痛苦的抱着头部挣扎起来。
“大成哥——”我发出惊恐的叫声,因为刚才芦苇看着我的眼神太可怕了,那简直就不像是人类的眼睛。
“大成哥!”我跌跌撞撞的奔出门,来到隔壁的屋子。老大他们喝醉了酒,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在睡梦之中胡乱的抢着毯子往自己身上盖。
“大成哥!大成哥!醒醒!”我用力摇晃着大成哥。
“小兔崽子!天还没亮呢,你鬼叫什么?!”摇不醒大成哥,没有喝酒的豆芽却被我吵醒,他爬起身对我吼道。
“他、他——那个男孩...”
“怎么了?”豆芽看我脸色不对,人也完全清醒了,一骨碌的爬起来。
我立刻拖着他来到隔壁间。
芦苇已经口吐白沫,眼睛翻白的半躺在那里,手指僵硬紧紧握拳,指节握成惨白色,一条条青筋隐约可见。
豆芽这下也是六神无主,连忙跑过去掐他的人中,又啪啪的使劲在他脸上打了两巴掌。芦苇突然大吼一声,整个人猛的蹿起来,狠狠的用头顶撞了豆芽的胸膛。
瘦弱的豆芽被他撞开,倒退五六步远,抽着凉气捂着胸口,抬头刚想发作却看见芦苇死死的盯着我们,露出恨不得把我们撕成碎片的眼神。
“你、你在这守着,我去叫人!”豆芽大腿颤抖着,夺门而逃。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那个在木板床上翻滚成一团,不住挣扎低吼的男孩。
不一会儿,豆芽带着达娃和次仁冲进来,次仁见此情景,二话不说,操起绳子,命令呆愣在那里的我们三个一起按住芦苇,用绳子将他捆了个结实。
他四肢动惮不得,只好扭动着身子,用哀怨的目光盯着我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下来。
我的手臂被芦苇胡乱的划出三道血痕,血流不止,我忙找了块破布紧紧捂住。
比起我们三个,次仁毕竟成熟老练,他翻了翻芦苇的上眼皮,又用力撬开他的嘴巴观察他舌头的颜色,然后神色凝重的对我们说道:“他可能是患了一种脑疾,所以引发了头部剧痛和神智失常。”
豆芽一跺脚,急了:“我就说了,这个家伙绝对是我们的麻烦!我这就去跟二叔说,让这个家伙去自生自灭!”说着自顾自的奔了出去。
“哥,那该怎么办?”达娃焦急的看着次仁。
次仁不动声色的从厚厚的藏袍前襟掏出一个绣着金丝边的小布袋,小心翼翼的打开,在掌心里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俯□捏住芦苇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把那粒药丸吞了下去。
芦苇慢慢的平静下来,他胸部一下一下的抽搐着,后仰的头也平放下来,呼吸从粗重渐渐转向平稳。
“你给他吃的什么?”我和达娃欣喜的趴在床边看着昏睡过去的芦苇,好奇的问道。
“以前村里来了一位游历各处的高僧到我家讨水喝,那僧人送了三颗药丸作为谢礼,说是包治百病,我拿出来给他试试。”次仁平静的答道。
次仁走到我身边,抓起我的手臂看了看,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已经枯萎的干巴巴的野草,说道:“嚼成烂泥敷上去,很快就会好。”
我诚惶诚恐的接过。达娃和次仁兄弟俩这是头一次带狩猎队进山,因为我们的老向导——他们的父亲去年病死在带着我们出山的路上。到了今年,这向导的活计也就由这俩兄弟揽了下来。这两个藏民相对于队伍里的其他人,对我还算不错,因此,我对他们也很有好感。
天完全亮了,明晃晃的阳光将山的轮廓照得分明,醉汉们也悠悠转醒。老整理好衣服,用手指扒了扒沾满灰尘的头发,招呼着大伙赶紧吃早饭上路。
“那小子怎么办?”豆芽问。
老大嚼着硬邦邦的牛肉干,头也不抬的答道:“和那尊佛塔一起,留在这里,交给次仁守着。”
大成哥也点头道:“次仁这娃,干活儿挺利索,交给他咱们也放心。”
正好次仁从门口进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身摞满补丁的藏袍给芦苇穿上了,还挺合身——至少,比我身上经过改小的大成哥的旧衣服合身多了。
他看起来脸色如常,一点也不像刚刚发病时那个可怕的样子。他似乎和次仁混得很熟了,紧紧跟着他在破破烂烂的小桌前坐下,淡淡的瞟了我一眼,仍旧不带一丝的感□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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