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霜像是掐准了时辰似的,在当天夜里就死了,我和哥哥挖了个坑,把它葬在阿爹的坟墓边,也好让阿爹有个伴。之后,我一走,哥哥一走,这个家四分五裂,我们的房子将彻彻底底变成一座荒废的屋子。
还好阿兰爽快的答应替我照看房子,条件是,等她考到S市的大学我必须照顾她,看着阿兰豪爽的笑脸,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桑顿伽在我们家住了一夜,我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殷勤备至的笑着,希望他能全力以赴,治好哥哥的病。可是我却感觉剃了光头的哥哥脸上始终挂着冰冷的表情,似乎这对师兄弟之间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第二天一早,哥哥穿着和桑顿伽一模一样的僧袍,头戴一顶藏传佛教特有的竖穗鸡冠帽,态度虔诚的在堂屋上香。
我看着他跪得端端正正的背影,突然莫名其妙的感到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为什么老天给了他一张英俊刚毅的面孔,一副结实健壮的身躯,却要给他一颗生了病的脑袋?这些年,每次看到他发病,痛苦的在地上挣扎扭曲,我都无比的心疼。
回过神来的时候,哥哥已经上完香,正跪坐在那里看着我。
我迅速的低下头,感觉脸上有些发烧。
“你长大了...”哥哥微笑着对我说。
“你不也是?想当年我也遇到你的时候还没我高呢!”
兄弟之间这样奇怪的寒暄让我感觉到气氛变得很微妙,就像是分手已久的情侣没话找话说一样,使得我有些不自在。
哥哥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我回头一看,桑顿伽手执佛珠,朝我微笑了一下,便对哥哥说:“空海,我们可以走了。”
空海,哥哥的法号。
“我该走了。”哥哥站起身。
我这才想起了什么,连忙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一张抄着小胡在S市的住址和联系电话的纸片,郑重其事的递给哥哥:“你可以给我写信吗?”
哥哥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放进了贴身的衣兜里。
小胡紧抿着嘴唇走过来,替哥哥理了理僧袍,双手拍了拍他的肩,什么都没有说。
哥哥跟着桑顿伽走出门去,阳光照射进来,他毅然决然的背影刺痛了我。
我看着他们走出院子,走上堆满积雪的道路,□的脚在地上留下一长串清晰的脚印,我心念一动,追了上去,朝哥哥喊道:“我等你!”
我等你的信件,我等你来找我,别让我等你一辈子,哥哥。
哥哥的脚步顿了顿,但是他没有回头。
我目送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雪地的尽头,被耀眼的光所吞没。
空海,空空如也的心海,就如同他离开之后我的内心,空无一物,变成一片孤寂的汪洋大海。
我坐在摇晃的越野车后座上,眼前的金光闪闪烁烁。看着那个我和哥哥一起成长的小村庄在后视镜中渐行渐远,慢慢隐没在天际,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些年,哥哥一直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已经对他的依赖到了崇拜的地步。仔细想想,也许我对他那变质的感情正式由这种狂热的依赖和崇拜所导致的。而现在,哥哥离开了我的生活,我该要怎样继续下去?
我找不到答案,心中仍然空空如也。
突然想起五岁那年的事情。
从怀里翻出那个怀表,打开看了看,那个女人依旧笑靥如花的看着我,眼中流露出的是满满的温情。很难想象,这样温柔美丽的女人为什么会抛弃她的儿子。
对了,在遇到哥哥之前,我满脑子想的是如何从那伙盗猎分子手中逃出去,逃到我出生的那个城市,想方设法找到我的母亲,把抛弃我的事问清楚。
现在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到S市,这下,在等待哥哥来找我的时间里,我有事情做了。
这样想着,我竟然有些兴奋起来,带着一丝丝的期盼和对哥哥的思念,我就这样沉沉的睡着了。
头一次看到这样繁华的大都市,那些高高耸立的建筑物,衣着华丽的红男绿女,绚丽夺目的街灯,没有一个场景能与我记忆之中的画面相重叠。
我只记得那时候我们家附近的风景,一幢偌大的房子,有院子,院子里有草坪,我和我的狗经常在草坪上打滚玩,母亲就坐在遮阳伞下的桌前微笑着看我。院子的栅栏是白色的,也许还有一个女佣在厨房里忙活,但是她的脸我记不真切。院子里有棵大树,从树上垂下一条铁链,吊着一个硕大的废弃的轮胎,那个是我的秋千。
我的印象之中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母亲偶尔有男性朋友来玩,那些男人有的会和蔼的摸我的头,但是他们的样子我则是完全没有印象。
除此之外,母亲还带着我去过几次很热闹的场所,人头攒动并且有很多陌生的男人女人,他们会跑过来七手八脚的捏我的脸,摸我的耳朵,所以比起这种地方,我更喜欢去商场,因为母亲会给我买玩具。
现在想来,也许我真的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也说不定。
如果能找到母亲,如果有很多钱,我就可以把哥哥接过来和我一块住,我心里美滋滋的想。
光凭着一小块镶嵌在怀表里的老照片,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一个名字,要想找出一个人也许很难,并且我并非在这个城市长大。
我叹了口气,有些沮丧。
“到了!”小胡兴奋的指着我们前面那栋建筑对我说:“那里就是我们家,以后你就住这儿!”
我抬头看了看,这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小区,很高,大概有十几层,像一个个钢筋水泥建成的笼子,不时的有人从笼子里面探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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