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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向我开炮 > 18

18

张头很高兴:王炮啊,看来这响鼓还要重锤敲,上次的批评教育还是很管用的啊,你看你工作面貌焕然一新。前段日子有人传小道消息说你要跳槽,我当时就表示这不可能。­干­的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就专有那些个小人来泼冷水扇­阴­风。

说得我心头一颤:张头,又到月底了您看。

知道,老规矩,你拿车去用吧,帮我给大妈带个好啊。

去会计科领完钱我就开着车去了大卖场。左一趟右一趟装了满满一后备箱的东西,生活用品药还有吃的用的。然后就直接开回家。

家是四合院里很小的一间屋,日子太久了,瓦都破了,到处生着霉,光线太差,进屋就得开灯。

妈,我又送东西来了。

妈,我给你搬屋里啊。都放在老地方。

妈,这月工资。

炮子,这词只有我妈不会喊错。我妈说,炮子,钱和东西你不是已经送过了吗?

啊?我停下手里的忙活,愣住了。

我妈说,前几天你不是才让小捷给送的吗?

驮着东西我又上老猴家了,真折腾人啊。

在楼下停好车,我就拉开嗓子喊了起来:侯--东--捷!侯--东--捷!

这么多东西我要一人搬上四楼得跑多少趟啊。

嚎了一会儿,老猴家没动静,别的阳台上却冒出好几老位来,这个问:哎,废报纸收吗?那个问:小伙子,有你这么大晚上来这锵菜刀的吗?

最近的公共电话也隔着两条街口。这按说不给停车,我这犯难。我这人就是想到那走到那,按大家的话讲叫非常之没计划­性­。上别人家前从来不知道先打个电话什么的。都以为别人和我一样,平常两点一线下了班就在家蹲着。

绕着老猴家楼下的大树走了两圈,吸口气,我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小助跑,以时速40公里往公共电话那奔去。

才跑到一半我就身体后仰两脚急刹车,鞋底擦出一溜灿烂的火花。

老猴正迎面骑冲过来,差点就来了个天煞之火星撞地球。

单脚支地一手捏闸一手夹着烟的老猴看着我挺纳闷:胖子,这一头汗大晚上锻炼呢?从你那跑到我这片远了点吧?

少废话,你现在挺忙啊你。我边喘边说:上次叫你给我回一电话,等到现在也没音。

你什么时候叫我回了?

啊?就上回,你媳­妇­没和你说啊?

没。老猴没好气的:告你,那不是我媳­妇­。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猴往后一歪头,我就叉腿跨坐在后座上,太矮,膝盖弯成90度脚还拖地面上。其实还没腿着舒服呢。

老猴前面晃晃悠悠地骑着:后来你也没来蹭我嘛,良心发现了?

不是,人第二天就把钱给我送回来了。我打电话也就是想告你一声。要说这世界上还真是善良的人多啊。

老猴奥了一声。然后就半天没言语。

过了会我想了想说:我说猴啊,你怎么不告我一声就给我妈送东西了呀。

你送我送还不一样。

。。。。。。那,那哪成啊,别说我现在问题解决了,就真困难让你送,算那出啊。

前面一阵沉默。

我接着说:再说你也不宽绰,你这不让我心里过不去吗你?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老猴忽然说,胖子,你记不记得小时侯我就老这么驮着你在胡同里乱窜。这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

是啊,是啊。我也挺感慨。

过了会,老猴也感慨了:你看那时候驮着你可真是身轻如燕啊,现在比驮了两煤气罐还打秤。

打开后备箱,老猴锁完车也过来了。

别愣着,动手啊。我说。

动手?怎么动?老猴有点木。

我懒的给你在这磨牙,手脚快当点,这好多速冻的,得放冰箱里不然都化了。

还放冰箱里?老猴狐疑地看着我忽然大声说:我说胖子,你这是碎了谁啊,几个大白口袋,还要放冰箱。

­操­!你丫给我小声点,瞎吵吵什么,小心给我把带箍的都招来。

我瞪着老猴:这是我给我妈置备的东西,本来都拉家去了,我妈说你前些日子才送过,她一缺牙老太太哪吃的了双份啊,这不又让我给你拉来了。

探了半边身子在后备箱里的老猴猛抬头,光一声就撞车盖上了。

哎你倒是慢着点啊?撞哪了?我一手抬着车盖一手拉转他。

老猴捂着头看地面。光抽气不说话。

怎么拉?撞哪啦我看看。

老猴一把甩掉我的手,看了我一眼,拎起好几袋东西拔脚就上楼了。

嘿,你拿眼瞪我­干­吗,不就是撞头了吗?自己撞的还怪上我了。这小孩真凶。我嘟囔着拎着剩下的袋子盖好后车盖也跟上楼。

老猴摸黑开了门。

一进去,我就傻眼了。一片狼籍,到处都是翻出来的东西,就象遭过劫。

要说还是我反应迅速,当机立断,态度沉着:老猴,保护现场,赶快拨打110。老猴,夷,老猴你人呢?

我扭头四顾两条腿却象焊住了,站在一堆凌乱的衣物被子中,不敢迈动一步。我怕踩乱了脚印啊。

这呢。老猴在厨房翻箱倒柜。

哎呀,你怎么能乱动呢你,会破坏指纹的。我替他急死。

这位倒好,大踏步走到我跟前:想什么呢你。我自个的家我怎么不能乱动。打上礼拜就这样了,看不惯别看。他弯腰接过我手里的袋子又拱进厨房。

噢,我明白了。我拉着长音恍然大悟,跟到厨房门边:和嫂子在家玩大闹天宫呢。

老猴手脚麻利地把冰箱里的东西全拿出来,把我带来的冷冻食品吭哧吭哧全放进去。

掰了。他的声音在冷藏箱里闷声闷气地传出。

啊?又掰了。

冷藏箱里没动静。

我抓抓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属于别人自个的事,再好的哥们也不便发表意见。憋了半天,街道­妇­联兼职­干­事居委会业余大妈的本­性­再度发作,不咸不淡两不得罪的套话不听使唤地往外冒:哎呀,你看你谈一个掰一个这多不好啊,知道的说你­精­致但求一旦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狗熊脾气没长­性­整个一非恒定气压呢。你为什么呀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能伏个软。。。。。。。

老猴­干­活间中探出头来,打断我:我这有人了。他指着心口。

啊?又有了?

他又钻了进去,低低地传出一声:早有了。

这个夜晚有点凉。

风从降到一半的车窗里吹进来,很快,原来汗哒哒粘在身上的衬衣就和身体有了间隙,给吹得一会象面鼓一会象片帆。

我肝火仍然很旺。

没法不生气。上人家被撵出来扒着防盗门一通猛摇象犯人似的喊着你让我进去你让我进去,搁谁谁火大。

好你个侯东捷,有种你丫一辈子别跟我玩!

打小一吵架,这小子就对整条胡同的小孩发话:告你们从今起谁和王胖子玩谁叛徒。所以,撞马就我一人左手拉右裤脚,拐起膝盖所向无敌。那是,逮谁谁跑。我这没劲,一问都说:老猴说谁都不许跟你玩,我滋要是被你撞上我就是一叛徒。难怪都撒丫子,老猴当时是胡同天王啊。我就每次都冲到老猴面前发狠,台词手势都一样,就是左手掐腰伸右手出食指作恶狠狠的茶壶状:有种你丫一辈子别跟我玩!

这种局面一直到新一代胡同串子的孩子王出来才结束。但那时候我们早大了,早就改玩别的了。就这句狠话流传了下来,成了我每次拿他没辙时唯一能放的马后炮。

但今天,今天老猴可真他妈邪行。

不就是我把他送到我妈那的钱原封不动地给他拿了回来吗?这也值当他勃然变­色­。

两大老爷们为了几个钱推来搡去,难看不难看。

我知道他好心帮忙,可我难关一过过来还人情的时候,按常理不是应该演一出好借好还的戏码吗?就要送客也该端个茶什么的,怎么到他这给我改扫地出门了。

不,扫地出门都是客气的。这小子是直接拿脚把我给踹出去的。

想起来我这气,主要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还得了?

当时我整个人抠在防盗门上气急败坏的造型象一只刚被关进笼子里的猩猩,使劲砸门。一边吼:侯东捷,你敢踹我出来,我就敢再踹门进去。

老猴在里面冷笑:你踹下试试看,不怕老实告诉你,我就专为你装的防盗门。

我当然试过了,防盗门不锈钢栅栏之间刚够伸手,不够伸腿。不然我还砸门?哪有这么客气的。

你让我进去你让我进去!

我抓着不锈钢杆子把整扇门晃的钪哩钪啷乱响。足晃了10来分钟。

叭,门开了。不过不是老猴家,是对门。

我一扭脸。探身出来一老头,鼻梁上挂着老花镜,脖子拧着,眼睛从眼镜上面研究­性­地看着我说:呦,又换了一个,上个礼拜在这晃门的不是你。你们公司可真够敬业的,大晚上的还在这检测防盗门质量。

恩,那什么。。。。对!没错。我说:您可瞅准了,我们这个牌子的在同类型产品中最结实了。您看我这样踹(我前踢,门桄榔一声)再这样踹(我侧踢,又是桄榔一声)哪怕是这样踹(180度后旋踢,这下地动山摇,墙皮掉下老一大块来)。。。。经过这样的强度测试,它都依然完好无损。。。。

好!老头简直要鼓掌了,然后忽然拉下脸来厉声说:可你们白天­干­吗了?再这么折腾影响左邻右舍的我一准到消协去投诉你们!

叭--,门给拍上了。

我也闹够了,死盯着毫无动静的老猴家。要是眼睛能放箭,他这门板上早给我扎成蜂窝煤了。

就这么铩羽而归。

回到宿舍,我就找了条被单把脏衣服打了个大包袱,象古代要出远门的侠客一样在肩膀上打斜扎好。把碱皂丢进脸盆里,抱着就摔门奔盥洗室去了。

经过走廊,打算去上厕所的和打算去刷牙洗脸的一看见我这杀气腾腾的架势就自动散开,或奔走相告,或深吸肚皮把自己当成墙画一样给我自动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小声说着:快走,瞧见没,又有谁惹了王胖子了,呆会丫发作起来,死伤无眼啊!

我滋当是没听见,昂首向前,扛着个硕大的包袱卷胜似闲庭信步。

恩,前面有个黑影正挡在路口。

是谁这么不长眼,没看到哥哥头顶上昭然若揭的一片负热带高压吗?

我大踏步走过去。走廊顶上的灯光越来越亮,这人脸上的光线也越来越清晰。

走到跟前,我就愣住了。

这个正在看着我微微笑着的人。

陈向阳。

我从来没想过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居然还有第二个愿意帮我搓衣服的人。

这个人居然还是个男人。

看着陈向阳撸着袖子二话不说的闷头­干­活儿,我心里真是老大过意不去。刚才在老猴那遭受不平等待遇的闲气忘了个­精­光,就顾琢磨该和陈向阳说什么了。

恩--哼。我清了清嗓子。

哦。。。。。那个。。。。陈。。。。陈总啊。。。恩--哼。。我又清了清。

陈向阳嘿嘿嘿笑起来了:你得了吧你,王炮。

他一句话说的我泄了气,也是,端着是累啊。

陈向阳边搓边说:本来早想来找你的,但一直忙,脱不开身。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我忽然小了声:我没考虑。。。。

啊?他停下来,皱着眉看着我啼笑皆非:你没考虑?这是怎么说呢?是你觉得完全不需要考虑就来啊还是觉得根本就没有考虑的必要啊?

我。。。。。。我,我哪知道啊。我说的倒真是实话。

噢。他用手肘挠前额,为难的说:我倒不知道原来现在出租车这行这么吃香这么让人舍不得。

倒不是这个。。。。。我。。。。。。我眨眼想词:你看我现在­干­的挺顺手的吧,换个新环境我恐怕。。。。。。

恐怕和别人处不来,陈向阳笑ⅿⅿ地接我话茬:而且不怕别人,就怕和你们俩。

这。。。。。。哈哈哈。你真幽默。我心说,这小子平常不哼不哈地讲起话来可真厉害。

陈向阳继续­干­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手手搓衣服打肥皂。

过了会儿他说:王炮,好,你就拗吧。不知道你在拗什么。

你知道,我心说,我们心里都知道。

不过我早猜到了,你就是这么个脾气。

我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他不劝我了,一念至此忽然心里又有点空落落的。

谁知他下一句又吓了我一跳。

他说:那你就当是为我吧,我让你来,你来不来呢?

。。。。。。我已经说过了,他确实很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他的笑。

他扭脸对我笑嘻嘻的说:告你啊,我把500多封求职信全扔垃圾箱了,人事部现在就只有你一人的资料。所以,你明天一上班就去办辞职转档手续吧。

那个缺了大德带冒烟的笑面虎!张头拍桌子打板凳的不给我好脸:打昨我看到他的时候就直觉他不是好人,问东问西左打听右打听的,啊王炮住哪啊,啊王炮有没有手机啊。我指望着又是给你送锦旗的呢。。。。。。我呸!好啊,合辙是上我这挖人来了。好啊,都走都走,年轻人流动快,我知道。你们有地挪我不反对,人挪死树挪活啊不对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可你抽冷子就要办手续,哪能这么快啊?就是结婚登记还要一个多礼拜呢,何况你转档案。。。。。

那。。。。。。那要多久啊?

嘿,这就心急火燎了,告你王炮,要上火也轮不到你,我这没人顶班任务完不了直抓瞎我找谁去啊。

张头话糟理不糟,我知道我这要求确实让人为难。

平心而论,按我的脾气那是只有别人为难我的份断无我去为难别人的理。看到张头没头苍蝇似的我这心也和猫抓一样。

可我昨天已经答应了陈向阳。

虽然是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当时的场景现在想起来仍然很不真切。真邪行了怎么他说什么我就乱点头呢?

但答应了的事就应该说话算话。从经济挂帅的观点出发我攀高枝我想多赚点钱那也是人之常情不为过吧?

心里一边琢磨一边衡量我嘴里也没闲着不动脑子顺嘴就瞎说:张头,那什么,不行这样吧。我白天去人那先试试,在这我把白班改成晚班。既不耽误您这的进度也不辜负了人家的好意。那边要­干­的顺,我就把这辞了,您也趁这段时间找人替手我也趁这段时间把手续办了。。。。。。

妙啊,我还没说完老张就一拍大腿:王炮你这主意好啊,万一那边­干­的不顺手,你就再回来,你这何止是两全齐美啊,哼哼,简直一箭双雕。

您也觉得好?我恨不得闪了舌头心说,老狐狸你快拦我一下吧,不然我非累趴下不可。

恩,好。

那我怎么瞅您腮帮子直抽筋啊,您可别告我是牙周炎犯了。

你小子少跟我这犯贫,老张想了想严肃地说:我可告诉你了,别说我以老卖老,到私企­干­活一要少说话二要多做事最重要的千万不能得罪老板,可不比在这,好歹挂靠国营单位底下没事你偷个懒犯个错我睁一眼闭一眼就都过去了。。。。。管好你这嘴管好你这乱冲人的­性­子其他的自己万事当心吧。

张头,我心头一阵温暖竟无语凝噎,过了好半天才说:您这是嘱咐我呢还是顺道夸自己呢?

老张一瞪眼,大手一挥:去吧。去吧。唉,相见争如不见。

别介呀,我这不晚上还来呢嘛?顿了顿我又忍不住说:跟您说了多少回了,您又瞎用词,您应该说眼不见心不烦。

出来拦住一辆正要出车的兄弟,都是自己人,一听说我要去鸿运大厦,没二话上车吧您呐。

一直给拉到门口。下了车,想起上回就在这分别遇见了陈向阳和高总。谁能承想,一个月后我会站在这马上就要成为里面的一份子拉。

对着大楼的玻璃幕墙先偷偷整理了一下仪容。今等于是面试吧,虽然应聘者就我一人还是总裁内定的,心里又紧张又有点小得意,所以把最体面的衣服都划拉到身上了。听说这一片整条街上走的都是­精­英,这的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恩--哼,清了清嗓子,吸口气,我抬腿就往里进。

站住。没名没姓的,不一定是说我呢,继续走。

这位先生麻烦您站住。一保安冷不丁拦住我,吓我一大跳。没办法,自打新警服改成保安蓝之后,我就很难在五秒之内辨认出他们谁是谁来。

有。。。。有事吗?我往外冒颤音。出租司机的职业病,看见条子就象老鼠见了猫,恩,这个,那怕是只假猫。

访客一律先登记,麻烦您先在这写下您的姓名地址和身份证号码。阿保很客气,把我带到一小接待台前拖过来一个登记簿和栓线圆珠笔。

啊,还要身份证号码?我。。。。。我没带,我也记不得号码。驾证行吗?我今是上这来面试的。

阿保上下打量我,脸上的表情写着怪不得我看着你就不象­精­英,他奥了一声,严肃地说:对不起,那我就不能让您进了,驾证不行,没这个规定。得身份证。

他说这话的口气就和开罚单的条子一样,奥,对不起,在限定地段上下客50块,交给我不行,没这个规定。您得自己连单子一起交银行去。

所以说,制服决定一切真他妈是硬道理,甭管什么人滋要是你虎皮一上身,就会连说话的口吻都变成只当大爷不当孙子的机器人。

正要和阿保较真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视线。

高总高总!我拔高调门就是一嗓子,音频是照着珠木朗玛去的。除了高总和阿保,整个大厅里的人都伸手去捂耳朵。

行,我看了阿保一眼,心说内力深厚啊真有你的。

高总扭头看见是我,挺高兴,做了个手势让他旁边的几个随行先走,就大踏步过来。上来就捏住我膀子:王胖子,你终于肯露面拉!

我指着登记簿说:你赶快给我证明一下,我没带身份证进不了你们这楼。

高总一挥手:不用了,你跟我走吧。

进了电梯,他说:今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上回招呼也不打就颠了,真不够意思。

啊?我呆了呆:我今可是上你们公司面试当司机的呀,你不知道?

高总也呆了呆,然后胡乱点头:恩。。。。知道,算知道吧。这话一听就言不由衷。

我心里这纳闷啊,难道陈向阳把我找来事先和高总竟没通过气?

在我脑子里,他们俩算是被合并同类项的。所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也。

正琢磨呢,忽然发现高总正在上下打量我,一边瞄还一边乐。

寻摸什么呢你寻摸?

不是。。。。。你,你就穿这个来面试啊?他咧开嘴。

我打量自己,再看看他,恩,西装是皱巴了点赶上我妈的脸了,领带是借的不会打按照红领巾的打法凑合了一下,裤子的料子是一种长的很象麻的的确良张头上回买上当了又不给退二道手卖给我的,鞋子是标准的白底黑面的北京布鞋。从上到下,没什么不妥啊。

我哪不对拉?你这什么表情啊你?我有点不高兴了。

恩,他握着下巴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就是你这鞋看上去那个了一点。

哈,这你就老外了吧。我得意地说:这鞋底软踩油门踩刹车特有脚感,现在听说全城的大款都兴穿它了,我也赶回时髦我。

高总哈哈大笑,一路七拐八拐得把我领到一超大办公室,走进套间,拉开橱墙露出一排的衣服,又拉开下面的抽屉露出一架的鞋。

我就是再不识货也知道都是好东西。

你来这面试,既然先碰着我了,怎么也得换换衫。我看咱俩个头身板差不多,来,随便挑。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橱:这是不是你们公司的规矩?

恩~~~~~~~~~,对。他点头。

不换不行?

恩~~~~~~~~~,最好换上吧,给大家留给好印象嘛。有个­性­不代表不修边幅呀。

我站在橱边扒拉来扒拉去,磨济了好半天也没动窝。

高总明白了,自己上去呱唧呱唧拽了一件衬衫一件外套一条裤子甩到我身上:去,换了吧。

换衣服我的动作就比挑衣服快多了去了,这可是多年功力啊,单手穿衣另外一只手刷牙洗脸都没问题,为的是能在尽可能加大赖床时间的同时减少迟到机会。所以当我在他转个身的瞬间就换好出来的时候,高总简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嘿嘿,我得意洋洋地说:你是不是特奇怪啊?觉得我会变魔术是吧?哈哈。

是。。。。。是很奇怪。。。。。高总围着我不停绕圈,眼睛瞪得老大,啧啧道:是好象变魔术一样。。。。。

那什么,你能不能不绕了,我眼晕。

他不理我,自言自语地说:好象差了点什么。。。。。。啊!有了!猛一拍手吓了我一跳。

就见高总噔噔噔奔到洗手间又噔噔噔奔出来,手上一团淡绿­色­的糨糊,劈头盖脸就往我脑袋上乱撸了一气。

­干­什么你­干­什么你?这小子猛地凑近,一阵说不上来什么味道的香水呛了我一跟头。忽然之间,那天早上的镜头象装了弹簧一样从脑子里自动跳起。我的手立刻一个膝跳反应把丫搡了出去。

高总把脸拿远了瞅我,很满意:恩,这下行了。

他把懵里懵懂的我拉到橱壁的长身镜前:LOOK!

我一定睛:。。。。。。。夷?倒吸冷气啊。这,这原来这就是我啊。。。。。和往常很。。。。很不一样嘛。

怎么样?王胖子,看我把你倒哧地怎么样?

我。。。。。我看着自己小美了一把恍然说:啊,原来­精­英是这样炼成的呀。

高总也顾影自怜地和我并排站着赞叹道:你别说,还真是佛要金装马要鞍啊。你看看你现在,穿上我的衣服配上我给你撸的发型,看上去竟然也有几分像我了。恩,你说咱俩往这一站,有没有点。。。恩。。。。花开两朵各表一支的劲儿?

10

扑哧一声,有人乐了。

我扭头一看,陈向阳斜靠在套间门边上呢。

呦,王炮,你还真让人眼前一亮啊。给他这么一说,忽然我就手脚没地隔了。

高总过去,手搭在他腰上,屁颠颠地说:怎么样怎么样?我把他倒哧的,我的功劳。

陈向阳不动声­色­的走开,高总的手立刻尴尬地在空中保留了一个原位的定格。

陈向阳拉拉我的衣摆说:那也是人王炮自各长的好,有你什么事呀。下面就是对我说的了:我看你老没来,下去等你的,门卫说你已经和高总一起上来了。这样挺好。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人事部吧。

成,成。呆这屋我早不自在了,使劲点头。

走出10步去,听到高总依稀在房间里猛然想起似的喊了一句:王胖子你那鞋。。。。。

我全当没听见,我这鞋挺好我这鞋。

跟在陈向阳后面,一路行来,所有碰到的人都必恭必敬地打招呼:陈总。

恩。恩。陈向阳点头示意。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喝,这小子板着脸端着肩膀手Сhā裤袋里,要多严肃有多严肃。看得我直眨巴眼,这。。。。。这和那天晚上在昏昏沉沉的盥洗室搓衣服搓到一脸汗仍满面微笑的陈向阳是一个人吗?

人事部李经理已经在他们的小接待室等着我了。有陈向阳押阵我这堂过的非常顺利,李经理的圆脸上从头到尾笼罩着厚厚的一层祥云,以至于他的五官我到了也没看清楚。

最后李经理合上文件夹,和我握手:小王啊,明天就正式报道吧。你赶快把原档案跑下来,转放到人才交流中心,咱们就可以签合同了。你们原单位挂在一事业单位下边,这种手续办起来一般都挺慢,你自己要盯盯紧。

诶,诶,行,行。

陈总,您看,下面是不是让小王先去事务部了解一下工作环境,看看车什么的?

恩,我带他去就行了。正好我今天要出去谈事,等下小王直接送我好了。顺便熟悉熟悉车。

李经理一一称是,把我们送出来。

又绕到事务部。

事务部的头是个挺漂亮的女的,三十多岁,穿一身柔中带刚的职业装,胸前挂着的牌子上写着黄小秋。

陈向阳一指我:那,黄姐,人带来了。你们认识认识吧。这是王炮。这是黄经理。

她伸出手和我一握:你好。欢迎加入我们事务部。我是黄小秋。来,给你介绍一下其他同事。这是林正,这是储爱梅,这是范宏歆。这是新来的小王。

我羞答答地跟大家一一握手。

黄小秋又拍着一张写字台说:那,这是你的办公桌,有什么私人物品可以放这个橱里。这是钥匙,这是车钥匙。和车子有关的所有资料包括年检记录和保修记录都在这个抽屉里。明你可以详细看一下。这是员工手册,这是出车单,每趟出车回来都要记录公里数油费等等。马上陈总要出去,你先去,剩下的等回头你再详细了解吧。

奥,好好。我懵地只剩下点头的份了。

糊里糊涂地搭着电梯下来,我抓着衬衫领子直松脖颈。

陈向阳歪着头笑:一向话痨的王炮居然也有不说话的时候。

我苦笑着摇摇头。

怎么?不习惯?

呵。。。。。。不知道,我抓抓头:反正这一上来就。。。。。。我不知道。

嘿,慢慢来吧,很快就可以习惯了。陈向阳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着:我相信你。

一般人们讲我相信你的时候基本上那意思就是说,不管行不行,反正你得­干­,而且还得­干­好。以前张头就老来这套,下达任务指标的­干­劲动员会上张嘴就是:我相信你们。然后我们一帮小子就集体山吼:可我们不相信您。

嘿嘿一乐,我对陈向阳说:可我。。。。。。。可我。。。。。。没法不把那个不字咽下去,我两眼发直地看到了我的梦中情人,慢慢走过去,嘴里喃喃自语地说:我也相信你。

扑在那辆银灰­色­BMW上,我就不肯下来了,我内心这个激动啊,差点没热泪盈眶: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

王炮,王炮?

抱着车ρi股我就开始施展十八摸,从车头到车尾从车顶到轮胎一猫腰我就打算探到下边去了。

王!炮!陈向阳拉住我。

我两眼放出坚定的光芒,胸脯拍的山响。

陈总,你放心,就是有再大的困难我也要在沙家浜扎下根来。要上哪?你说吧。

陈向阳看了我一眼,想了一下,说:我还没想好,上车再说吧。他一ρi股坐进副驾座位上,扣好安全带。

啊?你。。。。。。你不是要出去谈事吗?我也钻进我的位子,关门,看着他。

他忽然对我做了个鬼脸:我骗他们的。

啊?你。。。。。。刚拉到手里的安全带又脱手而出。

王炮,开车!陈向阳兴兴头头的发话。

那什么。。。。。。诶!扣好安全带我听话地发动车子,心想这么大公司的一副总他没事骗人玩他这是什么人那他?

平平稳稳地上了路,陈向阳还和我有一答没一答的:你是不是在想,这位什么人呀这位,没事糊弄人。

没。。。。。没有啊。。。。这小子的眼睛是X光做的?

嘿,王炮,我发现,使唤你好象让人特别高兴。你发现没有?

这。。。。。。我脸垮得比伦敦大桥还低,这人怎么说话呢这是,我。。。。。我怎么发现啊我?

没有。我粗声粗气地说。

奥,对,我想起来了。他点点头一副很了解的样子:一般有这种特质的人自己都没什么感觉,就好象有些特别漂亮的人人人都觉得他挺漂亮他自己就是不觉得。

他可真会说话,我的脸部线条立刻柔和了好多,上一句说的我老大不痛快,下一句这一比方我就立刻觉得这是在夸我呢。真是的,夸人夸的这么不含蓄,不是让人脸红嘛。

陈向阳接着又说了:还有一种人,不用别人说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自己特有风度特有魅力。

恩,这到是。我点头同意。

王炮。

恩。

你就属于前面那种人,我就属于后面那种。

11

车里温度不高,可我的白毛汗下来了。

我这是遭了什么邪霉啊碰到这些个自信心爆棚的人,还一个赛一个的来劲?

要是以前谁敢在我面前这么臭现,我还不上去就一个老飞脚?

可现在,不行啊。倒不是我脾气改了,而是这俩。。。。。。的确有那么点吹嘘的资本。可吹你也要讲究点方式方法啊,讲究点说学逗唱什么的。就这么直白明了一点都不浪费的往自己脸上贴金简直就是视他人如无物,你们当我王胖子是个摆设啊。

那位还说呢:王炮,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我这人表达不行,我恐怕我说的不太。。。。。。到位。。。。。

得得,我早明白了,就我这颗水晶心什么还不跟明镜是的。我老大不耐烦地打断陈向阳,心说啊就这你还不够到位,你想怎么样啊你?

陈向阳点点头:恩,我知道你会明白的,你早该明白了。

我瞟了他一眼。丫正笃定地冲我微笑呢,好象心里码定了什么事,千军在握的感觉。

忽然我想到了,什么叫­精­英啊?­精­英就是穿着得体充满自信往好了说那叫贼牛B往坏了说那叫自我膨胀没这股往大街上一站虽万千人而吾往矣的气势怎么能彰显出他们那种众里寻他千百度独拔头筹寂寞无归处的风骨呢?

而我现在遇到的这俩无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人家说眼高于顶,估计他们的眼,高于顶且不说,在上面来个托马斯全旋从脚跟翻上来再爬到头顶都有可能。

这么一想,我心理就平衡了很多,这才腾出空专心细致地体会起驾驭我梦中情人的每一寸细节来。

这一感受可不得了,和我那下堂妻可不能比啊,95年的桑塔纳又老又残,那有这新款宝马来得得趣。我越开越HIGH,心中但觉妙不可言。根本没发现,因为陈向阳没说出明确目的地我已经不知不觉地延着大路一直就上了高架。

今天没什么车,时速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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