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要勉强吧——还是让奴才去叫十三爷来吧——”贺永禄哀劝。
“朕没事——”胤禛的头痛的厉害,折子上的字左左右右都是重影,恨不得立刻就倒下再不要看见它们,可是大清的天下扛在肩上,又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再打盆冷水来——”胤禛吩咐。
“皇上!”贺永禄明知使不得可是终究拗不过他,叫下人现吊了一盆冷水来,把手巾浸湿,递了过去。
胤禛接过冰冷的手帕敷在额上,擦去冒个不停的冷汗。
“你去吧,这不用你守着,朕没事——”胤禛看贺永禄忧心忡忡的盯着他,疲惫不堪的吩咐他。
朱批一行又一行,看不清便趴的低一些,再低一些,头痛的都要裂开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不能停下,为了皇阿玛交给他的这片江山,纵然呕心沥血,披肝沥胆,也要不负那万民的嘱托。
“格格,奴才求您在这里守着吧,等皇上醒了好歹劝两句——”贺永禄揉眼睛,“不然,只怕——”
宁儿望着他,半晌,“嗳——”半叹息似的点了点头。
“去拿药来罢,”看着胤禛慢慢的缓过来了,钮祜禄氏招呼晚玉。
“别动——”看着胤禛要坐起来,钮祜禄氏忙替他披上衣裳,“烧的厉害,当心再着凉——”
胤禛扶着她的手,抵抗住一阵剧烈的眩晕,坐定了,抬头看看她,“就只你守着?——”
钮祜禄氏挽起一边的床帏,向一旁使眼色。
“皇上——”宁儿抬头看着他。
胤禛从被中伸手仿佛要什么。
钮祜禄氏忙拉着宁儿的手,放在他手心。
“四哥?!”宁儿被他攥的生疼,微微蹙着眉抬头看他。
“我瞧瞧他们药怎么还没好——”钮祜禄氏笑的勉强,努力抑制着声音里的悲伤,起身离开。
“宁儿——”胤禛焐着她的手,体温滚烫,看了她许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你替朕把剩下的那七十四本折子拿来——”
“折子比你的命都重要吗?”宁儿有些痛心,抽回手,质问似的说。
“宁儿!”胤禛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惊愕之余,疼痛从太阳|茓蔓延开,撑不住一阵痉挛。“朕求你——”胤禛喘不上气,血都涌到了脸上,胸口仿佛挨了一阵闷棍似的,几乎扑倒。
“皇上!”宁儿伸手扶他,没拦着,他颓然倒在她膝头。
那情形无由的叫她想起当年巴仁雅图临死的时候。
宁儿心里有一座堤坝被狠狠的冲破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扶起他沉重的身躯,忽然就觉得心下一片凄然。
他是可怜的。
这就是当皇帝的下场吗?!
她有一种无端的忿恨。好想冲出门去告诉九哥十哥,再争下去还有什么用,那个金光闪闪的宝座通向的不过是一条孤独的不归路。
“刚好,不烫,”宁儿端起药碗,试了温度,把汤匙送到他唇边。
刚喝了几口,胤禛胃里一阵恐怖的翻腾,不禁推开宁儿,伏在床边掩着口。
雅竹见状忙放下漱盂。
“哇”的一声,所有的药一一呕尽。
“四哥!”宁儿伸手要替他擦去口边的污秽,被他狠狠推开。
胤禛恍惚间觉得屈辱,他为什么要宁儿在他身边看到他这样颓唐狼狈的样子!
宁儿没有作声,俯身用手帕默默收拾掉床边的药渣。
接过雅竹递过来的手巾,轻悄悄的擦去胤禛嘴边的药迹。
扶他起身。
被他攥住手腕,恶毒般的紧攥着,仿佛要捏碎她的骨骼。
“演戏演全套是吗?”胤禛眼圈发红的看着她,“明明就知道不能——你为什么还这样——”
“皇上放手吧,”宁儿脸色平静,不让他看出心里真实的波澜,“很痛——”
“都是假的,对不对?”胤禛不放手,看着宁儿,“弘昼求你的?还是胤禩他们又要你替他们——”胤禛说不下去,脸色惨白,额上冷汗涟涟。
宁儿没听见般,不出声,不理会,另一边手伸过去端起药碗,“药凉了,我叫她们再热吧——”
胤禛再抑制不住激动,一把拥她入怀,疯了似的吻她。
苦涩的药的余味。
他倾尽全力,只想她明白他的苦楚,他的渴望;他多想她明白:倘或没有她,药也不过是鸩毒,再多也救不了他一死。
唇舌厮缠。疯狂间咬破她的嘴角,漫开一阵腥甜。
放肆够了,筋疲力尽的放开她,缓缓睁眼,只看到一滴泪顺着宁儿的眼角缓缓的滑落下去,脸色哀伤惨淡,仿佛冬日残雪。
温柔的抚摸着她的眉眼,用衣袖擦干她嘴角的血丝——
“我只盼你能懂,我——”
“药洒了,我再去取——”宁儿打断他,擦干眼泪,捡起地上摔碎的碗片,一面叫晚玉,声音里夹着隐约的哭腔。
胤禛望着她瘦弱的背影,忽然潸然泪下——他的忿恨,怨怒都发泄一空,——只是他终于忘记,她不过和他一样,只不过是这楚河汉界上另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而且更无奈,更可悲。
“你要的折子——”宁儿把折子摞在床边的小案上。
“别走——”胤禛挽着她的手,看她回头却躲避着他的目光,“朕手抖,想你帮忙——”说着指指案头的朱砂。
胤禛要她写朱批!
“你直接要我的命比较直接吧,”宁儿推开他的手,脸上有无法掩饰的怨恨,“你不如把你的龙袍都给我——”
“你不愿意就只有朕自己来了——”说着胤禛自己提笔勉力提笔,却终于下不了笔,在折子上颤巍巍点下一个朱红色的斑点,又忍不住按着胸口一阵咳。
宁儿偏过头,狠狠咬着自己的下唇。
过去抽过折子,接过笔。
“你说,”宁儿蘸着朱砂。“我写。”
“嗳——”胤禛点头。眼睛里闪着一点光亮。
“我守着罢,你也累了,”钮祜禄氏过来扶着宁儿的肩。
宁儿起身的瞬间,钮祜禄氏望见她从胤禛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心里一沉。
“我叫晚玉送你吧,”看她脸色不好,钮祜禄氏有些关切的问。
“不用——”宁儿摇头,“真的不用。”
“不要!——”胤禛从梦中惊醒,额上满是冷汗,喘着气,目光中还有真切的惶恐。
“皇上?”钮祜禄氏忙过来拉起帷幔轻轻唤他。
胤禛死死的攥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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