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劝劝吧,总不至于,活人叫死人给拖死了——”胤祥有些为难,跟钮祜禄氏说。
“我也只能尽力,”钮祜禄氏摇头叹息,“如今,我还能说上几句中听的话?他已经连你都不肯顾及了,只怕是决意要跟她去了——”说着呜呜哭起来。
“你真是胡说!”胤祥有些生气,“他好好的,怎么就——”
“你哪里懂,自打那年她住进府里,四爷心里早就只有她一个人了——”钮祜禄氏抽噎道,“那丫头就是四爷的半条命啊!——没了她,只怕——”她哭的更大声了。
“瞎说!那回说宁儿烧死了,四爷不也就一阵儿过去了嘛!你再劝劝——”胤祥不信这个邪。
“没用的——”钮祜禄氏哭道,“上一次他们尚且闹着别扭,四爷已经要退位了——这一次,丫头就这么死在他面前,他怎么放过自己!”
胤祥感觉到了一丝严重。
“不然,叫弘历弘昼他们都去求求看——”胤祥急道,“朝一连几天不上也得有个说法,总不能让大臣们看笑话呀!”
“皇阿玛——”弘历弘昼跪在地上,哀求着。“您节哀——”
“下去——”半晌,胤禛只迸出一句话。
“皇阿玛——”弘历蹭过去扶着他的膝,“朝中不能没有您啊——”
“滚——”胤禛握着宁儿的手,眼睛一刻不离开她,半晌只丢给苦苦哀求的弘历一个字。
“皇阿玛——”
胤禛不再理他,他专心致志的陪在宁儿身边,握紧了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早已凉透的身子。
“已经两天了,皇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只是握着格格的手发愣——”贺永禄焦灼无奈的望着胤祥,“照这么下去还了得!”
“把他拽出来,硬把他弄出来可使得?”胤祥皱眉想来硬的。
“万万不可!”贺永禄忙摆手,“那天娘娘送茶,偶一拉一下他的手,皇上几乎要了她的命——”他低头叹气,“谁现在拉他要他松开格格的手,他只怕要和谁拼命——”
“那怎么办!”胤祥烦躁的踱来踱去,“传出去都成笑话了!”
“只好,等他自己缓过来——”贺永禄嗫嚅着,“可是,只怕那时,他自己也——”
他没说下去,可是已经把结果暗示给了胤祥。
“皇阿玛——”弘历头一次觉察到父亲的神色那么悲哀,让他几乎不敢抬头看下去。
胤禛不理他,只是出神的望着宁儿的脸。
“皇阿玛,求您节哀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弘历摇着他的膝。
忽然胤禛起身推开他,径自跪下,一声不响望西叩了三个头,弘历吓坏了,也只好跟着叩头有声。
“皇天在上,胤禛叩首——”胤禛望着半空,无比虔诚的说,“胤禛无能,罪孽深重,如今就算要走,也该是叫胤禛先去——胤禛,情愿折阳寿二十年,换她一命——倘或不够,还有弘历,一命抵一命,万望天帝开恩——”
“皇阿玛!——”弘历忽然觉得父亲居然变的如此冷酷自私。
“闭嘴!”胤禛喝道,“杀人偿命,朕已经不追究你了!——”
“皇阿玛!——”弘历落泪哀求,“弘历不吝惜自己的命,只求皇阿玛爱惜自己,万不可再做这样的事了——”
“你给朕闭嘴!”胤禛冷酷的推开他,“你害死了你姑姑叔叔,陷朕于不仁不义,你不要想逃的开!——”
“皇上,照规矩——”贺永禄看一眼胤祥的脸色,“该为格格入殓了——”
胤禛不动也不出声。手将宁儿握的更紧。
“皇上——”贺永禄轻声道,“再不入殓,只怕人就要坏了——”
胤禛只是听不见。
贺永禄察看着胤祥的眼神,他点一点头,伸手想要掰开胤禛拉着宁儿的手。
胤禛骤然俯身护住宁儿,充满敌意,“你要做什么!”
“该为格格办后事了!”他无奈的跟胤禛说。他觉得胤禛已经有些疯了。他直接叫人来拖宁儿。
“走开!——”胤禛歇斯底里的喊,“不许你们碰她!”
大家于是都不敢再动。
“退下!”胤禛站起身,张开手一面护着身后宁儿的身体,一面狂躁的喊,“全都退下!不许你们动她!——”
喊叫和沉默似乎构成了胤禛生存的全部构件。他每一次暴怒发泄之后,都想狠狠的哭一场,可是他已经忘掉哭泣的程序了,他只会呆呆的坐着,看着她,不想思考,也不能思考。
不知那样坐着看宁儿看了多少天,胤禛只是想,或许奇迹真的会出现,老天会帮他,用他一命换她多几年的时光,那该有多好——
“这就是奇闻了,眼看着现在虽然快九月了,可毕竟还暖呢——”小太监张达跟值夜的护军嚼舌头,“这格格的身子在宫里放了这么些天,竟然一点也没坏!——你看可奇不奇!”
“不是早就有人说了吗!这格格在驸马家里,那么大火,都死里逃生,捡回条命,可见是有天助的——”听的人也好奇,“哎,听说这格格长的一副好模样,活像画里画的菩萨,你可见过的?”
“怎么没见着?!我在药房当差,怎么也见几回的!果真好相貌!”张达赞叹几声,“咱们万岁爷是多矜持多有见识的人,”他压低嗓音,“哪会见了格格,还不是一样紧盯着看个不住——”
“这可是笑话!”护军一笑,“自己的妹妹可看什么呢!”
“你倒是站着说话的,”张达冷笑道,“不嫌腰疼——你得这么个神仙似的妹子,只怕你连气都忘了喘了!”说着低声道,“听说就是为了她,八爷和皇上顶撞了这么些年,如今还是被弄死了——格格听见自己哥哥没了,硬是不肯跟咱万岁爷,才——”
“啊?!——那万岁爷也太——”护军一惊,“最后还不是没得着?!——可惜了这么个好模样了——”
“可不是!”张达也点头,“这几天皇上朝也不上了,折子也不批了,不吃不喝,只守着他这妹子——说起来竟比没了——”他不敢说,只悄悄指指天,示意一下,“——还伤心些——”
“这还了得——”护军扳指一算,“这人没了也有将七八天了——再怎么也该照规矩出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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