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一听说林起落这么早就来了,有些不悦,同时,也觉得有些古怪。 七路中文】林起落再怎么清高,再怎么恃才傲物行为古怪,也不过是一介江湖人。江湖人大多是有些规矩的,就好比说白玉堂吧,论清高、古怪,他已经是个极致了,但他却偏偏是最有原则的,平日彬彬你有利比念书人还斯文,展昭就更加了,谦逊儒雅。这个林起落怎么说都没理由那么着急,一大早没有通传就跑过来。
而最奇怪的是,门口的守卫竟然没人拦着他,还让他大摇大摆地进来,这个点,庞妃绝对是还在休息的。
“皇上。”
这时,庞妃不知道怎么的就醒了,见赵祯在身边,本心中甜蜜想搂住他撒撒娇,可一看……发现赵祯脸色严峻,似乎是有什么困扰。
赵祯低头,温柔看了看她,说,“外头,林起落求见。”
赵祯话一说完,庞妃“嚯”地一声就坐了起来。
赵祯笑了,伸手轻抚她发,“不愧是庞太师家的闺女,够聪明。”
“皇上,如何处置?”庞妃伸手从枕头下面抽出了一把匕首来。
赵祯惊了一跳,失笑,“爱妃,惊了驾了。”
“皇上。”庞妃见赵祯还有心思说笑,更急了。
赵祯收了笑容,问,“可以起来么?”
庞妃点了点头,她虽然是身怀六甲,不过好在平日够轻盈。赶紧穿好衣服,抱着香香随赵祯绕过屏风,到了里屋。
赵打开了墙上的一间暗格。
“咔哒”一声,暗格开启,赵祯旋转暗格内的一个旋钮,打开了一扇石门,门后是长长的地道。
“皇上?”庞妃惊讶不已。
赵祯微微一笑,“这个暗格,是吴名告诉我的,你说他算得准不准,就是今日能用上。”
“莫非会有大劫?”庞妃不舍赵祯,拉着他的袖子,“咱们一起走!”
赵祯轻拍她手,“他说别院的地下,有他为你挖的地道,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庞妃抓着赵祯的衣服不放,“什么事情那么严重?我不走。”
赵祯将她轻轻推进地道,在她颊上亲啄,“朕这阵子总觉得会有时发生,以防万一你先走,替朕保护好朕的公主和太子,小心。”
庞妃原本就是慌而不乱,听了赵祯两句话,整个人更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皇上。”庞妃握着赵祯的手,“你自己也要小心,我搬了救兵就来照您。”
赵祯点头,关门的刹那,庞妃忽然说,“皇上。”
“嗯?”
“屋顶有红圈。”
赵祯微微一愣,不太明白。
庞妃低声道,“我小时候怕黑,吴名在每个屋子的房顶上都给我画了一个圈,他跟我说过,一旦遇到危险,只要站在那个圈里,就不会有事。”
赵祯挑眉,伸手捏她腮帮子,“这会儿还让朕吃醋?”
“你记得站在圈里!”庞妃认真嘱咐。
赵祯点头,两人依依惜别之,庞妃转身,从容地走入了黑暗的地道里。
关好了暗格的门,赵祯走回房中,仰起脸,还真的是找了起来,果真——在房间左边一个角落的上方,画着一个红圈。
他走了过去,往红圈下面一站,略微有些疑惑,四外看了看,手边除了有一棵放在木架子上的榕树盆栽之外,什么都没有。随手拨弄了一下那盆栽,突然手指头上一阵刺痛。
赵祯一愣,看了看指尖冒出来的一点鲜红,忽然豁然开朗,笑着摇头,自言自语道,“吴名啊吴名,幸好当年你看上的只是朕的女人,不是朕的江山。”
“南宫。”
赵祯收回手,对着门口低低的声音说了一声。
同时,门打开,南宫纪就走了进来,反手扣上门,到赵祯身边。他跟随赵祯多年,听赵祯平日说话的语气,大概就能猜出他的情绪。此时,他只知道事态似乎相当严重。
“皇上。”南宫到了赵祯身边。
“觉不觉得,哪里有不妥?”赵祯问南宫纪。
“外边的人……像是都死了一样。”南宫纪十分冷静地回答,“林起落没露面,只是太监传话,不过未免也太大胆了些。”
赵祯一笑,“果然。”
南宫看了看床铺上空空的,就走过去,将床铺整理好,回头,见赵祯对他轻轻一招手。
南宫快步到了赵祯身边,忽然……就见赵祯手上拿着一片榕树圆润的叶子,从他脸颊上划过。
南宫感觉到脸上一阵轻轻的凉意……应该是划开了一些,于是有些不解地看赵祯。
赵祯微微眯起眼睛,道,“朕要你办件事。”
南宫纪站在一旁听命令,对于赵祯的命令,他向来毫不犹豫,哪怕是让他去死。
赵祯在他耳边刚刚说完几句话,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江湖草莽林起落,见过皇上,皇上……该不会是还睡着吧?”
南宫纪的眼神就一寒,赵祯轻轻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办事。
南宫纪只好一跃到了屋顶之上,利用壁虎功隐藏在了一根房梁之后,位置,就在那红色的圆圈旁边。
他钻进去,发现空间恰好可以容纳一个人,而且……眼前出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南宫纪看了看,就见房梁上有一个旋钮,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该不会,是个机关?
赵祯还在圆圈里站着,为了不引起怀疑,所以悠然地靠着窗台,假装是在看外边的风景。
此时,就听到“啪”一声,大门打开。
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年纪轻轻斯斯文文的,赵祯确定自己以前没见过他,但是此人一双眼瞳,看起来像是假的一般,赵祯忍不住就皱眉——莫名想起了展昭的那一双眼瞳。让人一眼看见就能心生喜爱的一双眸子,眼前的则是正好相反,让人一眼就心生厌恶的眸。
“草民见过皇上。”林起落从怀中掏出了纸笔来,看了一眼床上,不解,“诶?贵妃娘娘和小公主呢?”
赵祯靠着窗台打量了一下他,问,“你是用的什么法子,进来这重重守卫之中?”
林起落哈哈大笑,“皇上,您看不到?”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一双眼睛,“没人能阻止这一双眼睛!”
赵祯有些好奇,盯着他的双眼看了良久,摇头,“除了丑陋,没什么特别啊。”
林起落微微一愣,随即一脸狐疑地看赵祯,“跪下!”
南宫纪在屋顶上趴着,下巴差点落下去,赶紧接着,心说这江湖人抽了不成?他让谁跪谁?
赵祯也有些好笑地看他,他脑筋多快啊,轻轻地抚摸着手边的一棵榕树,“看来,你的戏法对朕不灵。”
林起落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候,上茶的丫鬟走了进来,林起落跟她对视一眼,道,“跪下。”
那丫鬟愣了愣,随后乖乖地跪下了。
林起落仰起脸看赵祯,“哦?莫非真是真命天子所以血特别?”
赵祯看着那一脸迷茫反应呆滞的丫鬟,忽然就想到了不久之前同样病态的八王爷……原来,是一双眼睛在控制这一切啊。 七路中文】
林起落伸手接了那丫鬟手中的茶杯来,喝了一口,皱眉,“这皇家的茶叶就是好喝啊,比山水泥潭,可是棒得多了。“
赵祯皱眉,“山间清泉怎么和这些茶叶末子相提并论?”
“所以说,人就是奇怪。”林起落干笑了两声,将茶碗放下,拿起了茶杯盖子,轻轻一掰,碎裂成两半,将锋利那一面递给了丫鬟,“你主子赐你去死,你还不照做?”
小丫鬟接过了茶壶盖子,伸手缓缓地就往自己的脖颈边凑过来。
赵祯微微蹙眉,“住手。”
丫鬟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她明白过来之后,手却是停不下来,尖利的茶杯盖碎片已经挨上了自己的脖颈,血流出来。
丫鬟眼泪不停往下流。
林起落缓缓蹲下,对她说,“还不求皇上饶命?”
丫鬟张嘴,带着哭腔就说,“皇上饶命啊!”
赵祯皱眉,略微犹豫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拍开她手里的茶壶盖子。
“啊!”丫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坐在地上看赵祯。
“哈哈哈。”林起落抚掌大笑,“好,不愧是仁王明主,好个慈悲心肠的皇帝,不过,为个小丫头,不觉得不值么?”
他边说,边往窗台边走去,伸手轻轻摸那刚才被赵祯挡在身后的榕树,“果然……这里竟然种了一棵血榕,是哪位高人给皇上支的招啊?血榕乃是稍有的避毒宝物,屋中供一株血荣,便能百毒不侵,皇家就是不一样啊。”
赵祯伸手轻轻扶了那丫鬟一把,道,“若是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了,我这皇帝做得也没意思。”
“仁德也要看情形。”林起落眼神稍微冷了几分,“在我看来,为了这么个下贱丫鬟,纡尊降贵简直是愚蠢之极。”
“这就是为何我是人王地主,你只是一介草民。”赵祯对那丫鬟点头,“到柴房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躲起来。”
丫鬟点头,赶紧跑出去了,直冲厨房。一路上,她就觉得奇怪……身边所有人似乎是失了魂魄一样,机械地移动。所有守卫、小厮、丫鬟……所有人都失去了神智。
她发足狂奔到了后院的柴房,关上大门,才将缩在袖子里紧紧攥着的手展开,手心里有一块明黄|色的布片。这料子是赵祯的皇袍上的,是刚才赵祯扶她的时候塞进她手里的,上边有红色血迹写的一个字,“火”!
这丫鬟平日也跟惯了庞妃,庞府出来的丫鬟,聪明机灵,知道赵祯要她放火报信,引起附近官兵和开封府的注意,于是快手快脚在柴房里外、厨房、院子,附近都泼上火油,拿出火折子一点……瞬间,熊熊大火燃烧了起来,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屋中,赵祯被迫离开了圈子,林起落则是到了那棵所谓的“血榕”旁边,冷笑一声,“赵祯,看起来,我比你更适合当皇帝……
话音未落,却见赵祯微微一笑。
屋顶上的南宫纪正时刻盯着赵祯的眼神呢,一件赵祯的神色,下意识地伸手一把转动按钮。
“啊!”随着林起落大叫一声,那颗榕树盆子里突然刺出了数根尖利的长针,直穿了他的手背。同时,他脚下一圈地面钻出来了几十根铁栏杆……直冲屋顶。
南宫纪惊得往旁边一闪。
“咔咔咔”几声,栏杆到了屋顶,停住,稳稳固定住。
等林起落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了密密匝匝几十根铁栏杆围城的一个狭小空间里边,伸手无论怎么用力都掰不开那牢笼。定睛一看,气的他咬牙切齿——是冰铁的牢笼,竟然大意中了机关。
赵祯嘴角微微挑起,双指夹着那片榕树叶子放到鼻端轻轻闻了闻,“所以朕宠她,好女人,关键时候是可以救命的。”
地道里,稳稳往前走的庞妃抱着香香,嘴角带着笑意。
“娘亲,笑呦?”香香靠在她肩头,瞧她。
庞妃微笑,“嗯,因为你爹爹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说着,忍不住就回想,多年以前,吴名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就跟她说过,要是以后发现自己画的红圈,就是个陷进,要把欺负你的人引进来,好抓住他。庞妃确信,赵祯一定会懂自己的暗示!
香香拍手,啪啪啪,嘴里依依呀呀说着,“爹爹,爹爹!”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前方“轰隆”一声,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窟窿,光亮透进来。
庞妃一皱眉,抱着香香握攥紧手中匕首,靠着墙边。
随后,亮光中有个人落了下来,一袭蓝天碧海一般的湛蓝衣衫说不出的熟悉,庞妃又惊又喜,“展护卫!”
从洞里跳下来的,可不就是展昭么。
同时,上方白玉堂也探头下来看。
他俩刚才一路赶来,刚到附近,殷侯就指着地面说……有地道,而且地道里还有人在跑动,脚步好沉啊,这人估计是个胖子。
展昭下来了才明白过来——庞妃挺着个大肚皮,抱着香香,可不就成了“胖子”了么,真难为她也不慌乱不害怕。
“庞妃。”展昭过来接了香香。香香过去一把搂住展昭脖子就亲亲,“展展!”
展昭见庞妃与她都安然无恙,赶紧问,“皇上呢?”
庞妃伸手一把拉住展昭,“你快去救他,从上面走,后面的暗格被关上了,这边打不开。”
展昭点头,和白玉堂一人一个将母女俩带上了地面,交给天尊,两人自己赶去别院了。。
殷侯站在一棵高树上,抬头看着远处的院落,微微蹙眉。
天尊和庞妃一起看,也惊讶——就见远处浓烟滚滚,别院的偏院已经着火了。
“谁放的火呢?”天尊自言自语。
“是皇上。”
殷侯在树上挑眉,“这个时候,放火有什么用?”
庞妃微微一笑,“他一定制住了林起落,放火求救的。”
“赵祯功夫并不好吧?”天尊纳闷,“他能抓住林起落?”
庞妃瞧了瞧天尊,仰起脸,颇为自信地说,“只要他想,就连你都能抓住,活的!”
天尊哈哈大笑,“好个女娃,果然夫婿自家的好,好大的口气。”
话没说完,白头发叫香香的小手一把揪住,拽。
“哎呀……”
“不许说娘亲和爹爹!”
“哎呀疼疼疼,小奶娃放手!”
殷侯在树上摇头,看着天尊被香香揪住白头发按住动弹不得,抓耳挠腮又不好反抗,没办法,一个是刁蛮小奶娃一个是刁蛮大肚婆。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园中,才发现门口上千的精兵和上百的侍卫、下人,全部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机械地晃动的木偶,就等着主人一声令下了。
“奇怪。”展昭皱眉,“林起落不动手?放火做什么?”
白玉堂想了想,“也许……林起落低估了赵祯。”
“哈。”展昭一笑,“那可好玩了。”
两人越过人群,落到了赵祯别院的屋顶上,掀开一块瓦片,一眼看到了个脑袋。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说来也巧,正好揭开的是南宫纪头顶上的一块瓦片。
“南宫?”
南宫纪一笑,低头对下方正泰然坐着喝茶的赵祯说,“皇上,救兵到了。”
赵祯挑眉,“真快,看来放火求关注多余了啊,果然包卿和九叔最可靠。”
南宫纪问赵祯,“皇上,我能不能下来啊?”
赵祯看了看他,“展昭和白玉堂能下来,你接着在上边等。”
“哦……”南宫纪一脸郁闷地看展昭和白玉堂。
“走。”展昭刚想下去,被白玉堂一把拽住了胳膊,回头,白玉堂的嘴就凑了上来……
南宫纪睁大了眼睛瞧着,惊得合不拢嘴,看到现场版的了。
赵祯都有些惊到了,端着杯子看上方,心说莫不是这样也能防止被迷惑?那刚才早知道不让庞妃先走了,亲一下不就好了么!
一吻结束,展昭尴尬地抹了抹嘴巴,搔头,瞄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一笑,和他一起下去。
进了屋,就见林起落被困在了笼子里,像是一只困兽一样拼命挣扎,披头散发,双眼更是骇人……
展昭和白玉堂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赵祯也太有本事了点吧?
“你的眼睛怎么变成这样?”展昭惊讶地看林起落一双凸暴的眼睛,“这就是所谓的古方,血和眼?”
白玉堂也觉得有些恶心,幸好当年自己没被弄成这样……
林起落似乎怒极了,对着展昭和白玉堂发出愤怒的吼声,挣扎着摇晃着铁栏杆,想要出去。
赵祯问展昭和白玉堂,“怎样,外面的人?”
展昭摇头,“别院里外的人都中了招,皇城里边的没什么问题,九王爷已经带兵去镇守了。所有相关的灶炉都已经发现,一会儿我和玉堂会带人去拆除。”
赵祯欣然点头,“呃……”
“庞妃和香香我师父看着呢。”白玉堂凉冰冰刺了一句过来。
赵祯可算长出一口气,对白玉堂笑,“有劳了。”
白玉堂无所谓地回了句,“不客气。”
南宫纪在上边呲牙,真随便啊,白玉堂太嚣张了!
赵祯看笼子里的林起落,“如何破解邪术?”
林起落忽然哈哈大笑,指着白玉堂,“让那些人把他分拆吃了不就行了?”
赵祯惊讶地看白玉堂。
展昭赶紧说,“他俩有私怨。”
赵祯微微扬起眉头,“私怨?”
展昭点头啊点头,指了指林起落,“他嫉妒玉堂比他帅!”
赵祯望天,点头,看来……八王爷说得一点都不错,白玉堂有特殊的能为,不惧任何眼瞳邪术。别说拆了他,一根头发都不能让他伤了啊!这简直是老天爷送来的救命符!
赵祯不再多问,吩咐南宫纪,“看看外边,那些人,看到火躲不躲?”
“躲!”南宫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回复赵祯。
赵祯单手摸着下巴,“见了火躲,就表示还不是连彻底人的自觉都失去……”
赵祯说着,看林起落,“你说不说?不说我可把你扔火堆里,你若是死了,可就什么野心都不用有了。”
“魔眼的解决方法只有一个,要么死,要么有解药。”说完,看白玉堂。
展昭不信,“八王爷就救活了,疼一下貌似就好了……”
“你当还是当时的威力?”林起落瞪着一双凸暴的眼球,“我早已血眼合一!如今威力仅是不同往日。你们是使阴招,不然到死,你们也抓不到我!”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白玉堂就皱眉问了一句,“你……眼睛不痛么?”
林起落微微一愣,才觉得眼眶好似胀鼓鼓的,伸手去摸了一下,忽然觉得不对劲……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挤出了一部分到眼眶外面,似乎是整个眼圈都胀大了一圈似的。
展昭真担心他一不小心眼球爆炸什么的,“你胡乱试了什么法子把自己弄成这样啊?你爹很担心你。”
“他不是我爹!”林起落猛地一捶栏杆。
“南宫。”赵祯忽然说。
“是。”南宫探头。
“给朕挖他一只眼睛出来。”赵祯说这话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
林起落看着赵祯,此时……他只觉得双眼的视线似乎有些模糊了,而且,眼眶四周围的胀痛之感越发地明显了起来,疼得他将头皮抓破了,都不曾感觉。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出了似乎有些不对劲。
“说不说?”赵祯问林起落,“最后的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你不想弄清楚么?”
林起落此时眼睛已经涨到原本的三个那么大,一张脸看起来异常诡异,他自言自语,“他骗我?难道他是利用我……”
“谁?”展昭赶紧问。
“他骗我……不可能的!”林起落此时却是混乱加迷惑。
赵祯叹了口气,“看来神志不清了。”
南宫纪握着匕首一脸为难,头一次对赵祯的命令有了点抗拒,“皇上,还挖不挖?”
赵祯还没说话,就见林起落突然一把抱着头,疯狂摇晃加抽出,最后开始痛苦地四外乱抓,“怎么会这样……啊!啊!”
随后,他捂着鼻子,“好臭,什么那么呛?”
展昭四外闻了闻,“有味道么?”
赵祯和南宫都摇头,不太明白,白玉堂却是说,“我也闻到了,不过是花香味。”
“什么?”展昭郁闷,玉堂怎么好像跟他们反了似的。
可此时,白玉堂伸手指了指那盆被和林起落一起关在了笼子里的学榕树,“那个,开花了!比刚才好像还大了一点啊。”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那棵原本绿油油的血榕树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而且还开出了妖异的胭脂色花朵。
“这花我见过。”白玉堂低声说,“五姨生前最爱佩戴的一种,叫胭脂血榕。”
“你骗我!”林起落忽然抓着栏杆,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展皓!全部都是你计划好的,你不得好死……啊!”
随着他痛苦地喊出展皓的名字,就听到了“嘭”一声巨响。
赵祯等人都忍不住一皱眉……林起落的双眼真的就炸开了。几乎整个眼眶裂开了,脸上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血水和古怪的脓水洒了一地。
赵祯就觉得有些反胃,展昭也一捏鼻子,看身边脸色刷白的白玉堂,“你要不要……”
“要。”白玉堂转身出门,找了根柱子抱着吐去了。
展昭望天。
赵祯叹了口气,看看死相极惨的林起落,问展昭,“朕不太明白,为何会此时死了?时间上不对。”
展昭也点头。这时,就听到“咕噜噜”一阵声响,从林起落黑洞洞的眼眶里,滚落出了两颗混元的,眼珠一样的绿色玉珠。一直滚到了展昭和赵祯的脚边。
展昭用一块帕子包着,将两枚玉珠捡起来,放到桌上。就见是正常眼珠的大小,滚圆滚圆绿色,像两个玉石小球,上边有眼睛的纹路。
两人不解地对视了一眼——怎会如此?
同时,再看那棵血榕树,已经瞬间黑化,变成了焦炭一般。
这一整个过程十分神奇。
“啧。”赵祯皱眉,“朕会找人再研究的,当务之急,是门口那上千人怎么办。”
“皇上,臣有个提议。”南宫纪忽然举手。
赵祯看他,“说来听听。”
“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将所有人都赶到后院的池塘里,然后跟白少侠要一碗血。”
“一碗……”展昭眉头皱起来,“多大碗啊?”
这时候,白玉堂正好进来,觉得这也不是个坏主意,就道,“能救人的话,倒是无所谓,大一点的碗吧。”
展昭嘴巴一抿,“量大一点也不一定要放血吧……尿尿怎么样?”
话没说完,就见赵祯一口茶喷了出来,白玉堂扶着头,“猫儿!”
展昭扭头,“又没有关系,肥水不流外人田,一碗血很难补回来的。”
此时,南宫已经拿了个大碗进来,展昭眉间拧个疙瘩,心疼地看着白玉堂割开腕子放血,赵祯在一旁小声安慰,“朕会日日吩咐御膳房炖补品给白少侠,尽快将血气补回来。“
展昭脸色稍微好转了一点点。
没一会儿,南宫纪已经带人将所有中招的人都捻进了水里,接着白玉堂递过来的碗出去了。
白玉堂见手腕子上还有血,展昭闷闷不乐拿着纱布,就将手腕子凑过去给展昭,“猫儿,别浪费。”
展昭眯着眼睛想了想,将他手腕子拉过来到嘴边,舔,因为这次量比较多,展昭凑上去索性边舔边帮他止血。
赵祯无奈的转开脸,站起身。
“猫儿?”
……正这时,就听到白玉堂惊讶地叫了一声。
“嗯?”展昭仰起脸看他。
白玉堂睁大了眼睛看展昭。
“怎么了?”展昭不解地看他。
白玉堂忽然伸手拿起了梳妆台上的一面铜镜给展昭看,“你看!”
展昭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自己还是那样子,不解,“嗯?”
“你眼睛里头的金色!”白玉堂认真说,“发现没有?”
展昭盯着看了看,惊得差点扔了镜子。因为他的眼睛发生了变化……如果之前只是金色的浮粉一样点缀在眼瞳中,现在就和眼瞳完全融合了。他此时眼睛的颜色,真正地变成了一种美丽的烟金色,加上带点蓝紫的瞳孔,一双眼睛仿佛有魔力一般,一眼就深深印入人心。
白玉堂扶着他的脸颊仔细看他的双眼,“猫儿,有什么感觉没有?”
展昭摇头,抬头,看着房顶,忽然自言自语一般,“天。”
“嗯?”
“我看到天了。”
“天?”
“天好清楚。”展昭自言自语一般,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那些人好像醒了,这法子奏效了。”
“什么?”白玉堂不解地看展昭。
“他们从水里起来喊救命了,应该是清醒了吧?”
白玉堂和赵祯对视了一眼,茫然地看展昭,“什么?”
正这时,门外,南宫纪跑进来,拿着个空碗很兴奋地说,“皇上,法子奏效了,那些人都恢复神智了,从水里出来会喊救命了。”
赵祯和白玉堂都惊讶地看着展昭,“你怎么知道……”
展昭摇头,“我看到的。”
“你在屋里能看到什么?”白玉堂着急,“猫儿,你没事吧?”
“没。”展昭认真摇头,伸手抓住白玉堂的手腕子。
“嘶”白玉堂惊得叫了一声,展昭正抓着他胳膊,又在刚才伤口的地方咬了一口,吸了口。
同时,白玉堂注视着展昭双眼中的变化,从烟金色,变成了金色,然后又恢复烟金……展昭眨了眨眼,抬头看白玉堂,“我知道赵琮在哪儿了。”
白玉堂微微一愣,将手给展昭,“再咬一口,看看展皓在哪儿。”
展昭心中一动,赶紧又咬了一口,随后就似乎呆住了一样,整个人愣在那里。良久,回过神,低头看地上的林起落的尸体,“原来……他原本就只是大哥的一枚棋子,还是用来种出这两颗种子的工具。”
“种子?”白玉堂好奇。
“这是种出绿色魔眼果实的种子。”展昭小心将白玉堂的胳膊包扎好,心疼,今天流了好多血哦!
“展护卫……”赵祯抬头问,“你的意思是,你喝了白少侠的血后,看到了一些景象?是你从未见过的,过去或者以后?”
展昭点了点头,握着白玉堂手的手还没有松开,两人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算不算窥探天机?
赵祯轻轻摆手,嘱咐南宫,“今日之事切莫透露半句。”
“是。”南宫下去办事了。
展昭和白玉堂看赵祯。
赵祯沉默半晌,低声道,“找到展皓后,将此事解决,真相长埋地底,任何人不得提起,这怪异神力,以后也尽量不要用。”
展昭惊讶。
白玉堂也挑眉看赵祯,“不想看看你赵氏江山延续多少年?”
展昭轻轻撞了他一下。
赵祯却是一笑,看白玉堂,“天意不可违,天意也莫去测,只有昏君才想知道生后事,你们两个……”
这时,院子外边远远传来了庞妃的声音,“皇上!”
赵祯往外走,出门前,对展昭和白玉堂竖起一指轻轻敲了敲嘴唇,低声嘱咐,“尽快找到展皓,如果他在追求的,真是这种超越皇权接近神力的东西,赶紧阻止他吧。不然,就算朕不收拾他,我怕他真的也会遭天谴。”
展昭沉默不语,只能点头,他也担心,刚才那一刹那力量涌动血脉之中,仿佛自己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那种强大,太可怕了。
抬头,白玉堂的嘴凑到了他嘴边。
“又来?”展昭眯着眼睛瞧他。
“嗯,觉得有些晕,好像亲一口会好一点。“
“真的?”展昭捧着他脸就往上送,“那你别客气!”
白玉堂笑着轻托他下巴,“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
两人在房中静静拥吻,享受危机解除后的那短暂放松,完全没注意——那棵焦黑的榕树,已经重新变回了刚开始时,那绿油油的生机盎然。
261、 42 黑水河
赵普在皇宫门口,迎进了安然无恙的赵祯和庞妃。
赵祯入了皇宫,下令将八王府的雾楼先拆除了,另一方面,姜红月老宅的那些炉灶也都一一检查,解除机关取出里边的魔眼果实。
白玉堂带着人轻轻松松地解决了那些机关,和他们早前分析的结果一样,的确只是魔眼造成的幻觉,并无危险。
另外,这次还出现了一些特别的情况——展昭没有受影响!既没头晕,也没有产生幻觉。至于是刚才吃了白玉堂的血到现在还有有效,还是因为眼睛变化造成的,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来,展昭带人去捉拿赵琮。
八王爷心急火燎的,因为赵琮失踪后没多久,柴郡主也不见了。不过展昭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柴郡主和赵琮在一起,他们都在开封附近码头的一个船坞之中,等待上船出海。
赵琮被抓住的时候早已没有了一贯的野心与从容,显得非常惊讶。柴郡主被公孙治疗清醒之后,悲痛欲绝,她知道亲生子赵琮刺王杀驾妄图夺位是其罪可诛,因此大哭了一场。
赵琮被抓到大殿,赵祯顾忌八王和王妃的感受,让包大人来了个秘审,不许太多人知道此事。
赵琮跪在堂前,反反复复就一句话——不可能的,怎么早了?!
经包大人一问,赵琮才回答,林起落不过是个养魔眼的容器,他的眼睛应该三天之后才会炸开,他全身的元气都会被魔眼吸食走,他不明白为什么林起落的死期提前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可能是吴名室内那颗“血榕树”的作用。公孙已经拿了血榕准备好好研究,它可能某些特性方面与魔眼果实相生相克。
再问别的,赵琮知道得甚少,他们所图十分简单,与一众神秘但身怀绝技的人做一笔交易。他帮忙杀掉赵祯,利用林起落得到魔眼,对方帮助他得到王位。
他利用八王和王妃建造雾楼、企图刺王杀驾制造当年魔魇困城时候的乱象,但真正杀人的却是林起落,出主意的也是那个神秘人物。
展昭询问他,那人是否是展皓,赵琮说不知道,他一直都听林起落的,林起落就是大少爷。
“林起落让你看着他自己杀死自己不成?”白玉堂觉得不通。
“最后林起落去了,我才知道他只是个容器。”赵琮解释,“找我的是个黑衣人,男的,应该也就二三十岁,蒙面,告诉我林起落只是容器,我们都被人利用了,让我赶紧跑,到船坞避一避,等着船出海。”
众人听了,都觉得奇怪,但赵琮并没有什么魔眼神力,也没有白玉堂的血来避免被骗,因此他自己所见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没人得知。
展昭总觉还有所不妥,就和白玉堂抽空去了趟刘熙府上,想再查查那二公子,可道了才发现一片混乱。据刘熙说,他那个冤鬼儿子,抢走了他替好兄弟龚学保存的一个盒子。至于盒子里头是什么,他是一概不知。
展昭等人满腹狐疑,只得派人继续监视刘熙,却发现刘熙带着儿女和沈氏兄妹打点行囊,似乎是想要远行。这沈氏兄妹也是个问题,沈柏清原本被赵琮推荐,安排了个一官半职,如今成了泡影,但此次的案件,两人的确是并未牵涉其中。
“一个大少爷已经炸开了,另一个二少爷分明活生生的,却又被当成冤鬼,这两人也没个血缘关系,怎么就扯上关系了呢?”展昭边往回走,边问白玉堂。
白玉堂摇头,这次开封府抓了不少人,除了赵琮,还有一些参与此事的江湖恶人,展皓却没了踪影。白玉堂很大方地让展昭再咬自己一口……不过展昭再牙尖嘴利也有些下不去口,而且这怪力总觉得不祥,展昭拒绝使用,“我的确看到我大哥了,他也的确告诉我,林起落不过是个容器,这样是在培育魔眼的果实。可他似乎并不在开封。”
“那你看到他在哪儿?”白玉堂好奇。
“嗯……在一条湍急的河流上面,两旁还悬崖峭壁的,总之看地形,我觉得不是开封或者周边的什么地方。”展昭也很是困扰。
回到了开封府,赵琮已经审完了,还有他的一干党羽被咬了出来,其中不乏在朝为官者,至于赵琮怎么罚,等赵祯那边下决定。不过以白玉堂和展昭的看法,估计是死不了,但难免关一辈子,很替八王和王妃伤感。
“猫儿。”
见众人忙碌,白玉堂忽然拉了拉展昭,问他,“你有没有看到枯叶?”
展昭一个愣神,随即皱起眉头,“对啊,怎么没看到枯叶?他不是和赵琮在一起么?”
展昭和白玉堂找赵琮询问,赵琮说,枯叶那小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赵琮身边不少江湖人,但是对于枯叶却似乎最为重用,问他理由,他说是林起落介绍的,一直带在身边,似乎也有些来头。
展昭和白玉堂出门的时候,发现岑经也在四处找枯叶,三人便一起找,边找,边聊起了一些往事。
“当年,我与枯叶跟着岑别,随生活辛苦,但三兄弟感情深厚。岑别早早离世,说来说去,也是因为这一双眼害的。枯叶最后没有继承这双眼睛,因为他很恨。如果没有这种古怪的能力,我们岑家根本不会搞成这种命运。”岑经说着,轻轻叹息,“这种所谓的能力,其实说不好听的,就好像是诅咒似的,世世代代无法摆脱。现在岑家就剩下我跟他,我们有这双眼睛,难免被人追杀,且生下来的子女也会有。甚至无子无女,与我们相爱或者亲密的人也会有,简直比冤魂缠身还可怕。”
“枯叶恨这双眼睛或者岑家人的命运,这不奇怪,可他究竟要找谁报仇?”展昭不太明白“你们岑家的眼睛,不是天生的么?难道找老天爷报仇?”
“凡事有因才有果,我们很早就分开了,他这些年调查的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但他会杀那么多人,甚至无辜孩童都不放过,我还真是想不明白原因。据我所知,他身在某个派别之中,跟随者某个人。此人神秘,他似乎是枯叶查清魔眼之谜的关键。”
“他身为江湖上著名的杀手,的确传说过是哪个背景深厚的杀手组织一员。”展昭皱眉,“他该不会这头办完了事,就走人了?”
岑经一耸肩,“我会继续找他的,不过……”
“不过什么?”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问。
“他性格很怪异,心里想什么,我早已猜不到。”岑经轻轻地笑了一声,“如果他不留下点什么线索,恐怕很难找到他。”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也觉得此事有些棘手。
晌午的时候,南宫纪来了一趟,跟展昭和白玉堂耳语了几句,说是皇上交代的,两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作罢。
下午,赵普带着人继续在外办事,展昭和白玉堂帮包拯整理这次的案情。
公孙研究了一阵子血榕,出屋转了一圈,发现小四子不见了,问了萧良和萧瑞,萧良说,“小四子到马房去了。”
“去马房做什么?”公孙不解。
萧良对他“嘘”了一声,说是包大人的生辰快到了,槿儿想给他送礼物,想来想去,决定自己做毛笔。
公孙嘴角抽了抽,“他怎么做毛笔?”
“用马棚里头三匹宝马的鬃毛做鬃豪呗。”萧萧瑞的回答让公孙一蹦三尺高,“他不怕叫它们踢着?!”
萧良摆手,“不能,那三匹马才舍不得踢槿儿。”
公孙见萧瑞打着个包袱,就问他,“要走么?”
萧瑞点头,他要跟着长老们回大漠去,这次赵普给了他们庇护,赵家军也在西北给他们建造了新的家园,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公孙让萧良送萧瑞,自己接着找小四子。去马房溜了一圈,小家伙没在,急得他团团转。
这会儿小四子在哪儿呢?他跑开封府灶房后头的巷子里去了。那里有几棵竹子,鬃毛已经剪到了,黑白红,抓了一大把小心地揣怀里了,这会儿要弄根竹子做笔杆。他扒拉着竹竿,揪下一截来握住试了试,觉得还趁手,刚想回去,就听到堆放柴草的防雨棚里头,有些动静。
小四子往那里喵了一眼,看到个人……靠着柴堆坐着。
小四子又往柴堆后边凑了凑,心说这里怎么会有人呢?一眼,看到了一把破刀。破刀的主人缓缓地转过脸,看到小四子的时候,也有些吃惊,随即笑了起来,“你这小胖子,还真是有缘。”
小四子瞄了一眼那半张面具,还有他腿上停着的一群枯叶蝶,认出了此人正是枯叶。
他有些好奇蝴蝶为什么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仔细一看,“你又受伤啦?”
枯叶仰着脸看天,“我休息一会儿就走,这里比较安全。”
小四子走到他身边,那群枯叶蝶就惊了起来,围绕在上空也不走。
“哦!它们在给你清理伤口啊。”小四子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他身上的刀伤,发现伤口特别干净,“爹爹也曾经说过,养一些虫子清理伤口是最好的法子了。”
枯叶看他。
小四子从腰包里掏出一罐子金疮药来,蹲在他身边给他上药。
枯叶皱眉,低声道,“我刚刚杀过人回来。”
小四子瞪他一眼,“不许做坏事。”
枯叶哭笑不得,“你不怕我?”
小四子哼哼了一声,快手快脚擦完了药,给他包扎伤口。
这时,外头传来了一串撞钟的声音,小四子站起来,双手合十拜了拜,蹲下继续给他包扎伤口。
“像是山顶法华寺在鸣钟。”枯叶低声说。
“是呀。”小四子点头,“方丈大师圆寂了么,被害死了。”
“你看着还挺难过的,他是个好人?”
小四子给他处理最后一处伤口,给他把把脉,道,“嗯,我认识他那会儿,他是大好人来的。”
枯叶不太明白,“什么叫你认识他那会儿,莫非他以前不是好人?”
“唔。”小四子又对着天拜了拜,“大和尚自己跟我说的,说他年轻那会儿可坏了,偷鸡摸狗还偷偷爬小媳妇儿炕头……”
话没说完,枯叶一挑眉,小四子捂嘴,“爹爹说不可以说这个。”
枯叶摇头,“这么缺德么?”
“嗯。”小四子点头,“不过我认识他那会儿,他是好人来的。”
“你说两遍了。”枯叶看他,“你认不认识我那会儿,我都不是好人。”
小四子眯着眼睛瞧他,往他身边一坐,问,“你会做木匠活么?”
枯叶不解看他。
小四子拿出针线来卷马鬃,将那根竹竿递给枯叶,“帮我削短一点。”
“多短?”枯叶接了竹竿,“我是伤患。”
“嗯,大概笔那么长。”小四子摸出一把小匕首给他,“最好再雕个花儿什么的。”
枯叶好笑地看他,“你真当我是木匠啊?”
小四子拿了一碗水来,认真地排着马鬃卷起来。
枯叶只好拿着竹子帮他雕刻……
这时,外头撞钟的声音结束了,又传来了诵经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是大批的祈福队伍经过。
“还真是隆重啊。”枯叶自言自语,“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呢,至于么。”
“嗯,这倒是的,老和尚也应该不喜欢的。”小四子点头,“他说死掉了要骨灰洒在寺庙后面的一棵松树下边做树肥。”
枯叶挑眉,“那我要是死了……洒在黑水河吧。”
“黑水河是什么地方?”小四子头一回听到。
“很凶猛的一条河。”枯叶自言自语地说,“夹在高高的峡谷中间,一直奔流到大海!”
“在哪里啊?”
“大理。”枯叶架着腿,细心地在竹竿上雕刻了起来,“两边的山很陡峭,而水则是比万马奔腾还要响。当地的小姑娘、老妇人,背着个背篓,踩着一根绳索,就那样从峡谷上面走来走去。”
“不会掉下去哒?!”小四子惊讶。
“掉下去又怎么样?”枯叶失笑,“会上那根绳索,就造就做好了掉下去粉身碎骨的打算,到时候连火化都省了。”
小四子卷好了马鬃,拿出细绳来绑,边问,“你伤好了,要去哪里?”
枯叶将雕刻好了的竹竿递给他,“去把没办完的事情办完。”
小四子托着竹竿瞧了瞧,觉得刻得还挺不错的,云雾缭绕几笔山水如梦似幻的。
“吃不吃糖?”小四子拿出放零嘴的小荷包,犒赏枯叶。
枯叶一笑,拿了个糖塞进嘴里,站起来。
小四子仰起脸看他,“你要走啦?”
枯叶点了点头,“小胖子。”
“我才不是小胖子。”
“帮我带个话给白玉堂和展昭。”
“什么?”
“来黑水河。”枯叶一跃上了墙头。
小四子仰着脸看逆光下,他一个身影,还有刀上的血光,站了起来,拍拍ρi股上的尘土。
枯叶嘴角轻轻动了动,一跃下了围墙,离去。
小四子撅个嘴叹了口气,莫名有些怅然,看着手里的竹竿,转身往回走……转过柴堆,一头撞上了一个人。
被人扶住了,抬头看,才发现是展昭和白玉堂。
“喵~白白。”
展昭蹲下戳了戳他鼻子,“和枯叶都那么聊得来?”
小四子揉揉鼻子,“我想起一件事情。”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看他,“什么事情。”
“一个杀手、半张脸蒙面、全身是血,杀了郭家满门。”小四子又伸出一根手指,“和我在后院捡到了一个人,他正好也是个杀手,正好也半张脸蒙面、全身是血,可是不是就是他杀的人呢?”
展昭和白玉堂微微一扬眉。
小四子晃了晃手里的毛笔,“用小包子的话说……证据不足呀,证据不足。”说完,晃晃悠悠挺得意地就往里走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皱眉抱胳膊——的确,当年的事情还没搞明白!
“黑水河……”展昭和白玉堂往回走,“你大理那边有没有相熟的朋友?”
白玉堂想了想,“嗯,我认识空鹤谷的谷主齐鹤鸣。”
“朋友还是对头?”
白玉堂还挺爽快地回答,“朋友。”
展昭就眯起眼睛瞧他。
白玉堂也有些无语望天,问他,“你展大人相知满天下,大理会没朋友?”
展昭笑了笑,“我认识苍鹫山庄的庄主苍默默。”
白玉堂皱眉,“苍默默,是不是那个鬼女?”
展昭点头,“是的。”
“猫儿,你真想去大理?”白玉堂皱眉,“就因为枯叶的一句话?”
展昭笑着点了点头,“我的确想去,不过不是凭枯叶的一句话。”说着,他伸手轻轻一抽前边小四子手里的那只毛笔,指着竹竿上,刚才枯叶雕刻的,云雾缭绕的山水风景,告诉白玉堂,“我看到这里了,刚才你给我咬第二口的时候。”
白玉堂惊讶,“你看到展皓的那次?”
“嗯。”展昭淡淡一笑,“展皓就站在这条河当中的一条细细绳索上边,下边的河水响得就好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一样,我从没见过那么湍急的河水,就好像充满愤怒,要吞没一切似的。”
白玉堂点了点头,“看来,我们非去不可。”
“另外,我有一种感觉。”展昭自言自语一般,“我大哥、枯叶、林起落……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大少爷。”
“为什么这么觉得?”
展昭一笑,“我当时看到的景象,总觉得有一个人隐藏在黑暗里边,鬼魅一样。
白玉堂了然点头,“那好,我们处理完手边的事情,就去大理。”
……
开封城外,往南的渡头,一艘小船接了背着行囊的枯叶,往远处行驶而去。很快,在湖心的迷雾之中,出现了一艘三层的大船。
小船靠近大船,枯叶一跃上了甲板,就见两个姑娘在甲板上正说话。
“咦?枯叶,你活着回来啦?”一个姑娘笑嘻嘻问。
“东西拿到了么?”另一个姑娘询问,仔细看,两人长得还有些像,应该是姐妹。
“大少爷呢?”
“我哥在楼上。”一个少年轻轻巧巧地从楼梯上跑下来,边问那俩丫头,“三凤四凤,有吃的么,我饿死了。”
“有的,二少爷。”三凤跑去里间给他准备饭菜,那二少爷身后的小厮忙着收拾桌子。
枯叶看了他一眼,上楼。
三楼船舱顶部,是一间很雅致的小屋,四边有窗户,一人站在窗边,似乎正在欣赏远处的风景。
“大少爷。”
“回来了?”那人回过头,夕阳余晖透过窗户,在墙角留下一处阴影,那人站在阴影里。枯叶面无表情看着那一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男子。
“东西呢?”那人缓缓地伸手。
枯叶将一个布包,放在了他手里。
那人收回手,打开布包,就见里边躺着两颗圆滚滚的墨玉石,上边有栩栩如生的眼瞳纹路,阳光一照,透着一股诡异的生机。
那人挑起嘴角,“我以为你拿不到,林起落死得早了些,看来,展皓也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枯叶没回答他,“没事我出去了。”
“呵呵。”那人抬手阻止他,“我还想要一样东西……确切地说,是一个人。”
枯叶看他。
“嗯,展昭,你认识的哦?”
枯叶皱眉。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他,对了……他会来大理的吧?”
似笑非笑似认真又似乎只是说笑的口吻,枯叶只好冷面以对,心中却是叹气——这只老狐狸。
“展昭不是那么好得的,再说了,你得来有什么用?”
“自然有我的用处,对了。”那人轻轻一叩窗棱,“还有那个白玉堂……”
枯叶眼中略闪过一丝异样。
“呵呵。”那人却是笑了,笑容在黑暗之中不是很清晰,只看到他双唇微微开合,笑着说,“不能让他活着。”
“你觉得你有把握收拾得了他俩?”枯叶看着他,带着几分嘲弄。
“在开封不能,到了大理,那就不一定啦。”那人伸手轻轻抚着额头,“头痛头痛,你出去吧,我要睡一会儿,叫他们开船,回大理!”
……
作者有话要说:《魔魇困城》这个案子完结,下一个案件也就是第玖案《黑水怒妖》,诡行总共十个案件~~ 不出意外的话,完结后会出版~~
262、 01 灭妖人
“上关花,下关风,苍山雪,洱海月。
十八溪,十九峰,彩花石,昆明湖。
风花雪月山水秀,四时如春大理国。”
岷江流经建昌府的渡头,人来人往十分频繁。
傍晚的时候,有一只渡轮停下来,下船的渡客里头,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背着个木头箱子,搀扶着一个瘦猴儿一样,拿着个铜锣的小老头。
刚下船,那少年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小娃儿清清爽爽的背词儿声音,唱的是大理国的名胜,于是循声望过去。
不少人也看到,就在渡船旁边的大港里,驶进了一艘纯白色的漂亮画舫,三层高,气派非凡。
“买买三三!”
这时,就听一个背着大刀的魁梧大汉吆喝了一声,“这么大的船,太板扎了!”
他声音挺大,此时画舫已经靠岸,站在船头的小胖娃睁大了眼睛看他,似乎不解,“卖什么的?”
不少路人都含笑,大汉说的是当地方言,这小孩儿估计是个外乡人,听不懂。
“唉,小娃!”那大汉见小娃娃白胖白胖的很可爱,就问,“你们克哪点?”
那小孩儿张大了嘴蹲在船头盯着他瞧,听不懂。
这时,船上一个年轻人跳下来停船,边跟他说,“小四子,这是地方话,他说船好,问咱们去哪儿。”
“喔……”
小孩儿点头啊点头,学着大汉的腔调说,“我们克大理喔。”
一句话,逗得路人都笑,扶着老头的少年看了一眼,忍不住感慨一下世道不公,有些人富贵,坐那么大的船,有些人穷困,过个河挤一渡轮的银子都想省。
“戊宇,有妖气。”那老头忽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什么?”少年紧张起来,往四外看,“哪里?”
老头仰着脸闭着眼睛掐指算了算,最后一直北边方向,“那儿!”
少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正指的是那艘大船。
这会儿,那小胖娃娃正搂着个不知道是小熊还是大狗的奶白色东西,对着船舱里招手,“爹爹,我们靠岸啦!九九!赢了没?”
乘着这白色画舫的,便是从开封府千里迢迢赶来的展昭一行人,而坐在船头的那小胖娃还能有谁?自然是小四子。
停船的是白福,这大画舫是白玉堂的,白福的家将忙着将船稳住,而船上,此时正杀得难分难解呢。
当然了,并不是比武或者打架,而是在——下棋。
这次出远门,众人算是追着枯叶留下的线索来的,来的是:展昭、白玉堂、赵普、公孙策、小四子、萧良,还有四个闲人,殷侯、天尊、庞煜和包延。影卫赵普只带来了四个,紫影、赭影、黑影、白影,其他的都留在开封府,帮着包大人办案。
这会儿,殷侯和天尊正联手下棋对付赵普呢,包延和庞煜在一旁帮着出主意。
展昭有些晕船,靠在剪子背上,白玉堂正帮他揉太阳|茓。
萧良在甲板上,和影卫们练功夫。
公孙在赵普身边坐着看大理一带的地理志,顺便瞧一眼棋局。小四子没什么事干,就在船头,背公孙教给他的,关于大理地理方面的段子,顺便练练嘴皮子。
赵普托着下巴打哈欠,看着殷侯和天尊一人一手捏着同一颗棋子谁都不让谁,一个说放这儿一个说放哪儿,庞煜和包延还帮着劝架,他们从开封府赶路过来都半个多月了,走水路无聊就下棋,于是每次天尊和殷侯都输,输了半个月了,俩老头都上火了。
他们输倒不是因为真的棋艺逊色赵普多少,而是总也耗子动刀窝里反。一开始,都是赵普对阵殷侯,偏偏下了没几步,天尊就凑过来帮着殷侯出主意。一会儿说他这步走得不好,一会儿说这步应该这样走。
两人往往争到后来就开始合下一盘棋。只可惜这两位武林至尊刀剑合璧非但没有战力提升,反而是彼此猛拉后腿,昏招连连。最后输了还你怪我我怪你,吃饭的时候谁都不理谁,晚上睡觉还彼此埋怨,天不亮开始打架。展昭他们用一上午的时间劝架,劝开了吃过晌午饭下午继续下棋……周而复始。
“就放这里!”殷侯和天尊商量半天,最后将棋子放下,瞪着赵普。
赵普打完哈欠,抬手一子落下,站起来,“将军。”
沉默片刻后,果不其然……
天尊抓住殷侯的衣领子,“跟你说了不要走那一步你就是不听!”
“是你让我走这一步的好不好!”殷侯气得抓他白头发,“你就不能不来给我捣乱!”
“都是你不好!”
“是你!”
……
小四子给萧良擦汗,边摇头嘟囔,“又来了,加起来都二百多岁了!”
萧良含笑,拉着他下船。
展昭和白玉堂也跟着下来了,展昭这旱鸭子坐一两天船还行,坐了半个月,苦胆都快吐出来了,白玉堂什么治晕船的“偏方”都用上了,治得展昭病情加重。
双脚一踩到地面,展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刚想感慨一下平地真好啊……突然,就见迎面什么东西扑面而来。
展昭一惊,本能地撇开脸躲过,就看到是一杯水泼过,身后白玉堂也一偏头躲过,殷侯和天尊都闪开,赵普想闪一想又觉不对——身后是公孙!
就这一犹豫,“噗”一声。
紫影和赭影奋勇扑上来帮赵普挡了这一脸的水,脑袋和脑袋还撞到一块儿了,“咚”一声。
两人伸手抹了抹脸,发现就是普通的水,同时……听到有人吼了一嗓子,“妖孽,看神水!”
在场众人一片安静,都说不上话来。
公孙扒着赵普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被泼着,又检查了一下紫影和赭影。小四子拿着帕子来给两人擦,见脑袋上都撞出包来了,心疼给揉揉……
公孙扯着嗓子吼,“他奶奶地,哪个龟孙乱泼水?!”
这一嗓子,渡头上的行人惊得张大了嘴吧,心说这书生看着那么斯文,原来这么粗鲁啊。
赵普戳公孙肩头,那意思——亲,你好歹是王妃,注意仪容!
众人同时回头看,发现泼水的是一个少年,身后还站着个拿着铜锣的瘦小老头。
那少年手里拿着个装满了水的水囊,见第一次没泼着,又喊了一声,“妖孽!快快现形!”
同时,水泼了出来。
这回众人都看清楚了,他可是对着展昭泼的。
展昭又一偏头躲过,身后白玉堂可没躲,抬手拂袖……一袖子扫过,“叮叮”几声,泼在半空的水瞬间凝结成了冰珠冰柱,散落一地。
瞬间,渡头的行人们惊讶声四起。
刚才那个跟小四子打趣的大汉扯着嗓子骂了一句,“吃得成伙食!”
小四子摸着下巴,“吃什么?”
白福悄悄帮他解释,“他说五爷厉害呢。”
“果然是妖怪!”少年话没说完,就感觉脑门上一个烧栗,“咚”一声,他捂着额头退后两步,一脸费解。
天尊抱着胳膊看他,“你说谁是妖怪?”
少年一指展昭,“他是!”
众人都看展昭。
展昭本就晕船,这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瘦了一圈还饿得难受,他是吃货来的,有得看没得吃,晚上晃了晃荡又睡不好,火气正旺。好不容易落了地,以为可以好好吃顿睡一觉,莫名跑来个少年说自己是妖怪。
展昭捋胳膊,身后白玉堂拽着他衣领子把他往后拽了拽,“低调啊猫儿。”
展昭憋气。
小四子摆摆手,“我们这里没有妖怪的!”
少年回头问那个老头,“爷爷?”
那老头念着胡须掐指又算了算,伸手一点展昭,“没错,猫妖转世!”
众人嘴角抽了抽,白玉堂慢悠悠就拍手,“神算啊,神算……”
展昭那个气,不过他们公事在身,而且这次还带着殷侯,所以不想声张。不理会那一老一少,展昭对众人摆手,“走了走了。”
众人跟着他往前走,那老头和少年却阻止,“你个妖孽去哪儿?”
展昭撇嘴,“你都说老子是妖孽了,吃人去,你来不来啊?”
展昭是说着玩儿的,但那少年和老者竟然认真了,少年一惊,看老头,“爷爷,怎么办!他要吃人了。”
老头横眉立目,二指点着展昭,“看绝招!”
展昭歪着头看他,心说你还有绝招呢?
只见那老头从随身带着的一个黑色布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小心翼翼也用布抱着的,八角形薄薄一片。
众人都皱眉看着,那老头抖开布包,里头现出一块八卦镜来,正当中明晃晃一面镜子,一反阳光,亮得一晃……行人都下意识地一闭眼。
只见那老头对着展昭念了一声口诀后,大喊一声,“定!”
再看……展昭还真的就定住不动了。
小四子一捂嘴,问萧良,“小良子,喵喵会不会现原形?”
萧良干笑,心说那肯定是只雪白的,黑肚皮的漂亮大猫。
展昭当然没现原形,也没中什么定身咒,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那面八卦镜,呆了。
不是八卦镜多少见或者珍贵……而是在被八卦镜反射来的日光照到眼睛的那一刹那,展昭看到了一些景象。
该怎样形容呢?他看到了半空之中,似乎有一只形容古怪的妖兽,正对着他怒吼。那妖兽三头,脸面很像是大耳的鬣狗,通体黑色,鬃毛很长。三个头三根脖子,血红的眼睛,血盆大口和三角形的利齿,张着嘴咆哮,唾涎横流十分狰狞。此物感觉很庞大,身体类似豹子的形状,尾巴很长拖到地面,所站之处,利爪下铺满了枯骨。
在看那怪兽身后景象,有很多面目扭曲的怨灵恶鬼,展昭看不太真切,只觉得十分诡异。
就那么一闪,画面消失了,依然是碧空如洗,淡绿的湖面烟波浩渺……展昭太过惊讶,而且感觉到了一股令人厌恶又不安的阴冷之意,因此愣住了。
那少年见他愣住,高兴得拍手,“爷爷真厉害!”
老头得意,一手拿着八卦镜,一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黄铜的宝剑,上边贴满各种符咒,他嘴里念叨着口诀,一剑刺向展昭的眉心。
白玉堂微微皱眉,但却站在原地没动弹。
这一剑,自然没刺中展昭。就在剑尖离开展昭额头不到半寸的地方,展昭伸出两指轻轻松松夹住了铜剑。
那老头一惊,用力想抽,可展昭眼睛都没眨,也似乎一点力气都没用……但那把剑就是怎么都抽不出去。
老头急了,举着八卦镜,“妖孽,再看法宝……唉!”
他还没念完口诀,展昭伸手拿了他的镜子去,对着阳光照来照去地打量。
只是普通的琉璃镜子,没什么特别,很清楚,镜面平滑照出来画面也没扭曲。
展昭翻来覆去看镜子,那老头抢铜剑抢得胳膊都酸了,甩手休息一下,同时往镜子里看——镜子里的展昭,和眼前的这个展昭没有任何分别。依然是清俊儒雅的年轻人,皮肤很白一看就是江南人士,双眼是极漂亮的烟金色,老头从未见过。而他看镜子的神情,的确像极了一只好奇的猫。
白玉堂也走了过来,问展昭,“镜子有什么问题?”
“嗯……”展昭又晃了两下,刚才那景象未再出现,他纳闷,莫非是幻觉?
“爷爷。”这时,那少年跑来,小声问那老头,“你看他,照了照妖镜,没现原形,而且照妖镜里头,也没变样子啊!”
老头捋着胡须点头,“嗯,铁定是千年的猫妖!”
“戊戌真人!”
这时,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短袍,武生打扮的年轻人急匆匆跑了过来,“戊戌真人,你们可来了!”
展昭将那把铜剑和照妖镜都还给了那老头。
老头接了镜子,又看了展昭一眼,摇着头自言自语,“奇怪、奇怪……”
“真人,一路辛苦了!”年轻人到了老头跟前,“赶紧跟我上山去,我们掌门急着呢!”
“好,头前带路!”老头一摆手,带着那少年,跟着人走了。
展昭回头看了一眼,那年轻人穿着青色的袍衫,背脊右上方有一个白点,里头有一个“苍”字。
看白玉堂,“是苍山派的衣服。”
白玉堂也是皱眉点了点头,“苍山派和洱海宫应该是大理一带最大的门派。苍山派掌门崔祁守也算武林绝顶高手之一,怎么会急着找一个神神叨叨捉妖的老头?”
“如果他真是戊戌真人的话,那就一点不奇怪了……”
这时,后头天尊和殷侯凑上来,说了一句。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回头,“戊戌真人是什么来头?没听说过啊。”
“戊戌真人名动天下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殷侯一笑,“戊姓一族绝无仅有,乃是天下唯一一支天授的灭妖族。”
“灭妖族?”白玉堂听着新鲜,“那也得真有妖怪啊。”
“当年戊姓一族的确灭过不少妖怪。”
“比如说?”白玉堂是不信邪的,指了指展昭,“这才二十年道行的猫妖都没镇住,还灭哪门子妖精?”
展昭瞄着白玉堂莫名觉得牙痒痒,想咬这耗子!
天尊干笑两声,轻轻一拍白玉堂的肩膀,“年轻人,有些东西,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啊。”
四人回过头,就见庞煜已经拉着个路人打听了,“大叔,苍蝇拍闹妖精?”
身后包延一脚踹过去,“是苍山派!你懂不懂啊!”
庞煜撇嘴,“我还会两下花拳绣腿,你个纯种书生跟老子横个虾米?!”
那路人大叔赶紧劝架,道,“最近苍山派是闹妖精呢,貌似是崔掌门家的三公子,叫妖精迷了心窍了。”
“有这种事?”庞煜好奇,“是狐狸精还是蜘蛛精还是琵琶精?”
众人听了,也都好奇凑了过去。
那大叔摇头,“不太清楚,不过苍山派这几天本准备和洱海宫的人比武的,突然出了这事,有说是洱海宫搞的鬼。这不,这几天总是剑拔弩张的,闹得整个建昌府都不得安宁,生怕两大门派真的打起来,那地方官府只能看,一点儿忙都帮不上。我们这里是大理,又不是大宋有九王爷赵普坐镇。我们皇上一天到晚念经诵佛,手底下连个像样的军队都没有,唉……”
那大叔说完,摇着头走了。
公孙好奇问赵普,“大理如今皇帝是谁?”
赵普想了想,道,“应该是段素隆,段思廉的侄儿,刚刚即位不久。”
“相传段家皇室各个皈依佛门,性格温顺不喜争端,朝中大权旁落,是不是真的?”公孙好奇。
赵普点头,“没错,相国高智升和军师董伽罗两派权倾朝野,段素隆一心向佛,根本不问内政,我看他也快禅位了。”
“关系好似很复杂。”公孙自言自语。
展昭问白玉堂,“先进建昌府住下吧?要不要去苍山派拜会一下?”
白玉堂看展昭,“猫儿,怎么突然对那两个捉妖的有兴趣了?”
“哼哼。”展昭微微一笑,神秘兮兮回答,“秘密。”
263、 02 迷影重重
建昌府十分热闹繁华,庞煜走在前面,身边是看见什么都新鲜的包延。
殷侯也挺忙,要帮着阻止被路边假书画摊吸引过去的天尊,扯着头发往回拽。
展昭和白玉堂跟在二老身后,白玉堂负责劝架,展昭则是摸着下巴磨磨蹭蹭跟在后面,他从刚才开始就这么自顾自不知道琢磨着什么事儿,白玉堂也没去问他。
公孙和赵普带着萧良小四子走在最后边。
公孙问赵普,“你大理这边有什么相熟的人没有?“
赵普一耸肩,“倒是真没有,只能住客栈。”
“哦,这样啊……”公孙点了点头,就开始带着小四子寻觅适合的客栈。
这大理街头酒楼客栈倒是不少,不过似乎都是小间,没有占地很大的那种院子,赵普他们一大群人一起住,有院子更方便一点。
“王爷,前后左右都看过了,没合适的。”紫影和赭影跑了过来跟赵普说,“都是小楼小院,而且还大多满了。”
“那怎么办?”公孙皱眉。
“没酒楼就找宅子吧。”白玉堂回头叫白福,“看看有没有大户人家卖宅子。”
“好嘞。”白福就要转身走。
“唉!”展昭一把拽住白福,另一只手拽住白玉堂,“要死了你个败家子,我们就住几天你买宅子做什么,嫌钱多啊!”
天尊抱着胳膊,轻轻一撞殷侯,说,“叫昭昭不必给玉堂省银子,这小子有的是钱,我这么败都没败光。”
殷侯无语地看他,“你脸皮也够厚的,说出来都不脸红。”
“就是啊,这么花钱不行的!”庞煜凑上来,“比我还败家子。”
“唉,不用担心。”天尊无所谓地摆手,“玉堂那四个大哥都是生意精,没错,玉堂是不用赚钱只用花钱,但他也不傻啊。他在陷空岛号称顺便白五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顺便白五爷?”包延纳闷,“什么顺便呐?”
“就好比说老三经常让他出门就顺便收个帐,老二让他顺便进点货,老大叫他顺便送趟银子,老四更过分,让他顺便把他们四个都谈不下来的买卖谈了。”天尊一笑,“反正事无大小,玉堂顺便那么一下子,也就办妥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样也能顺便?
白玉堂见展昭拉着自己,就说,“大理这边的地价,一座大宅也就万八千两的,不贵。”
展昭眯着眼睛,“万八千两还不贵?不合算,败家败家!”
“合算的。”白玉堂不紧不慢的,“大理这里风光秀美,往来人多。建昌府更是大宋往来大理的门户,又有那么大个渡头。在这里置宅,我们来游玩有需要可以自己住,平日可以租给别人。刚才下船时,你看没看见渡头只造了半边,那半边空着却堆了不少石材,可见是要拓展河岸。大理段氏一族虔心向佛,说句不好听的当不了多少年皇帝,不是自己人反了就是归顺大宋。就算内部哪个国师国相想要夺权也不可能打一仗,动刀动枪危害百姓和大宋大理之间贸易,那边那个九王爷肯定不干的。于是日后这一带应该会更繁华。往那边去南缅三十七个部族很多东西要运到大宋都一定要经过建昌府,到时候上中原忽悠个开镖局的,十倍价钱卖给他都行,不亏本。反正顺便咱们就买一间呗。”说着,对白福一摆手,“去买吧,找个大的,顺便让人换套家具。”
“是,五爷。”白福熟门熟路,小跑着找宅子去了,黑影和白影也跟去帮忙。
赵普摸着下巴跟公孙嘀咕,“白玉堂看不出来,是个做买卖的奇才啊。”
公孙咧嘴,“花钱的奇才才是。”
展昭瞧着白玉堂,觉得他这笔钱花得的确似乎真的是很合算!不过又觉得归根结底还是个败家子,没啥分别。
白玉堂见展昭还站在马路当中发呆,就一拉他,“走了猫儿,我们先吃饭,吃完饭白福估计就忙完了。”
“你等我算算账啊。”展昭边走边琢磨这买卖。
白玉堂失笑,伸手一搂展昭肩膀,“怎么,怕我败光白家的财产?”
“嗯?”展昭还沉浸在“上中原忽悠个镖局十倍价钱卖掉”这段里头。
白玉堂伸手摸他脑袋,“真是贤内助!”
展昭脑筋“嘭”一声,“贤内助”三个字扎进耳朵里去了,伸手一把掐住白玉堂胳膊,“耗子!”
天尊看着后边,小声跟殷侯说,“唉,你家昭昭还挺省的啊,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那是。”殷侯双手收入袖中抱着胳膊点头,“两个人过日子,一个会花那另一个一定要会省,两个都会花两个都会省就凑不成一对了。”
“也对也对。”天尊点头,一眼看见路边一个古董摊,“哎呀,那不是汉高祖那会儿的铜鼎!”说着就要往前窜。
殷侯一把抓住他后脖领子,“你个败家老鬼,你手里就不能有银子。”
小四子在后头卷着袖子正晃悠呢,听到殷侯和天尊的对话,笑嘻嘻说,“尊尊和殷殷也一起过日子么,一个省一个花。”
众人瞬间沉默。
良久,殷侯和天尊恼羞成怒扭转脸指着小四子,“小胖子,我跟你有什么血海深仇啊!”
小四子惊得赶紧躲到公孙身后。
殷侯和天尊互瞪了一眼,扭脸……不理你!
众人选了一家客栈,上了二楼找间雅间坐下准备吃饭。此时接近饭食,客栈里好热闹,而展昭他们竖着耳朵听了一下,发现食客谈论的无外乎三个字——闹妖精!
公孙摸着下巴,觉得好笑“难怪苍山派那么大武林帮派都要请江湖术士收妖了,敢情真的闹妖精。”
伙计端着上好的普洱茶过来,庞煜就问他,“唉,伙计,你们这建昌府怎么着?闹妖精啊!”
伙计赶紧竖着手指头,“嘘!客官啊,你们不是本地人吧,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包延端着茶品了一口,赞叹好茶,边问伙计,“那究竟是有妖精,还是没妖精?”
伙计有些为难,最后小声说,“几位客官,不是我不说,是怕说出来惹事,潘老大不让说,说听到人说就往死里打。那些客人都是本地人,扯个闲白可以,一看到潘家人就收声了,你们是外乡人,可小心犯了禁忌给自己惹麻烦。”
展昭皱眉,“那潘老大是什么人啊?连建昌府的人说什么他都能管?”
“客官,什么建昌府的人,整个大理他都能管到。”
“什么人这么厉害?”包延也觉着奇怪。
“潘老大是相国高智升的妻弟,官居高位,另外,他功夫也好,是苍山派大小姐的夫婿。这人买卖做得也大,开米铺和种普洱的,这大理一半的粮都靠他的潘家米铺供给,还有一大半的普洱。”说着,伙计拿着手里的茶壶给众人看,只见茶壶上有个“潘”字。
“凡是潘老大茶行卖出来的茶叶,都送个茶壶,卖这种茶的地方就表示有潘帮的人罩着,连流氓都不会来勒索。”伙计说着,又皱吧着脸,“就是每年规定买多少茶叶,不买不成。”
展昭大致倒是明白了,像潘老大这样的富绅也不少见,地方一霸哪儿都有,不过,“跟闹妖精什么关系?”
“这次,崔掌门家三公子,也就是这位潘老大的妻弟忽然中了邪了,这老三和老大是一个娘生的,老二和老四是一个娘,老五又是一个娘,老六和老七……”
“慢着慢着。”赵普听得头都晕了,摆手,“那崔掌门几房太太多少子女?”
“家里总共八个子女,九房太太。老九是最近刚刚娶进门的,美艳无双!”伙计压低了声音告诉众人,“据说,家里另外几位奶奶都不喜九太太,说她就是害老三生病的那只狐狸精,这不还说找了人收妖!”
众人一想到刚才渡头边那戊姓爷孙的样子,也替着捏把汗,希望可别是真狐狸精,不然这一老一少糊里糊涂的没准还给妖精当顿点心什么的。
“唉,谁不知道老三是最受老爷子宠爱的一个,而且还是正室出的,未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伙计一唠起这种名门望族的家务事,就有些眉飞色舞,“只是这潘老大一直不相信是妖精作怪,非说是二公子在捣鬼,而老五和七夫人八夫人又说是新进门的九姨太在搞鬼,可崔掌门就说是洱海宫的人在搞鬼。”
“怎么这么复杂啊。”赵普忍不住说了一句,“人抢王位都没那么夸张。”
“唉,这位大爷,那您就不懂了,这帝王家抢王位更加更加复杂哩!”伙计板着脸还一本正经地数落赵普,“内宫斗争最凶险了,不生在帝王家的人不晓得啊!”
赵普嘴角抽了抽,身边公孙赶紧点头,“就是啊,那些当皇帝王爷的,哪里有善茬。”
身边众人都低头吃饭,笑而不语,赵普瞟了公孙一眼,见他还笑嘻嘻的,撇撇嘴,心说——晚上再收拾你!
“说来说去,那位三公子究竟是病了还是被妖精迷了?”萧良仰起脸问。
伙计一摊手,“那谁知道去。”说完,上别桌伺候去了。
小四子叼着个鸡爪子,问公孙,“爹爹,该不会是什么疯病?”
“嗯,如果是突然发疯,八成是被人下了什么药或者是突然得了怪疾,反正我可不信他是被鬼迷。”
“说到鬼和妖精。”展昭凑过来问公孙,“先生可有了解?”
公孙眨眨眼见展昭笑得坏兮兮的,伸手一指包延,“怪力乱神的东西,他懂得多一点。”
展昭顺势看包延。
包延抓抓头,“我是爱看个神怪异志什么的,展大哥想问哪方面?”
“有没有什么妖怪三个头?”
“咳咳。”殷侯正喝酒,差点呛着,无语地看展昭,“你这孩子又梦见什么怪东西了?”
展昭托着下巴,“三个脑袋的狗,是什么狗?”
众人沉默了半晌,异口同声,“三头狗。”
展昭皱眉头,“三个头长在一个身体上边!身体像狮子,然后耳朵大大,嘴巴也很大,牙齿都是倒三角形状的,全身黢黑,眼睛火红火红……”
“嘡啷……”
众人正认真听展昭形容,不提防身后送饭菜上来的店伙计似乎是一失手,托盘掉地,饭菜洒了满地。
展昭等人都回头……可此时,就见整个酒楼二层上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这边……他们看的可不是那个失手砸了盘子的伙计,而是刚才描述三头狗的展昭。
白玉堂觉察出有些不对,同时也想到,原来展昭刚才一路发呆,是在想这个奇怪的问题么?哪里见到的三头狗?
“三头狗怎么了么?”赵普回头看伙计。
“嘘!”伙计对着众人连连摆手,随后就听到“哗啦”一声,不少人拉开凳子,放下银子就逃也似的跑了。那伙计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展昭,“客官,你……从哪儿听来的?”
展昭见他跟见鬼了似的,心说,至于么,看到的是我不是你,我都没怕!于是无所谓地回答了一句,“我看到的啊。”
没想到展昭话一出口,那伙计咕咚一ρi股坐在了地上,同时,桌翻椅倒之声一片,楼上楼下的客人都跑光了。那伙计连滚带爬要往下跑,天尊一抬手,“等等。”
随着天尊的动作,伙计一个趔趄向后仰,就感觉有一股怪力托着自己的衣领子往桌边托。
“啊!不要,救命啊,我不想死!”那伙计一通挣扎。
“喂,你怕什么,谁说要杀你了?”庞煜敲敲他脑袋,心说这里的人都有病不成?
“不是啊,你们看见怒妖了,看见怒妖之人不出三天必遭天谴的!”伙计抱着头,“身边之人必受牵连,咱们无冤无仇,你不要连累我啊!”
“你胡说什么啊,什么怒妖?”包延抱着胳膊,“我看过那么多怪谈杂论,哪里有怒妖这么一种妖怪。”
“你知道什么呀,我们也不知道怒妖是什么,只是知道他只在黑水一带出没,整天怒吼,所以大家都叫它怒妖了。”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小四子凑过去问,“你知道黑水河在哪里啊?”
“就在附近咯。”伙计忽然冷静了下来,回头看,“你们……不是在黑水河看到的怒妖?”
众人都看展昭,也想知道他在哪里看到的这怪东西。
“我就在码头边看到的。”
“什么?”伙计惊骇,“怒妖什么时候到码头去了?它被镇河神锁锁在黑水河里动弹不得,怎么会跑到渡头去?”
众人面面相觑,殷侯不解地问展昭,“刚才水里有狗么?”
展昭摇摇头,总不能说被照妖镜一晃才看到的吧……
“客官,你是不是幻觉啊?”伙计松了口气,“那怒妖啊,可是连洱海宫主都没办法的神物,千万不要扯上关系比较好。”说完,战战兢兢就跑了。
展昭托着下巴继续发呆,众人都看白玉堂,那意思像是让他一会儿问问。
白玉堂轻轻点头,没再多说。
吃完了饭,白福乐颠颠跑来了,说宅子买到了,这大理一个开米铺的大豪客挺爽快的,听说我们买宅子,就说要交个朋友,给了我个极便宜的价位。
白玉堂点头,“你怎么跟他说的。”
“哦,我说我们是开封来的药材商人,到大理来批发药材,准备开药铺,我还跟他买了两百斤上好普洱。”
“咳咳……”展昭捶胸口,“买那么多普洱干什么?肠子都刮干净了!”
“唉,展大人,这大理的普洱是好东西,拿回去送人也好么。”白福笑嘻嘻,“还有咱们家亲戚多呀,给天魔宫和天山派的各位叔叔伯伯也送些去,喝普洱身体好的。”
展昭眨眨眼,就见天尊和殷侯十分舒坦地点头——哎呀,玉堂真是识大体!
展昭瞄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点头,“顺便。”
展昭被他“顺便”得彻底没脾气。
“开米铺的豪客……叫什么名字?”赵普问白福。
“哦,貌似人称潘老大,挺有名望!”白福答完,众人都会心一笑,真巧。
白玉堂看他,“那你有没有暗示他,我们这里有一位神医?”
白福黑嘿贱笑,“五爷,什么都瞒不过您法眼。”
包延不解,“为什么啊?”
“呐,我打听到呢,原来那个苍山派被鬼迷失心疯的少爷,就是这位潘老大的妻弟。”白福啧啧两声,“那潘老大似乎也不相信有什么妖魔鬼怪,我就跟他说我们这儿有个神医能治百病,估计他晚上得来拜会。”
公孙问展昭和白玉堂,“你们想去苍山派刺探?”
“其实我更想去看看戊姓爷孙抓妖精。”展昭始终对那对爷孙有兴趣。
离开客栈往住处走,白玉堂问展昭,“猫儿,你刚才说什么三头狗。”
“刚才那个戊戌拿着照妖镜一晃我,我就看到半空中一只三头狗,不过很快就没了,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会不会和之前看到的一样,某种预兆?”
展昭摇头,“所以我想找老头再确认一下。”
白玉堂沉默不语。
“怎么?”展昭伸手戳戳他腰眼,见白玉堂不怕痒,就又戳了他两下,白玉堂一挑眉,“爪子拿开。”
展昭哼哼了一声,往别处看,这才注意到,“喂,你有没有发现这条街上好多潘家铺子?”
众人四外张望,发现果真——什么潘家成衣铺、潘家豆腐坊、潘家茶楼……
“敢情这条街都是潘家的啊。”庞煜觉得稀奇。
白福在前面带路,伸手指着一所正对着大街的宅子,“就那里!”
众人顺势望过去,只见宅子连庄带院的好几趟,门楣就几丈高,好阔气。
“不错吧?”白福黑嘿笑。
“多少银子买的?”赵普也动了在大理买房子的念头,以后带着全家来玩也是好的,风光如画。
“不贵,就一千两。”
众人都愣了,觉得不可置信。
赵普好笑,“这么大宅子就一千两?”
白福点头,“嗯,对方原本卖一千五百两,我一划价,减到一千两了,忒爽快。”
“一千两可以买这么大个宅子的啊?”小四子惊讶地看白福,“真的么?爹爹卖给九九要一百两的哦……哎呀。”
小四子话没说完,公孙一把掐住他腮帮子,“说什么你!”
小四子揉着腮帮子,“可是开封府卖大宅子不是都五千两一万两的么。”
“大理宅子那么便宜?”庞煜皱眉,“不能啊。”
“这房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赵普问白福。
“嗯,我起初也这么想,是不是闹白蚁之类的,可是我带着石匠木匠都来看过了,说这宅子**成新呢,好得不得了,这在开封府至少卖十倍以上的价钱。”
众人都不知该如何表示……可能白玉堂运气好吧。
“一千两都买亏了。”
正这时,展昭突然冒出来一句。
众人都不解地看他,白玉堂问,“猫儿?”
“这宅子以后估计只能忽悠外乡人买,本地人铁定没人要。”
众人面面相觑,萧良仰起脸看展昭,“展大哥,为什么这么说?”
展昭还一脸惊讶地看众人,伸手一指前方大宅,“不是吧你们,大门前挂着个吊死鬼呢。”
……
展昭话出口,众人瞬间沉默。片刻后,一起回头,同样动作,揉眼睛仔细看——可大门就在眼前十来步远,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哪里有吊死鬼?
“猫儿?”白玉堂不解地看展昭,“哪里有什么吊死鬼?”
“不就在前边挂这么,一个女的,一身红衣服披着长发,地上还掉了只红鞋。”
“红衣?!”包延觉得后脖颈子冒凉气,“女鬼不都是白衣的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庞煜戳戳包延,“这女人要是死时穿的一身红,还穿双红鞋,那八成是自杀的。”
“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问。
“哇,你们还江湖人,有没有见过世面啊?”庞煜无奈,“这不经常发生的事情么,男人花心喜新厌旧什么的,被抛弃那个女人心有不甘就穿一身红死在男人家里或者家门口,这表示似她死后要化作厉鬼来报仇的。”说着,张开双手吓唬包延。
包延赶紧躲到殷侯身后。
“真狠毒啊。”公孙自言自语。
众人都点头,小四子也搂着公孙一脸紧张,“鬼鬼?”
“等一下。”白玉堂打断众人,抬手一指光秃秃的大门,“哪里有女鬼或者红衣服上吊女人?”
众人抬头看,又一起回头看展昭,没有啊。
展昭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皱眉头,大家都看不到么?他分明看见那大宅子大门前,也就是房檐下边,挂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红色的罗裙在微风中轻轻地飘荡,还有那轻扬的头发……头发……
展昭顺着头发往上看,突然,只见那吊死的女尸一抬头,惨白发青的脸上,一双眼睛凸暴,深紫色的嘴角挂血却是带着诡异的笑。
展昭一惊,同时,就觉一阵冰冷刺骨的阴风“刷”一声过去,他猛地一个激灵,再回过神来,屋顶下边空了什么都没有。
“诶?”展昭纳闷,又看看确定的确没有,哭笑不得,“我是不是吃什么脏东西 ?”
众人都担心地看展昭,唯独两个人,脸色严峻。
一个是小四子,一个是白玉堂。
“五爷。”白福过来请示,“不如我去打听打听这里是不是真出过凶案,如果是凶宅我可跟那卖家说理去,咱们暂时别住进去,怪吓人的。”
白玉堂不置可否,殷侯却摆手,“别啊,有个啊飘多热闹。”
“就是就是。”天尊跟着点头,“抓个活的咱们养着。”
说完,俩老头率先兴匆匆就跑进去了。
包延拽着庞煜甩袖子,那意思——真要去住?
庞煜也觉得有些邪性,不过倒是无所谓,指了指天尊和殷侯,那意思——这二位跟着呢,怕什么啊!
众人举步往大宅里走。
展昭心事重重,刚才看到三头狗,这会儿看到个女尸,自己是不是有毛病?
正想着,小四子忽然轻轻拽了拽他。
展昭低头,有些歉意地将他抱起来,摸摸头,“小四子,是不是吓着你了?你别胡思乱想,我可能看错了。”
“喵喵,我相信你。”小四子却是万分认真地说。
展昭也有些意外,“真的?”
“嗯!”小四子点头啊点头,盯着展昭的眼睛看,说,“我刚才,看到你眼睛里边有那个影像!”
展昭一愣,“我眼睛?”
“是哦!一个上吊的红衣服女人,飘啊飘的,一阵风就没有了。”
展昭惊奇不已,那样子看来不是自己疯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白玉堂忽然一拽他胳膊。
展昭和小四子都吓一跳,转脸看白玉堂,只见他轻轻一指不远处的一堆枯树叶和尘土,像是刚刚打扫后堆起来准备运走的。
展昭就见那枯叶堆里,隐隐绰绰什么东西特别扎眼,再仔细一看,抽了口凉气——一只小巧的红色绣花鞋,正是刚才看见的,落在女尸下方的那一只。
白玉堂微微一笑,低声跟展昭说,“难怪宅子卖那么便宜,猫儿……这没准,还真是座鬼宅。”
264、 03 凶宅
展昭和白玉堂看到了红色绣花鞋,不过两人谁都没去捡,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两个大男人,跑去捡一只女人的绣花鞋有些不像样子。另外……两人都有个共同的想法,一会儿出来再看看,猜鞋子会不会不见了呢?
进了屋,院子硕大,富丽堂皇的,白玉堂四外看了看,赞许点头,“的确很合算啊。”
展昭一直皱着眉头,似乎并不赞同。
“嗯,一个大院子,正厅是书房,不错不错。”赵普前后逛了逛,见小四子搂着展昭,正睁大了一双眼睛,盯着屋顶看,他也仰起脸。
这房子的屋顶极为怪异,小四子住惯了王府,所以看多了屋顶有龙头飞檐什么的,开封府也有个飞檐,不过……这边看着不像是飞檐,却是的确有个什么东西Сhā着,瞧起来,像是一把铲子的形状,还是锅铲。
“这个潘老大,以前是厨子出身?”殷侯也皱着眉头不解地问白福,“好端端的,怎么屋顶还Сhā着锅铲?”
“是炒茶叶的么?”庞煜纳闷。
“不是吧,茶叶不是用这种铲子炒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猜着,只有白玉堂,转过脸,看神色极度复杂的展昭。
“猫儿,你看到什么了?”白玉堂实在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展昭看看众人,“那个锅铲上面,是有血没有啊?”
众人面面相觑,一起抬头看,最后都无语地盯着展昭,“没……”
“呼……”展昭长叹一声,“四周都是血,而且也不是什么豪宅只是一座废墟,满地死尸你们也没看到了是吧?”
众人一起摇头,就觉得从地底往上一个劲冒寒气,公孙快步走过来,盯着展昭的眼睛看,惊讶地张大了嘴。
“爹爹,看到米有?”小四子赶紧问公孙。
公孙点头,展昭的眼里的确是印了一些东西,从他眼中看到的对面一整面墙壁上,都是斑斑驳驳的血迹,更夸张的是,花都是败落的,根本不是眼前的场景,完全是一座废墟,满地扭曲狰狞的尸体还很新鲜,像是刚死的。
而此时,展昭的眼睛变成了一种淡金色,黑色的瞳孔比平日更大,很像猫咪的眼睛。
和刚才一样,只是一瞬,那画面又没有了,变成了众人所看到的样子。
展昭啧啧两声,“恩!现在看顺眼多了啊!”
众人都皱眉——展昭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呢?如果说眼睛有不对劲的地方,看圆了看扁了都有可能,颜色变化、光线不对,甚至有些颜色看不到,也可以理解……可怎么会偏偏看到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还都是那么恐怖的景象?
“你们不用理会我,我四处去看看,还有什么牛鬼蛇神之类的东西。
展昭说着,将小四子交给了公孙,气势汹汹就开始独自闯鬼宅了。白玉堂自然要跟紧他,“你要是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展昭摇头,“不累。
“猫儿。”白玉堂跟上两步,拉住展昭。
展昭突然一指他脚下,“一滩血还有个眼珠子。”
白玉堂下意识地挪开一步,惊讶地看展昭。
展昭坏笑。
白玉堂无语,“你说真的假的?”
展昭笑了笑,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墙根附近,那里有一盆水观音。
白玉堂走过去。
展昭蹲下,“这个地方没变过。“
白玉堂不解,蹲下去,在他旁边看,“然后?”
“然后就看看,我看到的是真相,还是幻想。”说着,展昭动手搬开了那个花盆。
白玉堂就见在墙根处,有一滩血迹,被花盆挡住了,大概清理的人都没注意。
“刚才,我看到这个位置躺着个死人。”展昭指着花盆的前面,比划着,“头靠着花盆,手这样架在花盆上,似乎有垂死挣扎过,因此在墙上留下了血迹,而且血水比较多,墙根是滴下来形成的一部分。如果我看到得没错,那么这块新涂上去的墙皮后面,是一只血手印。”
白玉堂伸手抽出一把匕首,轻轻撬开一些墙皮。这墙皮不是贴着砖墙刷上去的,而是在已经刷过一遍浆的地方刷第二遍,因此,中间有一层中空。白玉堂轻轻松松撬开墙皮后,看展昭。
展昭点了点头,看着他手的位置。
白玉堂摘下了一块墙皮,还顺带扯下一大块来……只见在墙皮后面,真的有一只清晰的——血手印。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展昭和白玉堂还是吃了一惊。
“哦?原来这不是什么鬼宅,是个凶案现场啊。”
白玉堂和展昭吓了一跳,猛回头,就见天尊和殷侯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他们身后。这俩老头轻功上乘内力深厚,展昭和白玉堂没发现也是正常,不过他俩冷不丁冒出来,还真是吓得两人一个激灵。
殷侯看着乐,伸手捡起那块墙皮看了看,有些不解地问展昭,“昭昭,你怎么就会看到墙壁后面的东西呢?”
展昭摇头,“我看到的,貌似不是墙壁后边的东西。”
“而是过去的一些东西,已经被掩盖的一些真相。”白玉堂帮着展昭补充了一句。
展昭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包延跑了进来,“我知道那个锅铲是啥意思了。”
众人都回头看他。
“那锅铲老话叫避妖铲。”包延还特地去翻了一本书出来,给众人看。
天尊接过书,“小馒头,你哪儿弄来的书?就是你之前看的几本?”
“是啊。”包延点头,“我们沿途买了一些,这是大理一带的风俗,貌似要避妖精,就要在屋顶Сhā上一把这个样子的铁锅铲。”
赵普仰起脸看了看,对赭影一指。
赭影跃上了屋顶,用力拔出了那把锅铲,落下来,就见锅铲的底部,有一个印戳——免灾。
“真的是避灾祸的么。”公孙伸手接过来,转了转,微微皱眉……刚才离得远了看不清楚,可现在拿近了看,发现锅铲上面有一些颜色不同的部分。
公孙让萧良帮忙拿来小箱子,从锅铲上刮下了一些锈红色的碎屑来,用水化开,闻了闻,告诉众人,“是血水,不过已经很久了,而且经过雨水冲刷大部分洗干净了,只有这点在凹槽里,没被冲走。
“看来避妖灭灾的功效没有达到。”赵普一笑,“这么说,展昭看到的都是真实的,还是曾经发生过的。”
“也许我们在这里可以找到答案。”公孙将锅铲调过来,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找到一小串字符——地龙寺。
“听过天龙寺,第一次听说还有地龙寺这种名字。”展昭还觉着挺纳闷的,“地龙不就是蚯蚓?”
“也有指蜈蚣的。”公孙翻开了他一路都在看的大理地理志,翻了几篇,“这边就是地龙寺。”
白福甚是不满,“怪不得卖那么便宜,原来不是鬼宅是凶宅啊,不成!我得找他们说理去!”
“先别急。”赵普摆了摆手,“我们住两晚看看效果。”
公孙就瞄他,觉得他还挺兴奋的。环视一周,公孙无力了,原来天尊、殷侯、包括展昭白玉堂都特别兴奋,连小四子都小脸红扑扑念叨,“抓一个鬼鬼!”
……
天色也不早了,众人早早休息,准备明日再研究下一步计划。
当晚,大家都不想睡,想等着小鬼上门。
展昭洗漱完了,蜷着腿坐在床铺里边,翻看一大堆书籍,是刚才包延和庞煜上外边买来的地方神怪志。
“玉堂,你看。”展昭翻到了一篇,给白玉堂看,就见上边是一头怪兽的画像,果真三个脑袋,不过头型和展昭说的略有不同,展昭描述的是三头狗,不过这里画的更加可怕一些,那三个头,类似狗头又似龙头。嘴巴扁长,利齿獠牙长出嘴外,看起来十分的可怖。
“这里写的是怒妖。”白玉堂往后翻了翻,“没有具体介绍么?”
“没有诶,我发现大理大多数都是些个救苦救难菩萨、大慈大悲活佛的传说,就这个怒妖这么面目可憎。”展昭摇了摇头,托着下巴。
“猫儿,你刚才说门口那个红衣的女鬼,还有没有什么特征?”白玉堂问。
展昭望天想,“我就看到那么一瞬,有些不记得……唔。”
展昭还在出神,就感觉白玉堂往前一倾身,一吻送上来……
“嗯?”展昭微微一愣,有淡淡的腥甜血味传到嘴里,余光一瞄……那耗子手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
展昭就气死,这耗子,他舍不得咬那人就自己咬自己。
正这时,突然大门一推,天尊探头进来,“昭昭堂堂?”
“咳咳……”白玉堂和展昭都被呛到,咳嗽着回头看。
天尊愣了愣,随后一捂脸,“呀!羞煞,你们不要刺激老人家!”
说话间,后头叫殷侯踹了一脚。
天尊一个趔趄跌进屋里,殷侯也进来了,手里拿着个黑色的布兜子,里头不知道装着什么,正扑腾扑腾地动弹。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纳闷,“真抓到小鬼了?”
“哦?不是。”殷侯将袋子打开,小四子“嚯”地从兜子里钻出来。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就见小四子对殷侯说,“没有看到哦!”
“这样也不行……”殷侯抱着胳膊,看身后屋子外面,“行不通啊。”
门外,公孙拿着一卷书走了进来,“奇怪。”他身后,石头剪子一大串。
展昭舔舔嘴角,“你们搞什么鬼啊?”
“爹爹在试验传说中开天眼的法子。”小四子爬到展昭他们床上,“说把小孩儿放进黑兜子里头,扎一个小孔,从孔里往外看,能看到鬼鬼!”
展昭好笑,“那看到没有啊?”
公孙一摊手,到屋里找了张椅子一坐,继续看书。
殷侯和天尊也讲门外的萧良和剪子带进来,赵普还拿着个棋盘,众人坐下下棋。
天尊对展昭和白玉堂摆摆手,“你俩继续哦,不要管我们。”
展昭和白玉堂都扶着额头了……这回,庞煜和包延也嗑着瓜子进来了,白福跑来送茶。
转眼间,房间里挤满了人。
白玉堂纳闷,“你们不说早早休息么,都挤进来做什么?”
众人都望天。
白玉堂干笑了一声,“你们该不会害怕……”
殷侯和天尊一挑眉,“怎么可能,是生怕小鬼来了看不见!“
说完,众人都尴尬地仰起脸,展昭抱着胳膊摇头……就在他摇头的当口。小四子从床上爬下去,准备和萧良到角落去完家家酒,小四子捧了一个烛台,晃晃悠悠往角落的方向走。
角落有一个壁炉一样的小台子,台子上不知道为什么,放着一面铜镜。
展昭正瞧小四子呢……就感觉烛台经过铜镜的时候一晃……一阵明亮的白光在他眼前闪过。白光之中,就见那只怒妖又出现了。而且这次展昭看到得更多了一些,那怒妖被一根手腕粗细的巨大冰铁链子锁着,四只脚踩在奔腾的灰色河水之中,正在咆哮往前崩那根铁链。链子发出哗哗的响声,伴着水声以及那怒妖的吠叫声,展昭就觉得闹哄哄的响。
正烦躁,忽然……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安静之中,展昭又看到了刚才大门口的画面,这一次,更近更清晰。就见一个红衣的女子,唱着一首哀怨的曲子,手里挽着三尺白绫,缓缓走到了一座府邸前。虽然门庭、漆色和雕饰都不同,但还是能看出……就是如今他们所身处的这座宅子。
匾额上,大大的两个字显得十分刺目——崔府。
那女人走到崔府门前停下,抬手,将白绫抛上去绑好,她踩着台阶走上去,双手拽着白绫打了个结。在她抬手的时候,就有大半个胳膊露出来。只见在皓白如玉的胳膊上面,有一大片纹身。纹身四周围的皮肤还是红色的,似乎有些肿……可见是刚刚纹上没多久。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工艺,红黑二色,分外显眼。纹的正是那怒妖的画像,与刚才展昭和白玉堂在画册上看到的那只怒妖一般无二。
那女子抬起头,脸上可以看出五官姣好,但偏偏抹上了厚厚一层粉,还涂了朱唇,美则美矣,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那女子将头探进白绫之中,张嘴,咬牙切齿地说,“姓崔的,我要你们永生永世受怒妖所咒,死尽杀绝,一个不留!”
随着她双脚一蹬,吊死在门楣之上,就传来了惊雷滚滚,同时狂风大作。
片刻后,就有一人来开门。那人还很年轻,二十多岁一个男子,精神奕奕的一身武生打扮。但展昭看得出来,这种穿着款式,似乎是早些时候的事情了,现在估计只有老头儿才会那样穿。
那人惊骇地看着门口吊死的女尸,张大了嘴,刚想说什么,被一阵怪声引开了注意。
他猛地抬头看向正前方,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神情。
展昭有些着急,因为他正好就站在那人的正对面,也回不了头,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把他吓成这样,只听到那熟悉的纷乱声,伴随着犬吠……
那人赶紧逃进大宅,“嘭”一声关上了大门。
与此同时,展昭注意到那女尸苍白的脸上,出现了浅浅的、带着恶意的笑容。
之后,就是惨叫声和狗吠声不绝于耳,而且是从崔府的大宅里边传来的,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猫儿?”
展昭抬起头,因为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幻象或者只是过去,所以展昭并没有被刚才的画面吓着。回想到院子里那么多尸体,以及那血腥的场面,似乎是经过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不愿多想,展昭站起来,走到壁炉的那面镜子前。低头看……展昭发现,这里也没个烟囱通道外面,怎么会有壁炉?才发现壁炉是后来摆放上去的。他就想将路子往外搬搬,看看后面是不是被遮住了什么,谁知“啪”一声。
“呀!”小四子就见那面铜镜掉了下来,竟然摔成了几半。
展昭赶紧蹲下,抓住小四子伸过去的手不让他捡,以免他受伤。
公孙也走过来,“铜镜都会摔碎?”
“爹爹你看呀。”小四子伸手指着镜子让公孙看,“有面团。”
展昭捡起那镜子,才发现碎片的边缘有被面团固定粘合的痕迹……原来这铜镜本来就碎裂了,只是暂时固定,不是刚才自己摔碎的。
正想将镜子捡起来,白玉堂忽然伸手过来,从展昭手里接过那片碎片,放在地上,和刚才的碎片摆放在一起,移动了一下位置,随后盯着看了起来。
众人都凑过来看了一眼,微微皱眉。这铜镜,不像是摔碎的,因为摔碎的镜子通常从中间开始裂开,而且这是铜镜,再高的地方摔下来,最多摔变了形,也不太可能裂成几半,经过白玉堂一摆放,发现铜镜像是被什么利器切开的,同时切下,并排的四道划口。
“并排的四道……”展昭伸出手,拇指除外的四指弯曲,呈现爪状,由上往下一划……咻……
众人都一皱眉,很吻合!
赵普沉吟,“像是什么猛兽的爪子抓开的。”
小四子举着剪子的爪子试了试,“那个应该是熊熊或者老虎吧?爪子和剪子差不多大哦,而且好厉害,连铜镜都可以抓开!”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怒妖。
就在这时,展昭忽然一惊,抬头。
白玉堂就在他身后呢,差点被他撞到,伸手一扶,并且顺着展昭的视线抬头看房顶,诡异的画面出现了。就见在房子顶部,挂着几块红色的绸缎。那绸缎像是摆喜酒布置喜堂用,忘记拿下来了似的……凭空出现在这里,还是有些诡异。
展昭忽然想起来,“难怪那女尸的脸画那么白妆这样浓了,那个红衣服上吊的女子是新娘子打扮啊!”
白玉堂也想起了那只红色绣花鞋,鞋子上边还有金丝绣花。
“你们说什么呢?”殷侯忍不住凑过来,手上还拿着颗棋子,“神神叨叨的。”
“就是。”天尊好奇。
展昭张了张嘴正犹豫该怎么说给他们听,就听到外边忽然一阵纷乱的狗叫声传来,带着尾音十分凶猛。
展昭看了看众人,“是只有我听到还是你们都听到了?”
众人对视了一眼,白玉堂问,“狗叫?”
“嗯。”展昭点头,松口气,“都听到了?”
众人都点头。
“这府里有狗么?”庞煜跑到窗户边,打开窗户要看。
只是窗户要打还没打开的当口,展昭突然喊了一声,“等一下……”
同时。
“呼……”一阵彻骨的阴风从窗户缝隙里边吹了进来,瞬间,所有烛火都熄灭了,屋子里漆黑一片。
“娘诶!”庞煜吓得差点尿裤,下意识地“嘭”一声关上了房门。
众人抬头,如今是外亮里黑,隔着纸窗户借着院里的月光,就看到屋门口,站了个人……
……
265、 04 门
黑灯瞎火的夜晚,凶宅,突然阴风四起,众人还正在研究妖魔鬼怪的东西……门口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人。【虾米文学 ]而最最邪门的就是,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到这个人的气息,包括天尊和殷侯这两位当世武林的至尊高手。于是,众人不自觉地就想到,这若不是鬼,是什么?
“呀啊!”
就在众人惊诧的当口,小四子突然喊了一嗓子,一头钻进了公孙怀里。
同时,卡啦啦一声,天边一个霹雷下来,电闪雷鸣。
然而就是这一声雷鸣和那一闪的电光,让众人看出了一点点端倪。
白玉堂忽然问展昭,“觉不觉得……”
“对哦!”展昭点头,“外边风那么大,那人头发丝怎么一动不动啊。
“就算他是个鬼,也不会电光一闪就透光了吧?”殷侯眯着眼睛,“连院子里的树都看见了。”
“喂……”这时,还在门口的庞煜忍不住看众人,“那是人是鬼?”
展昭瞧了瞧他,“你最近,打开窗户悄悄看看?”
“爬……”庞煜有些结巴,“爬不起来了。”
众人这才发现,庞煜刚才吓了一跳,一ρi股坐地上了,这会儿可不是爬不起来了么。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的心“呼啦”一下子提起来,同时,大门打开,外头有人捧着烛台往里张望,“王爷?”
赵普等人一看,就见是在外围负责守夜的白影和黑影。两人似乎很纳闷,探头进来看了看,白影还掏出个火折子,不解地看着漆黑房间里盯着大门口的众人。
众人对视了一眼,走到外面。
赵普先让展昭看,“有小鬼没有?“
展昭摇头,“哪儿有什么小鬼。“
这会儿,屋顶上赭影和紫影也都下来了,好奇地看着屋子里的众人。
“刚才你们看到人没有?”赵普问,“或者鬼?”
三个影卫嘴角都抽了抽,一起摇头,觉得赵普是不是做梦呢,还鬼……只有紫影一把熊抱住赭影,“啥鬼!”
“看来,问题出在门上。”白玉堂说着,走到门边,查看那一扇纸门。
果然,他发现纸门竟然有两层,做得十分精细,从外面往里边看,看不出什么来,但从里边往外边看,特别是外面亮的情况下,很容易会误认为门口站着个人。这如果深更半夜只有一个人在屋子里,看着这景象,可不得吓出个好歹来。
白玉堂拿了匕首划开纸门,从里边抽出了一张人形的皮子来。就见那皮子只是割出了一个人形,别看似乎性手拈来,然而打着灯一看影子,太像个人了。
“要剪出这么个形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公孙赞叹。
“你猜剪这个的会不会是个演皮影戏的?”包延戳戳庞煜。
庞煜正扶着桌子揉腿呢,刚才那一下子好险吓掉他半条命,腿都麻了。
“这门是新换上去的。”白玉堂索性将那扇纸门整个卸了下来。
“五爷,我刚去找了跟我谈买卖的潘家伙计打听了一下。”白福到白玉堂跟前说,“这宅子,是潘老大早些年买下来的。期间一直没住过,几年前给一个朋友住。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他朋友住了不到半年,家里死了好几口人,还说宅子闹鬼,于是就搬走了。后来潘老大偶尔也安排过几个朋友住这里,有的说闹鬼有的说没事。潘老大本身是个不信邪的,不过架不住家里夫人介意,所以就想便宜卖了这宅子。他倒不是说有心讹咱们银子,说如果不想要,可以退,还说如果买家挑理了,退双倍银子都没问题。”
“嚯,这潘老大还是个交朋友的人啊。”庞煜扒着包延好容易爬起来,捶着膝盖挠头。
“这屋子,卖之前有整修过么?”公孙问。
白福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我们接了院子,打扫时发现积了不少灰,我刚才也问人伙计了,说是好久没人住了,一直空着。【虾米文学 ]”
“你有没有问这宅子的来历?”展昭记得之前看到,这所宅子的匾额写的是“崔府”而非“潘府”,因此有些好奇。
“当然问啦展大人!”白福笑嘻嘻说,“这宅子原是所老宅子,是崔掌门祖上传下来的。”
“崔掌门?”白玉堂皱眉,“苍山派的掌门?”
“可不是么!”白福神神秘秘地说,“我总觉着这里有些问题,潘家的伙计说,当年崔掌门周转有些不灵光,又正巧潘老大惦记人家姑娘,所以借着买宅子,给岳父大人上供些银子呗。”
“这倒是很奇怪。”赵普也觉着有问题,“按理来说,是岳父大人传下来的,就不应该轻易卖掉,还卖那么便宜?“
白福点头啊点头,小声说,“我特意旁敲侧击了一下,想问问潘老大和那位崔家大小姐感情怎么样,据说这夫妻俩恩爱得都快不行了!这崔大小姐是即漂亮又能干,帮着潘老大操持家业有声有色,还给他生了对龙凤胎。这潘老大别看银子那么多,那可是从一而终,绝对不出去乱搞,爱媳妇儿爱得大理城的女人都牙痒痒!“
众人都一挑眉,还真没想到。
“那不是更奇怪?”展昭皱眉,“这么爱老婆,还将老婆家的老宅给贱卖了。”
白福凑过来跟正专心研究那扇纸门的白玉堂说,“潘老大和崔家大小姐成亲有十年了。”
白玉堂微微一笑,点头,“机灵。”
白福嘿嘿笑着到一旁继续忙去了。
展昭好奇地蹲下来问白玉堂,“潘老大成亲十年,很重要么?”
白玉堂问展昭,“崔掌门任苍山派掌门多少年?”
“嗯……”展昭仰起脸想了想,“应该,有个二十多年。”
“这么说来,这宅子最早应该是十年前交到潘老大手上的。”赵普在一旁算着时间。
展昭多机灵啊,一拍手,“看园中这些松柏,我看到的景象当中并不存在,因此是修葺之时种的。”
白福锯断了一棵松树,小四子和萧良趴在那儿,打着个小灯笼数年轮,“爹爹,二十二个圈圈喔!”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联想到崔府,二十多年前……很有可能是崔掌门修葺的此宅,而关于当年的血案,他应该是比较清楚的。
“这门不会是二十年前装的。”
这时,白玉堂抬头看众人,指了指那扇门,道,“这宅子虽然老旧,不过我刚观察了一下,原本的人家应该很有些财力,用的是极好的木头,不过这扇纸门却很差,是桃木。
展昭凑过去看,皱眉,“桃木,难怪轻飘飘的还漏风。”
白玉堂点头,“榫头特别新,都没磨光溜,像是装上没几天的样子。”
“没几天?”公孙有些来气,“那岂不是故意装了这块皮子来吓唬人?”
“我倒不觉的是故意装上去的。”白玉堂指了指几扇门,“仔细看,款式相同,木质却是不同,老宅是楠木,过于奢华了,如今就算有钱人也不会用楠木来造宅子,桃木和松木还是比较常见的。”
“为什么呢?”展昭自言自语,“换掉一扇门,原来那扇门坏了?换门就换门么,还装个假人在里头吓唬人。”
“更有趣的是,这皮子被放进去,却是有些时日的。”白玉堂撕下一片薄纸片儿来,给众人看,就见纸片上都有了皮子的痕迹,黄兮兮的,确实像是有些年头了。
天尊打了个哈欠,“那到底是新还是旧的啊?”
殷侯见他犯困,也是一耸肩,“管他新门旧门呢,反正不是真有鬼是有人装神弄鬼。”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也觉得是。
“要不然,今晚早些睡吧。”赵普到,“明早再说?”
众人都同意,依旧回房间睡下。
展昭洗漱好了,回到床边坐下,发现被褥供起来一个包,白玉堂正在桌边,门被拆了,白福先找了两扇门板和一床被褥挡好。
展昭伸手一掀被子,就见小四子搂着枕头跟条毛毛虫似的,撅着,见他发现自己了,就笑嘻嘻。
“不回你爹那里?”展昭给他盖好被子。
小四子凑过来,搂住展昭,“想在这里睡。”
展昭好笑,躺下戳他鼻子,“你怕小鬼找你,你爹和赵普发现不了啊?”
小四子笑嘻嘻,“才不是!”
“那你干嘛?”
小四子伸手一指门口,“石头和剪子都不肯走么。
展昭顺着小四子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剪子和石头就趴在门口的位置。
白玉堂也抬起头,他正看怒妖那一本画册呢,刚才没注意,回头瞧了瞧窗边,小四子铺了两块厚厚的褥子在地上,让石头和剪子趴着睡的,不过俩家伙就是趴在门口,而且也不睡觉,而是一人窝着一边,正低着头,似乎是在嗅着地面。
白玉堂看小四子,“他俩这是在干嘛?”
小四子皱个眉摇头,“不知道呀,我拉不动它们,就睡这里了。”
展昭也不多想,对白玉堂招手,“玉堂,早点睡了。”
白玉堂点头,熄了灯,上床睡觉。
毕竟是所可能的鬼宅曾经的凶宅,这一众武林高手睡得都比较警醒。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白玉堂就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吓了一跳。
身边,展昭正睁了一双亮晶晶的猫儿眼盯着床铺外边看。
“猫儿?”白玉堂问了展昭一声。
展昭见他醒了,就对门口的位置努努嘴。白玉堂回头,原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石头和剪子正在轻轻地摩挲着地板,那姿势十分怪异,以前展昭和白玉堂都没见过。这俩,要不然猛挖坑,要不然就闻来闻去,甚少这样,倒像是在用爪子划动着地面,类似于抚摸着什么的感觉,显得有些焦躁。
白玉堂回头看展昭,忽然抬起手,“猫儿,要不要再咬一口?”
展昭这气,伸手一拽他头发,“你当自己是药啊!一天到晚咬一口。”
白玉堂含笑,翻身坐起来,见床铺有动静,石头和剪子也扬起了头,发出“咕咕咕”的声音,似乎是想引起白玉堂他们的注意,总之……俩爪狸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白玉堂掀被下床,走到了桌边点上灯,就见门口的两块地砖已经被石头和剪子尖利的爪子搬开了,在地砖的下边,有什么黄黄的东西。
走过去蹲下,白玉堂掀开了一块地砖,一愣——就见地砖下铺了一层油布,厚厚的,看来是防水用的,不过可能年代久远,有些破旧了。
展昭也凑过来,“怎么回事?”
白玉堂伸手从桌上拿下匕首来,划开油布,就有一股怪异的草药气味传上来,挺刺鼻的,他下意识地一皱眉,展昭也捏鼻子。
石头和剪子赶紧退到一旁,石头还开始打喷嚏。
白玉堂用匕首翻了翻,发现了一些枯草,大多是些味道刺鼻的草药,难怪石头剪子那么不安了,可能是闻着太难受了。
“唔……阿嚏。”
这时,床上的小四子也被熏得打了个喷嚏,石头凑上去舔他脸,把他舔醒了。他迷迷糊糊坐起来,鼻子嗅了嗅,赶紧捂住,“好臭!”
白玉堂用匕首挑起一根长长的,已经衰败腐烂,但依稀形态可辨的草茎问小四子,“小四子,这是什么草药?”
小四子捏住鼻子摆手,“唔,一闻味道就知道是撵狗狗草了,快藏起来喔,不然整个屋子都要臭死的。”
“撵狗狗草?”展昭听着新鲜。
“嗯,我给这草起的小名儿,进过山的人都这样子叫,林子里野兽的鼻子最灵光了,如果是赶路,随身带点这个,那些狼啊、野猪啊什么的,大老远闻着就跑掉了。不过若是猎户打猎,最好找没这种草的,不然打着了猎物狗一闻这气味就找不着北了,容易把猎物弄丢。”
“为什么会埋在这里?”展昭好奇。
白玉堂站起来,打开房门。
院子里,还在守夜的黑影白影已经听到动静了,跑过来看,“五爷,怎么了?”
白玉堂道,“帮我叫声白福,让他带些人,拿着铲子过来。”
黑影一闪身没影了,没一会儿,白福带着白府的几个健壮家将,拿着铲子跑过来了,“五爷?”
白玉堂一指方砖下面,“挖开看看。”
白福带着人就挖了起来。
这头的动静,自然也吵醒了别屋的人,毕竟一个大院子,而且众人看天都快亮了,于是也就索性起来了。
不过一院子的草药熏得人难受。
公孙拿着一瓶药粉洒啊洒的,“什么人呐,埋那么多草,难怪石头剪子今天都吃不下东西。”
“五爷!”
这时,挖到最下层,接近一丈多深的一个白府家将对上头喊了一声。
白玉堂走过去看,就是一皱眉,只见坑底挖出了一具骸骨来。那家将说,“五爷,还很多,挖不挖?”
白玉堂看展昭,展昭点头,“都挖出来。”
影卫们也来帮忙,直到彻底天亮,差不多可以吃早饭的时候,从白玉堂和展昭那所宅子的地底下,挖出了一大堆骸骨来,白森森的骨头堆了一大堆,公孙光点了点骷髅头,就有四十个之多。“
“原来是座坟冢。”展昭盯着那一大堆白骨看了良久,抱着胳膊问白玉堂,“亏本了没?以后卖不掉了!”
白玉堂无所谓地一耸肩,在展昭耳边笑,“可以顺便送仇人。”
展昭望天。
吃了早饭,公孙可算有事情干了,挑出骨头来拼成完整的人,一看就是个浩大的工程。
白福已经将那些草药清理掉,石头剪子又活蹦乱跳的了。
众人心中都知晓——展昭看到的都不是幻象,也许……是那些死者临终留在这宅子里的,最后一些讯息。
包延托着下巴,“爹说的真的没错啊!”
庞煜好奇,“你爹说什么?”
“他说无论上哪儿,只要跟着展大哥,肯定能找到案件。”包延皱皱鼻子,“传说中的灾祸体质!”
庞煜撇嘴,“那可不,你见那些金眼睛的黑猫老蹲坟头什么的……”
两人正讨论,展昭撇了他俩一眼,俩赶紧低头喝粥。
“好奇怪哦!”小四子蹲在公孙身边帮着摆骨头,边自言自语。
公孙回头看他,“你也觉得奇怪啊,小四子?”
“嗯!”小四子点头。
赵普按住一大一小两人的脑袋,“哪里奇怪?”
小四子举着几根骨头,“这些人那,全身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就是肋骨都断掉了,而且还都是被削成了好几截,就跟那面镜子似的,哎呀,不会都是被猛兽杀死的吧?”
众人都看公孙,公孙也点头,小四子说的的确是最可疑的地方。
殷侯看展昭,“你做梦看到什么东西行凶了没有?”
展昭摇头,“没有……还有,我不是做梦看到的!”
殷侯一挑眉,伸手戳他脑门,“管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呢,怎么不看到重点啊,有什么法子再看一遍?”
白玉堂伸手,大大方方把胳膊给展昭。
展昭揪住了使劲掐,掐的白玉堂差点就喊疼了,才撒手,手指头指他,“你再让我咬你试试!”
白玉堂也索性低头喝粥。
正这时,白福颠颠儿跑进来说,“五爷五爷,潘老大那头大管家带着礼物来,说想请咱们神医,上一趟苍山。”
众人相视一笑——这叫想什么来什么!
266、 05 苍山派
公孙把排骸骨的事情就交给了小四子,自己潜入苍山派查探。
赵普见小四子手忙脚乱的,太阳又晒,有些心疼,就带着一众影卫帮他忙,只可惜都笨手笨脚的,最后小四子让他们都靠边站,自己排。
萧良过去帮忙,小四子原本严肃的小脸立刻缓和下来,还耐心跟萧良讲解哪些骨头应该放在哪里,萧良排对了,小四子夸他聪明,排错了,帮他排对。
一旁赵普托着下巴叹气……小四子好偏心!
公孙换好了衣服,就提着药箱子,和白玉堂展昭一起出门,白福给带路。
出门的时候,就发现殷侯和天尊也跟在后面,说是偷偷溜进苍山派逛逛。展昭见他俩一起行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也没太在意。
“苍山派崔掌门,你以前见过么?”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摇了摇头。
“你俩那么有名,都是江湖人物,他会不会认识你们?”公孙却是有些担心,回头问。
展昭摸了摸下巴,“嗯,我很久没在江湖走动,也没出席过太多的江湖大场面,他应该不认识我,不过么……”说着,他看白玉堂,“你就不一定了哦!”
白玉堂微微皱眉,“我最近也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之前也不怎么出来……”
“这些都不是关键。”展昭背着手晃晃悠悠往前走,“关键的是,通常都是别人认识你但是你不认识别人,于是说假名倒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白玉堂听了倒是也真不确定会不会被认出来,于是就问,“那如何是好。”
“好办啊。”展昭道,“你就别出声也别假装就摆你那副万年冰山脸,等人自觉自动认出你了再说。”
白玉堂皱眉,“万年冰山……”
展昭摸了摸下巴,“苍山派也算桃李满天下了,出过不少武林人不过貌似没出过高手。”
“正常。”白玉堂自言自语,“老子教儿子,能教出的永远是儿子不是老子。”
展昭一挑眉,“哇,你这样说得罪不少江湖人的。”
白玉堂干笑两声,“你这猫,嘴上不说而已,这江湖之中遍地老子,哪里容得下儿子。”
公孙点头,“这倒是,学武功不比学其他的,要下苦功夫练的!就拿小四子和小良子来比较吧,赵普教小良子的时候一点不心软,大冬天都捻到雪地里练内功,小四子呢,春暖花开的时候蹲个马步赵普都要上去给捏捏腿。”
展昭和白玉堂相视而笑,公孙之前打死不承认赵普是小四子的爹,不过嘴上不承认而已,心里早认了。
“对了。”展昭猛然想起个事来,问白玉堂,“那天那个店小二说苍山派几个儿子几个女儿几个老婆来着?”
白玉堂哭笑不得,“我哪儿知道去,不过估计不少。”
“家里斗得似乎还挺厉害。”展昭摸着下巴,白玉堂见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主意,好奇,“猫儿,想什么呢?”
展昭凑过去,在他耳边说,“我预感,一会儿去可能会有好戏!”
白玉堂好笑,“能知过去未来了,看来不能叫你猫儿,要改名叫猫半仙什么的。”
公孙走在前边,就见后边两人打情骂俏,挺有趣的,不过身边又空空,赵普没在,一个人走着挺闷的。
其实刚才赵普想跟来的,但是公孙顾忌他的身份,怕出什么意外,因此没让。
“咳咳。”
公孙正有些低落,就听后头展昭咳嗽了一声。
公孙回头……猛然看到身后不远处一个人缩进了巷子里边。
公孙脚步停下,叹气,快步走过去,伸手揪住一个人来……可不就是赵普么。
原来赵普在家看着小四子和萧良亲亲我我整理骸骨,莫名就想起公孙来,于是还是忍不住就追出来了,怕公孙生气,在后头跟踪,不料想,被展昭戳穿了。
赵普本以为公孙要撵他回去,可没想到公孙只是嘱咐他,“低调点,到时候不要胡说八道啊。”
赵普赶紧点头,乐呵呵和公孙并排走前头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果然,两人走在一起,看着顺眼多了。
四人是天刚亮就被请的,但到了苍山的时候,差不多快晌午了。望着高高山上的苍山派大殿,公孙眉头都打皱了,幸好赵普来了,背着他,轻轻松松靠轻功上了山。
到了苍山派的大殿门前,发现门口并无守卫,但是大门紧闭。
白福过去拍了拍门,就有个小厮来开门,他往外望了望,纳闷,“你们找谁?我家寨主最近家中有事,若是想拜师,明年开春收徒弟了再来。”
“唉。”白福见他要关门,拦住,“是潘老大找我们先生来的,麻烦通传一声。”
开门的伙计探头出来看了一眼,问,“你家先生是干嘛的?”
白福心说这苍山派架子真足啊,不过总不能说他家先生是王妃,估计不被下人骂死就被公孙打死了,“我家先生是郎中,给你家三少爷治病来的。”
“哦?”伙计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问,“潘老大请的?”
“对。”
“哦……你们等等啊,我去回个信。”说完,一溜烟跑了。
大门还是“哐”一声关紧,白福就皱眉,回头到了白玉堂他们身边,“这苍山派的下人太没规矩了。”
众人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这一等,可不是一小会儿。
很快就天到中午了,众人彼此看了看,等了有接近半个时辰了,进宫通传都该有个回音了不是。
这里山高太阳晒,赵普心疼,拿着袖子给公孙挡太阳,展昭回头看白玉堂,这耗子起先还看着远处山下的风景觉得挺好看,可这会儿脸也垮下来了。
白福擦了擦汗,问白玉堂,“五爷,我怀疑刚才那伙计是其他几房太太的手下,或者有人嘱咐过不让开门的,你说咋办?”
“再去敲门。”
白福点头。
公孙就摇头,“唉,看来果然各房争斗眼中,不惜后辈说,真是家门不幸。”
赵普受不得,公孙是神医,多少人请都请不到,开封府门口日日排队找公孙看病的人都能排出几条街去,有些更是不远万里前来向来只有别人等他家公孙,何曾让他的公孙等人?!
展昭对白玉堂使眼色,白玉堂回头一看,好么……自己若是如展昭说的万年冰山,赵普这会儿估计快成拔火罐了。公孙倒是觉得很平常,他以前做游方郎中的时候,有些地方十分迷信,明明是小病,非说是被鬼迷了,宁可喝香灰病情加重,也不肯看病吃药,他都是用耐心等对方求医,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白福拍了好久门,那伙计又探出头来了,瞧了瞧,“你们还在等啊?潘老大说了,不用你们医治。”说着,甩出十两银子来仍在地上,“呐,这是诊金,快走吧。”说完,又要关门。
白福不干了,他心说老子还怕你?你苍山派算老几啊如此无礼,简直没有教养!你崔祁守再厉害能厉害过展昭白玉堂他们?身后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打得他满地找呀。
“你让潘家的大总管出来。”白福道。
守门的一撇嘴,“唉,我说你们怎么纠缠不休?”
“不是纠缠不休。”白福指了指他,“你个看门的,说话不算,我是潘家大总管请来的,要回也是让他回,你苍山派太不像话了。”
“什么人在门口喧哗?”
此时,就听门里传出了一声懒洋洋的问话。
“呦,二少爷。”伙计立刻换了副嘴脸,“这几个江湖郎中非说要来给三少爷看病,我打发他们走他们还不走。”
“哦?”那人往外走,“你打开门,我看看是什么人。”
伙计打开门,众人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
崔祁守因为家里老大是个姑娘,因此这位二公子,其实算家里的长子,不过江湖上并没什么名气……或者说,有名气,但展昭白玉堂没听说过。
这崔二公子身量偏胖,微微发福,大脸盘子小眼睛,长得也不能说难看,当然了,绝对不能说好看。穿的很好,油光满面很有些纨绔子弟的样子,腰带上八宝在日光下一晃都闪瞎狗眼,腰间还佩着一把宝剑,镶金嵌玉都快看不出剑的真身来了。
二公子抬头一看,愣了……他本以为只是个游方的郎中,没什么花头,可眼前四个人,样貌出众气度不凡,绝非凡品。
站在前边一人穿着浅灰色的长衫,斯斯文文,俊秀清雅,可能就是那位神医了吧?
他身后一个黑衣男子,高大魁梧,长相霸道打扮随意,手中提着个大药箱子,一双利目看着这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光的原因,竟然是淡灰色,二公子差点揉眼睛,心说这人两只眼怎么好似颜色不一样。
公孙早发现了,赵普只有在不高兴或者动怒的时候才会双眼色差分明,就想安抚他,让他别上火,不过赵普什么气都受得,就是公孙受气他受不了。
二公子转过脸,眼前一亮,一个清俊的蓝衫年轻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背在身后,拿着个长条形的布包,可能是佩剑。他下意识多看了一眼,这人似乎脾气很温和,儒雅俊朗,好相貌啊……同时,二公子又觉得今儿个这阳光估计太闪了,或者自己宿醉还没醒,这年轻人一双眼睛怎么跟猫儿眼似的,金色的!
“咳咳。”二公子莫名的气势就矮下去了几分,才注意到,最远端还站着个白衣人,就站在山崖边上,一身白衣如雪,样貌好得让他惊讶,不过脸色可不好看,隔着多少丈都觉得寒气逼人。另外,那人手上还拿着一把别致的银刀。这刀古朴沉静,好漂亮啊……一看就是宝刀。
二公子心说,乖乖,这不像是坑蒙拐骗的郎中,更像是真有些本事的。想到这里,他一摆手,“几位,劳烦了啊,不过我们已经找了驱魔除妖的高人医治我三弟,所以……
“我们不是你请来的。”赵普已经十分不耐烦,“叫当家人出来,崔祁守,或者请我们来的潘老大。”
二公子嘴角抽了抽,心说这人不开口则已,怎么一开口这么嚣张,“我爹可不是什么人想见都能见的。”
公孙见气氛挺紧张,再看赵普和展昭,心说糟糕糟糕,这三位别看平日挺好说话,不过要论脾气谁都不是好的,赵普和白玉堂已经翻脸了,展昭都不痛快。
“就算已经请了高人治疗,我进去看看也无妨吧?”公孙耐着性子跟他打商量。
“神医,怎么称呼?”二公子问。
公孙想了想,也不能说叫公孙策,还没开口,赵普说,“叫九策。”
公孙就拿脚后跟去踩赵普。
“呵呵。”二公子干笑了两声,“没听说过,不瞒阁下,我根本不信什么神医,那些郎中都是骗人的,赶紧走吧。”
二公子一句话,原本想做个和事老的公孙……炸了!
公孙只知道赵普、展昭和白玉堂是脾气不好,可忘记了,这四个人里头,他脾气最坏。公孙跟白玉堂似的,是有忌讳的,如果白玉堂最忌讳的是别人说他长得好,那公孙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敢说他医术不好。
赵普就见公孙双眼一眯,暗道一声不好,想抓住没抓牢,公孙冷冷瞧着二公子,“我医术好不好不当数,反正我也不靠拳脚吃饭。不过你么,如果你是苍山派未来当家,那我只能说苍山派见识浅薄、毫无容人之量,兄弟内斗难成气候,必定会沦落为武林下三流的小门派。”
“你敢说我苍山派小……”二公子惊得张大了嘴,显然也生气了,一张大饼脸涨得通红。
不过论耍嘴皮子,谁耍得过公孙,只听公他笑一声,“不是说你门派小,是你心眼小。你兄弟病重至此,连你姐夫都知道四处托人遍请郎中回来给他治病,你却一味阻拦。我知,论学识武功你可能比不上你三弟,所以心存嫉妒不想他被治好么。这般小肚鸡肠如何做大事?你见过那菜青虫没有?肥肥一条,其实脑不如芝麻粒大,而蚂蚁如此之小,却懂得兄弟相亲团结协作,所以那蠢笨蠢笨的青虫,每每被蚂蚁分食,人亦如此。”
“你……”二公子指着自己,“你敢说本公子蠢?”
公孙好笑,“我说菜青虫,二公子有小名儿的么?”
“你,好你腻个狂书生,我今日不教训……”
“放儿!不得无礼!”
这时,门内传来了一声略显老迈,却带着几分威严的训斥声。
二公子往门里一看,立刻蔫了,垂手站在一旁,“爹……”
这时,大门打开,一灰发老者,手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跑了出来。
众人先看到了那小男孩儿,这孩子一双大眼睛,皮肤白净身量也不错,看着精灵古怪的十分讨喜。而牵着他手的那位灰发老者也是精神奕奕,相貌出众。
展昭只是看了一眼,忽然就觉得他眼熟,心说糟糕!不会自己认识。但
是仔细一看,展昭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老头的确眼熟,而且,昨天刚刚见过——正是展昭在幻象当中看到的,那个在红衣女子上吊时,打开崔府大门的年轻人……时过境迁,满脸褶皱,当年那个书生如今竟然成了一派之主。展昭暗暗摇头,当年的案子,崔府地底那么多的冤魂,必定和他有关,他也许还是唯一的知情人。
“先生教训得是。”老者走出来,给公孙恭敬拱手,“在下崔祁守,教子无方,先生原谅他无知无礼,老朽替他赔罪。”说着,回头严厉呵斥二公子,“崔放,还不过来赔罪?”
崔放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来,不过看得出,他十分惧怕崔祁守,给公孙拱了拱手,“先生见笑了。”
公孙是斯文人,这位崔祁守和想象当中的无知武夫不同,更不是不可一世飞扬跋扈,也觉得自己刚才说得过分了些,就拱手,“崔掌门。”
这时,那小孩儿凑过来,仰着脸问公孙,“先生先生,你是神医么?能不能治好我小舅舅?”
公孙浅浅一笑,“我会尽力。”
“呃,先生……”
可谁知,崔祁守给公孙赔了礼后,开口,“我已请了戊戌真人治疗我儿。”
公孙理解一笑,“他驱鬼,我看病,并不冲突。”
“可是……”
“崔掌门似乎认准了三公子是被鬼迷而不是生病?”展昭觉得有些奇怪,这崔祁守什么毛病。
崔祁守脸色白了白,还没开口,就听有个声音凉冰冰说了一句,“见过鬼所以怕黑么?也难怪。”
崔祁守霍地抬起头,惊骇地循声望去,就见说话的,是站在不远处的白玉堂
赵普拍了拍公孙,“我们走吧,还没求着给人治病的,他死他的儿子,好儿子死绝了,留个草包败光他家业才好呢,你救谁不是救,就回来也不见得有用,是不?”
“唉,等等……”崔祁守赶紧拦住公孙,同时,他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玉堂手里的银刀,良久,“阁下……是不是姓白?”
展昭眯着眼睛对白玉堂使眼色——果然吧果然吧!
白玉堂是真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崔祁守,见他问,就道,“苍山派的大门门槛太高,领教了。”
“哎呀!”崔祁守,“你是白玉堂白五爷?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真是贵客,天尊可好?我好久没拜会天尊了。”
白玉堂眼皮子微微跳,前边展昭一脸——你看!的神情。
白玉堂只好点了点头,“师父很健朗。”
“快里边请。”崔祁守拉着公孙,“神医,你早说是白五爷介绍的啊,来来,赶紧救我儿一命!”说着,不理会脸都青了盯着崔祁守拽着公孙胳膊那只手的赵普,将公孙拉近苍山派的大门。
众人进门,展昭拿胳膊撞了撞白玉堂,“白五爷名号太响了,你猜下次打您大名吃面会不会香油多一些?”
白玉堂一脸无语地看展昭。
不远处高树上,殷侯皱着眉头看天尊,“你不说不认识崔祁守么?”
天尊托着下巴也是一脸困扰,“我是不认识啊!”
殷侯抬手敲他脑袋,“猪脑袋!”
天尊眼眉就立起来了,“姓殷的,老子今天把你扒皮抽筋!”
“怕你?”
“纳命来!”
苍山派关门的伙计就感觉阴风一阵,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刚才好像两团人影啊,一闪就没了!
267、 06 红女之咒
崔祁守也不知道和天尊什么关系,或者只是单纯的崇拜天尊?总之他大有白玉堂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意思,既然白玉堂说公孙是神医,那绝对华佗转世!于是拉着公孙去给自家儿子治病。
公孙没走两步就被赵普抢回来了,若不是今日情况特殊,赵普非踹死崔祁守那个糟老头,竟然敢抓他家公孙的胳膊。
白玉堂和展昭随后跟进去,崔放似乎很怕崔祁守,或者说平日素行不良正在受罚?总之整个人都蔫了。最有趣的是那个小娃娃,白福瞧得真切,其实刚才那小娃娃一个人跑出来瞧了一眼,看到了崔放正阻止众人进入,于是一溜烟小跑就没了影,不一会儿,崔祁守被他拽了出来。
那小孩儿和小四子和萧良略有不同,小四子是呆呆的可爱,萧良是比较早熟,而这孩子就是普通人家疼爱的那种小机灵鬼,睁大了眼睛好奇地跟在展昭和白玉堂身后,跟个小尾巴似的,还问呢,“白衣服叔叔,你功夫是不是很好?”
白玉堂向来不太会和小孩儿相处,小四子和萧良也算例外,因此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展昭最会逗小孩儿,凑过去问他,“小孩儿,你几岁?”
“七岁!”
“叫什么名字?”
“潘茂茂。”
“茂茂啊,你姓潘,你爹是不是潘老大?”
“是喔!”小孩儿点头,问,“叔叔你叫什么名儿?”
展昭还没开口,白玉堂微微一笑,“他叫白家茂。”
展昭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耗子又来了……
潘茂茂却是很开心,“你也有个茂字啊。”于是就跟展昭更显亲近了几分。
所谓童言无忌,从小孩儿的口中,通常能问出些大人不会说的话来,于是展昭就问他,“茂茂,你小舅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
“嗯……”小孩儿仰起脸认真想了想,“外公大寿那天!”
“你外公大寿那天出了什么事不成,怎么你小舅舅就病了?”
“那天也没出什么事儿呀,大家玩得可开心了,就是后来外公突然发脾气了,生好大好大的气哦,然后大家都散了。”茂茂回忆着那天的情形,“那天晚上我和娘亲、爹爹就住在小舅舅隔壁的院子。晚上小舅舅喝了点酒之后,就开始哭又闹,姨婆觉得他是发酒疯,好容易把他劝好了睡的,可当天夜里我就听到院子里好吵哦!”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别看这小孩儿才七岁,口齿清楚也很有条理,说得很明白。两人生疑,按理来说老爷子生日,怎么又是发火又是哭的,不太合常理。
“我被吵醒了,爬起来看的时候,爹娘都不在屋里了,我就跑到院子那边看,听到是隔壁小舅舅的院里边有吵呢。”茂茂说到这里,又一脸困惑,“我跑过去,看到小舅舅拿着刀要杀人哦,也不知道他要杀谁,爹娘和外公还有叔伯阿姨们都在呢,哇,二舅舅和爹爹两个人都压不住他的。”说着,压低了几分声音瞧瞧后边懒洋洋的崔放,“二舅舅被小舅舅打得满脑袋都是包包。”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崔放一眼。崔放也不是听不到,佯装对着潘茂茂瞪眼,“嗨呀,你个小坏蛋啊,二舅那是让着三弟,你知不知道?”
茂茂对他吐舌头,“才不是。”
崔放望天,伸手捞了他抱起来佯装打ρi股,“都是你个小坏蛋,还把爹叫出来,害我挨骂。”
茂茂仰着脸看天,不过双手还是搂着他二舅的脖子显得很亲近。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纳闷,他俩来之前听店小二说什么家宅内斗,所以先入为主觉得崔放是诚心不让人治疗他兄弟,可如今看来……似乎关系远没那么僵。
崔放见两人的神情,撇嘴,“我知你们想什么呢,对……我爹是偏心老三,他最能干将来要继承家业的么,可我还没恨他到想害死他的程度。再说了,老三是真的被鬼迷了!或者是妖精,我都看见了,哪儿来的什么病。”
展昭和白玉堂微微一愣,问他,“你看到了?”
潘茂茂也好奇,“二舅,你看到啥了?怎么不说呢?”
“切,就你外公那坏脾气,我说什么他能相信啊?”崔放撇着嘴,“我就说了一句那天看到个红衣服的女鬼,你没见我挨了你外公一顿笤帚么?”
“红衣服的女鬼?”展昭现在对红衣服的女人特别敏感,赶紧问崔放,“什么样子?具体说说。”
崔放想了想,看白玉堂,“白玉堂……嗯,名气那么大,应该有点本事哦?”
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崔放赶紧往后跺了跺,将潘茂茂往地上一放,拍ρi股,“找你娘去。”
“我也要听!”茂茂抱着他二舅的腿。
“你不能听啊,臭小子,让你外公知道我命就没了。”崔放往屋里撵他。茂茂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跑进去看公孙给他三舅治病。
留下展昭和白玉堂在外头,看崔放。
崔放看了看四外无人,压低几分声音说,“我们崔家,第三代就剩下茂茂一个了,那可是前倾第一棵苗,他也估计是因为不姓崔所以逃过一劫,不然早晚是个死。”
展昭和白玉堂意外,心说这话别说被崔祁守听到了,让谁听着都想抽他俩笤帚。
“你俩还别不信。”崔放冷笑了一声,“我爹干嘛娶那么多老婆你们知道么?”
展昭和白玉堂脑袋里同时蹦出了两个字——好色?
“是因为我们崔家被人诅咒断子绝孙,注定是要死光光的,所以爹才想开枝散叶多多养育后代,不过么……”崔放干笑了一声,“我们这一代虽然枝繁叶茂,可下一代除了茂茂之外全部夭折。我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三天两头受打击,现在全家老小天天提心吊胆看着茂茂,生怕他出什么事……这日子反正也没法儿过了。”
展昭上下看了看他,倒是觉得这崔放也未必就是个坏的,便问,“受的什么诅咒?”
“嘘。”崔放摆手,“我爹不让说诅咒俩字,我们都不知道当年出过什么事,总之我们崔家是家门不幸!”
“苍山派也算人丁兴旺,哪里来的家门不幸?”白玉堂有些不解。
“那苍山派徒弟是多,我爹子女也多,可是我那些兄弟姐妹还有侄子侄女儿什么的都死于非命了,前前后后从我懂事开始,从几个姨太太到弟兄姐妹再到侄子侄女儿,总共死了不下二十号人了,我记得是年年办丧事。这事儿从来不到外面传,都偷摸在家里捂着,外人看着咱是好啊,家族兴旺那么多人,其实都是死鬼。”
展昭和白玉堂听了也觉惊奇,死了两三口可以理解,一下子死了二十多口……
展昭忍不住就问,“都是死于意外的?”
“那可不,有让豆子哽死的,有不小心跌下悬崖的,还有骑马摔死的,另外小娃娃刚生下来没多久早夭的。”崔放撇嘴,“我也就是听我爹喝多了的时候说漏了嘴,知道崔家被人诅咒了。”
展昭和白玉堂也都将信将疑,“世上,真有诅咒这回事?”
“你们看看,觉得这院子,少点什么没有?”崔放忽然指了指四周,问展昭和白玉堂。
两人听闻对视了一眼,环顾四周围后,展昭一挑眉,“……红色?”
崔放忍不住就拍了拍手,“哈,你小子够聪明的啊,一眼就发现了。”
白玉堂也觉得奇怪,通常大户人家宅子里的柱子、栏杆都喜欢漆成红色,唯独这偌大的苍山派,竟然不见一点红色,柱子还是绿色的,这可是稀奇!
白玉堂和展昭想到的,都是那个在大院门口上吊的诡异女人,也是一身红衣服。同样的,含恨咬牙临终遗言就是诅咒崔家灭门死绝!
“说了半天。”白玉堂打断,问崔放,“你家三公子究竟怎么发的疯?你看到什么了?”
“就在我爹大寿前那段时间,我经常看到三弟半夜三更偷偷溜出去,我那三弟跟我不同,平日道貌岸然乖得不得了,我爹总骂我比不上他。而且,我要是出门摔死了也不算多大损失,我三弟不同那是我爹的继承人。平日我爹管得他严着呢,这大半夜的,那我自然要跟去看一看了!”崔放说着,一笑“你们猜怎么着,我一路跟着他,就见他出了后门,到那深山老林,和一个红衣的美人幽会!”
“红衣美人?”展昭心中微微一动,“什么样子?”
“嗯,美人呗,就是面皮白了点。不过你想啊,好人家的姑娘哪儿有大半夜跑深山老林来的?我觉着就是个妖精,三弟跟她可亲密了!”崔放摇头,“我觉着就是被她吹了口妖气……”
“妖什么气啊,你小心叫爹听到!”
一句话,打断了崔放绘声绘色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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