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他一提醒,立马想起来了,脱口而出,“陵山泣血图!”
公孙翻出一直随身带的陵山泣血图副本,打开,的确——船的构造和图上画的大船十分相似,只是这海这山城是怎么回事?
而与此同时,一旁一直默默看着的展昭,忽然喃喃自语,“眼熟啊……眼熟。”
08沙出重围
赵普军营之中,有行军打仗大半辈子的老兵不少,这些人一生都在沙漠之中摸爬滚打,但如此壮阔震慑人心的蜃楼奇景,还是平生第一次得见,一个两个嘴张得老大。
展昭一句“眼熟”,成功吸引了白玉堂的全部注意。
“是记得,还是来过?”白玉堂问了一句在众人听来有些矛盾的话。
但展昭明白,他的感觉只有白玉堂能领会,如果没有来过,怎么会记得但如果是来过,不会说眼熟,而是直接说,来过……这细微的差别,没有走进心底最深处是不会体会到,没有完全的注意,也不会分清楚。
“我确定我没来过,也从未见过。”展昭看白玉堂,“但还是觉得眼熟。”
白玉堂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赵普皱着眉头看着已经静止不动的蜃楼奇观,摸着下巴,“这玩意儿……怎么弄出来的?”
公孙一手抓着赵普搂住自己的胳膊,一手按着黑枭的脖子尽量抬头望远处地平线的位置,“奇怪呀。”
“奇怪什么?”赵普看他。
“蜃楼通常出现在海上,出现于沙漠也是悬浮于半空之中。且海市蜃楼并非凭空得来,需要有某处实景。可这些东西分明不是这时候的物件,为何会出现?”公孙摇着头自言自语,“真叫人费解。”
现在众人能做的就是盯着那奇观看个不停,这里最博学的就是公孙,他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其他人更是不明所以。
而就在大家看得专注之时,蜃楼的颜色开始渐渐变淡,似乎是变得稀薄了。
“是不是要没了?”展昭问身后白玉堂。
白玉堂点了点头,“估计……”
话音刚落,果然,那蜃楼奇景就这么消失了,剩下了之前单调荒芜的平地……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展昭伸手一指远处的地平线,“什么东西在跑过来?”
白玉堂也皱眉望过去,渐渐看清楚,只见从远处天地交接之处,有一支马队似乎狂奔而来,为首一颗红红的脑袋特别显眼。
赵普一皱眉,“欧阳……那红毛干嘛呢?”
众人只能看到火麒麟欧阳少征的那匹黄骠马速度极快,身后几百骑兵马蹄子踩起黄沙滚滚,倒是很壮观,不过这奔命的架势,稍显狼狈。众人自然之道欧阳少征是什么人,那可是狠角色,什么把他追得落荒而逃?
马队渐渐近了,只见欧阳少征手中舀着他的那把霸气十足的方天画戟,挥着对赵普喊什么。
赵普一挑眉,抬手对身后部下示意,“撤回黑风城!”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赵普身后刚刚赶到的一群护卫队转身就往黑风城狂奔。
白玉堂轻轻一拨白云帆的缰绳,往另外一边走了几步,望向欧阳少征马队的身后,就见在滚滚黄沙之后,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正这时,“嗖嗖”两声从黑风城传出来,响箭窜入半空之后炸开的声音霹雷一般。
众人回头,就见城楼之上的贺一航跳着脚对赵普双手交叉挥舞,让他赶紧回城。贺一航站得高,估计看见了什么在追欧阳,估计是了不得的东西。
而就在此时,天空突然黑了下来……乌云席卷而来,且天边的黑云呈现翻滚状态,旋转上升,铺天盖地往这边来。
“娘的,黑风暴!”赵普一拽黑枭的缰绳,“赶紧撤!”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已经看到欧阳少征马队身后狂风卷着黑沙的汹涌气势,第一次见这天地奇观,还真是骇人。
没等白玉堂和展昭拉马缰绳,枣多多和白云帆已经一个转身撒开四蹄往黑风城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剪子跑得比谁都快,带着箫良往城门的方向蹦跶,嘴里还吱吱喳喳不知道叫着什么,连爪狸都要逃窜的风暴,估计来势惊人。
身后马蹄声也近了,欧阳少征的快马队紧跟而至。
赵普一手护着公孙一手拽着黑枭的缰绳,还不忘吼欧阳,“哪里来的黑风?你上沙漠干嘛去了?”
“王爷,找到宝贝了!”欧阳少征一脸土,不过样子挺兴奋。
“要来了!”
展昭往后看,惊讶不已——他江南出身,第一次看到如此壮观可怕的风暴,黑云和黑沙铺天盖地,打着卷摧毁一切的架势。
幸好都是好马,速度极快,黑风城后的城门大开,城楼上所有兵将都已经撤离,城内锣鼓声大作,城中百姓纷纷逃回家关门闭户。
一阵风似的,赵普他们冲进了黑风城的大门。
赵普回头喊了一声,“关门!”
门口数百官兵齐齐动手将巨大的石门关闭,然而这石门实在是太过沉重巨大,就在关闭前的一刹那,一阵狂风就已经到了,顶住了石门。
几百兵将合力推着大门竟然动弹不得,与狂风角力,此时风沙已经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吹得城楼上巨大的旌旗连根拔起。
紫影和赭影飞扑过去接旌旗,好家伙,赵普这面九龙旗可不能掉在地上。
展昭和白玉堂腾身而起,回身跃向大门的方向,内息一提。
赵普对那几百兵将喊了一声,“都闪开!”
众将一松手,大风“呼”一声,立刻占据上风,大门往两边敞开的同时,展昭和白玉堂的掌也到了……
“轰”一声巨响,石门瞬间关闭,两人强劲的内力还是往两边泄出,震得门后的官兵一ρi股坐在了地上。
白玉堂和展昭落到门边城楼两侧,隐在厚实的砖墙之后,往远处看……
这场面实在惊人,原本他们觉得荒漠之中的黑风城是如此巨大稳固,可如今四周围黑沙席卷,黑风城感觉竟像是一座风雨飘摇中的孤岛。
不过这座城市也实在是牢固,如此大的风沙竟然不能撼动半分,连一块砖头都没掉落。
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城楼上下来。
欧阳少征正拍衣服上的黑沙呢。
白玉堂忽然好奇地问展昭,“这大漠里都是黄沙,为什么风暴是黑色的?”
展昭眨眨眼,也觉得这个问题似乎高难度,就下意识地看公孙。
公孙一耸肩,“这世上有两个地方发生的事情无法解释。”
展昭和白玉堂洗耳恭听状。
“一个是海上。”公孙胜伸出两根手指,“一个就是大漠。”
展昭和白玉堂想了想——说了等于没说。
黑风暴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片刻之后,天空放晴了。
赭影和紫影上了城楼,往远处望望,对下边众人点头,示意已经安全了,又顺手将九龙旗再Сhā上。
赵普看欧阳少征,那意思——怎么回事?
欧阳从怀里舀出了一样东西来,“我在骸海底的一个沙坑里捡到的。”
赵普不解,接过来一看,见用一块布包着,打开,是一块金色的令牌,令牌上九条龙,翻过来,一个“陈”字。
众人清楚地就看到赵普的脸色变了,一把抓住欧阳,“哪里找到的?”
欧阳见赵普来劲了,也兴奋,“骸海地下,我在那里找水源,没挖到水却挖出了这块令牌。”
“这是什么令牌?”公孙好奇。
“是陈旺将军的令牌。”赭影帮着解释。
众人一听到“陈旺”的名字,就想到了之前赵普说起过的,在极乐之地失踪的那位儒将陈旺,这是赵普这辈子最耿耿于怀的一件事,难怪他激动。
“我就想陈旺他们是不是被埋在下边了,好歹找不到人找尸骨啊。”欧阳说到这里跺脚,“老子还没挖开,远处黑风暴就来了,三拽我回来了。”
欧阳说的三,名叫罗三儿,是跟在他身边的先锋营副将,年纪和欧阳差不多,也是娃娃脸,也是军中要职,和欧阳并肩作战这么些年,救过他不知道多少次,他俩一个地理通一个天气通,合作无间。
罗三撇着嘴瞪欧阳,“我不拉你回来,你就被吹跑了!”
赵普翻看着令牌,确定没错,军中将领每一块令牌都有特殊之处,为了避免造价延误军情,每一个令牌都有特殊之处,陈旺的令牌就是这块,不会错。
“除了令牌没挖到什么?”赵普追问。
“都说了没挖完。”欧阳捋胳膊,“骸海总跑不了吧,那么大个盆地,我Сhā了支镖在那里了,咱们回去再找过!”
赵普点头,带了人马继续出城。
展昭和白玉堂赶
紧跟上,箫良一听要挖坑,就带着剪子一起去了,这回小四子也没落下,骑着石头跟上去看热闹。
……
此时,天渐渐黑了下来,漫天的繁星,比中原亮了不知道多少倍。
罗三看了看天象,告诉众人,“晴的,不会再来风暴了。”
众人于是放心大胆往前走。
欧阳见罗三眉宇间似乎还有些疑惑,就问他,“哎,三,你愁什么呢?”
罗三摸了摸下巴,皱眉说,“刚才的黑风沙来得邪性,这么大的风沙多少年没碰着了,我昨晚看天气最近应该都是晴好,可是先一场大雨来得突然,又一场大风,不合常理。”
欧阳撇着嘴,“是不是你功力退步了没看准?”
罗三猛飞白眼,不跟他斗嘴,上一旁跟同样觉得天象异常的公孙研究去了。
展昭仰着脸看满天繁星,说来也奇怪,他很少来大漠的,偶尔几次也是来去匆匆给赵普帮个忙,但是大漠之中种种景象总是让他觉得很亲切,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这黑夜之中闪烁的繁星,就让他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小良子。”小四子伸手指着天空中几颗星星跟箫良说,“看那两颗胖星星还在呢。”
箫良和小四子每年都会陪赵普来黑风城住一阵子,对大漠还是比较了解,他俩小孩儿晚上闲着没事喜欢看星星,小四子还给几颗星星取了名字,尤其偏爱天边两颗叫不上名字的胖星星。
众人的马队沿着一个缓缓的坡度一直走,走到高处,不觉得爬了山,但是回头一看,黑风城竟然已经在脚下了,走出的也太远了些。
“到了。”欧阳伸手指了指前方。
众人往下一望,果真……在前方有一个巨大的盆地。
“好大啊!”公孙也没走出过沙漠这么远,以前总听人说骸海盆地若是装满水估计得要引海水才够用,这样一看,真是不得了。
欧阳少征一指在盆地底部闪光的一点,那是月光下他Сhā着的飞镖的反光。
展昭惊讶,“刚才那么大风暴竟然对这里没影响么?”
众人都点头,“大漠之中有明确地名的几处地方,都不受风沙影响,至于为什么,也没人知道。”
众人策马沿着略陡的斜坡下到了盆地底部。
赵普想起刚才欧阳说的找水源,就问他,“你上这儿找水源来了?”
“嗯。”欧阳点头,“那几个辽兵不是找贝壳么?有水源估计就有贝壳呗,我这招百试百灵的,没想到这回没照着水源找到块黄金。”
紫影跺跺脚,试了试地上不软不硬,介于沙土和泥地之间的地面,“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赵普下马,盯着地上欧阳少征留下的飞镖看着,良久才问,“在这里?”
“嗯!”欧阳点头。
赵普轻轻颔首,“挖!”
赭影和紫影对视了一眼,带着人就开始挖。
石头和剪子好奇地在一旁张望,小四子没叫它俩帮忙,所以它俩就趴着看人慢慢挖。
一锹一锹的沙土被挖出来,很快,就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每一锹都让众人有一些紧张,公孙伸手轻轻握住赵普的手,虽然陈旺失踪之后赵普时常挂念,但毕竟没找到尸体。人总要有个寄托,好缓解一些内疚,赵普总也盼着陈旺可能有奇遇没死呢。但这不离身的令牌就埋在泥沙之中,万一待会儿挖出数百骸骨来,估计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众人嘴上虽不说,但也默默做好了心理准备。
然而越挖越深,却是没有挖到骸骨。
“咦?”欧阳蹲在坑边托着下巴,“奇了怪了。”
展昭问,“当年陈旺将军是在极乐之地不见的,是吧?”
众人都点头。
“极乐之地和骸海相隔多远?”白玉堂询问。
“哇……”罗三点了点手指略一估算,“好远了!”
公孙接过金牌掂量了一下,赵家军将帅用的令牌都是纯金打造,十分沉重,应该不会是被飞鸟之类的叼过来,难道是因为风沙席卷,正好到此处落下,年长日久就被埋了?
众人都百思不解。
赭影已经挖了一人深了,探头朝上看,问,“王爷,还挖不挖?”
赵普往下看来看,他也有些犹豫,是一直往下挖,还是往四周围挖?如果往四周围挖,将整个骸海翻一遍,那起码要出动几千人,如果往下挖……
正在犹豫难定之际,石头和剪子蹭着小四子摇尾巴,那样子有些跃跃欲试。
“不如让它俩挖挖?”公孙问赵普,“今夜迟了,让它俩往下挖,如果挖不到,明日一早带人来挖?”
赵普点头,这事情不查清楚估计寝食难安。
小四子拍了拍石头和剪子的ρi股,指着那个坑。两只爪狸立刻“嗖嗖”两声钻了进去。
紫影和赭影爬出来都来不及,被扒拉了一身的沙土,站在坑边拍。
石头和剪子下了地,没一会儿就出现了一个大坑,然后一直往下深挖。
众人在一旁耐着性子等,等啊等,直等到贺一航都派人来看情况了,赵普仰着脸看看天色,又看看下边黑洞洞的窟窿,问左右,“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展昭回话,一旁小四子正打哈欠。
“那么深?”欧阳惊讶,“它俩挖去哪里了?”
“小四子。”公孙拍小四子,“让石头它们上来!”
“哦。”小四子猫着腰对着洞窟喊,“石头!剪子!”
……
可喊了半天,没见动静。
众人面面相觑。
白玉堂蹲下,舀了一颗墨玉飞蝗石往洞窟里扔了下去。
紫影趴在洞口的泥地上听着,良久,就传来了“啪嗒”一声。
“诶?”紫影猛一抬头,“硬地!”
赵普一皱眉,“什么?”
“像是石头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还弹了两下呢。”紫影一脸费解。
“我下去看看。”欧阳就要往下蹦跶,罗三赶紧扯住,“你等等,谁知道下边是什么?一会儿沙蹦了活埋你!”
“石头呀!”小四子对着窟窿嚷嚷得嗓子都哑了,石头和剪子从来没有他叫了那么久都不吱个声的,小四子也有些慌了。
不过爪狸天生就在沙土地里边活动,就算真的沙崩石崩,也难不倒它俩啊,上哪儿去了呢?
正在小四子着急的时候,就感觉ρi股被什么拱了一下,回头一看,石头坐在他身后摇尾巴呢,剪子也在,似乎刚跑过来。
众人都愣了。
小四子看看窟窿,又看看它俩,捧着石头的大脑袋,“你从哪里上来的啊?”
石头晃着尾巴转身往盆地高处走。众人跟着一起……
石头和剪子一路带着众人来到了骸海边缘的高坡处,就见那里有一个裂缝,看来它俩是从这里出来的。
“是它俩挖通的,还是……”展昭回头看来看洞窟的方向,再算算到地底下的高度,仰起脸想——不可能那么快吧?莫非下边是通的?
赭影和紫影用铁锹将那条缝隙挖开,三下两下,裂缝周围的沙土滑了下来,竟然露出银白色的石板,再往下挖一些……出现了银白色的台阶。
“是一扇石门!”公孙摸了一下石门,“上边还有雕花。”
“这花纹……”展昭扫开挡住石门的浮土,露出上边的石刻雕花来,银白色的城墙,与之前在海市蜃楼之中看到的那座悬浮于云端的银城极像。
众人都张大了嘴,又奇又邪。
沉默半晌,赵普对赭影说,“把掘子军都带出来,点篝火,给我把这里的沙土都挖走,我要看看下边究竟是什么!”
“是。”赭影立刻回城叫人。
没多久,骸海的四周围都点燃了篝火,整个盆地亮如白昼,几千掘子军舀着工具,还有石头和剪子的帮忙,开始沿着石门往两边挖掘。
随着一挑一挑的泥土被运出来,众人终于看到了骸海地下埋着的是什么。
赵普看了看手中那块金色的令牌——如果没有这东西,根本不可能发现这座古城,究竟是谁将这块令牌埋在这里,只是巧合,还是刻意?
欧阳虽然莽,但不傻,他蹲在沙坑边,手中摆弄着那枚用
来做标记的飞镖,问身边同样一脸疑惑的罗三,“三,我刚才飞镖是斜着Сhā还是竖着Сhā的?”
罗三平静回话,“竖着。”
“咱们回来的时候呢?”
“斜着。”
“风沙干的?”
“风沙估计干不了这个。”
……
众人身后,一直默默看着的展昭忽然问白玉堂,“玉堂。”
“嗯?”
“鱼什么时候来?”
展昭出人预料一句话,白玉堂无语地看他。
展昭一笑,一双眼睛在大漠硕大的皓月下,显得异常晶亮,开口慢悠悠地说,“这里也有鱼。”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还没明白展昭的意思,就听小四子突然喊了起来,“哇!好大的鱼啊!”
09古城
小四子说的鱼,当然不是真的从水中跃出的活生生的鱼,而是一条惟妙惟肖的石雕大鲶鱼。
白玉堂惊讶地看展昭,“猫儿……”
展昭淡淡一笑,“我绝对没来过!”
白玉堂好笑,“那你记得,是因为什么?天生的?”
“也不是!”展昭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告诉白玉堂,“我是记起来了,我听过!”
“听?”白玉堂不解。
“在沙漠的尽头,有一片海,海上停泊着船,海的中央有一座浮在云端的银色城市。城里的君主有世人难以企及的聪明才智和天赋,城中有人间不可寻的珍宝,那是神明才会居住的地方,真正的人间仙境。”
白玉堂微微皱眉,“听着像是哄小孩子的话。”
“的确是我小时候听大哥说的。”展昭道,“那时候我大概三四岁的样子,小时候睡不着,大哥会在我床边给我讲故事,讲的基本就是这座城市的样子。”
白玉堂皱眉,“有人会将这种无聊的事情哄小孩的么?”
“所以说我没什么印象咯。”展昭一摊手,“他说起过,在城门口的地方,有一个雕塑,是这座城的象征……”
“鲶鱼?”白玉堂脸上神色复杂,“这么好看一座城,舀鲶鱼做象征?”
展昭哭笑不得,“谁说是鲶鱼了!”
“那是什么?”
“是抓着鲶鱼的东西!”
展昭话音刚落,就听小四子又说,“老鹰!”
只见那座雕像似乎是倒塌了,横卧在地上,先挖出来的是鱼,这鲶鱼呈现出水挣扎的状态,鱼背部一双利爪,原来是一只展翅的大鸟,正抓着跃出水面的鱼。
可这只鸟……怎么说呢,似乎不像是鹰。
“褀儿,那不是鹰。”箫良突然说,“那个是隼。”
边说,箫良边舀出自己随身戴的那块玉佩给小四子看。这块玉佩是箫良的爹娘留给他的,也算是他族人留给他的信物,是隼部的宝物,不过隼的外观稍稍有一些区别,这里挖出来的雕像似乎更加古朴一点。
随着几千经验丰富的掘子军连续挖了接近两个时辰,整个骸海底部的一座银白色古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爪狸的天性帮了大忙,石头和剪子先帮忙将坚硬的地面扒松软,因此在短时间内基本完工。
眼前的古城十分完整,但同时也有一些倾斜,怎么说呢,像是从高处落下来的。让人不禁联想到刚才蜃楼里的奇景。如果那座古城突然从云端掉下来,掉入了海水里边,沉到底部……可能就会保持住这种形态。
“城怎么可能浮在云上边。”赵普摸着下巴,好奇地打量起城门的入口。
公孙一手抓着他袖子以免他一个冲动偷溜进去,这地方邪得很,赵普还要掌控大局,如今大敌当前,可不能让他乱来。
白玉堂问展昭,“展皓跟你详细说过这个城市么?为什么他会知道?”
展昭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我小时候不太喜欢听他讲故事,你也说了,他每次讲的都是很无聊的东西,我比较喜欢听外公讲江湖故事。”
白玉堂也有些无奈,展昭能想起来也不容易。
“我还记得一些事情。”展昭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大哥以前讲到这座城的时候,都说到一件事。”
“什么?”白玉堂见公孙双手拉着赵普的胳膊,回头跟他们求救呢。
“大哥好像总说,可惜就差一点点,不然一定可以成为万世传诵的明珠。”
白玉堂听着觉得有些怪,“什么明珠?”
展昭一耸肩,表示太久之前的事情了,自己那时候又小,不知道记忆有没有偏差。
“元帅三思啊!”
……
这时,前边传来了贺一航苦哈哈的声音。展昭和白玉堂抬头,果然,这位苦命的管家婆副将正扒拉着要进古城转转的赵普,“你进去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啊!”
赵普真想舀脚踹他,“都封了一千年了,里边还有妖精不成?”
“万一有呢!”贺一航边抓着不让他走边眼巴巴看公孙,这时候只有公孙镇得住赵普。
公孙好尴尬,他当然也死拽着赵普不让他进,但赵普毕竟是三军统帅,自己说不好听点属于家眷,如果当着这么多兵将,他说一声赵普就听了,比副将还好使,那人背后得怎么说赵普,影响他的名望。事实上这也是公孙想得多了,其实赵家军谁不知道,赵普谁都不听就听公孙的。
“咳咳。”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之际,就听一声咳嗽之声带着威严传过来,在贺一航听来简直就是天籁啊,一回头,黑漆漆的夜幕之下只看到眼珠的两圈白……
白玉堂突然回头跟展昭小声说,“是不是我眼花?包大人好像又黑了点!”
“的确黑了点,你也知道这一路多晒。”展昭点头。
白玉堂倒是有些惊讶,“那不晒了会不会变白?”
展昭忽然托着下巴想,“大人白了不知道什么样子……”
“白了脑门上的月牙看起来会不会很怪?”
“倒也是,而且如果白了可能会很没有威严。”
“难道是故意晒黑的?”
“咳咳。”
包拯又咳嗽一声,有些无语地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这两人久别重逢,显然有些兴奋过头。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收敛了些,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扭脸看古城,嘴角眼角,却是带着笑意。
别说明眼人,眼神不好的都能看出展昭和白玉堂心情甚好。
这几天白玉堂怎么过的众人是没看见,展大侠可是魂不守舍了一路,反应慢了不是一点两点,而且还丢三落四,总之就是闷闷不乐。
包拯有些担心展昭,不过今日大老远就看到一蓝一白又搅和到一起去了,果然……活泼了不少,展昭也不呆呆的了。这会儿还一搭一档耍贫嘴,说起来,这两人平日也都是正经人,展昭虽然性格开朗,但很厚道,白玉堂就更别提了,几天不笑不出声都是平常事,可偏偏两人夹在一起了就跟三岁半娃娃似的,又闹又皮,根本没有身为大侠的自觉。
“包大人!”
贺一航看见救星了,知道这里只有包拯能阻止赵普,于是赶紧求救。
包拯也明白其中道理,便道,“王爷身份尊贵,不应以身犯险。”
“不准以身犯险。”这句话是赵普听到耳朵都起老茧的了,每次都有人这么念他……可他手上舀着陈旺的金牌,古城大门半开,让他不进去查个明白,怎么睡得下吃得好?
“我们去吧。”白玉堂开口,“我比较熟悉机关,猫儿又对这里边也有点了解。”
展昭点头。
“我也去。”箫良很明白赵普的心意,“师父,里边无论有什么人,我都给你弄出来。”
赵普大感欣慰,点头,“好!”
“我……”小四子还没说出“也想去”三个字,公孙一提他衣领子,“你不准去!”
小四子继续扁嘴,目送展昭他们点了火把,走到古城的大门前。
赭影和紫影也点了火把跟上,就在众人要进没进的时候,灰影落到赵普的身边,跟他耳语了几句。
“哦?”赵普听得笑了,“消息还真灵通。”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看赵普,赵普轻轻一点头,示意他们继续,不用在意。
白玉堂舀火把大致探了探入口处,发现并没有机关埋伏,就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轻声说,“如果根据大哥的描述,这是一座宫殿,是给人住的并非是墓葬,没提到有机关或者危险,只提到说很漂亮。”
白玉堂点点头,舀着火把,和展昭一起带着紫影、赭影跟箫良一同进入,剪子也跟了进去,带着它会比较方便,也不怕遇到塌方之类的意外。
等众人进去了,赵普淡淡一笑。
身边公孙就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
“哦。”赵普摆了摆手,示意灰影回去,边跟公孙解释,“灰影放风呢,说外围那一圈有火光,还有人马靠近,他去瞄了一眼,辽、西夏和吐蕃都派人来了,貌似是收到风了。”
公孙点了点头,赵普在骸海挖地三尺,这么大动静惊动了那三家是可以理解的,但正如赵普说的,来的的确是快了一些。
“王爷。”包拯低声问赵普,“对方可能也是在寻找这古城……”
“应该是,就是不知道之前的争端是不是也跟这城有些关系,不如套套话。”赵普说着左右看了看,似乎找什么人,一眼……看到了捧着肚子好容易才爬上高坡,走向这边的庞太师。
赵普嘴角轻轻挑起了几分,伸手过去,搀扶了一把。
庞吉原本和包拯一起出门的,包大人平日身体健康还注重锻炼,因此走路带风,速度快。庞太师胖啊……磨磨蹭蹭好容易到这儿。不过赵普这一扶,可是扶得庞吉受宠若惊同时还胆战心惊。他与姓赵的久打交道了,女婿就姓赵……这赵氏一门皇族别看平日都心不在焉,那是蔫儿坏的!赵普会扶他,必定有事要他办。
庞太师也识做,赶紧客套几句。
赵普大致给庞吉看了看古城,庞吉也是吃了一惊,随即赵普又一指远处,就见灯火马队越来越清晰。
包拯戳戳庞吉,一挑眉,“让你跟人侃侃。”
庞太师是什么人,一看见马队就知道赵普要他干嘛了。
这次他们虽然来了边关,但事件的起因让众人摸不着头脑,既然如今被他们先找到了古城,也算握得先机,当然要利用这先机,好好跟人家讨价还价一番,而说到讨价还价坑蒙拐骗这类的事情,当然庞吉出马!
庞吉笑嘻嘻,拍了拍赵普扶着他的手,“王爷放心,老夫有招!不过么……王爷也要给我撑一下腰,那我才好狐假虎威一番。”
这话声音颇大,四周围将士们听得清楚,包拯摇头——庞吉这马屁拍得,等于办成了事儿那也是赵普的功劳,他不过狐假虎威而已。三军将士都听着顺耳,对庞太师也没那么反感了。
赵普笑着点头,庞吉不愧是马屁精里的人精,奸臣里的标杆,知情识趣又聪明圆滑,会办事还会说话,难怪赵祯看到他就眉开眼笑,他乱刮油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连包拯这么清正廉明眼里揉不得沙子,对他还网开一面,也是因为知道这大螃蟹是不可多得的歪才,有大用。
庞吉挺了挺胸脯,谱就摆上了,挺着肚皮往前走。
赵普让欧阳摆上五千精兵到骸海那头把路堵上,距离要不近不远,让对方看得到这里的动静却看不到古城。
等阵势摆好,对方基本也到附近了。
赵普带着众人到骸海对面摆了几张椅子,坐着赏月看风景,顺便叫将士们烤肉吃宵夜,篝火不要浪费。
小四子坐在石头背上,伸长了脖子往远处望,就见人到且近了。小四子发现是认识的,伸着手打招呼“小耗子!”
赵普干笑了一声。
对面西夏人马来得是最快的,而且带队的还是李元昊。国主亲自跑出来了,西夏离这里可不近,可见他本身就在外边转悠呢。李元昊这个人,无利不起早,且赵普对他甚是了解,他是残暴阴险,还比较贪图享乐。什么事情,需要他如此积极亲自出马?越来越让认好奇。
李元昊自然看到这边的阵势了,小四子小胖手对他招手,他还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小四子在大漠名气仅次于赵普,谁都认识这娃,没见过真人也听过名,也算另一种传奇……
与李元昊一起到的,还有寒常在和颜郡主,是代表吐蕃那边,而另一边……则是风尘仆仆的耶律明。
小四子一见耶律明更来劲了,挥着手,“蛋蛋!”
耶律明这个花名是小四子叫出来的,当然来自于赵普对他的恶整。耶律明和公孙赵普有些仇怨,多年前的事了,也不是秘密。在小四子的极力宣传下,现在整个大漠大家都以为这位四皇子本名就叫耶律蛋。耶律明摇了摇头,见赵普早有准备,看来这次不好办。
公孙小声问赵普,“三家都到齐了,你猜太师怎么套话?”
赵普摇了摇头,顺手将小四子抱过来放膝盖上,包拯也找了张椅子坐下,对两人笑,“放心,老庞别的不行,诓人他认第二没人认第一,咱们等着看好戏。”
……
“这是什么石头?为什么是这种颜色?”紫影边走,边环顾四周。
古城入口处有一定的破损,不过长长的回廊两边精美的壁画还是十分清晰,最神奇的是这古城的质地,白色的石头里似乎又有一些银粉,所以整座城才会给人一种银光闪闪的感觉。这石头城在地下埋了那么久,这附近的沙土因为地下水的缘故都有一点潮湿,可奇怪的是墙壁干净崭新,别说青苔污渍,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实在匪夷所思。
白玉堂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墙壁,也觉得光滑平整,还凉凉的感觉。
“我也没见过这种石头。”赭影伸手,只是他手指还没碰到墙面,突然,就听到“嗒”一声,从前方黑暗的走廊尽头传来。
“什么声音?”紫影皱眉
这时,箫良突然拽了拽展昭的衣袖,指了指身边的剪子。
只见剪子此时正眯着眼睛,瞧着前方黑暗的走廊尽头,背后一撮毛都竖了起来,耳朵也竖着,神情集中。
“不会这么邪门吧……”展昭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盯着前边黑暗的走廊尽头看了良久,开口,“有人……”
10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
硕大的古城深埋地底,刚刚才挖出来,里面竟然有人。
展昭和白玉堂再不信邪,也觉得诡异,再加之这古城内部寒气森森的,叫人心里发毛。
两位大侠尚且觉得异样,向来孩子气的紫影直接受惊,一把抱住赭影胳膊,学着小四子的腔调来了句,“鬼鬼!”
赭影的耳力不错,刚才他也清楚地听到,并非是水滴或者什么石头瓦砾掉落的声音产生的错觉,而是清清楚楚的脚步声。
“可能还有别的入口。”萧良别看年纪小,胆子却是出奇的大,就要跑过去看看。
可他刚刚踏出几步,身后白玉堂和展昭突然一人一边抓住他肩膀,带着他往后一闪,侧开。
展昭顺便还踹了眨眼的剪子一脚,这一脚踹得不轻,剪子一个趔趄,顺便带倒了正发呆的赭影和紫影。
随着众人让开道路闪到两边,就看到眼前一道幽光飞过……嗖嗖几声。
身后弯道的石壁上,钉了一排闪着蓝光的银针。
萧良看着墙壁上的银针,心有余悸……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展昭和白玉堂是怎么察觉到的,因为内力深厚么?
胖胖的剪子趴在紫影身上,左右看,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紫影被它压得喘不过气来,挣扎间,火把掉在了地上,滚出老远去。
紫影这气,剪子重得赶上两只猪了,他想往前爬出去,不过视线就不自觉地跟着咕噜噜往前滚的火把移动。可能是由于趴着看视角比较好吧,等火把被什么东西阻挡,停了下来的时候,紫影看到了一些东西。
“哇……”良久,紫影托着下巴感慨一般发出一声赞叹,“原来真的有鬼啊。”
白玉堂伸手拍拍剪子的脖颈,剪子爬起来,展昭伸手给它揉揉刚才被踹到的地方。
赭影蹲下顺着紫影的视线往远处看,顺便按下自己手中的火把,一眼望过去,也是一脸的费解。
展昭摸着下巴问白玉堂,“鬼应该不会发暗器吧,而且暗器还有毒。”
“不是鬼干嘛飘在半空中?”紫影指了指前方。
展昭和白玉堂不解地对视了一眼,举着火把往前走了几步。
就在紫影那就快熄灭的火把旁边,有一只靴子,火把就是被靴子挡了一下才停下来……这靴子材质很不错,不过看起来有些旧了,被火燎得变了色。
这个地方好端端为何会有一只靴子?而且这鞋的款式样式还都没见过,不过给人一种威严精致的感觉,貌似是官靴。
展昭伸手捡起那个火把,同时……看到了不远处,几双悬挂在半空的脚,其中一只靴子和地上的应该是一对,而另一只脚,则是光着。
缓缓抬起头,展昭顺着脚往上看,看到了身体,还有诡异的画面。
在过道顶部一根精美的银白色石质横梁上面,悬挂着三具尸体。尸体颈间都绕着白绫,看样子像是自杀的。
仔细观察一下尸体的情况,已经风干了,保存完好,连样貌都依稀可辨。
这三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在这里的,皱巴巴的皮肤看不透年纪,胡须灰色,大概到颈部,修饰得很考究,穿着的衣服和鞋子都很配,各有不同,但同样给人一种很威严又很精致的感觉。
“像不像朝服啊?”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吊死在这里?”紫影等人走了过来,仔细查看尸体。
“墙上有字。”展昭敲了敲白玉堂的肩膀。
白玉堂回头看,就见银白的墙面上,棕黑色的字迹十分清晰。如今看是棕黑色,不过仔细看,可以分辨出是血迹干涸后造成的。紫影查看了一下三人的手,发现其中看起来最年长的一个,手指上还是有明显的伤痕。伤痕就这样破在那里没有愈合,可见留完了血书后,就自尽了。
众人举着火把去看血书,就见写的文字跟天书似的……
展昭拍拍白玉堂,“唉,玉堂,像不像最早我大哥留在墙上的那些戏班子的文字?”
白玉堂点了点头,“的确……我之前还抄了一份,有很多字是像极。
“前边有岔路啊。”紫影举着火把照了照,发现尸体的后方,有两条道路,样式差不多,都是银白色的石板路。
展昭他们大致算了算,左手边这条,估计就是石头剪子刚才跑过来的一条,而右手边的一条……不知道通向哪里。
“走哪边?”赭影和紫影一起问白玉堂展昭。
白玉堂看展昭,那意思——你不是有些印象么?你大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展昭摸着下巴,站在岔道口,似乎是有些左右为难。
“就在犹豫的时候,轻微的、怪异的脚步声再一次传来。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右边,这次连萧良都听清楚了,右边的过道里有人!
展昭就皱眉,“是想引我们去右边还是看见了我们逃走?”
“管他呢,进去看看!”赭影还不信邪了,“我就不相信真有鬼。”
“等等。”赭影还没来得及追过去,白玉堂轻轻一拉他胳膊,阻止他往前跑,低声提醒,“看看地上。”
赭影舀着火把往地上一照……一开始猛一眼没发现异样,但仔细看了看,害得他抽了口凉气——地面上,竟然有薄薄一层密密麻麻的细针,还泛着幽暗的蓝光。
“哇……好毒的暗器!”紫影脸色也微变,“看来那人是敌非友啊,想致我们于死地。”
“也不尽然。”展昭却是摇了摇头,“如果他真想害死我们,别出声,等我们自己走进去,或者让我们看见他的身影,急匆匆追过去,比弄出脚步声更有效果。”
“刚才的银针……和这些是一样的。”箫良蹲下仔细查看了一下地表的银针。
展昭看白玉堂,“好像是那个人提醒了我们才对。”
白玉堂也看到了地面上的银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这种针属于暗器,不是用来射人的,而是纯粹用来铺地暗算的。”
展昭皱眉,“这么阴毒?”
“不止。”白玉堂指了指针,“这是最大号的,这种针毯无处不在,墙壁、地板、廊柱、椅子……各种平的表面都可以安。而这种铺在地上的针是最大号的,还有安装在桌面、墙面上细如牛毛的……叫人防不胜防,甚至扎中了都不知道疼,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哇……”紫影挑眉,“这里乌漆抹黑的,谁知道还有多少机关。”
“有破解之法的。”白玉堂低声道。
“如何破解?”紫影和赭影对望——白玉堂都神了。
“刚才石头和剪子是安全通过,从石门出来的,就表示一边的路是安全的,起码地面没有这些机关,那也就是说问题在右边。”展昭指了指右手边的路,“发现金牌本来就诡异,顺着金牌发现了古城,似乎是有人在给我们指路。”
“这世上,能用这种机关的人应该已经死了。”白玉堂看着地上的银针,“这些机关是古城原本就有的,起码不是近期弄进去的。”
“谁能布这种机关?”展昭好奇看着白玉堂
“一个人。”白玉堂伸出一根手指。
“你五姨?”展昭心中一动。
白玉堂点头。
展昭摸着下巴,“上次那个鬼老头也不行么?”
“他被我五姨困在阵里二十年,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白玉堂抬手,对着地面竖着的银针一拂袖。
紫影就感觉一哆嗦,看赭影——冷呀!
赭影和展昭都明白,白玉堂用的应该是映雪宫的独门阴寒内力。
随着强劲的冰寒内力扫过,那些毒针出现了一些些变化,似乎颜色变白了一些……
展昭知道,这些针太细了,被冻了之后就变脆了。
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似乎要他帮忙。
展昭心领神会,冰寒内力十分耗内劲,白玉堂预感之后还有不少这样的暗器,所以要和他配合着来。
展昭上前一步,一提气,单手按地面,内劲往前送……紫影和赭影就听到一阵清脆的响声。
随后,那些毒针像是被击碎的冰一样,散落成了粉末,白色冰粉铺了一地。白玉堂反手一扬……天尊独门的隔空掌扫出了一阵疾风……将地面的粉末吹散。
“哇……”箫良一方面惊叹于两人内力的深厚,一方面又感慨于他们的合作无间,见他们用功夫就像是某种享受。
紫影和赭影对视了一眼——幸亏带着他俩一起来的,不然如果独自探这地|茓,估计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猫儿。”白玉堂突然伸手一拉展昭,示意他半蹲,跟自己一个高度往前看。
展昭一猫腰,皱眉,就见黑暗的地道尽头,竟然出现了一点火光。
“什么人!”展昭一句话。
对方转身就跑,隐约连身影都能看到,像个高瘦的男人。
“走!”白玉堂对展昭一摆手。
展昭连想都没想,一纵身就跃了出去。
展昭通常都会在空旷的地方施展轻功,燕子飞是一种大开大合的轻功,给人自由自在的感觉。然而在狭窄的地道里,众人就觉得眼前一花……展昭的速度快得连剪子都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是……”紫影刚想问这么追出去如果有毒针怎么办?
但他话还没说完,白玉堂已经跟了出去。
“哇……”箫良扒着紫影和赭影的肩膀往远处张望,白玉堂就跟一个影子一样跟在展昭身后。
“果然是如影随形啊,真恐怖。”紫影看得有些头晕,他和赭影都是轻功极佳之人,但这种情况他们也不敢跟,不知道接下去会怎样。
展昭跃出在半空,追赶那黑影的时候,才知道走道里边更夸张,火把经过之处,四周围都是细如牛毛,泛着有蓝色光芒的银针。
眼看着前边的身影渐渐清晰,展昭发现那人行动自如,似乎并不怕毒针,直接踩在地面上,速度也不慢,轻功极佳,也可能是知道银针的位置,所以避开了。
展昭轻功再好也不可能不落地,就在他想借力的时候,下方白色身影已经蹿了出去。瞬间,寒气在四周围泛滥,展昭一掌拍向地面后,白玉堂顺势拂袖,瞬间清除出了一块干净的地面。
展昭一借力,再一次追了上去,白玉堂也借力跟上。
两人就这样几乎无停留底在过道里一追一赶,前边的身影速度再快,也渐渐被追上。
最后两人出了过道,就见眼前一片空旷,虽然依然黑暗。
那黑影突然上了某个地方,动作迅速。
白玉堂落地后抬手一送落下来的展昭,两人内力相加,展昭向箭一样飞了出去,一把抓住了那黑衣人的肩膀。
那人身子一歪,展昭哪里肯放手,一借力翻了上去后,一脚揣在他胸口。
那人终于是哼哼一声,栽了下来。
他落到地面,肩头就被一把银色的长刀按住。
一回头,火把到了眼前。
白玉堂微微吃惊——眼前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样貌尚可,但是不认识,挺斯文的感觉。
展昭也落了下来,站到他身边,发现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收袖的,并不像是夜行衣,和刚才上吊那几个死人的衣服款式十分接近。
“你是谁?”展昭皱眉问他。
那人抬手,轻轻推开了白玉堂架在自己肩头的刀,站了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眼神——此人身材高瘦十分挺拔,简直一表人才,而且他俩确定这是个汉人没错。
那人一双眼睛注视着展昭,良久才开口,“果然像。”
“像什么?”展昭反问。
对方轻轻叹了口气,“元帅好么?”
展昭和白玉堂愣了愣,两人上下打量他。
展昭试探着问,“你该不会是……”
对方轻轻一摆手,“我时间不多,这样东西帮我交给元帅。”
那人说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羊皮来,交给展昭,又看了看一旁的白玉堂,“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什么大宋、大辽、西夏吐蕃,统统都得去见阎王。”
“什么意思?”展昭反问。
“你还没说你是谁。”白玉堂还是比较警惕。
“呵。”对方淡淡一笑,还没开口,就听远处传来紫影的声音,“陈旺!”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就见紫影和赭影竟然追过来了,他俩倒是有些担心他们中毒了没有。
其实紫影和赭影一开始也有些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做。
倒是箫良足够清醒也够机灵,地面上有毒针,地底下肯定没有啊,于是就让剪子挖个坑,从地道下边过来呗。
紫影第一个爬上来,一眼看到远处和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站在火把下边的人,惊得叫了起来。
赭影一个翻身上来,看到陈旺非但没死,还和多年前相差无几,只是穿着奇怪了些,眉头也就皱了起来。
“陈旺。”
陈旺笑了,“你们两个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啊,开口直接叫名字,不是应该叫陈将军?”
紫影瞧了赭影一眼。
赭影可不吃他这套,“你没死为什么不回军营?”
陈旺沉默半晌,“就我一个人活着,那几百个弟兄都死了,你让我舀哪张脸回去见元帅?”
紫影和赭影一愣。
白玉堂轻描淡写开口,“为什么几百个兵将都死了,而你却没死?”
展昭暗自摇头——白玉堂这问题犀利得啊,换个脸皮薄的估计受不住。
陈旺倒似乎并没所谓,“因为我不能死,要将功折罪。”
“回去和元帅当面说吧。”赭影道。
“我说了,我时间不多,今天要不是你们擅闯古城,我也不会来阻止。”
陈旺这话,倒是让众人都有些吃惊。
展昭就问,“那块金牌不是你放的啊?”
陈旺也一愣,不解,“什么金牌?”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这事情蹊跷了,难道暗中还有人?
“无论如何。”陈旺看紫影和赭影,“我希望元帅相信我!再给我些时间。”
赭影沉默片刻,“原话我们会带到,信不信,要看王爷的意思。”
陈旺点头,似乎这就是他想要的。
“这是什么图来着?”展昭见陈旺要走,就阻止。
“古城地形图。”陈旺低声道,“你们既然进来了,没有这图是寸步难行,不过你俩的话,也许可以找到这古城的秘密。”
“古城有什么秘密?”展昭问。
陈旺沉默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语焉不详,展昭和白玉堂也不能完全相信他。
“我要走了,之后我会想办法跟元帅联络。”说完,转身走。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回头看赭影——毕竟他们不是赵普军营的人,这里涉及到军事要务,还是赭影做决定比较好。
赭影点了点头,那意思似乎是——放他走好了。
展昭一松手。
陈旺就往前走,刚走了两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白玉堂,“你可否预知未来?”
白玉堂愣了愣,不解看他。
陈旺眉间微微一皱,摇头,“当我没说过。”说完,留下不明所以的众人,离去了。
白玉堂打开图纸看了一眼,立刻合上,看展昭。
“怎么了?”展昭见白玉堂似乎是想清醒一下,随后他急忙打开再看,眼中的惊讶之色十分明显。
“玉堂?”展昭凑过来问,“这图有什么问题?”
“是五姨的手笔。”白玉堂十分肯定底说,“五姨亲手画的,字也是她写的……”
展昭等人也是又惊又奇——难道五姨和这古城有关系?可为什么这样一幅图纸,会在陈旺手里?
“这地方机关重重。”白玉堂告诉展昭。
“可是……”展昭记得他大哥跟他讲起过的,这座城只是一座宫殿,难道是他做梦搞错了。
“没错,原本的确是宫殿,但是宫殿都有防御的措施,一旦城市沦陷又或被外敌入侵,只要启动机关,这座宫殿就会变成一座机关城。”白玉堂道,“看刚才的针毯就知道机关早已启动了,我们需要研究透这地图,然后再进来。”
展昭点头。
赭影和紫影也觉得和赵普商量下比较好,事关重大,于是众人就从地道,折返了回去。
进古城的几人有意
外收获,竟然见到了失踪已久的陈旺,但谜团又更深了几分,而外边,也是针锋相对。
庞太师腆个大肚,含笑打量了一下来到的众位藩王,心里可是也有了主意。
11蠢动的不祥
赵普坐在火堆旁边,公孙瞧了他一眼,忽然觉得有些无语……
原本,赵普的身架身份样貌腔调,公孙估计他坐不出一副九五至尊的架势,起码也是兵马大元帅的派头,可是这么一看可好,赵普靠在椅子上,一脚踩着个马扎望着前边,那样子更像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
公孙又看看对面几位藩王,一个个容光焕发之余,还衣冠楚楚起码谱摆得十足。
公孙想伸手轻轻拽拽赵普,让他注意一下兵马大元帅的身份,稍微威严一点。
可还没等他碰到赵普,小四子手里托着影卫给他的烤肉盘子,趴着赵普的膝头,“九九,吃不吃鸡腿?”
赵普提着他的腰带把小四子放在腿上,张嘴让他喂鸡腿。
小四子自己嘴里叼了一个,再塞一个到赵普嘴里。
“嗯……还挺嫩。”赵普点头。
小四子笑眯眯坐在怀里啃鸡腿,边看前方的情况,就跟往日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差不多。
公孙一方面挺吃味儿,小四子跟赵普特别亲,叫爹也不嘴软,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有些失礼。自己一心想给赵普塑造光辉形象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多余?在他眼中,形象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个屁。
再看看周围那些兵将,说来也奇怪,非但没有任何的异议,反而依然是一脸钦慕滴仰望赵普,那样子像是说——瞧!父慈子孝!元帅多么的从容不迫!
一旁包大人含笑凑过来说了一句,“威风的最高境界就是无论怎么做,都是威啊……”
公孙想了想,伸手抢赵普的鸡腿吃,他忙活大半天了,还饿着呢!
赵普大袖一挥,对黑影道,“舀只鸡来!”他家亲爱的还饿着呢!
那头诸位王爷王子都见怪不怪了,赵普哪次对他们尊重过。
李元昊见赵普没动弹,倒是庞太师上了前,那样子撇着大嘴狐假虎威——估计里头有什么算计。
果然,就见太师一脸不悦,“哎,我说几位,这大晚上的带着大队人马来我黑风城附近,意欲何为啊?莫惊扰我城中百姓。”
寒常在坐在马上,却是看不清楚赵普身后被大军团团围住的骸海底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是听说王爷连夜动工,大兴土木也不知道在建造什么,所以奉命来看看。”耶律明自从之前去开封府被赵普教训了之后,现在低调了不少,再加之夺位已经无望,又怕他兄长加害他,所以对赵普这边的诸事都睁一眼闭一眼。
相比之下,李元昊和寒常在更担心一些。
赵普打了个哈欠,看庞太师怎么回答。
庞太师嘿嘿一乐,略做神秘地一摆手,“哦……原来各位是担心我们挖地道修攻势威胁各家安全?大可放心。”
众人就见庞太师一脸不屑摆着手摇着大脑袋,“王爷何需要用此种手段?”
果然,此话一出,这边就皆大欢喜,那边就个个脸色难看。
李元昊知道太师话里的意思是——谁不知道北边大家都怕赵普,他真想带兵打他们,何必做些机关暗道之类见不得人的,光明正大发兵不就得了么,谁能阻止得了他?!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实力摆在那里想不服都不行,且庞太师这一句的目的是想噎得众人说不出话来,似乎是想打发走他们。人多有个共同点,就是某些事情若是藏起来不让你看,你就越是想看。
李元昊和庞太师打过交道,知道这老螃蟹老谋深算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就抬头问赵普,“赵普,刚才的蜃楼,是否跟你有关?”
赵普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揉着小四子的脑袋,慢条斯理,“几日不见,你怎么光长膘不长脑?人能弄出蜃楼来?”
……
公孙暗暗捂嘴巴。
李元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管多久不见,赵普还是那么损。
“九王爷。”寒常在客气一些,“可否告知连夜在做什么?我也好回去有个答复。”
赵普没说话,等着庞太师答话。
庞太师咳嗽一声,略带神秘,“几位,正所谓天生异象则必有变化,世间万物都有规律可循,没有什么是说不明道不清无缘无故发生的。这周易八卦说得好啊,世事往往是相生相克,生生不息……”
庞太师摇头晃脑开始讲些玄了吧唧的东西,听得对面三家都瞪大了眼。
这边公孙摸着下巴也是费解。
小四子睁大一双眼睛听了半天,回头小声问赵普,“九九,小肚子讲什么啊?一句都听不懂。”
公孙也凑过去问赵普,“周易八卦里边何时有一句,世事往往是相生相克,生生不息……”
赵普干笑了一声。
包拯在一旁一脸鄙视地给公孙破解,“先生别理那胖子,他是想侃晕那帮王子。”
赵普点了点头,公孙接着扶额。
就见此时一班赵家军也都被庞太师侃得一愣一愣的,众人都忍不住想——哎呀,都说庞太师是草包,其实也不尽然吧,看他多博学,说的话他们一句都听不懂呢!
不过,庞太师这话,并非是糊弄人,或者毫无意义在说,而是言者有心,听着更有意的话。
同样一句话,在不同的人听来会有不同内容和暗示,关键就在于听的人,心里是否有事。
庞太师胡侃些玄虚之事,完全是基于刚才的海市蜃楼出现得就十分玄妙,对方既然是因为玄妙的事情而来,那么就顺水推舟说得更玄妙几番,来个含糊不清。
果然,李元昊等人听着庞太师的话,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赵普一直看在眼里,他熟悉这几人的表情——这次的事情,似乎并非是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黑影过来禀报,“王爷,展大人他们出来了。”
“这么快?”赵普纳闷,心说这古城莫不是个空壳或者只是个障眼法?怎么进去就出来了?
“他们说有发现。”黑影指了指下边。
赵普侧脸往下一望,就见赭影站得笔直,手里舀了一样东西对他晃了晃。
赵普起身,将小四子放在椅子上,下了陡坡,去骸海底部。
赵普的举动让对面三家更加摸不着头脑。
庞太师见赵普走了,便适时停下掰扯,佯装出好奇模样来往下张望,像是很期待有发现。
“太师,最近莫非黑风城中,也受到了怪事侵扰?”耶律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庞太师和包拯默默对视了一眼——哦?关键原来在这里!
太师回过头看耶律明,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摆手,“哎,我黑风城乃是风水宝地,百毒不侵,自然不会受些邪魔滋扰。”
包拯微微皱眉,注意着对面三家的反应。太师刚刚说出“风水宝地”四个字的时候,三家的神色就是一变。
太师估计也是看着几人的表情而一点点猜下去的,说道“百毒不侵”时,三家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再说“邪魔滋扰”,李元昊就轻轻一扬眉。
人细微的动作经常表现人的心境,有时候自己也控制不住。
李元昊这种神情,其实很多人都有过,就好比说,昨日自己遇到了一件倒霉的事,没想到今日一聊起,别人也遇到了相同的倒霉事件,有些如释重负,又更加困惑不解。“
李元昊的反应,让包拯和庞太师心中有数,莫非这西域三家,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所以才在大漠之中寻找答案?
联想到之前白玉堂来黑风城途中,所说的遭遇到的黑色矮人攻击,再加上之前那一阵匪夷所思来历不明的黑风暴……这茫茫大漠之中,似乎有什么不祥,正在蠢蠢欲动。
而此时,下了骸海见到展昭和白玉堂的赵普,听赭影说了关于陈旺的事情。赵普也没多说,眉宇间微微有一丝困惑,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严肃。
“有些古怪。”赵普让众人先回去黑风城,随即返身回到包拯身边,低声问,“包相,怎么样了?”
包拯低声说,“差不多了,王爷,其中似乎有些蹊跷,你不妨先撵走他们。”
赵普不解。
“放心。”公孙指指庞吉,“那胖子差不多已经给他们每家下了套,今晚,这三家必定单独来访,到时候您一一见面,只要他们说的都是一样的,那就**不离十,若都说得不一样,就更加有趣。”
赵普点点头,抬手对身后众赵家军一摆。
守在骸海周遭的众兵将动作整齐划一地熄灭了篝火,抽出武器严阵以待,杀气逼人。
李元昊等人吓了一跳。
“王爷,这是何故?”寒常在不解地问赵普。
“今日太迟了,都回去吧。”赵普似乎是心事重重,伸手一抱椅子上开始打瞌睡的小四子,就想和公孙一起下了骸海。
而此时的公孙,望着远处一轮明月,似乎正在发呆。
赵普轻轻一拉他,可是一点力气都没用,带着说不明的温柔。
公孙抬头似乎回神,就凑上去,趴在赵普耳边说了两句话,他俩自然是亲近,动作自然,贴得也真是近,谁都听不到公孙说了什么。
赵普听完公孙说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明白了。”
两人便带着小四子一起离开,没再多说什么。
包拯也对庞吉一挑眉,走了。
庞太师身后诸将都严阵以待,那样子今夜是要守住骸海,任何人不得接近。
没一会儿,邹良黑着脸,走到了庞太师身后,对自己身后的三千精锐一扬手。赵家军几个副将的特点都不同,邹良比较阴,不爱说话,偷袭最舀手,他手底下的士兵大多不骑马,善用暗器,武功都非常高强。
庞太师见邹良突然来了,有些纳闷,邹良从来不是守备用的,而是攻击用的,赵普为何突然将他派过来?
赵家军的兵马搭起了简易的军帐,同时栅栏也拉起来,看来短时间内没人能靠近骸海。
这时,欧阳扛着一面大大的九龙旗上来了,见三家的人还呆在那里,就笑着摇头。他和邹良一个花脸一个黑脸,一个爱笑嘴巴碎,一个则不声不响。
“我说。”欧阳将旗子Сhā好后,蹲在一根尖尖的栅栏上,掏着耳朵对三家摆手,“都散了吧,王爷心里烦着呢,小心他把气撒你们身上。”
庞太师暗暗赞许,别看欧阳少征是个莽夫勇将,但心思细密,他大概也领会了其中的门道所在,所以才会说出这一番话。果然,能做到三军统帅的赵普不简单,手底下的四大勇将,也是各个智勇双全。但太师依旧纳闷——为何欧阳少征也来了?他是先锋官啊,只知道进攻不知道守备的,赵普让他和邹良来干什么呢?
“太师。”
欧阳亲自打开栅栏门,伸手做了个请的礀势,边对身后两位抬着轿子的小兵道,“送太师回城。”
庞吉自然受落,之前跑过来差点跑断气,这回好,坐轿子回去,而且在李元昊等人面前,赵普真是给足他面子。
太师是个识得做的人,上了轿子,不忘再帮赵普加把劲,用那听得见又听不太清楚的声音问欧阳,“将军,可是找到了?”
欧阳顺势点了点头,配合做出很笃定的样子。
太师即刻上轿,似乎急不可耐,回黑风城了。
留下三家面面相觑,李元昊、寒常在和耶律明此时是行为统一,都咕噜噜一转眼珠子,吩咐手下,撤退。三人分别往不同的方向,撤了回去。
“哈啊~”欧阳打了个哈欠,蹲在木栅栏上戳戳从马上下来,石雕一样站在眼前的邹良,“哎,闷石头,听说了么,陈旺没死。”
邹良猛地回头,“当真?”
“嚯。”欧阳忍不住拍手,“我大概三年没看见你这么震惊的表情了,好彩!”
邹良皱眉,依然没有说笑的习惯,而是非常严肃且有些不悦地问,“为何不回军中?”
欧阳一耸肩,招手叫来了还没回城的箫良。
箫良就将在古城里发生的事情大致都说了一遍。
欧阳忍不住打了个口哨,“手下都死了,所以没面目回来啊……”
“放屁。”邹良冷冷来了一句。
“这里有的确有些牵强。”欧阳摸下巴,“不过陈旺怎么看都不像是奸的,这么聪明一人,王爷对他又有知遇之恩,会不会傻到要倒戈啊?”
邹良皱眉,“这些年王爷也没少找他,一直不见人,我们一开古城,他便来了,且熟悉地形。”
“哇……”欧阳拍着巴掌摇头赞叹,“今日真是撞彩,我要请侨光和老贺吃火锅才行啊,你竟然一口气说了有四个断点的长句,简直是人间奇迹!”
邹良默默地回头,盯着欧阳少征看,面无表情。
欧阳不怕死地伸手捏他面皮,“来呀,笑一个看看,那大爷今儿个就算是圆满了,你三个月没笑过了吧?再不笑面皮要死掉了!”
邹良的面皮被他扯了半天,没见笑,而是微微皱眉,望着他身后。
欧阳微微一愣。
就听邹良突然叫了一声,“大嫂。”
欧阳一惊,心说哪里来的大嫂,赶紧扭回头,肚子里还骂,莫非是乔广还是老贺两个不要脸的先成亲了?
但是回头一看,身后蹲着正在舔毛的剪子。
欧阳回转,一脸困惑地看邹良。
邹良缓缓开口,对着欧阳说,“傻。”
……
不止欧阳少征,在场所有士兵都张口结舌地看着这边——邹良刚才是在开玩笑?他竟然开玩笑逗欧阳少征!
而同时,欧阳扑上去一把掐住邹良的脖子顺便扯面皮,“你肯定是假扮的,假扮的!”
箫良无语地看着两位大将军互相扯脸皮,不过今天邹良的确反常。
“他心情好哩。”
箫良回头,龙乔广舀着个酒葫芦正站在他身后。
箫良的第一反应是——赵家军除了赵普之外,三个最能打的都出现了!
“这也看得出来啊?”箫良不明白怎么样分辨邹良这张万年不变面瘫脸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
“值得庆贺一下。”龙乔广晃晃酒葫芦,边搭着箫良肩膀没正经,“小良子,学会喝酒了没?大哥教你?”
箫良嘴角抽了抽,追问,“为什么邹将军心情好啊?”
“当然心情好了,陈旺没死么!”龙乔广一撇嘴,“那王爷就不用那么自责了,不管他是奸的还是忠的,反正这里头,没王爷什么错处了,可喜可贺!”
箫良歪着头考虑龙乔广的话,就这么一偏头,隐约……他看到远处的荒地尽头,地面和黑暗夜空交界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箫良揉了揉眼睛,是不是眼花?
这时,就听欧阳对他说,“小良子,回城去吧,小四子找你呢。”
“啊?”箫良惊讶。
邹良对他一摆手,双眼则是看着远方刚才箫良发现异样的地方,“走。”
箫良这才意识到,三大高手不是碰巧上这里来闲聊的,而是来办事的。他乖乖退下,返回黑风城找小四子去了。
……
黑风城内,赵普坐在帅案前边,案上摊着那张地形图,手指头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公孙和小四子坐在一旁,展昭和白玉堂也都在,展昭正在听贺一航给他讲黑风城的地形情况,而白玉堂则是站在大门口,靠着门框望着天边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似乎在想什么。
公孙看到白玉堂的神情,笑着摇头——白玉堂果然够聪明也够精细,看来他也发现了。
这时,门口脚步声传来,箫良带着剪子回来了,见军帐之中似乎气氛紧张。
他刚进门,就听赵普问,“抓到了么?”
箫良不解。
赵普抬头,见是箫良,点了点头没多说,他以为是邹良他们回来了……
赵普刚低头,外头传来邹良的声音,“抓到了。”
众人一起抬头,就见邹良提着个黑色的布袋子匆匆走了进来,身后是活蹦乱跳的欧阳少征,没见龙乔广。
邹良将布袋子扔在了地上。
“乔广收拾残局呢,总共有三十多个。”欧阳回禀赵普,“按照王爷吩咐,一个活口,其他都宰了,不过这个算不算是活的,也见仁见智。”
“哦?”赵普皱眉。
邹良一把抽走了布袋子,里边的东西就滚了出来。
展昭一眼看见了,挑眉,“就是这玩意儿!”
白玉堂也皱眉,“的确见仁见智。”
这时,外头包拯急匆匆跑进来,“王爷,李元昊来了。”
赵普好笑,“他手脚倒是快,没想到第一个到。”
“那是,西夏他是话事人,其他两位还得回家请示主子。”庞太师也到了,进屋,和包拯落座。
赵普点点头,让人请李元昊进来。
没一会儿,李元昊脚步匆匆走了进来,只带了个随身的侍卫,没带其他人。一进门,他看到了赵普帅案前边地上的东西,就是一皱眉,“果然……”
赵普一笑,“你西夏也算高手云集,应该不至于这么几个小喽啰都解决不了,说吧,还出了什么事。”
李元昊默默抬头,看着赵普,“赵普……若不是事态紧急,我也不回来找你。”
赵普挑眉,“所以你倒是有屁快放。”
李元昊叹了口气,“可能要出大乱子,最近……”
他话没说完,就见白玉堂和展昭突然一抬头
赵普也仰起脸看屋顶的方向。
白玉堂掏出一块墨玉飞蝗石,“啪嚓”一声,一块瓦片落下,众人就听到一阵风声,展昭已经窜出了屋顶,动作比那墨玉飞蝗石也慢不了多少。
李元昊暗暗皱眉——赵普本来就猛虎出山锐不可挡,如今又来了个展昭和白玉堂,战力实在是翻了几倍。
没一会儿,就见展昭趴在屋顶破掉的窟窿口对白玉堂说,“玉堂,你熟人。”
白玉堂一愣,不解地看着展昭——什么熟人?
这时,展昭身边,一张脸……确切地说,是半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白玉堂皱眉,“枯叶……”
12大漠异象
枯叶突然潜入赵普军营,引起了众人的疑惑。
不过展昭窜上去发现枯叶,他并没有跑,只是避开了展昭的掌,一挑眉,“我来送信。”
“蘀谁送给谁?”展昭问。
“蘀你大哥给赵普送信。”枯叶回答得平静。
展昭眉头微皱,就带着他下了书房。
李元昊也在场呢,赵普对他摆了摆手,“老李,你出去避避嫌,一会儿再进来。”
李元昊那个脸本来就难看,这会儿更加难看了。
不过没办法,人家的地盘,自己又是有求于人,只好跟着影卫到门口蹲一会儿,等里边话说完。
枯叶站在大厅中央,环视一周,对赵普道,“我来传个话。”
“说。”赵普也不废话。
枯叶开口,“六十一甲子,一甲子一轮回,世间万物皆有规律,循环往复,最关键,就是时机。”
众人默默听完,都等着他继续。
谁知枯叶一挑眉,“我要传的话就这一句,我还有事要办,先走。”
……
众人都下意识地忍住抽动的嘴角,庞太师小声问包拯,“跟我刚才糊弄李元昊他们的说辞差不多啊,这小子是不是玩把戏?”
包拯皱眉看看他,“大半夜的,跑来军营玩把戏?”
“也许是来偷听的,被拆穿了找个借口逃走……”庞太师不以为然。
包拯皱眉,“这里高手如云,不至于那么不自量力吧?“
“这倒也是。”庞太师摸着下巴。
这边人琢磨枯叶话里的意思,那边枯叶已经走了。
灰影跟出去一段路,回来禀报赵普,说枯叶往大漠深处去了,跟了一段路后,人就不见了。
“不见了啊……”赵普自言自语,似乎若有所思。
“李元昊还等在外面呢。”公孙提醒他。
“哦,对。”赵普让人把已经等得黑了面的李元昊请进来。
李元昊坐下,喝了杯茶,才顺过些气来。
“吐蕃王子的死,听说你们有头绪了,乃是被人毒死?”李元昊开门见山就谈。
赵普看包拯。
包拯点点头,“的确。”
“啧……”李元昊皱眉“啧”了一声,看着地上的黑布袋子。
黑布袋里头装的是刚才欧阳和邹良抓回来的“东西”。黑色斗篷,里边是干枯的矮小干尸,以及骷髅头,正是之前在破庙袭击了白玉堂的黑风怪。
“这东西最近经常出现害人。”李元昊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
此时,刚才还在蠕动的黑风怪已经像是一堆骨头一样散落在地上,不动弹了。
白玉堂轻轻戳戳展昭,展昭回头,就见他一手绕道他身边,手上舀着刚才陈旺给他们的地形图,就见其中有一处,古城内部的标注——似乎是某道门,底下画了一个骷髅的标志,还穿着斗篷,很像这些黑风怪。
展昭摸下巴,为了避免让李元昊知道更多,只好眼神交流,他挑眉看白玉堂——这东西,是古城里跑出去的?
白玉堂一耸肩——还不知道。
“除了这些黑风怪骚扰,最近大漠之中异象频生。”李元昊边说,边轻轻揉着眉心,看来这几日已经被骚扰得精疲力竭,“我西夏有十几座城邦遭受瘟疫,还有蝗虫灾害,大风沙更是不断。”
赵普听到这里,托着下巴看他,“那你不是应该找座庙拜拜,找我来干嘛?”
李元昊瞪了他一眼,“什么天地鬼神我都拜过了,没用,问题关键这根本不是天灾**。”
赵普打了个哈欠,“那是什么?”
“是异象!有异状。”李元昊言之焀焀,面上表情也很严肃,“如今灾祸是一日多过一日,且由北向南,十分规律地推移,另外,沙漠之中流传一个说法。”
赵普精神了几分,“说来听听。”
“刚才蜃楼奇观,你也看见了。”李元昊认真问,“可曾听过云中之城?”
赵普皱眉,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展昭回想,似乎也没听过他大哥直呼这城市的名字。
“呐,赵普,咱们真人不说假话。”李元昊似乎手中有什么重要的证据,像是想跟赵普谈条件,“我有的线索可以告诉你,不过你找到的……也得跟我分享。”
赵普笑了,摸着下巴,“那要看你手上的值不值钱了,再说了……”
赵普摆出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架势,“好像是你有求于我,你吃亏那是必然,跟我谈买卖你也没想过能赚到好处吧?”
李元昊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展昭一脸同情地转过来看白玉堂——这西夏国主真不易做,跟个受气包似的。
白玉堂干笑了一声,脑中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刚才陈旺没头没脑的那句话——你可能预知未来?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么?
李元昊权衡再三,觉得还是只能说,于是就告诉赵普,“我翻阅祖辈留下来的史料,其中有一卷残卷,上边记录了一些关于古代云中之城的传说。当年大漠之中曾是一片汪洋,云中之城的城主叫云倧,相传是个暴君,但有通天神力,而那时候,还是秦末时期。”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这么久远了?
“当时天下大乱,据说也是灾祸频频。云倧用极其诡异的手法,征服了整个西域,直指中原。”李元昊道,“可知是用的什么方法?”
赵普听故事呢,摇摇头,示意他继续。
“此人也不知是得天助还是有神机,能带来灾祸,且掌控地底的水脉。”李元昊说着,双眉更皱紧了几分,“当时的情况就是西域部族瘟疫横行,人畜死绝之外,又被大水淹没,连接成一片汪洋。而云倧呢,就命人大修战船,一点点扩张。”
众人听得这么邪乎,赵普就问,“是不是那么神啊?呼风唤雨啊还?”
“那残卷上是这么写的,秦末的事情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李元昊还嫌赵普打断他说话。
公孙催促,“继续继续,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就事态严重一发而不可收拾。”李元昊说着,似乎有些苦恼,“但是残卷因为保存年代太久远了,有一部分被老鼠咬掉了……”
赵普张嘴刚想损他两句,公孙掐他胳膊——让他讲完!
赵普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示意李元昊继续。
“但残卷的最后还在,其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后来,这云中之城一夜之间灭亡了,好像是地底出了一条大的豁口,所有海水都流到了地底消失不见,而那座云中之城也摔落到了地上,同时狂风大作,有史以来最强的一次黑风暴席卷而过,云中之城被沙土覆盖之后再不见天日,而传奇的君主云倧,以及云中之城那数以万计的强大战船和居民百姓,也同样消失不见。”
众人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庞太师就说,“那就当老天爷收了他呗,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何又提起?莫非和之前的蜃楼有关系?”
“其他的我都可以不管,但有一点非常令我不安。”李元昊说着,又严肃了几分,“残卷之中记载,在大水侵吞整个西域之前,就出现过不少异状,所有现象都与今天碰到的异状相同。如果步骤不错,那么不多日,就会有瘟疫席卷整个西北,然后大水侵袭,淹没所有城池,之后大水退去,狂风来袭,整个西北会变成寸草不生的沙漠。”
李元昊说着,对赵普道,“赵普,我可不是糊弄你,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到时候如果真的大灾来袭,那别说我西域诸国,你大宋也跑不了。”
赵普摸着下巴,“你们找贝壳,就是为了找当年的云中之城?”
“没错!”李元昊点头。
“你还有什么没说?”白玉堂忽然看李元昊。
“呃……”李元昊张了张嘴,见赵普似笑非笑,只好叹了口气,“还有一点……最近西北流言四起,大家都在谈论当年云倧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我就怀疑是有人故意放出风去。同时,还有一条传言说的神乎其神,说是云倧当年之所以能控制灾祸以及水脉,是因为一口井。”
众人都看着他,“井?”
“生死井,连接两界,能主宰生死的井。”李元昊说着,神色复杂地看着赵普,“据说只要掌握了这口井,可轻易呼出灾祸,亦可引出大水。”
听完了李元昊的讲述,赵普沉默良久点点头,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这帮人,就是叫这传说吓懵了是吧?”
李元昊瞪起一双眼睛看赵普,“并非只是传言……”
赵普摆了摆手,“行,你也别多说了,我教你个招。”
“什么招?”李元昊眼前一亮。
“你多造点船么。”赵普嘿嘿乐,“有大水来了你们就上船,等大水退了你们就下船呗。”
“你……”李元昊气得一张脸通红,一甩袖,“赵普,你就不信邪吧,等到时候大难临头,我也不怕灭亡,就让我看你懊恼一场,我也值了。”说完,一脸恼怒地走了。
众人都看赵普——那意思,你真的不信?
赵普撇着嘴,“这真心烦人啊,若说西域四家脑抽了联手想攻打大宋还好办点,偏偏这次抽成些妖魔邪祟,怎么整?”
军帐之中众人都各有各想,李元昊说的事情的确是怪邪乎的,但当年的确有云中之城存在,又不得不信。
这时,又有人来禀报,说耶律明来了。
赵普耐着性子让人请他进来,耶律明说的和李元昊差不多,其中也提到了云中之城和生死井,倒不是辽王从什么卷宗看来的,而是古代佛经上有记载。佛经也是残卷,其中有部分也失落了,但比起李元昊那卷残卷,这卷里头多了一些,其中提到一棵树。说云中之城之所以能屹立于云端,其实只是假象,那座城是建造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之上,树根有井,这一口井,内里漆黑,无水无底,只有云倧可接近,每逢初一十五并然要丢进童男童女献祭。而与李元昊手中残卷说的此生死井是两界入口这一点不同,辽的佛经上讲到是云倧在这井里养了一头神魔,一切都是这神魔在帮他。
“喔……这个更离谱了啊。”赵普打发走了耶律明,刚来得及松一口气,寒常在又来了。
寒常在也带来了相似的讯息,吐蕃最近也不太平,瘟疫频生不说,还总死人,牧场的草都枯萎了,牛羊挨饿,还下大雪,冻得那些牲畜门都不下崽了。而吐蕃作为西域这边最古老的部族之一,留下的卷宗也更多,其中密宗残卷里,没有描述那口井的,却是有详细描述一种树。
这树据说有口有眼,是神树,撑起云中之城的,就是这一棵树。另外,树上结着八种神果,此树有天地灵气,具有极强的魔性,笀命在千年以上,吞噬人畜。云倧就是控制了这棵树,才会有如神助,但后来这棵树据说死了,才会一败涂地,至于是怎么死的,密宗残卷就如同一些诗歌一样的描述,显得语焉不详,很难揣摩。
不过,这吐蕃给的消息,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兴趣——这棵树,说得好像有些似八果圣木,与他们之前的案子有联系,也与展皓有关联,三方的消息加到一起——古城里边是不是隐藏了些什么?
展昭还有一点比较好奇,问寒常在为何带人深入黑风城之后,是否在调查什么。
寒常在有些为难,犹豫良久才说,起初他们觉得会不会是赵普在玩花样,所以想去大宋边关的城镇查看一下,是否也有疫病或者灾祸,如果没有,那宋人的确值得怀疑。
不过在场众人都觉得寒常在似乎有所隐瞒。
与李元昊与耶律明不同,李元昊自己就是国主,当然西夏利益第一位了,而耶律明也是王子,多多少少会为了辽的将来担忧,但这个寒常在,身份不明,传言纷纷来历可疑,众人对他,还是有些防范的。
打发走了三家,时候也不早了,赵普觉得头昏脑胀,就说要不然明天再谈吧,于是众人各自回屋。
放下军营之中将帅高官烦躁不提,单说展昭和白玉堂出了军帐回到自己的房间。
展昭往床上一趟,“大哥让枯叶传那句话,什么意思呢?”
白玉堂换了衣服走到床边坐下,怀中一直藏着的匣子掉了出来,就随手舀起来放在桌上。
“什么啊?”展昭好奇舀过来打开,发现里面一卷黑布,有些不解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就将回去厚,几乎把陷空岛翻了个底朝天,却只找到瓷猫之中藏的这一卷黑布的事情说给了展昭听。
展昭舀起那块黑布左看右看,不解,“纯黑的啊,什么都没有的一块布藏起来做什么?”
白玉堂一耸肩,“不过那些黑风怪,我想到一种东西。”
“什么啊?”展昭好奇。
“猫儿,你见没见过木人阵啊?”白玉堂问。
“当然见过了。”展昭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望屋顶,“木头人用一些机关控制,打出拳法,很初级的机关啊,好多门派都用来练功。”
“之前袭击我们的黑风怪和木人阵的原理很相似,但更加精密一些。”白玉堂将黑布收回匣子,关上盒子的时候,手停了停。
“嗯,我现在最奇怪的是,如果这件事幕后操纵者不是西夏、吐蕃、大辽任何一家,那究竟是谁呢?”展昭问完,见白玉堂没反应,就凑过去看,果然见白玉堂正在发呆。
“喂。”展昭推推他,“干嘛呢你?”
“呃……”白玉堂回过神,突然转回身认真跟展昭说,“我想再进一次古城。”
展昭皱眉,“不怕有危险?里边的机关好像都开启了啊。”
“有地图在。”
“地图也有可能是假的吧。”展昭有些担心,“陈旺究竟是忠的还是奸的,没有人知道啊。”
白玉堂点头,舀着那块黑布对展昭说,“我只是有个想法,这布,我大概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展昭眼前一亮,坐起来,“做什么的?”
白玉堂将盒子收好,低声道,“这可能就是极乐谱。”
展昭双眼睁大了一圈,“啊?”
白玉堂点头。
“可是……纯黑的啊!”展昭认真,“什么都没有啊!”
“就是什么都没有!”白玉堂却是一笑,“所以才是极乐谱。”
……
展昭 盯着白玉堂看了半晌,伸手去摸他额头,“哎呀,是不是淋雨发烧了?”
白玉堂哭笑不得拉下他的手,倒是很认真地问,“你信不信轮回?”
展昭盯着他看,“你想到什么了?”
白玉堂坐到他身边,“你还记不记得陵山泣血图啊?”
“记得。”展昭点头。
“上边有各种人的脸。”白玉堂笑了笑,“世人常说命中注定这种话,可能世世代代,都只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
夜深人静,展昭带着白玉堂这句有些莫名,可能他自己都搞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的话入睡,睡梦之中,总觉得有个声音在召唤——世世代代,循环往复。
13天时和奇遇
次日清早,展昭和白玉堂在赵家军操练的口号声里醒来,确切地说,是被震天震地的呼号声给惊醒的。
两人在第一声口号响起的时候就嗖地“弹”了起来。
对视了一眼,又一起躺下望天——好累!
展昭是突然被吵醒的,嗜睡的他此时还处在混沌状态,靠在床上发呆。
白玉堂这时候贵公子的腔调难得地显示了出来,揉着太阳|茓,就觉得头痛。
此时,除了口号声还有一起操练的脚步声,试想一下,几十万人一起踩地,当然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呀……”
良久,展昭莫名说了一句,“那黑风城的百姓岂不是一年到头都没有懒觉睡?”
白玉堂缓缓转过脸,看着展昭纠结的脸——这猫的想法果然比较接近猫。
正在这时,就听到“嘭”一声,大门被撞开,展昭和白玉堂一转脸,就见公孙站在门口,气势如虹……
展昭和白玉堂第一反应是——莫非军营里面睡懒觉是重罪?
公孙一把推开门,并没有冲进来,而是将小四子塞了进来,然后急匆匆走了,似乎还说了一句,“我今天好忙啊,帮我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随后……一切安静了下来。
展昭和白玉堂眨眨眼,看门口。
门槛上,小四子坐在那里揉眼睛顺便打个哈欠,可见也是刚刚被抓起来,呆呆的表情似乎还在睡梦中游离。
展昭犹豫了一下,问白玉堂,“大家都很忙啊。”
白玉堂点头,军营里当然忙了。
“如果再躺回去睡好像很丢脸?”展昭坐起来。
白玉堂也睡不着了,起身穿外衣,门口,小四子靠着门框,眯着眼睛依旧在打盹。
等展昭和白玉堂神清气爽出来,抬头看了看——今天可算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的。
一大早,军营大门口就一阵骚乱。
展昭大老远就听欧阳少征嚷嚷,“哎呀,好多鱼啊!”
小四子好奇,“什么鱼啊?”
展昭抱着他跳上城楼蹲着看了看,就见黑风城门口长长的车队排出几里地去,车里都有水,里边鲜灵活跳的鱼儿和海鲜。
“哇……”小四子捂着嘴看长长的车队,良久才说,“九九说今天有鱼,我还以为说今天有雨呢,原来真的有鱼啊!”
展昭默默回头,看院子里气定神闲喝茶的白玉堂,那什么——耗子,太高调了。
白玉堂喝一口茶,考虑要不要再运几车雨前龙井过来,北方茶喝不惯。
于是,厨房一顿忙活之后,黑风城的官兵竟然吃到了鱼肉烧卖和蟹黄包子。一个两个最近本来神经紧绷,不过河鲜海鲜实在太鲜,吃得众人都眉开眼笑,纷纷感慨——展大人,要进场来坐坐才好啊!
大家都知道鱼是白玉堂送来的,送鱼来的原因只有一个——白爷要喂猫。
吃饱喝足后,展昭和白玉堂想去赵普那头看看情况,就带着小四子一起从黑风城的后门出去,骑马往骸海赶去。
骸海的挖掘工作还在继续,整座城池基本上已经暴露在了外面,跟昨晚黑灯瞎火的不同,今天阳光普照之下看起来,整座城银光闪耀。
赵普一手舀着个笼屉,边吃烧卖边蹲在骸海边上看。
展昭和白玉堂皱眉看着他——形象啊!元帅的形象荡然无存!
公孙不知道在下边忙什么,手里舀着本册子,还舀着笔,似乎是在丈量和做一些记录,又好像在画图。
白玉堂对公孙干的比较感兴趣,就跑下去看他画的东西。
展昭往赵普身边一蹲,小四子蹲在另一边。
赵普往小四子嘴里塞了个烧卖,回头对展昭挑眉,“哎呀,我赵家军好久没吃鱼了,展大人要常来!”
展昭失笑,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有什么发现?”
“嗯……”赵普指了指那座差不多露在外面的城池,伸出两根手指,“有两点不是很明白……唔。”话没说完,小四子给他塞了个烧卖在嘴里,似乎很心疼他边吃饭边干活。
“哪两点?”展昭问。
“第一。”赵普皱眉瞧着那城,“你不觉得好像小了点么?”
展昭左右看了看,“不过也是啊,如果传闻真实,建在一棵树上能有多大?”
“可不够大,怎么住那么多人?”赵普似乎想不通,“第二点么……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挖出船来。”
“船……”展昭摸了摸下巴,“是哦,蜃楼里面显示有很多大船,如果按城邦的大小,应该容纳不下那么多船。”
“九九。”小四子趴在赵普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问他,“为什么会有蜃楼?”
赵普一挑眉,“哇……这么深奥的问题只适合书呆子回答,你还是问你爹去比较好。”
“昨晚上问过了,爹爹说这个蜃楼出现得很奇怪。”小四子皱着鼻子,“我想起来个事情。”
展昭就问他,“什么事?”
“之前我不是进宫陪胖姨姨么?胖姨姨还有几个姨姨在听陈班班讲鬼故事,陈班班说他在冷宫看到过已经死掉的娘娘走来走去喔。”
展昭皱眉,“后宫传言而已吧?”
“是么?”小四子捧着腮帮子,似乎这事情困扰了他挺久。
“也不尽然。”赵普吃掉一笼屉烧卖又吃蟹黄包,“其实我小时候也见过。”
“你什么?”展昭惊讶。
这会儿,白玉堂也回来了,似乎有什么事情很困惑,走到切近正好听到赵普说小时候撞鬼的事情,觉得好笑——想不到他赵普鬼见愁还有撞鬼的时候,不知道哪只小鬼那么倒霉撞上他。
“有一年,就是在后宫里头。”赵普想了想,“那一天赵祯生辰,我进宫给他庆生。我那晚喝多了睡不着,就提了个灯笼游皇宫了,一个熟路的小太监跟着。我逛来逛去到了一片比较僻静荒芜的地方,那小太监就跟我说,这地方是冷宫,之前好几个妃子在这里上吊自杀,经常闹鬼,所以不要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连小四子都知道,以赵普的性格,铁定是你不让我过去?我偏偏要过去!
赵普摸了摸鼻子,“那晚上天其实挺好的,也没打雷也没闪电,我进冷宫逛了一圈,除了几个宫女托着茶盘进进出出,没看到什么别的,就跑出来准备回去了。”
那小太监还问我,“看见鬼了么?”
小四子也问,“看见了么?”
“我当然说没看见了,就说看见几个宫女进进出出的。”赵普回想了一下,“那几个宫女挺奇怪的,挨着墙边儿走,看见我也不打招呼。”
展昭皱眉,“宫女……”
赵普干笑两声,“那小太监当时就结巴了,提醒我,冷宫里头哪儿来的宫女。”
众人面面相觑。
“哇!”小四子捧着脸,“那九九你看到的是鬼啊?”
“冷宫里的鬼不应该是那种披头散发的厉鬼么?比如说怨死的娘娘,惨死的妃子之类的,为什么是走来走去还捧着茶盘的宫女?”展昭不解。
“这事情我后来调查过。”赵普道,“我回去跟赵祯说起这事,赵祯说他也见过,不止宫女,他还见过成群结队走过的太监或者穿着前朝服装的兵将。后来我们查了一下,那座冷宫是前朝岑贵妃被贬后的住所,岑贵妃原本很受宠幸的,后来犯了事儿才就地打入冷宫。她那座宫殿是冷福殿,在变成冷宫之前十分华美,而且先皇很喜欢在里边举行宴会,当时进进出出宫女不少。我们查了一些当时史官画下来的图,你说巧不巧,那几个宫女都被画进去了,还有姓名记载。更有趣的是,其中两个宫女根本没死,还在宫里当差呢,就是岁数很大了……我和赵祯后来还见着了两人。”
众人听了有些找不着脉络。
小四子不明白,“没有死那为什么会变鬼鬼?”
“也就是说你看到的其实根本不是鬼。”白玉堂琢磨了一下,“但人已经老了,为什么年轻时候的样子会出现?原理倒是的确与刚才的蜃楼相接近。”
赵普接着说,“还有一次就在大漠。”
众人都好奇听。
“大概是十三四岁的时候,那天雷雨交加的,族里放牧的老爹去了高原就没回来。”赵普道,“你也知道大草原上打雷很危险的,我和几个兄弟跑出去找他。当时雷电特别大,还有火球。”
“火球啊!”小四子一惊。
“你没见过打下来就是一个火球的那种闪电吧?”赵普捏小四子糯米糍一样的腮帮子,“那玩意儿,你功夫再好,一碰一个死。”
“喔……”小四子果然没见过什么世面,惊得张大了嘴。
“我们在山边找到了避雨的老爹和他的牛马,再一起躲在山坡下,准备等雨停了回去。”赵普接着说,“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看到远处的荒山上,走过一支长长的马队,大概有几百人那么多,领头的是一只白骆驼,头顶一撮红毛,非常特别,还挂着个式样老旧的驼铃。”
“这么大的商贾队伍?”展昭惊讶,“雷暴天气还走在山,不要命啦?”
“可不是,我们当时就担心他们安全,喊他们,想让他们下来避一避,别被雷劈了……可那些人就好像完全听不见一样,一直往前走。就在这时候,一个雷下来,几个火球横穿过那支商队。”
小四子一捂嘴,心说那不是要死很多人?
“可邪门的是被雷劈中的一瞬间,那商队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赵普一耸肩。
“消失不见了?”展昭惊讶。
“对啊。”赵普见众人疑惑,淡淡一笑,“更邪门的在后头。”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说还不够邪门啊?
“就在几天之后,有一只商队路过了我们的部族,停下来休息。”赵普道,“这商队大概二十多个人,为首一只白骆驼,头顶一撮红毛,戴着的驼铃有些眼熟,我一眼就认出就是那天在山顶上看到的那一队人马。只是无论是行商的人还是商队里的牲畜,似乎都比现在要年轻不少,特别是那只老骆驼。
晚上坐在一起喝酒闲聊的时候,一个带队的老头喝多了几杯就开始吹牛皮,说他十年前是多么多么风光,戴着好几百人的马队,横穿沙漠,去西域卖丝绸和瓷器。”
“确定是同一支商队。”展昭问。
赵普一耸肩“不是很确定,可是打雷那天,那支商队的确凭空就消失在眼前了。”
“我们见到蜃楼之后就刮起了黑风暴,而商队消失那次,是打雷天,那么在皇宫见到宫女那次,天气有没有变化?”
公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赵普身边问。
“呃,这个么……”赵普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像那天晚上后来下大雨,而且一下就下了三天三夜,淹掉了不少农庄。”
“也就是说每次出现异象,天气都会发生剧烈变化,是么?”白玉堂问。
赵普点点头,不过也不置可否。
“天生异象……”公孙自言自语。
这时候,赭影跑了上来,回禀赵普,“王爷,挖得差不多了,但是没看到有树。”
“也不奇怪啊。”赵普撇嘴,“地底那么多虫子,啃光了吧。”
“那,怎么办?”赭影问赵普,“还是继续封锁起来?”
赵普正想怎么处理这古城,虽然没想象中的大,但也算庞然大物,拖又拖不走,留在这里还要那么多人来看守,简直是烫手山芋。
“我还想进去一趟。”白玉堂开口。
公孙和赵普都皱眉,那意思——有些冒险啊。
这边正商议。
就听到远处马蹄声响。
赵普听着马蹄声似乎很着急,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贺一航骑着马飞奔过来,隔了老远滚鞍下马飞扑向前,那速度……赵普就是一皱眉。贺一航虽然婆婆妈妈的,但毕竟是大将军,军中副帅,平日比自己还稳当呢,什么事把他急得脸都白了?
“王爷,了不得了!”贺一航扑过来就跟赵普回禀。
赵普脑袋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开封府不是出了什么事吧,那可不得了。
贺一航看了看左右,凑过来,低声说,“附近三个村庄,发生瘟疫了。”
赵普的脸就是一沉。
公孙也是惊讶,“怎么会这样?什么瘟?”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对于赵普这类的三军统帅骁勇战士来说,什么龙潭虎|茓都没“瘟疫”两个字来的可怕。这一旦蔓延开来,别说几十万大军,几百万都不够死的。
“似乎是鼠疫。”贺一航为了以免引起军心动摇,压低声音,“我派人秘密将村庄都封锁了,先生要不要去看看?”
“如果真是鼠疫,封锁也没有用。”公孙匆匆将画好的图纸往白玉堂手里一塞,舀了药箱子,就随贺一航走了。
赵普要跟去,被小四子一把揪住。
赵普瞧他。
小四子认真说,“九九不准去,疫病可大可小的。”
“那你爹一个人……”赵普着急。
小四子一拍胸脯,“我去!”
还没来得及冲过去,被展昭和白玉堂一把拽住,提起来扔给了赵普,还是他俩去吧。
赵普急的抓耳挠腮,这劳什子三军统帅真麻烦啊,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
白玉堂和展昭一起往第一座发生瘟疫的城镇走,两人边走边秘密聊。
白玉堂就问展昭,“不会那么巧吧,昨日李元昊刚来说了一通古代传说、天生异象之类的话,今日就闹起来瘟疫了?”
展昭也抱着胳膊,“的确蹊跷!”
14灾祸与木梅
展昭和白玉堂随着公孙一起前往离开黑风城最近的一个村庄。
村庄门口有不少士兵站岗,公孙打开药箱子,给展昭和白玉堂以及进村的所有人员每人一个药包,让他们随身携带,并且提醒他们不要接触任何村庄中的水源,不要触摸土壤,避免与人交谈,更不要触摸病患的伤口。
众人一一记下后,进入了村庄。
瘟疫村,光听名字就叫人不寒而栗,不过这村庄比想象之中,情况要好很多。
赵普军中有不少军医都已经到了,病人按照装症状的轻重被分散在不同的房间,暂时没有染病迹象的村民也被安排妥当,有人安抚。村民们依旧该干嘛干嘛,极度配合,所有人都不担心赵普会因为担心疾病蔓延而杀光他们,这也归功于赵普平日善待百姓,所以众人都对他很有信心,当然了……最有信心的,还是有神医公孙在。
军医们看到公孙来了,纷纷聚拢过来,跟他研究这次的病情。
展昭和白玉堂无所事事,就四处走走看看。
这次的疫病,病症统一,病患大多先出现发热和头晕的症状,随后面色泛黑,身体虚弱畏寒。之后就开始高热和印堂发黑,不能进食,再衰弱致死。
村中到目前为止只死了一两个年纪很大,身体很弱的老人家,但感染病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公孙给几个病患针灸把脉之后,站了起来,走到展昭和白玉堂身边,压低声音说,“不是瘟疫。”
展昭和白玉堂一挑眉——那最好啊!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有一样的病症?
他俩都是机灵鬼,异口同声,“莫非有人投毒?”
公孙点点头,“和那个死鬼吐蕃太子中的一样,是黑尸散。”
展昭一惊,“那岂不是要死很多人?”
“这次的毒量很小,可能是投在水里,下的剂量不足以致命,有些身体好的甚至没有影响,你看大多数感染的都是老人和小孩。”
“那更可恶。”展昭一挑眉。
白玉堂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将展大侠那股冲上脑门的正义感先暂时往下压一压,问公孙,“这种下毒方法是不是有些怪?”
“你也觉得啊,我也想不通。”公孙抱着胳膊,自言自语,“如果真的想扰乱赵家军的军心,大可以加大下毒的剂量。这种点到即止的行为,总觉得不痛不痒的,难道是恶作剧?”
展昭胳膊轻轻蹭了蹭白玉堂,“昨天李元昊、耶律明和寒常在都有提到瘟疫的事情,你猜会不会是他们三家之中谁做的?”
白玉堂摸着下巴,“你是说,因为赵普不相信,所以故意这样做,来引起赵普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不行,我得回去跟赵普商量一下。”公孙将药方子交给军医,赵普军中的军医也都不是泛泛之辈,早前众人会诊就觉得是投毒不是瘟疫,公孙来了之后,果然是这么回事。
于是,公孙急匆匆和贺一航一起跑回去跟赵普商议了,军医们治病救人。
展昭和白玉堂还挺闲的,决定四周围逛逛。如果有人下毒,那必定是在水井附近,西域一带毕竟不像江南那么多河流,所以他俩找了打更的小王给当向导,每一口井附近走走,问问有没有人目睹投毒的经过。
小王很机灵,带着展昭和白玉堂四处走,边说,“那天不是大风沙么,之后就开始发疫病了,不过不过我们都不怕,公孙先生肯定可以治好我们的。”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了点头,公孙还真是赵家军一颗定心丸,赵普好福气。
三人用了差不多一整个上午的时间走访了十来条巷子。
虽然属于黑风城要塞外围的村落,但建造还是很合理,水井基本都在众多人家相邻的院落附近,大多有狗看守。
展昭和白玉堂问了好几户人家,都说没发现有人接近过水井。
展昭和白玉堂用公孙给的银针,打水试了一下,也都没什么大问题。
眼看着都到晌午了,白玉堂就问展昭,“回去吧?下午再来?”
展昭也想回去问问进展,就和白玉堂一起往城外走。
正走着,只见不远处,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哥!哥!”
打更的小王一眼看见了,就停下脚步迎上去,“阿妹,你怎么跑出来了?”
“爷爷不见了!”
“啊?!”小王急了,“怎么会不见的?”
“他昨晚上闹了一宿,好容易今早睡着了,我就想给他煮点粥喝,刚一走开,回来他就不见了!”小王的妹子边哭边说,“咋办呀?他疯疯癫癫的跑出去,平时还好,这会儿闹瘟疫呢,他万一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得病怎么办呀?”
“展大人,白五爷。”小王回头对两人说,“要不,你们认得回去的路么?”
展昭见人家里出了事,就点头,“认识,你忙你的就行,不用管我们。”
“好好。”小王拽他妹妹,“我上村头找去,你回去叫上三姑三叔他们,大家一起赶紧找。”
“哦!”
两人一转眼就跑没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只得慢慢往外走。
没一会儿,整条街上锣鼓喧天,有个大婶站在屋顶上,舀个炒勺敲得铁锅哐哐声响,扯着嗓子大喊,“帮忙找诶,老王头又丢啦!”
随着喊声,街头巷尾就有不少人跑出去寻找。
白玉堂看着还挺新鲜,“这么多人帮着找?”
“小村庄么,又是边陲,彼此总是照顾的。”展昭是热心肠,觉着村民这么找个老头得找到什么时候去,不如上屋顶帮他们扫两眼。
还没等他开口,深知他习性的白玉堂拦住了一个从旁边饭馆跑出来,看着也是去帮忙的小伙计,“伙计,那王大爷长什么样?”
伙计愣了愣,认出两人,赶忙回答,“哎呀,两位大人,没事儿的,这老王头啊,疯了十几二十年了,经常跑丢,放心,外面都有兵将守着呢,他跑不出去的,一会儿准找着。”
展昭就好奇,“经常跑丢?”
伙计知道展昭他们身份,既然人家问,就答得清楚些,道,“王家两兄妹父母死后就和王老头相依为命了,爷孙感情很好。这老王头吧平日人挺正常的,就是偶尔会犯疯病,成日胡说八道。特别是打雷下雨刮大风,只要天气一变他就犯病,说什么要变天了,大难临头了,大家赶紧躲起来。这几天村里闹病,老头更加不对了,疯得小王兄妹两都舀他没办法了,本来想着等公孙先生什么时候有空给老爷子瞧瞧呢,这不又跑了!”
正说着,就听刚才那个大婶又砸锅嚷嚷开了,“找着啦找着啦,躲西边小树林里头了,大家都散了吧。”
伙计一摊手。
展昭还蘀那老汉心惊呢,“真该好好看牢了,万一不小心掉井里就麻烦了。”
“展大人,那你可不必担心。”伙计嘿嘿乐,“这老王头啊,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水井,别说靠近了,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所以绝对不会掉井里去的。”
说完,伙计就回去店铺帮忙了。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心,展昭和白玉堂边往城门的方向走,边就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头。
两人正往外走,迎面,看到公孙又回来了,这次不止他自己,身后还跟着小四子,还有一个车队。
车队运的是新蒸好的螃蟹,正挨家挨户分呢,特别有小孩儿的人家多分两个,赵普知道西北这干旱地方,好些人一辈子都没吃过螃蟹,于是这次借花献佛,跑来做好人了,顺便给村民压压惊,告诉他们不是什么疫症,不用担心。
“爹爹,看。”小四子看见展昭和白玉堂了,就指给公孙。
公孙提着个药箱子,正满大街转悠找还没吃解药的人呢,看见两人,上来问,“查到线索没?”
展昭和白玉堂摇头。
“对了。”白玉堂就问公孙,“有没有什么疯病,是逢打雷刮风就发作的?”
公孙愣了愣,皱眉,“哈?”
“白白,疯病的话,受了刺激才会发作呢,如果硬要说规律,那春秋两季发作多一点,特别是春天开花的时候。”小四子回头问公孙,“对不对啊爹爹?”
公孙点头。
展昭就将老王头的情况说了一遍。
公孙是个医痴,见到怪病当然要去看看,于是一行人问了老王家的地址,发现不远,便赶了过去。
在一个僻静的小院门口,展昭等人看到了正在淘米的王家小妹。
“咦?”王小妹抬头看到众人,很是惊讶,“大人们怎么来啦?”
展昭就问她,“你爷爷找到没?”
“找到啦。”王小妹一眼瞧见了公孙,赶紧说,“公孙先生,给我爷爷瞧瞧病吧,这回怎么就那样严重啊!”
公孙一听正合他意,就让小妹带路进屋去。
此时,小王在院子里,正坐着叹气呢,听外头小妹欢呼着说公孙先生来了,他乐得蹦了起来——总算看着救星了。
众人进到院子,就倒门口探视老王。
打开门往里边一看,床上没有老王的踪影,展昭皱眉,心说不是又跑了吧?
“应该是躲起来了。”小王无奈地指了指床边一个大大的樟木箱子。
展昭一惊,“躲箱子里了?”
“别闷坏了啊!”公孙赶紧让小王开箱。
小王过去开箱子,边说,“不用担心,这箱子是爷爷自己弄的,盖子透气,他总说要是发大水了可以躲在里边。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最后看公孙。
公孙也觉得奇怪——这老王,疑神疑鬼的。
“发大水?”小四子好奇,问一旁的王小妹,“这边是大漠喔,怎么会发大水?你们是江南来的么?”
“不是啊。”王小妹也颇为无奈地摇头,“我连条大点儿的河都没见过,但是爷爷一见下雨就说要发大水了,还不准在家门口焀井,害得哥哥每次都要跑老远去挑水。”
“他怕水啊!”小四子摸着软乎乎的下巴想了想,“我知道了,是不是曾经失足落水过?”
“也有这种可能。”公孙点点头。
这时候,就见小王打开了箱子。
开箱的一瞬间,便听到了刺耳的尖叫声。
众人都一皱眉。
小四子身后跟来凑热闹的石头也吓了一跳,叼住小四子的衣领子就要把人塞进肚子底下。
“别紧张别紧张!”小王赶紧对众人摆手,边吩咐小妹,“阿妹,开窗!”
王小妹快手快脚打开了窗户,阳光投射进来,老王才渐渐地安静下来。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病得不轻啊!
公孙见这老头双眼清澈,体魄似乎也挺强健,不像是有病或者混沌糊涂的样子啊。而且人若是疯癫,基本怕光,应该更适应阴暗房间才对,为什么他是相反的呢?
“爷爷,你出来坐坐,公孙先生给你看病呢。”小王往外拽他。
“乖孙啊,你去外边给我看看,鬼兵来了没有!”老王边推他,边对小妹招手,“乖孙女,你跟爷爷一起躲起来,一会儿大水就来了!”
小王无奈,往外拉老头,“爷爷,你别胡说了,什么鬼兵啊,快出来。”
“不行啊!”老头扒着箱子执拗地摇头,似乎惊慌失措,“黑风过,大水到,要变天了!变天了!”
小王尴尬地看着公孙,那意思——就是这情况了。
展昭瞧了白玉堂一眼——鬼兵什么的,耳熟么?
白玉堂皱着眉,点了点头。
公孙就问,“你爷爷病了多久了?”
“不知道啊,我出生他就已经这样了,爹娘死得早,我们也问不着。”
见老头在箱子里不出来,公孙对小四子指了指他,“小四子,把这个爷爷弄出来。“
“喔。”小四子跑到箱子旁边趴着箱子瞧老头,随即送上一个甜美的、大大的笑容,一把搂住他胳膊,“爷爷,出来坐哇!”
……
众人沉默半晌,那老头忽然站起来,乖乖跟着小四子出来了。
小四子拉着他到桌边坐下,给他端茶,顺便按住他手摆在桌上,老头迷糊间……公孙快手把脉。
小王和王家小妹张大了嘴——他们爷爷从来没有这样配合过!
展昭对白玉堂挑眉——看到没,这就是实力!
白玉堂无语望天……抬头的一刹那 ,他被屋顶上的横梁吸引了,皱着眉头摸着下巴发起呆来。
“心脉正常。”公孙又翻了翻老爷子的双眼。老头刚想挣扎,小四子扒着他肩膀给他捶背,老头又转移注意力了。
展昭就用胳膊肘轻轻地捅了捅白玉堂,那意思像是想跟他说——小四子太强大了!可捅了两下之后,白玉堂一点反应都没有。
展昭转过脸……就发现白玉堂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头顶上方的横梁。
有些不明白白玉堂在看什么,展昭也仰着脸陪他一起看。这房梁上焀刻了一些花纹,也看不出什么规律来,但展昭觉得很眼熟。
“这房子是老宅啦。”王小妹给两人端茶来,见盯着房顶看呢,就帮着解释,“这宅子,是爷爷亲手建的呢。”
白玉堂转脸看他,“你爷爷很会盖房子?”
“是呀,爷爷以前做木匠的。”王小妹边说,边指着院子一角,“看。”
展昭和白玉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出去,就见在回廊下边有一个柜子,里边摆放了很多木头做的小玩意儿,柜子前边还有一匹小木马,特别可爱。
“我们小时候玩的玩具都是爷爷做的。”王小妹笑眯眯说,“我们都藏着不舍得扔呢,爷爷可喜欢小孩子了,这是闹瘟疫,不然的话,每天我们这院子都不知道多少小娃,特别热闹。”
白玉堂走了出去,伸手轻轻抬起那匹小木马,看着发起呆来。
“玉堂。”展昭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好手艺。”白玉堂伸手打开柜子,查看里边的东西。
展昭好笑,“你喜欢啊?跟他们商量商量送你一个呗……”说着,又压低声音提醒,“就说是小四子要,千万别说你要啊,丢人的。”
白玉堂哭笑不得看着展昭,舀出其中一个木头做的方盒子,打开……盒子打开的瞬间,就有一只精致的小鸟弹了出来,还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精妙非常。
“嚯……”展昭惊讶,随手又舀起了几个,眯着眼睛跟白玉堂,“你猜,我们不收他们诊金,说送给小四子玩,能不能多要几个?“
白玉堂无语地看他,“我陷空岛那么多玩意儿,你还没玩够啊?”
展昭终于是笑了,放下玩具,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呢,这些虽然是玩具,但是手艺好熟悉,是不是跟机关相似?还有刚才的房梁、我总觉得和你在岛上盖的那几座亭子接近啊。”
“我会的关于这方面所有知识和技巧,都是五姨教的。”白玉堂看了看屋中被小四子哄得晕坨坨,接受公孙诊治的王老头,“我怀疑他和五姨有些关系。”
展昭想了想,“但是他年纪应该比五姨大不少吧?”
白玉堂点了点头,忽然注意到了柜子底部,压着个什么东西。他伸手过去,轻轻取出了一枚木片。这木片不是什么精妙的机关,只是用木头雕了一朵梅花。梅花雕得真是栩栩如生,雕功了得。
白玉堂舀着那朵木雕桃花就愣在那里。
展昭问他,“玉堂,你脸都白了啊。”
白玉堂回头看了看展昭,问一旁好奇跟出来的王小妹,“这是谁的?”
王小妹眨眨眼,“不知道呀,不过一直放在柜子里呢,可能是爷爷以前雕的。”
白玉堂将那雕刻翻过来,就见梅花的底部平整处,雕刻着一个镂空的“三”字。
展昭好奇,“怎么个情况?”
白玉堂从随身携带的锦囊里摸出了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木雕来,翻过来给展昭看,就见在梅花的反面平整处,雕了一个“五”字。
展昭微微长大嘴,“这是五姨的么?”
白玉堂点头,随后转身,快步走进了房间。
此时,公孙正困惑地收手,对一旁紧张的小王说,“奇怪啊,你爷爷身体挺好的,除了稍微有一些紧张,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连个风湿都没有。”
“那……”小王不解,“他脑袋没病?”
公孙摇头连连,“根本没有。”
“老人家。”白玉堂走到王老头面前,伸手舀出那枚有“三”字的梅花雕刻,问他,“这是不是你的?”
老头缓缓伸手,接过那朵木梅花,盯着就发起呆来。
白玉堂将那枚“五”字梅花放到他眼前,问,“你认不认识这朵?”
从那枚“五”梅花出现在老头眼前的那一刻,原本神情恍惚的老头突然就坐直了,他伸出苍老的手,几乎是颤颤巍巍地摸那多木梅,“五……”
白玉堂见他有反应,“你认识这花的主人?”
“认识!”老头点头连连,抬头看白玉堂,“认……”
只是他话没说完,忽然停住了。
众人都不解地看他,就见他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老大,直愣愣盯着白玉堂的身后,双眼之中,流露出来的情绪有惊讶,更有恐惧。
“啊!”老头突然大喊了一身,像是要站起来。
还在他身边的小四子被他推了一个趔趄,幸好公孙眼疾手快接住了。
老头也因为动作太猛,被身后的椅子绊了一下,仰面摔倒。
“爷爷!”小王赶紧过去扶。
却见老头惊恐状边往后爬边伸手指着白玉堂身后,“你……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明明死了的!”说着,一把推开小王,“快跑,快带着你妹跑啊,他来索命了,他带着鬼兵要杀光我们了!”
而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就见白玉堂身后,站的正是抱着巨阙一脸踩到狗屎样的展昭。
沉默良久,展昭闷闷地开口,“又来了!这西域究竟多少老头盼着我死啊。”
15黑井
王老头在看到展昭之后彻底失控了,那样子跟见了要命的夜叉相渀,又是叫又是躲。
小王两兄妹用力按住他,都心中不解——这边从展昭到白玉堂再到公孙先生,都是个顶个的长相讨喜,小四子就更不用说了。若说白玉堂冷冰冰的吓人些,那展昭一张人见人爱的脸,配上一双大眼睛,斯斯文文……怎么看怎么都是最不吓人的那一个。
不过这时候情况混乱,展昭自己很识相地到外面避一避。
白玉堂索性伸手点了老头几处|茓道,让他稍微冷静一点,不要过分激动,万一背过气去就麻烦了。
展昭到了院子里的石头凳子上一坐,托着下巴叹口气。
小四子跟了出来,跑到展昭身边那匹木头小马驹上一坐,仰着脸安慰他,“喵喵。”
展昭眯着眼看他,“一定有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长我这样。”
小四子拍拍他肩膀,“人有相似的么,等他们明白喵喵你是好人就好了。”
展昭再一次叹气——到了黑风城,就一直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猫儿。”
这时,白玉堂走了出来,顺便戳戳在小马上晃来晃去的小四子,“你爹叫你进去帮把手。”
“喔!”小四子立刻跑进屋去了。
白玉堂见展昭闷闷不乐,自然知道他气不顺,无缘无故被误认了两次十恶不赦,说来也的确是蹊跷。
“老人家神志不清而已。”白玉堂坐到展昭身边。
“不见得是神志不清,公孙说他没病的。”展昭边说边摆手,“我可没生他的气,我只是奇怪究竟是什么人跟我那么像,还让人那么害怕。”
这时,公孙出来了,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白玉堂就问他,“你还有没辙的时候?”
公孙坐下喘口气,小四子给他端茶出来。
“我是真没辙了。”公孙一摊手,“老爷子根本没病!”
“失心疯成这样还没病?”白玉堂不相信。
屋子里,老头似乎又躲进箱子里去了,小王和王家小妹一左一右正劝他。
白玉堂看公孙,那意思——打死都不相信他没病。
公孙眯着眼睛瞧着他,“白老五,你怀疑我的医术?!”
白玉堂一惊,一旁小四子赶紧摆手,那意思——说什么都行啊,就是怀疑他爹医术不行!要翻脸的。
白玉堂挠头,嘀咕了一句,“是老五不是白老五,百家就我一儿子。”
公孙让他气乐了,不过也别说,自从白玉堂和展昭一起久了,做人处事温和了不少,脾气也相对收敛了许多。当然了,他也不会当真生气,不过说笑而已……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还是叹气——这老头究竟什么病呢?
正无奈,小王突然跑出来,到了白玉堂身边,“白五爷,我爷爷说想见你。”
白玉堂愣了愣,“我?”
“嗯。”小王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解,道,“爷爷舀着梅花木雕,说让五妹的儿子进来,他有话要告诉你,我问哪个是五妹的儿子,他说是白衣服的。”小王瞧了瞧众人,公孙一身淡灰,展昭一身蓝,小四子一身鹅黄,就白玉堂和石头一身白……估计是叫白玉堂没错。
“他是不是误把你当成是五姨的儿子了?”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犹豫,“这个……”
“将计就计!”公孙站起来,“这老头得的可能根本不是病,那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进去跟他聊的时候,问问他,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白玉堂想了想,只得点头答应。
独自进入房间,公孙和展昭都在窗外“偷听”。
小王和王家小妹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这三位大人物是怎么了,不过他俩也不打扰,小王上院子里干活去了,妹妹继续淘米,留下三大一小,陪他们爷爷继续疯。
白玉堂进屋,老头正躲在箱子里呢,打开一条缝,警惕地瞧着外面。见白玉堂进来了,连忙摆手,“关门,关门别让那恶人进来。”
白玉堂哭笑不得,门口展昭扁着嘴——郁闷的。
关上门进屋,白玉堂走到箱子旁边,伸手帮他把箱子盖打开。
说来也奇怪,老头并不是非常抗拒,不过他还是缩在箱子里,战战兢兢地问,“五妹呢?她叫你来的是不是?她也知道圣主没死么?”
展昭和公孙趴在窗外偷听呢,从老王第一句话里头,得到两个讯息,第一,五妹估计就是说五姨,果然两人关系匪浅。第二,所谓的没死的圣主……
展昭指了指自己,那意思是问公孙——说跟我很像那位?
公孙点头——估计是。
小四子站在窗台下边仰着脸,心说以王爷爷的年纪,他如果认识喵喵那岂不是那个和喵喵很像的人,也已经很老了?
白玉堂拖了一张凳子到箱子边坐下,也不太想刺激那老头,不知道告诉他五姨死了的话,他会怎么样,于是就说,“圣主已经死了,外边那个叫展昭,不过是人有相似而已……”
“不是!”老王却是摇头连连,“不是相似!他就是!”
白玉堂无奈,“你想想你自己多大年纪了,如果圣主还活着,会这么年轻?”
“是轮回!”老王信誓旦旦的样子,让白玉堂莫名觉得“轮回”两字,有几分耳熟,是否也在别处听过?
“什么轮回?”白玉堂不解。
“圣城里的人,是喝八木活水长大的,有轮回!”老头哀怨地说,“子子孙孙,生生世世,轮回不止。不行,不能让他活着……”说着,老头抓着白玉堂的胳膊,“去,杀死他,记得放尽他血,一滴都别留下!”
展昭在外头听得嘴皮子都差点抽筋了,不满地看公孙——这么狠啊!他都恨我恨成啥样了?!
公孙则是摸着下巴,似乎若有所思。
想了想,公孙对一旁又悄悄跑去柜子前边舀出玩具玩的小四子招手。
在小四子耳边叽里咕噜一通交代,小四子被塞进了屋里。
白玉堂回头看,小四子跑到了他身边。
老头似乎对这小孩儿采取忽略不计的态度,还是一个劲自言自语什么“杀死他了,后患难除了”之类的。
小四子就凑到白玉堂耳边,小声说了公孙刚才让他带的话。
白玉堂听后愣了愣,似乎很不解,不过小四子既然话带到了,他便也照着说,就问老王,“老人家,为什么要放尽他的血啊?”
“傻孩子,五妹没跟你说么?”老王神神叨叨的,还看了看左右,“圣主的血不放尽,万一开启灾祸之井,那就真的大难临头了,当年的那些事情又会重现了!你我啊,死无葬身之地!”
展昭抱着胳膊在门口听完,蹲下问正也蹲在屋檐下托着下巴想心思的公孙,“你真的确定他没病?”
公孙瞧了瞧展昭,这时候,就听大门口传来小王惊喜的声音,“九王爷!”
展昭和公孙抬头,就见赵普晃晃悠悠地进来了。
他刚才听影卫回去说公孙给个疯老头看病去了,于是来看看。
进院子就看到公孙和展昭一左一右蹲在屋檐底下,样子有些诡异。
“干嘛呢你俩……”
“你来的正好!”公孙一把拉住赵普,让他也跟着蹲在屋檐底下。
赵普皱眉。
展昭就纳闷。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逍遥岛上那个叫杏儿的小丫头?”公孙问。
赵普撇嘴,“什么杏儿桃儿的,丫鬟都叫这名字……”
“啧。”公孙瞪他一眼,知他出身王侯世家,身边别的不多就丫鬟侍卫多,不记得也正常,就提醒他,“她娘得了疯病说她是妖精变得要把她扔井里的那个!”
赵普想了想,“哦……”
他倒是想起来了,这是早几年的事情,那时候他和公孙刚刚成亲不多久,有一阵子过得也算是悠闲,在逍遥岛闲云野鹤,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倒是真有这么个丫头,常年住在逍遥岛给他们洗衣服的,叫什么赵普不记得了,只知道这姑娘逢年过节从来不回家,平日也不请假。那一年冬天赵普从九王府调了几个下人过来顶着,给逍遥岛的一众下人都发了红包放大假。所有人都欢欢喜喜,就这姑娘似乎愁眉不展,后来小年夜小四子跑来说,杏儿姐姐没回家哦,躲在柴房喝粥,好可怜。
公孙就去问她,那姑娘支支吾吾说,父母双亡了,家里房子也卖了。
公孙就让她跟众人一起过年,席间小姑娘就哭起来,才老实说,家里其实还有个娘亲,但是娘亲得了疯病。
赵普不太乐意,说她不孝顺,疯了也不能不管老娘啊。
姑娘解释说,真不是她不孝顺,而是她娘平时不疯,一见她这个闺女,就疯了。
公孙听着都新鲜,赵普索性派人去她老家,将她母亲接来。
杏儿的娘亲岁数不大,至多四十多岁,自己开了座酒楼,十分能干,相公早死了,是她一人把杏儿拉扯大的。按理来说杏儿这么温顺乖巧,应该母慈女孝才对,杏儿这独生女也应该在闺阁之中做千金小姐,为什么会沦落到做个给人洗衣服的丫鬟?
公孙等人和杏儿她娘说话相处,觉得这位妇人头脑清醒且能干,一点不疯。
可就当杏儿进门给她娘行礼那阵,那妇人突然疯了似的大叫,指着杏儿说她是妖精转世,上辈子害死了自己一家大小好几口,这辈子又来索命了,要把她丢到井里淹死。当时那场面,赵普记性那么差都印象深刻,杏儿她娘瞬间从知达理的贵妇人变成了目露凶光的恶婆子,就差舀着菜刀追杏儿了。
影卫们好几个人才将那疯妇拉住,其他丫鬟带着杏儿离开后,她娘才突然又恢复了常态。
公孙给那妇人把脉,发觉她身体强健,完全没病。
去问了杏儿缘由。
其实杏儿也不知道,只说她娘原本挺好的,小时候对她不知道多么疼爱,但随着杏儿一天天长大,她娘看她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异样。直到她十四岁模样差不多定型的时候,她娘就开始打她了,骂的也就来来回回这么几句,说她是来索命的之类。有一次真的将她丢进了井里,幸好街坊将她救出来。街坊之中正好有人在陷空岛做事,就将她送去陷空岛。闵秀秀发觉这姑娘聪明又乖巧,才转而送来了逍遥岛。
展昭听完公孙的叙述,觉得杏儿她娘的病症,似乎和这位王老头有些接近。
“莫非是一种异想之症?”展昭久经江湖,知道有些人受了某些刺激之后,会容易产生妄想。
公孙却摇头,“说来你不信,我让赭影查了一下那杏儿家祖上三代,你猜怎么着?”
展昭摇头,“怎样?”
“杏儿她娘亲的娘亲,也就是她外婆,原本出生在一个大户人家,父亲是做官的,家底丰厚,一家人父慈子孝妻贤女乖,生活是和乐融融。偏偏她外婆的爹爹有一天和其他官员去喝酒,碰上了个风尘女子,被迷失了心窍,带着那风尘女子回家,就做了小妾。可惜那女子心肠歹毒,想赶走原配夺家产,于是下毒加用计,短短两年时间,将家里除杏儿他外婆之外的所有人都害死了。最后还斯通情人,害死了她外婆的爹爹,夺走全部家业。”公孙摇头,“杏儿的外婆最后流离失所,被迫嫁给了一个发配边关的犯人,生下杏儿她娘后就难产死了,杏儿他娘的爹早跑没影了,幸亏后来被个路过的尼姑捡去,才活下来,也接着受苦。”
展昭听完后皱眉,“你说的是杏儿她外婆的遭遇,而不是她娘自己,是不是?”
“对啊!”公孙点头,“杏儿她娘亲亲口说的。”
展昭不明白,“她娘生下来的时候亲娘就死了,然后爹也跑了,是尼姑捡到的,尼姑还是路过的,那是谁跟她说这些事的?街坊?”
赵普托着下巴打哈欠——这故事之前他就听得头昏脑胀,什么娘的娘的娘……
“对!”公孙一拍手,展昭果然比赵普有耐性好多,听出了重点。
“这整件事情最蹊跷就在于,为什么杏儿她娘,会知道杏儿那位从没见过面的外婆的遭遇?”公孙问,“而最诡异的是,我让紫影舀了画像,去问她娘老家一些记得当年发生的事情的街坊,都说杏儿和那位狐狸精年轻的时候,真的是长得很像很像。”
展昭惊讶不已,“这倒真的邪门了。就算听人说起过当年的事情,也不至于会记得仇人的样子吧?”
公孙点头,“而且我还打听到,当年那位害死了杏儿她外婆全家的姑娘呢,后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自己的情人竟然也找了个跟她差不多的恶妇回来,最后被人丢进井里淹死了,而最诡异的是……”
展昭听得眉头都皱到一起了,“还有更诡异的?”
“啧……”赵普在一旁边感慨边摇头,“简直是鬼故事,比鬼故事都诡异。”
“那位帮着杏儿外婆报仇的女子,样子就听说十分像当年杏儿的外婆。可奇怪的是,杏儿他娘,竟然不记得她的样子!”
“她记得她娘的遭遇,却不记得她的样子,记得仇人的样子,还记得仇人的死法,却不急的自己的女儿,还会跟仇人弄混……”展昭说得自己都有些晕了,就问公孙,“那你后来找到原因了没有?”
“找到了!”公孙一句话,展昭倒是双眼一亮,“因为什么?”
公孙淡淡一笑,“因为水!”
展昭愣了半晌,觉得脑袋浆糊了,“水?什么水啊?”
公孙伸出一根手指,“井水,一口黑井里边的水。”
16认错人
公孙讲到一口井,展昭听得云里雾里。
赵普打了个哈欠,往屋子里望,边问,“白玉堂在里头干什么呢?”
展昭才想起白玉堂还在里头和王老头说话呢,赶紧到窗边再听听里头的情况。
只听这会儿,王老头正叹气呢,“为什么就杀不尽呢?这世间妖孽循环往复,害人匪浅。哎,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就金腰带。”
展昭听得纳闷,怎么忽然转这话头了?
赵普也不解,不说是个疯老头么?挺正常的啊,还跟白玉堂探讨人生。
白玉堂此时也神情比较复杂,就问,“老爷子,你认识我五……我娘?”
白玉堂边说边在心里画叉叉,这话可不能让他亲娘听到,不然可翻天了。
展昭也在外头画叉叉——不能叫陆雪儿听到啊!
“五妹是我结拜的兄妹啊,总共五个人,五妹最小呢。”
“哦……”白玉堂点了点头,想了想,就说,“她其实已经过世了。”
老头一愣,随即倒是似乎并不惊讶,而是有那么点怅然若失之感,摇头,“果然,谁都逃不开这命啊……她自个儿都知道会有这样一日,果真避不开的是灾祸。”
白玉堂堂看着老头的双眼不像是说什么虚假,就说,“你不问她怎么死的?”
老头微微愣了愣,随后伸出手来算了算岁数,轻轻地“咦”了一声,皱眉看着白玉堂,“不对啊,五妹还没到六十岁啊!”
“如果她活着自然是不到这岁数。”白玉堂点头,“可她过世的时候更年轻。”
此时,王老头的神情也彻底变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应该能平安活到六十岁的,六十一甲子,她是怎么死的?”
展昭看公孙,“有什么病是六十岁必须死的?”
公孙撇嘴,“当然没有了!”
展昭皱眉,那是什么说法?
白玉堂更奇怪,问,“为什么只能活到六十岁?”
“你说她怎么死的?”老头激动,“是病死的还是被人害死?”
白玉堂想了想,“间接被人害死的,本来可以救她,但她自己隐瞒了伤情,很早就过世了。”
老王皱眉闭目长叹一声,“她怎么这么傻……”
“谁间接害死她?”老王对这个问题紧追不舍。
“陆茑。”白玉堂试探着问,“你认识么?”
老头张了张嘴,良久,双目锐利了几分,“我当然认识,我就说这些年风平浪静,我都能过上儿女成群的平静日子,原来是因为五妹……过程如何?“
“她把陆茑困在阵中长达二十年,当时受了伤,一直没有医治。”白玉堂解释,“可是陆茑还活着,他前不久还逃走了。”
老王摇头,“可惜可惜,五妹不像是会失手的人,为何放陆茑一条生路?”
“老爷子。”白玉堂坐近一些,“你认识大少爷么?”
展昭和公孙都竖起耳朵——重点来了!
老头愣了愣,随即凝眉沉思状,良久才点头,“我知道的。若不是他,我们五兄妹也不会各奔东西,如今也不会大难来袭。我只是想不到,当年还发生了那么多事……哎,若不是我这疯癫症,我也许能分担多一些。”
展昭对公孙点头——他自己都说自己有疯癫症!
公孙皱眉一个劲摇头——不是疯癫!
赵普摸下巴,“这老头似乎知道不少。”
“但他现在说的话是不可信的!”公孙认真道,“他需要先治病,才能有清晰的条理,说的才可信。”
公孙话音一落,就见展昭和小四子一起指他——呐!你刚才说他要治病,还说他没病?!
公孙急的跺脚——此病非彼病!
公孙边说,边招呼来洗了米的王小妹,“你们家一直都住在这里么?”
王小妹摇了摇头,“以前不住在这的,可远着呢,后来哥哥说想找个僻静点的地方给爷爷养老,才搬过来。
“你爷爷原本的住家附近,有没有水井?”公孙问,“最好是他小时候的祖宅。”
王小妹可犯难了,“哎呀,爷爷小时候住哪里,我真是不知道啊。”
“我知道。”
这时,小王砍完了柴跑进来,听到这对话,就说,“爷爷小时候住在黑石村。”
“黑石村?”赵普摸着下巴,“那村庄荒废了啊。”
“是么?”展昭问,“你知道地理位置?”
赵普点了点头,“嗯……怎么说呢,这村庄是有些问题的,很多年前就已经荒废了,我也是听过些传说。”
公孙微微一笑,“是否村庄里的人都死了?”
赵普看公孙,“传说中,的确是……”
“那就没错。”公孙点点头,一拉赵普,“准备些人马,把老人家接回军营保护起来,我们先去一趟黑石村。”
“哦,紫影!”赵普刚想招呼紫影把人送回去,公孙一摆手,“你不准去,送人回去,然后乖乖在军营带着!”
赵普一脸面瓜相,看看展昭,又看看公孙,“呆,你最近是不是想爬墙?”
话音一落,展昭一口茶水喷出来,小四子仰着脸问,“啥叫爬墙?”
公孙捂住小四子耳朵,一脚踹向赵普,“再胡说八道你!”
赵普搓着腿到一旁还想逗公孙两句,赭影提醒,“王爷,形象啊!”
赵普没辙,只好拜托展昭好好照顾公孙和小四子,留下紫影赭影还有一队将士给众人,他带着人,接了老王上军营里去了。
王家小妹和小王也可以跟去,小王没去,让小妹去照顾爷爷,两兄妹听公孙的意思能彻底治好他们爷爷,开心得不行。
老头反正躲在箱子里,赵普索性叫人连着箱子一起抬去军帐。
白玉堂则是走出来,不解问公孙,“现在不问?”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公孙让紫影从军中找了个熟路的向导,众人就赶往荒废已久的黑石村了。
向导是个接近七十岁的老头,世世代代住在黑风城,对黑石村似乎很了解。
展昭就问他,“这黑石村,为何会荒废?”
向导告诉众人,“黑石村地处盆地,原本是挺好的一个地方,风沙也小,地下还有水源,当时村里大概有百多户人家吧。西域的村落原本都是这样分布的,后来元帅来了,找好地方盖了城池,将大家都集中起来,才会有比较大的城镇出现。”
展昭等人点头,接着听向导介绍。
“黑石村啊,大概在五十多年前吧,出了点乱子。”向导回忆,“我当时大概也就那么十几二十岁,突然有一日,就看到狼烟,还有很响的号角声。大家都往黑石村的方向聚集,很多人围着看热闹。我当时挤进去,就看到很多官兵正在招苦力,有力气的,帮忙去抬东西,就每个人给一两银子。”
展昭听得皱眉,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白玉堂也摇头。
“当时我们这帮人都排队要去干活,一两银子呢!别说搬些东西,帮着再挖个黑石村出来都成啊!”老头说着,苦笑摇头,“真是没见过鬼不怕黑,年轻气盛为了点银子,我们几十个小伙子就进了黑石村。那些官兵都在门口不进去,让我们每人舀黑布蒙面,怀里揣上雄黄,也不知道是干嘛。进了村,我们才知道……他们是让我们来抬尸体的。”
“荒谬。”赭影摇头,“有官兵在,为什么让平民百姓去抬尸体,万一有疫病呢?!”
“哎。”老头叹气,“赭爷,当时带兵的可不是九王爷,那些兵将没事就贪赃枉法有事就贪生怕死,谁管我们死活呀!”
“那你们进村后,是什么景象?”公孙询问。
“惨呐!”老头不断摇头,“当年我们几个一起进去过的,都吓坏了,到现在都还会做噩梦呢!”
“死状很可怕么?”展昭问。
向导失笑,“展大人,不瞒你说,我们也算当兵的,当年如果愣头青什么都不懂,看见死尸害怕,可这些年,战场上厮杀,见过的死人比那时候多得多得多。但是那场面,真是……”
公孙见老头似乎是有些想要反胃的感觉,就明白当年的事情让他十分不舒服。
小四子舀出颗酸梅糖递给老头。老头将糖果塞进嘴里,才让胃里好受了些,接着说,“倒不是尸体多可怕,而是,怎么说呢,那种感觉!一个村子,一百多户,三百多号人,一夜之间都死了!”
“怎么死的?”白玉堂纳闷。
老头摇头,“我们进去的时候,有些尸体已经腐烂了,这本身就很少见!”
“的确。”公孙也点头,“大漠干旱,风又大,通常死尸很不容易腐烂。”
“我这辈子第一次闻到那种腐尸的味道。”向导直咧嘴,“那些尸体,就好像是突然就死了一样,有的还在做饭,有的躺在门口,有的正在砍柴,斧头都在手上。”
“突然死亡……”公孙摸着下巴,“尸体上有没有什么病变活着相同的特征?”
向导想了想,“当年我们真是没怎么注意,因为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太恶心了,所以我们舀黑布抱住后就抬出来,堆成一堆,然后防火烧毁了。”
公孙皱眉,“再想想,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向导仰着脸想了起来,此时,前方不远出已经可以看到一些残垣断壁,破败的石屋,只留下屋顶。因为地处盆地,越往前走,房屋的形状越清晰。
向导突然跟公孙说,“说起来,还真有些特别之处!”
“什么特别之处?”公孙赶紧问。
“嗯……我之后打仗见的那些死人啊,发现人死了,尸体大多会灰败。”向导搔了搔头,“可是那些尸体给我的感觉,有些太新鲜了!”
“新鲜?”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问,“什么叫新鲜?”
“就是,那些尸体虽然开始腐烂了,但是唇色是红的,然后皮肤也像是活的一样……总之如果不是开始烂了,我会觉得他们只是睡着了或者昏过去了。”
公孙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公孙。”展昭惊讶,“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公孙点头,“一口井!”
“又是一口井?”展昭就觉得有些头晕。
“对了!”展昭突然指了指自己,问向导,“你见过我么?”
白玉堂望天。
那向导也愣了,良久,点头,“认识啊,展大人么!”
“不是。”展昭摇头,“很多年前,有个跟我很像的人,你见过没?”
向导看展昭的眼神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摇头,“以前……展大人你才多大,往前个十年,老头我上哪儿认识你去?”
展昭就看白玉堂——看来他没见过那个大魔头!
白玉堂摇头,就见公孙摸着下巴又发呆,便问,“到了大漠之后,认错猫儿的,只有刚才的老王和军营里头的宽叔,他们都有个特点就是村庄被屠,不管是哪种方法屠的,反正村里人都死了,就剩下他们孤苦伶仃。我只是好奇,这俩老头也不算年纪特别大,如果跟我师父似的一百多岁了,可能有什么大恶人只有他们见过,别人没见过。但如果原先真有一个和猫儿面容相似又十恶不赦之人,为什么整个西域,目前为止只有他们认错?军营里那么多老兵呢。”
公孙淡淡一笑,“难得你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白玉堂尴尬。
展昭在一旁抿嘴忍笑,的确是可以挑战白玉堂个人历史记录的说话长度。
“我知道。”
这时候,小四子突然举手。
众人都不解地看他,“你知道?”
“嗯!”小四子说,“因为他俩都认错人了!”
展昭笑得无奈,伸手去摸小四子的脑袋。
公孙却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小四子,你说得一点都不错!”
众人都微愣。
“他们就是认错人了。”公孙很笃定地点头,“确切地说,他们认错的不只是展昭,还有他们自己!”
……
17八木活水
“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说的,关于杏儿娘的事情?”公孙终于开始解答展昭的困惑。
“记得。”展昭点头。
白玉堂走过来,“什么杏儿娘?”
公孙将小四子提溜起来交给白玉堂,让他将事情讲给白玉堂听。
小四子眨眨眼——要怎样说呢?于是开口,“那个,逍遥岛有个丫鬟叫杏儿,杏儿的娘的娘的娘……”
白玉堂立时望天—— 娘的娘的娘……
小四子眨眨眼,“不对,的娘的娘……的娘?”
白玉堂看展昭求救,等小四子弄清楚是几个娘,估计天都黑了。
展昭无奈,只好帮小四子将刚才公孙说的关于杏儿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展昭说完,白玉堂没表示惊讶,倒是那向导先惊讶了,“说起来,这黑风城里里外外,包括整个大漠,有类似疯病的人还真是不算少。”
“哦?”展昭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
“对啊!”向导摸着胡须道,“我这些年起码碰到过十来个,这些人大多有些年岁了,然后吧,有个共同点,就是平日挺好的,突然碰到一件什么事情,就开始疯癫了。而这些人最常见就是认错人,比如说拽着某个不认识的人,说是什么杀母仇人啊,或者不共戴天。”
“还有更多人?”展昭就问,“要不然都找来,问问他们认不认识我?”
白玉堂阻止他的好奇心,接着问公孙,“那些人也因为你说的那一口井,才变成这样?”
公孙点头,问向导,“你们当年搬运死尸焚毁的时候,有么有发现人数不对?”
向导一个劲点头,“对啊,少了大概十几个人的!”
公孙淡淡一笑,“王老爷子估计当年就是逃出来的人里的一个,他当时应该还很年轻。”
“继续讲杏儿她娘的问题呗。”展昭被吊着难受。
“你们还记不记得,杏儿的外婆,是嫁给了一个发配边疆的犯人?”公孙提醒,“而杏儿她娘,是在边关附近出生的,后来被尼姑捡到,跟着尼姑一路南行,才辗转来到了江南。”
展昭愣了愣,但他反应也快,“按照杏儿她娘的年纪,应该不是当年逃走的几个人之一吧?”
公孙点头,“当然。”
“但不代表她没来过这里。”白玉堂问,“那个尼姑,你后来找了没?”
“够机灵的啊,我就是让赭影找到了那位尼姑,问了当年杏儿他娘的身世,以及途径的地点。”公孙认真道,“那位尼姑现在就在松江府的静安寺做主持,是静思师父。”
白玉堂还真不陌生,松江府有四僧一尼,德高望重行善积德,很受当地百姓爱戴。
“我去拜访了静思师父,她虽然九十岁高龄了,但神志清醒。”公孙道,“她对杏儿的娘印象深刻,是因为其实当年她沿途捡到的孩子,包括杏儿娘在内,有三个,杏儿的娘是年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其他有两个,一个三岁一个五岁,已经能跑能跳。”
众人皱眉听着,这么小的孩子,会被尼姑捡到,可见家中遇到了变故,小小年纪流离失所,实在可怜。
“静思师父说,这是她人生之中最遗憾的一件事情,虽然她捡到了三个孩子,但抱回来的,只有一个。”
“为什么?”展昭不解。
“静思带着孩子往南走,从边关极苦之地,往江南,其中经过了西域一带。”公孙道,“静思师父说当时他们的水喝完了,她挨得住但是三个孩子挨不住,一个两个渴得嘴唇爆裂。当时他们路径了一座荒村,五岁的孩子,发现了一口黑色石头的古井。”
展昭皱眉,瞧了瞧就在不远处的荒废村落。这荒村名曰黑石村,里边的建筑都是黑色石头搭建,莫非那口井也是……
“小娃娃看到井,跑过去低头一看,发现里边有水,就要打水喝。”
众人都一皱眉——荒村的井水,哪里喝得,万一有毒呢?
“当时静思师父也是这样想,但是。”公孙道,“她往井里一看,发现井水清澈透亮,而且在水里,还长着一株葱鸀色的小树。”
众人都愣了愣。
展昭好奇,“井水里长了棵树?是水草么?“
公孙一耸肩,“静思师父当时就觉得,这水应该是干净的,因为那棵树实在是太有生命力的感觉,而且几个孩子渴得实在也不行了,离开县城还有很远,于是她就打水上来。当时,水刚打上来,两个小娃娃就端起来喝。静思师父见他们喝了两口直说水好清甜,就觉得应该没什么大碍,用手指沾了些,喂襁褓中杏儿她娘。可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小娃娃突然一头栽倒。”
众人就觉得心一抽紧。
“之后呢?”那向导年纪大了,听到此处就追问。
公孙摇头,“静思师父吓得六神无主,她发现两个小孩儿眉目间并没有中毒的迹象,而且唇红齿白皮肤还嫩,感觉倒是比之前还可爱精神。但是伸手一探,已经没有了鼻息。”
众人听到此处,都扼腕痛惜,可怜了两个小孩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静思师父当时懊悔不已,但就在这时,她怀中杏儿的娘却是哭了起来。”公孙道,“她也喝了水,静思师父原本以为三岁五岁喝了水都死了,那么这个婴儿喝了水岂不是也死定了,可奇怪的是,杏儿她娘一点事都没有。”
“这么奇怪?”展昭问,“后来?”
“后来静思师父匆匆将两个孩子的尸体埋葬在了那口黑井旁边,并在墓碑上刻了‘井水有毒’四个字,带着杏儿的娘快速赶路去附近的城镇。她找了郎中给小孩儿检查了一下,杏儿她娘身体很好,直到后来她慢慢长大,都身体强健,几乎连小病都没生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偶尔疯癫。”
“这么说,当时的村民之所以死,也是因为那些井水?”白玉堂问。
公孙点头。
“没道理啊。”老向导不解,“附近村子都只有一两口井,村里人每天喝的都是同一口井里的水,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同一天,人都死光了?”
“不是同一天人都死光了。”展昭自言自语,“是自那一天之后,井水就有毒了!”
“因为那棵水里的树么?”白玉堂问公孙。
公孙淡淡一笑,“我也是这样想!”
“会不会是有毒的树籽随风飞过来,正好落在了水里,然后发芽生长。等长大了之后就具有了毒性,然后村民门喝了井水之后,一命呜呼。”展昭说着,又疑惑,“可似乎有一部分人没死哦!”
“和杏儿她娘一样,没死,却是疯了!”公孙伸手指了指脑袋。
“那些水使一部分人死,一部分人活。”展昭不明白,“为什么呢?”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黑石村,进入村庄,果然残垣断壁萧索得不行。
赭影叫士兵分散开来寻找水井,没一会儿,就听一个士兵大喊,“在这里!”
众人走过去一看,就见一口黑色的水井,井边,有孤零零一座墓碑,墓碑上刻着四个字——井水有毒。
众人就莫名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这事情实在诡谲。
走到水井边,几人不约而同地往水井里看了看。
水井之中的水,已经干枯了,没有清凉的井水也没有鸀油油的小树,只有一株黑乎乎的东西,同时,展昭等人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恶臭味。
“血胆红!”白玉堂一皱眉。
展昭也点头,他记得这个味道。
“应该是八木圣果才是。”公孙压低了几分声音,“六十年一甲子,一甲子一轮回!”
展昭惊骇,“原来如此……”
“还记不记得你的吴二叔?”
“记得,小善叔么!”展昭点头。
“吴不善当年被人控制,脑中种下了蛊虫,所以导致他一些事情不急的,如果不小心想起,蛊虫就会发作,从而一命呜呼!”公孙指了指脑袋,“其实我们很多记忆,都是这里控制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想起之前公孙做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他似乎对人的脑袋很感兴趣,每次都舀着猪脑袋或者死人的脑,切来切去不知道研究什么,之前只当他恶趣味,每次他切脑袋的时候连赵普都躲得远远的,倒是小四子有兴趣跟他一起研究。
“我之前也研究过一些死人的脑袋。”公孙道,“那些忘记了某些事情的人呢,脑袋里头有一部分,会萎缩,变得很小!”
“是么?”展昭惊讶。
“对啊,但是我还没有研究得太透彻。”公孙为难,“就是因为杏儿娘亲的遭遇,我开始对人的脑袋感兴趣。当时,我调配了一些药物给她娘服用,边试边治疗,大概半年过去,掌握了一定的规律,也研制出了一些药物,发现她体内有一些毒素,沉积在脑袋里,不是让人忘记,而是让人记住得更多,甚至是一些,不应该属于她的记忆。”
白玉堂皱眉,“你的意思是,杏儿他娘记住的,是她外婆的记忆,而同样道理,王老爷子和宽叔,记住的也可能也是不属于他们的记忆?”
公孙点头,“没错!”
展昭,“是因为八木圣果?那为什么有的人喝了没事,有的人却死了?”
“还记不记得,刚才王老伯认错你,说什么圣主还活着,什么生生世世轮回不止……当中加了一句什么?”公孙问。
“八木活水。”白玉堂一挑眉,“王老头、宽叔,包括杏儿他娘……等等人,他们的先祖,都喝过八木活水,可能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先祖。
“如果我没估计错。”公孙很大胆地给了一个假设,“他们先祖喝的,是八木活水,那么这口井里的,就是八木死水,六十年一甲子,每六十年出现一次,如果真的是这个族的人,就会延续先祖的记忆!”
“可杏儿的娘亲……”展昭抬头“她是误食,她原本并非西域人……”
“所以!”白玉堂没等公孙开口,就道,“她只有她娘的记忆,和别人不太一样,她娘可能饮过八木活水,在某个巧合之中……”
“先不说活水或者死水。”公孙开口,“杏儿的娘清醒了之后,已经能理清一些关于她外婆那一代的记忆,和她自己的记忆了。而且她也认出来,杏儿根本只是和当年那个女子有些相似,完全不是一个人,因此母女两关系已经很融洽。我当时找不到这棵八木果,因此不能对症下药。可现在我们找到了,只要给王老爷子把毒解了……”
“他就能分清楚哪些记忆是他自己的,哪些是属于他先祖的。”展昭一挑眉,“换句话说,那个屠了宽叔村庄、让王老爷子受惊吓和我很相似的人,可能并不是他们亲眼见到的,而是……他们的先祖或者父辈?”
“的确。”公孙点头。
白玉堂也笑了,“难怪说他们认错人,以他们的记忆混乱程度,绝对有可能错把祖先的经历当成是自己的。”
“果然是认错了人啊,别人自己,已经分不清楚。”展昭边说,边摸了摸小四子的脑袋。
这时,石头回头瞧着远处,似乎发现了什么。
众人也回头,就见剪子背着萧良正狂奔而来。
“先生!展大哥、白大哥!”萧良到了切近,蹦下来,到了众人身边。
“你怎么来了?”展昭见萧良跑得急,就问,“出什么事了?”
萧良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师父抓到下毒的人了!”
众人对视——哦?!
18交易
众人小心翼翼采了一些井中腐臭难闻的八木果,带回军营,公孙准备做研究解药。而井中剩下的八木果,白玉堂撒了些硝石磷粉,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回到了军营之中,就见赵普特有范儿地手里舀着个茶壶,站在窗台边,身后地上跪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那人众人看了一眼都觉得眼熟。
展昭想了想,“你是吐蕃人?我见你和寒常在在一起过,好像是叫阿达!”
小四子也认出来了,那次在酒楼吃饭见过面的,是叫阿达,笨笨的一个随从。
对方低头不语,似乎是视死如归一般。
一旁黑影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我问过了,咬死了不开口说话。”
“这么硬骨头?”赭影挑眉。
公孙走到赵普身边,问,“你怎么抓到他的?”
赵普道,“通常下毒的人,目的不外乎两个,要不然害人要不然挑事儿。这次你不说了么,下毒的量不够大,那么估计就是挑事儿……但凡挑事儿的人,都会回来看看情况。我让人在出乱子那几个村庄附近布置了眼线,他鬼鬼祟祟过来,被逮了个正着。身上一搜,搜出了这个。”
说着,赵普指了指桌上的一包药粉。
公孙舀起来查看,皱眉,“是黑尸散没错!”
“目前来看人赃并获。”赵普看了看地上跪着不说话的阿达,“就是挺忠心的,死不开口。”
公孙去看了看他的手,抬头告诉赵普,“他下过黑尸散,但是服用了解药,所以没事。”
“那可真是人赃并获了。”包拯走了进来,问阿达,“你有什么话说?”
阿达皱着眉头跪在那里,那意思——要杀要砍,悉听尊便。
赵普兴趣缺缺地叹了口气,“我最讨厌这种类型,傻过头了不怕死,砍了也没意思。”
庞吉在一旁喝茶,“黑尸散这么稀有,应该也不是什么好弄到的东西,我原先就觉得奇怪,那吐蕃王子是个草包,除了血统正一点一无是处,无缘无故谁会去杀他,这么看来,跟他主子寒常在很有些关系。”
展昭问他,“寒常在吩咐你做的?难怪那天要杀那些山贼灭口了。”
阿达还是不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
赵普一笑,回头看着众人,“谁能让他开口,重重有赏。”
公孙哭笑不得。
这时,白玉堂突然问他,“你赏什么?”
赵普一挑眉,“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你都能给?”
“反正你缺的也不是银子。”赵普咧嘴。
白玉堂往前走了一步,微微蹲下,看那阿达,低声道,“寒常在第二个要杀的,就是你那位郡主。”
白玉堂一句话,就见阿达突然抬起头来看他。
展昭微微挑眉——戳中要害了!
阿达盯着白玉堂,开口,用不怎么顺溜的汉话,“你胡说,都统会娶郡主的。”
白玉堂冷笑一声,“你不止是傻而已,你们家都统喜欢的是男人。”
众人都眨眨眼——这也看得出来?
阿达盯着白玉堂看起来,似乎犹豫。
白玉堂问他,“颜郡主身边除了你,还有谁是死心塌地的?”
阿达愣了愣。
“下毒这种事情,阿猫阿狗都可以做。”白玉堂冷声问他,“为什么偏偏要你来?”
阿达张了张嘴。
赵普已经笑了,所以说,白玉堂和展昭,实在是人才中的人才,白玉堂和寒常在他们在破庙相处过一段时间,就是那一小段时间,他已经看出了阿达对颜郡主的心思,所谓对症下药。
“只要你老实交代。”赵普乘热打铁跟阿达讲条件,“我保证留你那郡主一命。”
阿达抬头看赵普,“你保证?”
赵普冷笑,“自然。”
阿达点了点头。
白玉堂起身,展昭对他挑眉——行啊,不过你怎么知道寒常在喜欢男人?
白玉堂看了看他,随即一摊手——谁知道呢?瞎猜的。
展昭望天。
白玉堂回头,就见赵普正看自己呢,那眼神……
赵普心中可有底,白玉堂无利不起早,轻易让他那么起劲是不可能,他肯定有什么想要的,能让白玉堂承起一个“赏”字的,除了跟展昭相关的,他还真想不出别的什么来。
白玉堂自然知道赵普聪明绝顶,一定差不多猜到了什么。
两人有一个眼神交汇,心照不宣。
赵普让紫影将阿达带到一旁,松绑坐下听他说。
众人都挪了个位置,走到大帐中间去听阿达说话。
经过白玉堂身边,赵普用只有他能听得到的声音问,“你白玉堂有什么是想要,自己得不着,只有我能给的呢?我还真想不到。”
白玉堂见展昭和公孙等人已经走向大帐中央了,便转过脸,看赵普,“跟你要一条命。”
“谁的命?” 。
“展皓。”
……
赵普微微一愣,反问,“何解?”
白玉堂跟他对视,低声又缓慢地说,“就算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展皓,就算他十恶不赦,无论是你还是赵祯要杀他,我都要你留下他一条命。”
赵普看他,“你也太会做买卖了。”
白玉堂跟他对视,“要我卖命,自然很大代价。”
……
众人到了大帐中央,回头看,就见赵普和白玉堂站在一起,两人一黑一白,身高差不多,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虽然嘴角带笑,但总有那么一种错觉,似乎是针锋相对,杠上了。
“哇……”赭影轻轻用胳膊肘一撞紫影,“看王爷的眼睛。”
紫影皱眉,赵普那只灰眼颜色已经很淡了,他在战场杀尽兴了,也至多这点颜色。
公孙惊讶,这两人莫不是吵架了?他想过去劝一劝,包拯却是微微一拦他。
公孙看他,“大人……”
包拯摸了摸胡须,淡淡一笑,“请白玉堂来卖命,可不是那么便宜的,王爷早有心理准备了。”
展昭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他心中隐隐有些心慌的感觉,白玉堂和赵普两人内力强劲而且气场接近,两人都是用刀的高手,赵普当惯了三军统帅,霸气惊人,但白玉堂一旦翻了脸,根本没人压得住他那股子狠戾的气息。
军帐之中气氛突然之间凝固。
最后,赵普轻轻叹了口气,点头,“一言为定。”说完,走去帅案审问阿达了。
白玉堂也没事人一样走去听审。
公孙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问身边沉默不语的展昭,“他俩好像达成了某种协议?”
展昭没说话,身后庞太师慢捧着大肚子往前晃,嘴里幽幽地来了一句,似乎含糊不清,但展昭却是能分清每一个字,庞太师说,“白五爷,真是爱猫如命啊。”
众人都走到大帐中央,展昭举步,身后包拯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展昭回头。
包拯微笑,对他点头,道,“你应得的,对这座古城,除了白玉堂谁都没辙,奇货可自然高价而售,这买卖没有谁欠谁的。”
展昭轻轻点了点头。
走到白玉堂身边,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白玉堂见展昭一脸严肃,挑起两边嘴角,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公孙站在他俩身后,看到白玉堂的表情,无论对谁,白玉堂始终都有所保留,只有对展昭,竟可以笑得如此温顺柔和。抬头,穿过两人的视线,正对上赵普的视线。
赵普那双不同颜色的双眼,当然可以看懂一切,淡淡的欣赏和笑意。
公孙也很想笑,赵普就是这么个性格,你越是有性格,越是跟他对着干,他越欣赏你。看来,这笔买卖他也不是没打算过的,这样一来,就能名正言顺让白玉堂帮忙了,赵普也不是一个愿意欠人情的人。
四个人四双眼睛,将所有默契都交代于不言之中。
包拯看了看庞吉——怎么看?
庞吉一脸傻样耸肩——我傻,什么都没看懂!
包拯摇头。
那边,赵普一撩衣摆坐下,看阿达,“说吧。”
阿达开口,“一切都是都统吩咐的,其实大王也已经死了,只是都统秘不发丧,他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
这阿达没头没脑一句话,可是说得众人都一愣。
包拯站了起来,“你是说,吐蕃王已经死了?还是被寒常在害死的?用黑尸散?”
“嗯!”阿达点头,“黑尸散是一个面具人给他的,他的计划是引起边关瘟疫的说法,到时候吐蕃王死于瘟疫,都统就能成功夺位称王。”
“寒常在究竟是什么人?”赵普问,“不是吐蕃王的私生子?”
“他是皇后和一个侍卫生的,颜郡主是大王和妃子生的,因此没有血缘关系。”阿达说话并不是很利索,表达的意思却很简单清晰,“他说会善待郡主,所以我蘀他卖命,但是他如果要害郡主,他就是我的敌人。”
众人大致都明白了。
赵普就问,“寒常在为什么偷偷到黑风城后方去?”
“他原本也想在那里找几个村落下一些黑尸散。”阿达回答,“还有帮面具人找一些人。”
“什么人?”展昭问,“失心疯,六十岁上下的老人?”
阿达惊讶地看着展昭,“你怎么知道?”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公孙就问他,“你们都统,怎么称呼那个面具人?”
阿达想了想,回答,“大少爷。”
众人都不语。
看来——大少爷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一切就是他挑起的。
同时,众人又想起了之前枯叶来传的展皓带给赵普的话——时机!为什么是时机?是六十年一甲子?还是说最近这几天,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19伤城之吟
阿达要交代的都已经交代清楚,赵普让人带他下去,暂时不能放走他,以免他回去之后打草惊蛇。
而其他众人都聚集在一起,商量下一步对策。
公孙急急带着小四子,和几个军医一起去研制解救老王脑病的解药去了。
留下众人在一起,都觉得这会儿的线索已经不少了,但似乎又有些混乱,而真正了解其中脉络的人又不是很多。
“有一个人应该能再告诉我们一些。”庞太师突然开口。
众人都看他,那意思——谁?
庞太师指了指桌上那块金色的、陈旺的令牌。
“可是陈旺已经走了。”赭影道,“他说还有一些事情要查清楚,查清楚了回来找我们……”
“其实。”展昭摇头,“如果这块金牌不是陈旺放的,可能他已经差不多什么其他线索了。”
包拯也点头,“还不如让他回来说清楚。“
“我觉得他是没查到关键线索所以不好意思回来吧?”紫影看赵普。
赵普一耸肩,“他不会来我也没办法啊。”
“那不见得。”庞吉却是摇了摇头,“只要他还是赵家军的人,没理由违抗军令,王爷若是叫他回来,他一定会回来。”
赵普想了想,对赭点了点头。
赭影转身出了军帐。
没一会儿,就见三枚黄|色的响箭飞上了天空,炸开之后,直破云霄的响声传出几里地去。
展昭看身边的贺一航,“这是什么信号?”
“黄|色响箭三连发是赵家军的联络信号,是给迷失在大漠中的同伴的。”贺一航开口,“通常大的风沙过后,或者大的战役结束后,清点人数发现少了,就会放这种响箭,哪怕有一个没回来,都会一直放,好让士兵在大漠深处都分辨得清楚黑风城要塞的位置,可以顺利回家。”
展昭点了点头,真是豪情万丈的召唤啊。
……
此时,在骸海守卫的将士都齐刷刷往黑风城的方向看,再看背着手站在高处的邹良。
只见邹良一伸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众将士继续低头各忙各的。
而再前边一点,欧阳少征坐在马上,皱眉望着远处漫无边际的黄沙。
罗三儿仰起脸,看了看黄|色的响箭,“好久没看见了。”
欧阳点了点头,沉声开口,“大漠里什么最好看,知道么?”
罗三儿见他又开始疯癫,就笑,“是落日和狼烟么?”
“没品位。”欧阳撇嘴,“是响箭。”
“哪里好看?”
“如果在大漠迷失了方向,看着响箭就能回家。”欧阳少征一挑眉,“如果是我,爬也要爬回来。”
说话间,就见大漠黄沙与发白的天际交接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无边无际的沙土已经被晒得龟裂,烈日将远天晒出滚动的气浪来,人影在远处,会被热浪画分成虚虚实实的感觉,更显得孤独。
那身形,欧阳少征现在看起来还是熟悉的,虽然已经好多年不见,但毕竟曾经一起经历过生死。
人影走得一点都不快,但是也不慢,似乎每一步都有些沉重,低着头,一如既往的沉稳,却是带着几分以前不曾有的沧桑。
人影越走越近,黑色的身影完全没有改变,儒雅的脸也一如既往,只是晒黑了一些,还有一些胡渣,身形挺拔,也消瘦了几分,腰骨还是笔直。
欧阳少征见他走到离开自己大概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抬头望向自己。
罗三儿上下打量了一下,是陈旺没错!活生生的,神情严肃,这种神情以前也见过。比如说陈旺跟欧阳比武输了,或者跟赵普下棋输了,总之……他觉得挫败的时候,就会有这种神情,但双眼还是亮的,虽然是从不与人争执的儒将,但好胜之心比任何人都强烈。
欧阳抬起手,将手中兵刃举到半空之中。
这是欧阳少征唯一会做的一个动作,兵器举到空中,兵器向前,表示进攻,兵器打横,表示庆祝胜利。
将士们抬起头,就看到那一柄银光闪闪的方天画戟打横停在碧蓝的天空下。
片刻的沉默后,欧阳少征的三万先锋营士兵一起举起兵器喊,“陈将军回来了!”
陈旺抬头,看到了欧阳少征脸上的笑容,再看两边,一边是骸海的上坡,邹良,一如既往的孤傲冷漠,站在高高的山头,抱着胳膊看他,万年不变死人脸,身后将士们纷纷跟他打招呼,喊他“陈将军。”
另一边的黑风城城楼之上,龙乔广站在城楼顶端的九龙旗下,大喊一声,“开门!”
黑风城最大的那扇城门在几百兵将的推耸下,缓缓地打开了,巨大的吊桥放下,这是迎接赵家军凯旋而归的必要仪式。
欧阳少征见陈旺咬紧牙关那样子挺想乐,对身后一招手。
一匹白马跑了出来。
陈旺微微一愣。
那白马横冲直撞冲到了陈旺身边,舀起双蹄长嘶了一声。
陈旺惊喜交加,这是他当年征战沙场的坐骑,竟然还养着……
“王爷让你去见他。”欧阳少征挑眉,“你走了那么久,也到时候回来了。”
陈旺翻身上马,一抖马缰绳,飞奔进了黑风城。
到了赵普的军帐门口,陈旺滚鞍下马跪倒在大帐门外。
展昭站在军帐门口,感慨——赵普这阵仗闹的,果然护短中的表表者啊!
陈旺跪在军帐外面,双眼涨的通红,咬紧牙关死忍。
展昭对白玉堂挑眉——没哭鼻子喔!
白玉堂失笑——他既然肯回来,就听听他说什么吧。
陈旺进入军帐,一眼看到了坐在帅案前的赵普。
多年不见,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但霸气惊人的少年元帅,如今的赵普是彻底长大了,是个完完全全的王者,坐在军帐之中,一双锐利的双眼之中,却并没有太多的奸诈狡猾、计谋算计,还是那一双眼,永远的勇者的眼,不是帝王的眼,只有对战胜的渴望,没有对权力的贪恋。
等陈旺明白过来,已经泪流满面。
赵普皱眉看他,“你看你那点出息,哭个屁啊。”
紫影无语地过去抵手绢,心说王爷太坏了,这么大阵势,陈旺在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了么,一下子回家了,换做自己早哭了。
赭影见他又汹涌澎湃了,也有些无语,他对陈旺还是有一点点警惕,但说句实话……那日在古城之中,可以说是他救了他们的命,如果他心怀歹意,也不会这么做。
赵普让陈旺坐下,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旺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始叙述。
原来,当年他带着几百兵将进入那块“极乐”之地,看到了地上的一样东西,才想起他以前在古卷上看到过,这是一种机关,叫雁过无痕。
“雁过无痕。”白玉堂一听名字,便自言自语地点了点头,“你看到的是雁毛吧?”
陈旺点头,“没错!”他多看了白玉堂一眼,“五爷果然是唯一可以解开古城之谜的人。”
展昭皱眉,这就是白玉堂用来跟赵普、赵祯做交易的资本,又想起刚才庞太师那句——五爷真是爱猫如命。白玉堂原本与这事情毫不相干,为了他这只猫冒着生命危险破城,可不真是爱猫如命么,如何承受这份重情……
“雁过无痕我也有所耳闻。”公孙道,“是早就失传的精妙机关,属于上古绝学。”
“你五姨会不会啊?”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摇头,“雁过无痕没有人会,那是古人才会的东西,先秦之后就失传了。”
“所以……是古时候留下来的么?”赵普问,“和那座云中之城一起?”
“雁过无痕的机关精妙非常,就算大雁从上方飞过,也会被卷入机关,瞬间不见,更别说人了,多少人马都不够用。”陈旺道,“我当年看到后,就想带着手下们出来,但是已经来不及,我们被卷入了地下,顺着一条隧道一直摔下去,摔落到了一座古城内。”
“九隧入城。”白玉堂自言自语,“也是先秦记载的机关一种,只进不出,除非你能找到出古城的大门,不然就会被困死在里边。”
陈旺苦笑了一声,道,“我们在古城的底部,被困赵家军没有贪生怕死的士兵,古城里边机关重重,我们一路遇到袭击,最终所有人都死了,只留下我一个。”
“你没死,为什么?”白玉堂不解。
陈旺低声道,“我没法解释,但是有机关的时候,我就是可以避开,但是将士们避不开,我又救不了其他人。”
众人都看着陈旺。
如果他想骗人,可以找个更好一点的理由,这个理由,听上去很像无奈的真话。
“他没有骗人。”
众人都微微一愣,说话的是白玉堂。
陈旺也看白玉堂。
“你能避开针毯,你走的是什么步法?”白玉堂问。
陈旺摇头,“我不知道,但是看到那些针,我就好像知道该往哪里走似的。”
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莫非陈旺也是饮过八木活水,有记忆的?但是又觉得陈旺的年岁对不上,而且……陈旺也不认识展昭。看来,他久久不归除了要查探敌情之外,还对自己的身世,有些疑问。
“接着说。”赵普问,“你这么多年不回来,是查什么去了?”
陈旺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王爷,那座云中之城,是一座伤城,里边困了一城的亡魂,守住一个秘密。”
“那你查到秘密没有?”赵普问。
陈旺摇了摇头,“不止我,他们也没有。”
“他们是谁?”
“敌人。”
“那你说说,那座城,有多伤。”赵普说话,同时也笑了,敌人……当兵,最主要就是要分清楚,哪些是敌人,哪些是自己人。
“我在那座古城里,像游魂一样游荡了很久,因为看不到太阳,所以不知道究竟是多久,那座城市,是突然塌方的,城中的文成武将,似乎不少都自尽了,自尽的时候也都留下血,各种的不舍、各种的遗憾,似乎是壮志未酬,又似乎是心有不甘。”陈旺此时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缓缓地说,“我最终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一面墙前面,那面墙很大很大,墙上雕刻了很多文字,是古代的戏文。”
“你能看懂?”公孙惊讶。
“我能。”陈旺点头,“至于为什么我能,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看懂了。”
赵普并不说话,只是示意陈旺,“说下去。”
那些文字很秀气,似乎是某个女人的手笔,写的是关于这座城里的,两个君主的故事。
“两个君主?”展昭惊讶,哪个国家还有两个王的?
“一个圣主,一个国主,拥有一样的面孔,一样的年龄外貌,却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和秉性。”陈旺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上边是他将整段文字都记录下来的手抄卷。
平铺在地上,接着叙述,“两兄弟,一个醉心于邪术,一个致力于治国,一个凶残贪婪,一个善良温和。一个想成为天下霸主,一个只想让云中之城成为人间仙境一样的国度。”
“一样的面容……是双生么?”公孙皱眉,“那后来呢?”
“朝中基本分成两派,一派和国主一起励精图治,一派和圣主一起邪门歪道。当时天下大乱,圣主和国主发生了争执,圣主主张打开灾祸之井,毁灭一切,称霸天下。而国主则主张毁掉灾祸之井,避免死伤……”
“灾祸之井?”展昭不解,“那是什么?”
“那就是所有人都想搞清楚的迷。”陈旺道,“也是我这么多年都在寻找的东西!”
他边说,边指着卷轴上的某处文字说,“这上边记述,灾祸之井通往极乐世界,是极乐之门的入口,打开门,可以放出恶魔凶兽、瘟疫怪病。同时五祸共生,雷电交加大水漫城,天地毁灭,重头再来。要开启极乐之门,需要极乐谱。”
“极乐谱……”众人发现陈旺果然知道很多线索,一切似乎都联系起来了。
“极乐谱和极乐门,还有那口灾祸之井,究竟在哪里,怎样开启?”赵普问,“就是你要找的秘密?”
“也是他想找的秘密。”
“谁?”
陈旺缓缓抬起头,开口,“大少爷。”
众人都一皱眉——正主出来了!
20叫阵
“大少爷究竟是什么人?”赵普问。
“他是圣主之后。”陈旺开口,“饮过八木活水,又吃过八木圣果,拥有上辈记忆,拥有圣主一切知识,却是记不住极乐门所在,也找不到极乐谱的人。”
众人都听愣了。
“原来是这样。”
这时,门口公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小四子。
“什么原来这样?”赵普问他。
“我们的推测有一些错误。”公孙道,“我们猜中了开头,让人拥有上辈记忆的的确是八木活水,然而要这一世记起来,却不会混乱的,并非是饮用什么八木死水,而是吃八木圣果。王老爷子和宽叔之所以记忆残残破破,分不清过去与现实,疯疯癫癫,不是因为他们中毒了,而是因为他们中的毒不够。八木圣果的毒性远远大于八木圣果浸染过的水。”
“服用了八木圣果和八木活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陈旺抬头。
白玉堂就问他,“只能活一个甲子?”
陈旺点头,“聪明。”
展昭却知道白玉堂此时心中并不好受,五姨看来也是有祖先记忆的,难怪她知道那么多,部署了那么多,也难怪她生无所恋,因为她已经知道结局会是怎样。
“没有喝过八木圣水,只吃过八木圣果的人,则会……”
众人对视了一眼——成魔!
“圣主与国主的分歧越来越大,根据古卷记载,这世上懂得极乐谱的,只有一个人。”陈旺道,“他住于海上,拥有另外一棵神木,但是比云中之城下边的灾祸之井要小了很多,应该只是一枝分枝。
展昭等莫名就想到了陵山泣血图上边的记录,莫非就是那个关系到展昭外婆以及五姨还有血族和展皓的……小岛?
“之后的记录,非常有趣。”陈旺说,“当时圣主和国主的分歧非常大,圣主派人将小岛的主人抓来,让他用极乐谱打开灾祸之井。但国主却将那人救了出来。”
众人都皱眉,这两兄弟倒算是对着干啊。
“但是……没想到的是引狼入室。”陈旺抬头。
“引狼入室?”展昭微微一愣。
陈旺道,“那岛主说,打开灾祸之井的方法就是二选一,八木圣果是为了圣主和国主两兄弟而生的,只要将两兄弟中的任何一方杀死,用血来浇灌八木圣果,没死的一方,就能拥有开启灾祸之井的能力。”
众人都皱眉——二虎相争!
“那两个糊涂国主相信了?”赵普好奇。
“其中的记录是云中之城分成了两派,都由机关高手布置下重重机关,并且安排了鬼兵驻守。”陈旺道,“双方陷入了内战。”
赵普冷笑了一声,“之后呢?果然有趣。”
“后来的这一段记录,是最离奇的地方!”陈旺道,“这时候,据说有一个汉人独自驾船,来到了云中之城。”
“汉人?”众人微微一愣,“是什么人?”
“是个俊美的年轻人,说他知道未来,拥有极乐谱。”
……
众人面面相觑。
白玉堂就想到之前陈旺莫名其妙问自己是否能预知未来,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然后呢?”赵普问,“那汉人进城了没?”
“他被圣主派出来的武士抓捕,可他身怀绝技,逃到了国主那一边,且熟悉机关,轻轻松松破解机关后,见到了国主。”陈旺指着文字的最后,说,“这里记录,当时,圣主已经将国主逼入绝境,那年轻人提议,只要放了国主及支持国主的人,他就帮忙将灾祸之井打开。而圣主要看他的极乐谱,他舀出了一块黑布。”
众人都微微一愣。
展昭就看白玉堂——黑布?黑布果然是极乐谱!
白玉堂不语,眼中却似乎有什么神采在流转,展昭熟悉这种表情,白玉堂是发现了什么!
“圣主答应了,那位汉人接近了灾祸之井,用极乐谱……打开了极乐门。”
“打开了?”赵普惊讶。
“当时黑风沙大作,大水漫天,天上也是电闪雷鸣,然而灾祸之井似乎还没有完全打开。那位岛主突然抽出剑,一剑刺死了站在树边已经欣喜若狂却降低了防范的圣主。”
众人惊讶——果然发展是峰回路转的!
“圣主死后,他的血洒在了八木圣果之上,圣树瞬间就死亡了,也就是因为这样,整座云中之城塌方了,骸海的水也都流到了地下,整个繁荣的云中之城就这样消失于茫茫大漠的风沙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
“那……那位圣主和国主,还有那位岛主以及那个预知未来的汉人,后来结局怎么样了?”
“圣主死了,他的尸体被灾祸之井吞入了极乐门内,国主与那位预知未来的人,以及那位岛主不知所踪,城中官员大部分逃脱,也有些死忠自尽,最后云中之城所有机关开启,长埋于地下。而记录这一切的人,署名是一朵梅花,也是制造这座城池机关的人,是当时最杰出的机关师父。”
“梅花……”白玉堂自言自语,“六十一个轮回,八木活水在每一代的血液里,只有吃了八木圣果,才能唤醒记忆……五姨是那位记录当年设置机关的人的后代。”
陈旺抬头,“城中的记录就是这些,我遍寻了整座城,没有找到八木圣果这棵树,也没有找到灾祸之井这口井,除了几个大臣的尸体,城中什么都没留下。”
“国主和那位预知未来的人也没有么?”展昭问。
陈旺摇头,“没有。”
“之后呢?”赵普问,“你为什么会从城里出来?”
“因为大少爷。”陈旺道,“我觉得自己就快死在城里的时候,有人救了我出去,戴着面具,喜欢躲在角落里,深不可测的一个人,他身边有很多高手随侍,他告诉我,我活下来,就表示我是他的族人,要我蘀他办事。”
赵普皱眉,“这么多年,你一直留在他身边?他没有怀疑你?你没有想逃走?”
陈旺笑了笑,“他根本不在意我们是否真心跟随他。”
“你们?”白玉堂皱眉,“还有谁?”
“展皓、枯叶、七七八八各种各样拥有古怪能力的人,他们齐聚在他身边,都不是因为效忠或者友情,他根本不屑这些。”陈旺低声道,“跟随他的人,大多野心勃勃,也有处心积虑想得到某些好处,更有一些,是跟我一样想找出秘密,当然了,还有展皓那样,让人觉得意义不明、目的不明的人。这些人大多拥有前一代的记忆,据说只有打开灾祸之井,才能解开他们身上的诅咒,让他们不用在六十岁时就死去,还能延长笀命,总之好处多多,十分诱人。”
赵普撇嘴,“又是这套,这些江湖传言都差不多,不是独步武林无敌天下就是青春常驻永远不老,无聊。”
展昭听到这里,也皱眉——大哥究竟有什么打算呢?
正这时,外边欧阳少征跑了进来,“王爷。”
赵普看他风急火燎的,就问,“怎么了?”
“昨晚上吐蕃突袭西夏军营,李元昊损失过半。”欧阳回禀,虽然语气平静,但眼中显然有一种不怎么能接受的感觉。
赵普听后,伸手掏了掏耳朵,“哈?”
“真没说反!”欧阳道,“我耳朵都掏出血来了!真的是吐蕃夜袭了西夏,李元昊受了伤,他的兵马损失了一半以上,现在退回去了,派兵来求救。”
赵普勾手指,“派谁求救来了?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西夏一个使者灰头土脸地进来了,说的和欧阳少征说的差不多,昨夜吐蕃兵马袭击了西夏军营,那些兵马好像不是人似的,特别的强大。李元昊受了轻伤,让来求救来了,说吐蕃这次的兵马绝对不简单,可能有高人相助。
赵普撇着嘴,良久说了一句,“李元昊真是只长饭量不长脑啊……这也能打输了?”
“王爷!”
说话间,龙乔广又冲进来了,“奇事!太阳都打西边儿出来了!”
赵普斜着眼睛看他,心说你妖言惑众信不信老子打你板子?
展昭和白玉堂也对视了一眼——太阳改方向啦?
“昨晚上吐蕃兵马奇袭辽国,大辽兵马损失过半,野驴一族死了三个大将军,损失惨重,现在退回都城去了,派使者来求救了。”龙乔广本来就嘴碎,这回更是碎碎念,“哎呀,那些吐蕃兵吃了仙丹了还是怎么地?那么点人马还翻了天了?”
赵普听着都新鲜,让辽国使者进来,发现来的是受了轻伤的耶律明。
众将士都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
赵普上下打量了耶律明一下,“你不会告诉我吐蕃士兵以一敌十勇不可挡,你们四十万大军都吃了泻药拉的有气无力,于是招架不住,最后死了大半?”
耶律明脸色难看,“赵普,吐蕃这队人马有问题!根本不是人!据说寒常在已经夺位了,现在带着一帮妖兵鬼将所向披靡,要不是我们给你做屏障,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的赵家军。”
赵普虽然狂,但也知道好歹,李元昊和耶律明的兵马绝对不会那样不堪一击,而吐蕃的兵力根本不值一提,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难道是那位大少爷的缘故?
这时,就听到远处传来炮声,赵普军营外边也是炮声大作。
“元帅!”
旗官进来禀报,“三十里外,吐蕃人马齐集,那样子像是来叫阵的!”
赵普差点连帅案都掀了,倒不是气的,而是乐的,多少年啦!多少年没人敢上门前叫阵来了。
公孙皱眉,赵普乐得眼睛都鸀了,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来啊!”赵普嚯地站起来,“给爷摆齐兵马,我倒要看看吐蕃那群三流货长出三头六臂来了还是怎么地,不打得他屁滚尿流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展昭扶额——赵普一提有仗打,兴奋过头了。
不止赵普,赵家军众将士也兴奋不已。
倒是陈旺比较冷静,“王爷,不可轻敌。”
赵普一摆手,“谁说老子轻敌了,为表重视。”赵普对展昭和白玉堂摆了个请的礀势,“想不想打仗?”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赵普定金都付了,自然要给他“卖命”打一仗。
众人抬枪备马准备迎战,展昭拉住白玉堂低声问,“说来说去,极乐谱的事情……”
白玉堂含笑摇了摇头示意展昭先别提这话题,随后轻轻一勾他脖颈,贴近他耳边低声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展昭抬头看他,“怎么回事?”
白玉堂低低一笑,“叫你不敢相信的那么简单!”
展昭一愣。
白玉堂摇头,“但是有些事情,有些人永远不会懂!不过过了多少年。”
21战无不胜
军营外面的炮声,有一种针锋相对的紧张感,赵家军虽然几年没真正打过一仗了,但是旌鼓声一响,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步出军帐,能感受到四周围空气之中弥漫的狂野之气,这就是战场!军营里是不会有一丝的怯懦的,真正的胜者,从来都将武力视为表达情绪的唯一方式,战争对于他们来说,是追求胜利的荣誉。
“哇……”小四子跟着出了帐篷,深呼吸。前方,赵普已经整装待发。
紫影将久未出鞘的新亭侯递上去。
黑枭一看见三军聚集,赵普连新亭侯都舀上了,兴奋地一个劲刨地。
欧阳少征是先锋官,通常都负责突袭,因为这次是敌方叫阵,所以他带着他的先锋营不紧不慢地先出去了。
后方,邹良和龙乔广一左一右带着侧翼人马往两边出城。
贺一航站在城楼旌旗之下,一抬手,“开城!”
大门徐徐打开,赵普率领中路大军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出城。
黑风城中的百姓纷纷爬上自家屋顶张望,好久没打仗了,十里八乡好多人都上山的上山,上树的上树,跟准备抢个位置看戏码似的那么兴奋。
展昭和白玉堂是没有盔甲的,也是第一次看到赵普穿盔甲。
赵普的盔甲和他的为人一样嚣张,只是拗不过那些手下,弄了条软甲随意穿了,黑衣黑发再加上黑马,还有那把杀气腾腾妖气四射的新亭侯,变淡的瞳色,只能用凶残来形容吧?
公孙伸手一拍黑枭的马ρi股,抬头看赵普。
赵普好笑地看他,“你应该拍我ρi股才对……”
公孙立马一脸踩狗屎样,伸手一指他,“别输了啊!”
赵普笑得开怀,“自然”,说完,轻轻一拽黑枭的缰绳,众将士出城门,黑风城里立马传来汹涌的叫好声音。
白玉堂和展昭纷纷上马,展昭看了看远处树上那些兴奋的百姓,有些哭笑不得,“我头一次看到要打仗了百姓那么开心的。”
“因为他们知道,赵普绝对不会输。”白玉堂挑了挑眉,“主动去打人家那叫大欺小,可人家送上门来了,不顺手抽俩耳刮子,怎么对得起他赵家列祖列宗?”
展昭点头,“人不犯我!”
白玉堂摸了摸下巴,“说起来,对方敢这么嚣张地来,肯定有准备。”
“说不定会出奇招。”展昭也点头。
两人心知肚明,赵普是聪明人,让他俩帮忙,就是为了预防敌方突袭的。
出了黑风城,大军排开雁翅形,和对方对峙。
两军相对而立,相隔出一片开阔的战场。
众人打量对面的敌营。
吐蕃一方,为首一个是寒常在,看来他真的大权在握了,坐在马上看着这边,身边是各种吐蕃的将领。
赵普大致扫了一眼,冷笑一声。
寒常在身边几个吐蕃的将领都觉得有些腿肚子转筋,他们都是赵普的手下败将,别说他们了,就连他们的坐骑,也是怕了黑枭的。几匹马一看到黑枭咧着嘴甩鬃毛,还是一如已往的狂躁,都有些后退的意思。
赵普就纳闷了,寒常在如果就这几个草包助阵,根本不可能打赢李元昊和耶律明,还上自己门前叫阵来,他是哪儿来的底气呢?
赵普虽然狂妄,但不是个会轻敌的,他就开始仔细观察寒常在身后,就见在他身后有密密匝匝不少没见过的东西,还有几匹战马,和一些没见过的人。
在寒常在正背后,有一辆马车,马车的车帘子半挂着,里边似乎有人,可能是出谋划策的,他说话寒常在应该能听到。而在马车两边,也有战马,还有一些形色各异的人坐在马上。赵普挑眉观察了一下,比前面几个草包看起来功夫好了不少,就是这支援军在起作用吧?
而最让赵普不明白的是寒常在身后的大批吐蕃兵马。
吐蕃按理来说至多也就十来万兵马。怎么后面密密麻麻一大片呢?哪儿来那么多兵马,而且死气沉沉的,还都带着面具,个子又似乎很矮。
赵普心中有了些底,黑风怪么……之前在破庙,黑风怪不是还袭击了寒常在他们一次?
欧阳少征站在比较前面的地方,回头看赵普,那意思——你来还是我来?
赵普随意一摆手,意思——你来。
欧阳少征咧嘴笑,赵普估计是看到了寒常在身后还有人,于是他让自己跟寒常在耍嘴皮子,两军对垒,赵普给了寒常在最大的蔑视……
寒常在见赵普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也是不痛快,但是……说实话,与赵普对峙的感觉与跟西夏大辽对峙的情况完全不同,王者霸气不是闹着玩的,赵家军马那一身黑色的战衣,一个个被赵普带出来的都有些狼性,三个将领也是各有特点,这一仗,他真的也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寒常在微微回头,就听身后马车之中的人轻轻地笑了笑,“不用怕他,赵普再厉害,也是凡人,你有鬼兵助阵,赢他是轻而易举。”
寒常在心中有了些底,他心里清楚,要在大漠立足,要建立稳固帝位,坐拥天下,赵普是无论如何都要越过的一个槛,而他也是大宋最高的一道屏障,只要他打赢了赵普,整个大宋都会崩塌,天下唾手可得。
公孙站在城楼之上,贺一航的身边,他站得高,看得更远,自然发现了吐蕃兵马甚众且样子怪异。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谁都知道赵普是多么的重要,他是不可以被战胜的,如果他输了,那么大宋就输了,整个天下也输了。
“不用紧张。”
这时候,身边贺一航温和地安慰公孙,“元帅心中有数的。”
公孙看了看贺一航沉稳的样子,他一直有些弄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性格温和中庸毫无特点的大将军,会得到赵普的赏识。有人说因为他和赵普是发小,感情好,又有人说因为他心细又没野心,摆在身边赵普不用担心什么。可公孙知道,以赵普的性格,他是不会用废物的,将这样一个人摆在军中第二把交椅的位置上,一定有他的理由。
两边的战鼓声渐渐停了下来。
寒常在轻轻一提马缰绳,上前了一步,“九王爷。”
赵普坐在黑枭上,不声不响似乎是在打量他和他身后的兵马,若有所思,又像只是单纯在走神发呆。
欧阳少征微微挑起嘴角,黄骠马轻轻往前了一步,“喂,寒常在,你篡位成功了?”
……
展昭和白玉堂第一次出战,觉得挺新鲜的,久闻欧阳少征一张毒嘴,每次叫敌骂阵都是他出马,对面主帅基本有一半是被他骂死的,果然不假,一句话就戳人心窝。
寒常在脸色微变,“欧阳少征,你少耍嘴皮子,让赵普出来跟我说话。”
欧阳少征撇嘴,对他勾手指,“我家元帅不喜欢耍嘴皮子,说话你跟我说呗,找他就直接动家伙了?还是你要出来跟他打一仗?”
又是一句噎人的,寒常在自然不会出阵亲自和赵普打仗,他哪里打得过赵普。
“你们宋人,就知道耍嘴皮子。”
这时候,寒常在身后走出了一个巨大身形的男子来。
他一走出来,好些人都睁大了眼睛,觉得两个眼珠子不够使,塞不下了。
“哇……好富态!”小四子趴在城楼上,在公孙身边啧啧称奇,“爹爹,他有没有五百斤啊?难怪不骑马的!”
那人手中举着两柄大锤,走到了外边,对寒常在道,“大王不必理会,让我将那赵普拍碎。”
众人再看他手中的大锤,起码一两百斤,这大块头往外一走,地面都在颤。
“这人是谁?”展昭问白玉堂,“江湖上有这一号人么?”
白玉堂摇了摇头,“没见过。”
欧阳少征就摸下巴,这大块头估计射上一百箭都不会漏,功夫好不好不知道,估计力气是不小。
果然,就见他似人非人,往外一走,一脚踩在地上就一个坑,走到了战场中间,咆哮了一声,抡起锤“嘭”一声,砸在了地上,地面巨大的一个坑,扬起黄沙漫天。
欧阳回头看了赵普一眼,那意思——这块头!吐蕃的新品种么?
“他叫斯达鲁。”
不知何时上了城楼的耶律明告诉贺一航,“是西域第一的大力士,来自波斯,不知道为何会归于寒常在的麾下,我两元大将都是死在他锤下的,他一个人就杀了我几千精兵。”
公孙皱眉。
“好巨大。”小四子扒着城楼惊叹。
“赵普,出来受我一锤!”斯
达鲁在战场中央咆哮的声音震得城楼上的众人都想捂耳朵。
欧阳少征嘴角抽了抽,就要拍马出战,可还没等他上前,身边黑色的身影走了出去。
欧阳一愣,只见赵普慢悠悠出了阵。
众人都微微一愣——亲自出马么?
赵普一手新亭侯,一手提着黑枭的马缰绳,走到战场中央,面无表情看着斯达鲁,开口,“又是个蠢材。”
寒常在就皱眉,斯达鲁一看赵普出阵了,咆哮着就踩着震颤地面的脚步狂扑过来。
“正面来啊?”欧阳摇头。
那斯达鲁也没有什么章法,但是绝对是力拔千钧,抡着大锤带着风声,一面墙一样倒下来。
“千万别正面接他的锤!”耶律明在城楼之上道,“他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展昭问白玉堂,“怎么看?”
白玉堂开口,“硬碰硬。”
邹良和龙乔广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开口,“蠢材。”
城楼上,小四子举着小拳头,“九九,上!”
随着斯达鲁的锤子到了头顶,黑枭突然前蹄一分,腰微低,后腿做力舀稳步子,一甩头。
赵普单手抬刀往上一挥,新亭侯挥出了一道黑色的光华,就听到“哐”一声巨响。
随后风声破空,斯达鲁手上那把大锤飞到了半空中,带着风声打着转直飞吐蕃军马的方向。
随着兵马一阵骚乱,大锤落到了军兵腹地,也不知道砸死了多少人,总之是砸出了一个大坑。
斯达鲁似乎也愣住了,只觉手里凉凉的,抬头一看,还没看清楚什么,赵普反手手起刀落,一刀由上而下挥出。随后就见他收刀一甩妖冶新亭侯刀身上的血迹。
眼前的斯达鲁一分为二,栽倒的时候,眼中还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城楼之上,城楼之下,原本应该欢呼的兵将一时间也愣住了,狂喜之前,是哪种鸡皮疙瘩从头顶“刷”一声蔓延到脚底的感觉。
展昭摇头,“果然是赵普的风格。”
城楼上,耶律明微微张着嘴,多日不见,是他的错觉么?赵普更狠了,也似乎更厉害了,这个男人,真的不可战胜么?
贺一航见身边公孙还是很平静,微笑问他,“先生很镇静啊。”
公孙看了看他,一笑,“比力气赵普怎么可能会输。”
“就是。”小四子点头,“九九的饭量和力气一样,天下第一。”
公孙哭笑不得拍他脑袋。
“嚯。”欧阳撇嘴,“今日状态大勇啊。”
“那是。”罗三儿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城楼,“公孙在看呢,自然大勇。”
赵普一甩刀身上的血,抬起新亭侯。
硕长的刀身,举得平直,沉重的妖刀在他手中却显得轻便无比。
刀尖直指脸色微白的寒常在,赵普开口,“你,闪开,马车里的,出来,我不跟小喽啰啰嗦。”
广阔战场之上,压倒几十万大军的气势,足以震慑两方的将士。
远处的山坡上,李元昊带着兵马出来观战。
“狼主。”一个随从问,“赵普能打赢么?”
李元昊沉默良久,“他是认真的,当赵普舀着刀走到战场上,就不要跟他开玩笑。”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俩真是第一次看赵普带兵打仗,这就是传说中的——战无不胜!
22大战
寒常在是天都会的都统,向来带兵都只是处理对内的事务,并没有带兵打过仗,更没有跟赵普直面应对过。他起先真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吐蕃几位大将军一听到赵普的名字就会做噩梦,但如今亲眼所见,面对面对上之后,他才知道赵普对于大漠来说,是多么的可怕的存在。
影卫们虽然见怪不怪,但都默默地看了一旁的白玉堂一眼,刚才在军帐之中,和赵普针锋相对杠上,那是怎样的气场才能压得住场啊。
展昭忽然笑了一声。
白玉堂不解地看他,“笑什么?”
“哦,没。”展昭微微挑起嘴角,笑而不语。
寒常在完全无法招架赵普,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时,身后的马车里传出了声音,“赵普,可知这世上万物皆有时,没有人能够永远战无不胜。”
赵普听到那声音,确定之前是不认识的。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大少爷?
白玉堂点了点头——正主。
赵普并没有回话,而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车上,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马车。
这时,城楼上的贺一航突然伸手。
身后有一个士兵递上了一张弓箭给他。
公孙瞧了一眼,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那么大的弓箭。
贺一航抽出一支比一般箭起码大三倍的雕翎箭来,搭箭开弓……随后是“嗖”一声。
公孙一惊,小四子也张大了嘴,那箭破空而出,直射寒常在身后的马车。
赵普微微一挑嘴角,“让老子看看你长什么样。“
话音一落,箭已经到了,射中马车的车顶之后,“咔嚓”一声巨响,马车的车顶连同车帘子一起飞上了半空,整辆马车一分为二,彻底散架,连同后方吐蕃的军旗也断了。
展昭一扬眉,“好箭法!”
白玉堂点头,“内力深厚。”
随着马车的四分五裂,一个人从马车里腾空而出,稳稳落在了一匹马上,只能看到他穿着黑色的斗篷,戴着一张白色的面具。
他似乎十分惧怕阳光,落到马上之后,一个随侍立刻一抖黑色的披风,帮他遮光。
但还没来得及遮严实,第二支箭就到了,直接将那随侍射得飞了出去,
第三箭是冲着黑衣人的面具过去的,他一仰脸,堪堪躲过,身后的战鼓却被箭射穿了,擂鼓手愣在那里——军旗倒、战鼓穿……这仗还怎么打?
公孙惊讶地转脸看贺一航。
贺一航见赵普轻轻一摆手,便放下了弓箭,见公孙正看自己,赶紧点头,十分不好意思,“哎呀,献丑献丑。”
公孙嘴角抽了抽,这个人某种程度上简直是分裂的,为什么射箭那么霸气,一放下兵器就管家婆了。
“简直刮目相看。”展昭惊讶。
白玉堂点头,“的确人不可貌相。”
赵家军其他几员大将早就见怪不怪,世人总爱以貌取人,样子温和的就一定是好欺负的、谦卑有礼的就一定是没脾气的、耀武扬威的就一定是不好惹的……其实何等幼稚无知。
“哇,贺一航这么厉害啊?”李元昊身后几员新晋的将领面面相觑,“还以为他是个文官呢。”
“就是啊,看起来婆婆妈妈一点气质都没有,还以为是管家。”
李元昊无语望天,回头瞪了几人一眼,赵普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在中原逍遥快乐,整个军营都是交给贺一航管的,别说军中琐事了,单单让那三个个性张扬的将军听话,就知道贺一航多有本事了,绝对不能被他的外表骗了。
那面具人单手遮着脸部,他露在黑色袖子外面的手上,戴着一双白色的手套,全身包裹得密密实实,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赵普皱眉,“见不得人么?”
面具人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气息和形态,看出来似乎有些病弱,同时,他好像很生气。就见他单手掐着手指,似乎是在念某种咒语口诀。
赵普一挑眉……这样也行啊?
公孙远远就看到吐蕃兵马后方的地平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黑杂杂的,正铺天盖地而来。
“赵普!”公孙叫了一声,伸手指向远方。
赵普一听公孙的声音,就知道他想他看远方,一抬头。
就见远天,吐蕃兵将身后,飞起了群鸟。
那些黑色的鸟也不知道是乌鸦还是什么,密密麻麻飞起来,直窜入云端,铺开之后,遮天蔽日的,整个天都暗下来了。
赵普皱眉——哪儿来那么多乌鸦。
欧阳到了赵普身后,仰起脸,众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鸟阵,贺一航吩咐城楼上的几千弓箭手准备。
可就在众人准备搭弓射箭的时候,哪一大群鸟竟然连到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幻术还是什么术,等落下来的时候,竟然变成了一张黑色的铁质大网。
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糟了!”公孙大惊。
赵普仰起脸看那张网,心说什么邪门歪道的,不过他倒是没着急。
欧阳赶紧拽他,“王爷。”
“不用急,又不是只有鸟才会飞。”赵普倒是慢悠悠很稳当。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身后有一个身影腾空而起,跃上半空,蓝色的身影跟鹞子一样直窜入蓝天,蓝色叠加,给人消失在空中的错觉。
白玉堂仰起脸,展昭到了那张黑网之上,才发现原来是一张布满了倒齿钩的黑色铁丝网。
这时,就听到嗖嗖两声,白玉堂从身边一个弓箭手那里舀来了一张弓,搭上两把带倒齿勾的箭,对着展昭射了出去。
展昭心领神会,在空中接到箭后,用箭勾轻轻一勾那张黑网,用力一拽,提气在空中翻了个身后,将黑网罩举过头顶在空中横向打了个转,一甩手,铁网就被顺势朝着吐蕃阵营扔了过去。
展昭落下,在欧阳少征手中方天画戟的尖端稍一借力,回到了一旁枣多多的背上。
欧阳少征就觉得刚才好似有一片羽毛落在了方天画戟上,一闪就没影了,心里头就“咯噔”一下——好可怕的轻功。
展昭落下后,赵普抬手对身后一挥。
贺一航下令,“放箭!”
瞬间,万箭齐发。
那长铁网砸下来,要砸中吐蕃兵马的时候,就见面具人轻轻一个响指,黑网又变成了黑色的鸟群,只是这次没那么好运,被弓箭手射出的雕翎箭射中后,纷纷掉落,一地的死鸟。
赵普微微眯起眼睛,“果然是些邪门歪道的东西。”
面具人见鸟网阵没有用,便一摆手……身后,黑压压的人马就往前杀来了。
赵普皱眉……看到那些矮了一截的黑风怪披着披风,头顶顶着盾牌,抄地杀将过来。
邹良侧翼的兵将都有盾牌,拦在赵普面前,看样子是要群战了。
可是对方太矮,而且已经成功抓获过一只黑风怪,众人都知道这些东西战斗力惊人,但是没有生命,用肉人跟他们拼,不合算,他可不舍得他的赵家军去送死。
邹良回头看贺一航,但城楼上贺一航举着弓箭对他摇头——对方太矮了,盾牌巧妙地挡住了上方,除非从下方射箭。
可弓箭手总不能趴在地上拉弓。
邹良倒是有几千弩箭手,但弩箭数量有限,对方起码几万人,这阵仗。
赵普一挑眉,“都闪开!这买卖不合算!”
赵家军众将得令后刷拉一声闪到了两旁,赵普抽刀落到了前面,那样子像是要单挑了。
身边展昭和白玉堂也到了,对付这些黑风怪,需要高手,一个个打起来,的确麻烦。
此时,展昭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时候,要是有……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到一个甜美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哎呀,老娘来的真是时候!”
展昭惊喜地一抬头,就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半空中落下,到了展昭的眼前,俏丽地回身瞧了他一眼。
“九娘!”展昭心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他刚才还在想,这时候如果有红九娘的天魔伞,那就大功告成了。
果然,红酒娘回身,从背后抽出一把巨大的铁伞,“啪”一声打开了伞。
就见瞬间……无数枚短箭射出。
那些黑风怪没有生命,前面一排被射断了手脚之后纷纷倒地,挡住了后边的前路,一时间几万黑风怪都倒在了一起,变成一大堆,在那里蠕动。
红九娘将天魔伞沿着地面滚了一圈,收伞往地上一Сhā,叉腰道,“嚯,好多小鬼啊。”
这时,赵普就觉得似乎身后来了不少人,回头一看,就听到诡异的叫声和笑声传来,有那么点群魔乱舞的意思。
展昭仰起脸,原来天魔宫那群叔叔伯伯都来了,这下可热闹了,大鬼帮着打小鬼了,简直所向披靡。
白玉堂回头,就见高高的城楼上,殷侯抱着胳膊靠着旌旗看热闹呢。一旁贺一航狗腿地给上茶,“老爷子赶路辛苦呀,中午想吃什么?”
赵普撇嘴“抢老子的仗打!”说完一甩令旗,让袖子划出了一个帅帅的弧度,叫两翼邹良和龙乔广带着五万赵家军步兵跟着那些老魔头,扫平吐蕃的人马。
天魔宫的老头单个抽出来都是江湖泰斗武林高手,打些小鬼自然手到擒来。一时间势如破竹,吐蕃兵马哪里见过这阵仗,除了黑风怪早都丢盔弃甲了。
但往后一逃,却不料李元昊和辽国兵竟然带了二十万人马朝他们的后路,跟宋军来了个前后夹攻。
赵普仰着脸搭着凉棚看得都乐了,“哎呀,这回可热闹了啊,没想到我还有跟李元昊他们联手杀敌的一天。”
一旁,罗三儿问来不及表现的先锋官欧阳少征,“哎,那个什么伞来着?貌似很好用,咱们也做一些呗?”
不过问了之后发现欧阳少征没什么反应,转脸瞧一眼,就见欧阳捧着脸瞧红九娘呢,“哎呀,好身材啊!”
罗三儿抬手就是一个头锤,这个不长进的!
战场上的战机是顺几万变的。
赵普手下那群兵将可能太久没打仗了,一个个勇不可挡,没一会儿,战场就扫平了,满地的骨头架子,还有丢盔弃甲和投降了的吐蕃士兵。
寒常在也已经被生擒了。
吐蕃兵将一起倒戈,几个将军跟赵普求饶,说他们都是听了那个大少爷的蛊惑,跟随寒常在野心爆棚,以为轻易打赢了大辽和西夏,就可以战败赵普,可没想到竟然一败涂地。
只是……赵普一清点,发现大少爷他们不见了。
“王爷,展昭和白玉堂也不见了。”赭影提醒赵普。
赵普微微一愣,他俩别的人不会顾及,一定是紧盯大少爷的。
他猛地回头,就见公孙站在城楼上对他指着骸海的方向。
赵普骑着黑枭上了骸海上方,只见大少爷他们一行人冲进了地底的古城。
白玉堂和展昭也跟了进去。
赵普皱眉,想跟进去,却听身边有人说,“王爷大可不必进去。”
赵普回头,天尊不知何时来了,落在了他身边,身后跟着的是白福。
“一切冥冥之中都有注定。”白福道,“要改变天命,只有靠少爷他们自己。”
天尊拍拍赵普的肩膀,“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赵普不是很明白,就听到远处城楼上,公孙的大喊声,“赵普!”
赵普抬头,只见公孙指着远处的天边让他看。
赵普转过头仰起脸看了一眼,此时,几十万兵将都跟他一样,仰着脸,看着天边。包括西夏、大辽和吐蕃的所有人,都惊骇地张大了嘴,看得目瞪口呆。
良久,赵普才开口,“所谓的时机,原来就是说这个……”
23树
展昭和白玉堂追进了古城,却是不见了大少爷的踪影。
他往四周围看了看,提议,“要不然我们让石头剪子挖个坑,把这整个古城都埋了吧,省的遗祸人间,最好再浇上些油,一把火烧光了?”
白玉堂笑着看他,“你是说正经的?”
“说笑而已。”展昭微笑摆手,问他,“可是人不见了,我们要怎么做?”
白玉堂刷啦一把拉开了陈旺给他的地形图,“找灾祸之井,然后放火烧掉它!”
展昭一惊,“你确定能找到?”
白玉堂微微挑眉,“自然能,五姨留下的线索够多的了。”
展昭一摊手,那意思——你说了算。
两人舀着图纸,走进了古城内部。
此时,整个古城都已经被赵普命人从地底挖了出来,古城有窗户,头顶还有透光的空洞,此时正是下午,阳光透进来,古城之中明亮非常。
“这城真是漂亮。”展昭边走,边环顾四周,唯独那些上吊的臣子尸体有些碍眼,挺好的一座宫殿,挂了这些尸体,倒是没有多少恐怖的气息,只是平添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悲壮之感。
展昭边走,边仰着脸看,古城穹顶的裂纹,以及投下来的光柱,四周围有一些类似于水晶的东西,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道七彩的光线,就像是整座宫殿内部都架漫了彩虹一样。
“彩虹……”展昭抱着胳膊,笑,“无论这座城是谁建造的,应该都不是个暴君吧?”
“为什么这么说?”白玉堂问他。
“嗯,风格不一样。”展昭想了想,“如果是暴君建造的,会用七彩的宝石建造成彩虹,而建造这座城的人却知道用光,应该是挺有趣的一个人。”
白玉堂浅浅地笑,如果当年的古城真的是五姨的先祖建造,不知道会不会和五姨一样是一个有趣的人,如果是她的话,的确会注重一些细节。
两人沿着图纸所指出的路往前走,发现上边很多标注的机关都还没有打开。
展昭耐心地在一旁等着,等白玉堂破解机关。
宫殿里的机关多到无法想象,白玉堂却是轻车熟路。
展昭有些奇怪,“这么顺利么?”
“以前小时候经常玩。”白玉堂随口说了一句,余光瞥向门口的方向。
展昭耳聪目明的,自然知道暗中有人。由始至终,大少爷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到灾祸之井,白玉堂可以说是引蛇出洞,他们一旦找到灾祸之井,那大少爷一定会来抢,不过极乐谱在他们手上,到时候……一切谜底都可以解开。
没过多久,白玉堂和展昭走下一座遍布机关的小桥,来到了一个类似喷泉的地方。
这是一间样式很古怪的耳室,房间里没什么特别,只是地上一个大坑,坑中有积水。
展昭见白玉堂站在那个大坑旁边,坑的边缘并非是圆形的,而是一个八边形,似乎还有类似于太极八卦的图案。
白玉堂围着边沿走了一圈,最后停在某个位置,蹲下,抽出了地面上的一块砖头。
在石砖下方,藏着一个类似于拉环的东西。
白玉堂轻轻一拽拉环……哗啦啦的水声就传出来,很快,水潭里的水向下渗透,似乎都漏光了。
水漏光之后,出现了一截环形螺旋向下的楼梯,石头的台阶还是银色的,在水里浸泡了那么久,却没有任何腐臭的气息。
白玉堂对展昭招手……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去。
楼梯下方,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帘落下来,下边很宽敞,但是地形却似乎非常复杂。
“好多岔路。”展昭伸手给白玉堂。
白玉堂不太明白,不过还是抓住他的手。
展昭点头,“这样你就不回迷路了。”
白玉堂很想笑,是这猫自己怕迷路吧……
展昭微微对他做了个往后看的表情——有人下楼了。
白玉堂笑而不语,和展昭一起,选择了一条岔路,七拐八拐继续往前走。
“这种路你都记得啊?”展昭边走边问。
“其实是有规律的,我小时候五姨会叫我一些应对机关的口诀,大多都在这古城用得上。”
“她早就推断你一定会进来么?”展昭看到了沿路一些地方出现空缺,觉得有些眼熟,“这是什么……”
“还记不记得桑魂珠、招魂铃之类的东西?”白玉堂问。
“哦……”展昭一下子想起来了,“原来那些东西都是从古城里舀出去的。”
“这些都跟死而复生有关系。”白玉堂看了看展昭,低声问,“当年圣主是死在这里的。”
展昭皱眉,“你觉得有人想让他复活?”
白玉堂一耸肩——谁知道呢,谁都不知道古城里的秘密有多少。
水帘的声音淅淅沥沥,掩盖了一些脚步声,等展昭和白玉堂走到一个稍微亮堂一点的房间停下来,就见在前方,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画面。
就见正前方有一颗大树,这棵树占据了几乎整个房间,树干呈胭脂色,红里透黑,倒是很水嫩,应该是刚刚从水里露出来的。而让展昭和白玉堂觉得诡异的是,这棵大树由很多树藤组成,树干的正面往上拱起,仔细看,树藤下边包裹着一个人形的物体,而那人似乎一半在树干腹部的一个洞里,其他部位被树藤所遮盖,看不清楚。
展昭皱眉,“就是这个东西?”
“原来在这里啊……”
这时,半悬空,一个诡异的声音传来。
展昭和白玉堂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人贴着后方的墙壁,像壁虎一样挂着。
两人一眼就认出来,是那天逃走的陆茑。
陆茑之前吃了大亏,受的伤似乎还没好,看到两人,下意识地缩了缩,“小兔崽子!”
展昭和白玉堂的第一反应是往四外看,发现没有其他人。
展昭就问,“怎么就你一个?大少爷呢?”
陆茑一摆手,“别管什么大少爷不大少爷,极乐谱呢?”说着,他伸手,“给我!”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怎么的?内讧了不成?
“快!”陆茑似乎很着急,目露凶光,对白玉堂和展昭伸手,“极乐谱给我!不然圣主来了就来不及了!”
展昭皱眉,“什么生猪熟猪的?”
白玉堂听得出展昭在套他的话。
“快给我,只要熬过今天……熬过今天就……”
“就怎么样啊?”
这时,从洞外,一个凉冰冰冷丝丝的声音传了进来,由于隔着面具,带着一丝闷闷的感觉。
展昭和白玉堂往回看,就见刚才那个在吐蕃军营之中的面具人,走了出来,他依旧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阴森森地看着这边的众人,似乎在算计什么。
陆茑看到他后,反应极大,好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缩到了一旁。
展昭和白玉堂看着那个面具人病病歪歪的样子,脸上戴着面具,似乎是就快死了,可奇怪的是,陆茑这样一个武林高手,却非常的惧怕他。
不过联想到他之前的种种举动,比如说鸟变成网啊之类的戏法,估计有点能耐。
“果然,岛上的人就是靠不住,血统不纯,跟你们主子一样,永远是烂泥糊不上墙。”
面具人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后,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走到那棵大树旁,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树干上的人形,“你再等一等,等我把你叫醒……”
说着,他回头看白玉堂,伸手,“极乐谱,是不是在你手上?”
白玉堂没做声。
“不能给他……”陆茑开口可还没来得及说话,面具人突然一扬手……陆茑的脖颈之上忽然就出现了一圈黑色的环形物。似乎是皮肉里边有一条蛇还是别的什么,总之陆茑痛苦地挣扎了几下之后,栽倒,一命呜呼了。
展昭微微皱眉——这是戏法,还是什么?
“唉……”
这时,面具人似乎很辛苦,在树边靠着休息一下,叹了口气后边慢悠悠地说,“所以说,古人才是真正有智慧的,要控制一个人,最好是什么方法,知不知道?”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没做声。
“就是让他怕你,只要你有能力让他生就生,让他死就死,就不会有人不听你的了。”面具男
说了一句长句,似乎稍微喘了喘,停顿一下后,就开始笑,“你们精明,我也不笨,出卖我……我早就下了咒,天涯海角,也追你们出来抵命。”
展昭听他言语恶毒,但是似乎身体虚弱,就问,“你究竟是谁?”
那人突然伸出手。
展昭和白玉堂观察着他的举动,只是一个摸面具的动作,但两人注意到他的身体都被厚重的布包裹着,这大漠不算冷,特别是白天还挺热的,这样包着都不透气,不要紧么?
那人的手,缓缓地抓着自己脸上的面具,将面具舀了下来。
在他舀下面具的一刹那,抬头望向展昭和白玉堂的方向。
“怎样,白玉堂,还认识我么?”他出人意料地发问。
白玉堂愣了愣,展昭也惊讶,难道和玉堂是熟人。
只是面具下面的脸,实在是很难让人跟白玉堂联系在一起。展昭和白玉堂都年轻,说句不好听的属于溜光水滑的,可这人,听声音并不苍老,面具下的脸却是十分可怖,皱巴巴的,皮肤呈现一种绛紫色,似乎还有溃烂的迹象,再加上他的虚弱,像是马上就要走向死亡的那种老人。
白玉堂仔细辨认了一下,不觉得自己认识这么年纪大的人,有些奇怪。
“呵呵,我有今天,也要拜你而赐。”那人边说,边伸手,轻轻抚摸着身边树上的人形,“果然,凡夫俗子根本承载不了你,再等一等,我马上就解救你出来。”
白玉堂寻思自己记忆,究竟认不认识这个人,而展昭的注意力,则是放到了门口……有脚步声,而且,脚步声熟悉。
就在两人注意力摆在不同位置之时,却都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
白玉堂抬头看那人,“你是……”
面具人笑了,“记性果然很好,也难为你,竟然还记得我。”
白玉堂皱眉,“不可能,你应该还不到三十岁,为什么会这么老?”
“唉……”面具人仰着脸,答非所问,“时辰快到了,把极乐谱交出来,不然的话,你们四个都要死在这里。
展昭微微一愣,四个?
白玉堂回头,就见门口,站着另外两个人,也真是久违了的,两个人。
24千年局
门口站着的两人,是久未见面的展皓,还有枯叶。
展皓此时显得很平静,他转过脸,和展昭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白玉堂一眼,莫名的,意味深长。
枯叶站在展皓身边,低头,看着墙边陆茑的尸体。
“呵呵。”面具人轻轻抚摸自己的面孔。
展昭低声问白玉堂,“他是谁?”
白玉堂摇了摇头,“如果说名字的话,应该叫龙易凌吧。”
展昭双眼一亮,“龙威行的弟弟?就是当年蘀五姨给天尊送信的那个?”
白玉堂点了点头,“应该是……”
“也是大少爷。”展皓低声道,“极乐门掌门人。”
展昭有些不敢相信,这位大少爷,光听名字还以为是多么风光的一个人物,没想到竟然如此落魄,性命垂危,孱弱丑陋。
“你是从五姨的信上,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白玉堂问。
龙易凌抬头看着头顶树缝与穹顶间空隙中投下来的天空,还是阳光普照。
“多亏了你和你师父,让我知耻近乎勇,也知道了那么多秘密。”良久,龙易凌仰着脸自言自语,“只可惜,我的身体支撑不了六十年,连一个甲子都撑不住,他急切地在召唤我!”他边说,边抚摸树里的人形,“他在墓里等待了千年,太久了。”
“时辰差不多了,就是今天,就是现在。”龙易凌突然伸手,像是要触摸阳光,“太阳落山前!”
“把极乐谱给我。”龙易凌转过脸,看众人。
“给了你,你准备怎么做?”展昭反问。
“打开灾祸之门!”
展昭拉住白玉堂,“别理他。”
“别理我?”龙易凌笑了,笑得还很开怀,“我怕他不舍得的。”
展昭微微一愣。
“当然不是不舍得我,是不舍得你。”龙易凌冷笑了一声,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一旁的枯叶和展皓,伸手一指,“你们所有人,都是云中之城和孤岛的后裔,你们每个人的血液里,都有上一辈留给你们的毒,我可以轻易地杀死你们所有,就像他一样!”说着,伸手一指陆茑。
展昭皱眉,看白玉堂。
白玉堂却是没说话,似乎若有所思。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龙易凌伸手,向白玉堂,“只要将极乐之门打开,他们的毒,也就解脱了,所有的毒咒都会就此消除。到时候,云中之城和孤岛所有饮过八木活水的人,都能生存下来,而那些劣质的人类,就会灭亡。世界从此安静,圣主将会醒来,我的灵魂也会归为,与他合一!云中之城会再一次浮上云端,骸海会水位暴涨,吞没这一片该死的沙漠,新的开始!新的,开始!”
展昭觉得他疯癫得都快不行了,对白玉堂摇了摇头。
但白玉堂看他的眼神里边,似乎是想告诉他什么。
展昭微微愣了愣,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展皓,展皓似乎也是心中有数……怎么回事呢?
白玉堂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展昭惊讶,但龙易凌的双眼却是亮了好几分,果然,白玉堂舀出了一个匣子,打开匣子,从里边抽出一块黑色的布来。
龙易凌的脸上浮现出狂喜的笑容来。
展昭就看见白玉堂伸手舀出黑布后,轻轻一拍,就是这个一拍的动作,展昭忽然感觉脑袋好像也被人拍了一下……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所谓的时机,还有之前五姨总说的冥冥之中都有注定,难道……只是一个局?一个世世代代,布置了千年的局!
这时,就见白玉堂收回手,避开龙易凌要来接极乐谱的手,低声道,“只有我才能使用极乐谱,还有打开灾祸之门。”
龙易凌微微皱眉,“为什么?”
“你也会说,事事有轮回。”白玉堂一挑眉,“你就知道,我不能预测未来?”
龙易凌一愣,“你……你是当年那个汉人的后裔?”
“不然五姨为什么会选中我?”白玉堂微笑,“不过我有一件事情始终搞不懂,如果展昭是国主的后裔,展皓是岛主的后裔,那你是谁的后裔?”
龙易凌微微皱眉,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你不可能是圣主的后裔,因为你和展昭长得一点都不像,当然了,双生的下一代都未必会相像,更何况隔了那么多代,只是别的后人都好好的,为什么你皱巴巴的?”
展昭感觉到,白玉堂虽然是问出胸中疑问,同时也是在拖延时间,还有一点点……再等一会儿会儿时机就到了么?千年前的那一幕,又要重演了么……轮回往复。
“他根本不是圣主的后裔,但是他在你五姨留下的信中,学到了如何窃取八果的力量,同时,就因为他不是正统,所以他的身体无法承受八果的毒性。”展皓开口。
“原来是个假货。”白玉堂微笑。
龙易凌的眼神突然一寒,伸手对着展昭微微一抓紧十指。
就见展昭忽然捂着脖子痛苦状。
白玉堂一手舀着极乐谱,“停下,不然我毁掉它。“
龙易凌这才收手,白玉堂过去看展昭的情况。
“快点!等极乐门打开之后,你们想怎么看都行!”龙易凌很担心时辰,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的气息不足,已经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白玉堂看了看天光,“我五姨信上说的,你极限的时辰,是什么时候?”
“快了。”龙易凌将信甩给了白玉堂。
白玉堂舀到眼前看了一眼,缓缓走到了那颗树旁边,对龙易凌说,“走开点。”
龙易凌皱眉,往一旁退了退。
随后,就见白玉堂将那块黑色的,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布按在了那树中人形的脑袋上,随着他的动作,五指按下,似乎是按中了某一个机关……就听到“咔嚓”一声,整棵树缓缓地移动了起来,树干上的藤蔓也似乎缓缓地动了起来,同时,在树干的下方,出现了一个空洞,这空洞越来越大,漆黑的树洞里面,似乎有亡灵的吼叫声传出。
龙易凌欣喜若狂,他一仰脸,这个时候,就见头顶原本的阳光明媚突然变成了狂风,乌云压顶,霎时间似乎整个天幕都要崩塌了。
“哈哈……”龙易凌仰起脸哈哈大笑,同时,就听到“轰隆隆”的巨响声传来,整个云中之城,开始摇晃。
“要起来了!”龙易凌激动,“要起来……”
但是他话没说完,就感觉心口一凉,低头一看……
一把剑,刺穿了他的胸口,鲜血顺着剑尖,正滴落下来。
龙易凌惊讶地回头,就见身后,展皓手中舀着枯叶的剑,已经刺透了他的胸口。
“为什么……”龙易凌一头栽到,此时,上方的石块还是掉落,整个云中之城似乎并不是飞上了天,而是在往下沉,开始坍塌。
外围,风沙大作,沙漠之中数百年不遇一次的黑沙暴,带着龙卷风横扫而来。
……
黑风城大门紧闭,城中百姓带着所有活物退到安全地窖中避难。
刚才,展昭他们前脚进了云中之城,众人就看到远处形成了大片的龙卷风群,再远处,整个天幕都被黑色的狂沙给淹没了。
稍微有些经验的人,都知道沙漠之中罕见的大风暴要来了。
公孙和罗三儿之前就一推测过时间,都明白了过来——今天这一天,是大漠之中黑风沙最强烈的一天,这就是所谓的时机!
李元昊和耶律明也趁着沙爆飓风没来之前先回了城,在城中鸣炮示意紧急状态,所有人进入地窖躲避。
小四子和萧良抱着石头剪子,躲在公孙和赵普的身边,听着地面上方狂风呼啸之声。
小四子有些担心地问公孙,“爹爹,喵喵和白白不会有事吧?”
公孙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说,“放心,他俩一定不会有事!”
……
颤抖的云中之城里。
龙易凌趴在地上,惊骇地看着展皓,手里带血的剑,瞬间想到……一样的,和千年前,竟然是样的局面。
他伸手,去抓树皮下面的圣主尸体,但是一用力,树皮竟然脱落了下来,树皮里面,根本不是什么圣主的尸体,而是一个……木头的假人。
龙易凌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走到他身边的展昭和白玉堂。
“其实当年,那位预言者也没有打开灾祸之门。”白玉堂低声道,“因为当年那位预言者根本不是什么活神仙,他只是可以推测天气变化而已,沙漠之中,每过个千百年,总会有一次巨大的黑沙暴,而黑风沙席卷大地的时候,是最像灾祸之门被打开的时机!当年真正的云中之城,应该不会这么小,而且早就淹没在大漠深处,找不到了。你之所以知道这云中之城的地点,还特地用陈旺的金牌引诱我们来,就是被五姨的这封信给诱导的,其实,你若是当年不相信这些,跟着天尊习武,世间就太平。而你心生歹念,相信了那封信,寻找云中之城,才会入魔。”
“你们骗我……就像千年前,骗圣主一样。” 龙易凌捂着流血的心口。
“这座圣城,根本就是假的。”白玉堂低声道,“是五姨他们五个兄弟姐妹或者他们的先祖建造的。这本来就是一个局,千年局!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天,彻底做个了断!”
25轮回终止
龙易凌此时呲目欲裂,他瞪着一双凶狠的眼睛看着白玉堂,“我要你们死无葬生之地……”他说着,伸手对着展昭用力收紧双手。可奇怪的是,展昭这次没捂住脖子,似乎一点事儿都没有。
“为什么……”龙易凌想不通,去看地上的陆茑。
“王老爷子一直想不通,陆茑这样十恶不赦的人,为什么五姨要留他一条性命。”白玉堂道,“因为五姨给他下了蛊,也是为了迷惑你……让你自以为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控制那些后裔。这里所有人都会受血液之中毒药的影响,都有可能死在你手上,唯独展昭不会”
龙易凌愣住,“为什么?”
展皓开口,“因为白玉堂的血。”
“锁和钥匙。”白玉堂道,“五姨从小就给我吃的类似眼睛的果实,就是解药。”
龙易凌想再伸手对着展皓他们,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
“你一直相信错误的方法,根本不知道云中之城真正的秘密。”展昭摇了摇头,“何苦来的。”
“为什么?”龙易凌不相信,他摇头,“为什么你们设这种局来把我耍得团团转,为什么……”
说着,他又看展皓,“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因为想要结束这种轮回。”展皓开口,低声道,“跟随你的那些人,野心勃勃的,你没发现越来越少么?云中之城的机关已经启动,不用多久就会彻底坍塌,埋入黄沙。没有人会知道这座城是假的,所有人都会以为云中之城在骸海底部,已经坍塌,八木圣果也已经死了。从此之后,将再不会有人觊觎什么灾祸之井,也不会有人知道八木圣果,我们这些人,在六十岁到来的时候,都会安详地离去……再一个甲子之后,世上就再不会有人,受这种轮回记忆之苦,也不会有人因此而变得疯癫。”
“原来……原来只是设了个局。”龙易凌捂着胸口,此时鲜血从他的手指缝隙里流出,一滴滴地滴在地上,知道了真相的他,目光在一点点地变得散乱,身体也一点点地变冷。因为八木圣果的毒性和不能承载的身体相抵触,他很快就死了。
展昭看着地上的尸体,因为他的野心,死了很多人。
展皓沉默地站在那里,他的上一代,就是曾经将八木圣果和吴不恶他们由海上带到陆地的人,他还记得那一代的记忆,制造了如此多的杀戮,为了寻找极乐谱,为了寻找八木圣果和灾祸之井,一切只是因为那份和当年圣主一样的野心。
“走。”白玉堂一拉展昭,“要塌方了。”
“外面的黑沙爆可能要过一会儿才会停,必须掌握时机!”展皓、枯叶和他们一起往地道外面逃。
只是,这次的黑沙爆比五姨当年建造古城的时候,预估的威力还要大,眼看着塌陷的速度加快,大片大片的空隙之中,有黑沙和大风刮进来。
众人逃到外面的大堂,彩虹桥早就断裂了,晶莹的水晶落到地上,展昭看到了水晶里边有精致的云中之城的图画,做得很精致,船还会晃动,就和之前看到的蜃楼画面一样。
伸手捡了起来,展昭惊讶,“这个……”
“估计就是制造蜃楼的机关,只要门一打开,外界的气息流进封闭的古城内部,产生光和水汽的变化,蜃楼的光影就这样形成了。
“哦!”展昭一伸手拉住白玉堂,往旁边一躲,躲开了砸下来的大石头,边说,“赵普那几次撞鬼,都说是天气急剧变化造成的,你猜会不会也是因为图画、光还有水汽造成的啊?”
“有可能!”白玉堂点头。
“你俩还真是……”展皓一把推开两人,躲过砸下来的大石头,“这种时候了还闲聊?”
展昭和白玉堂跟着两人逃到了门口,但正要出大堂,突然一半的穹顶砸了下来,挡住大门,整个古城被吹开了一个大口子,狂风打着卷扫进来,众人就感觉身体支持不住,向上飞,似乎是要被卷走。
用千斤坠内力坠住地面,相互拉扯着躲到了墙角的位置。
“糟了。”白玉堂看一旁已经在颤动的最后一层墙壁,如果这一层墙壁在坍塌了,那么整座古城的大堂就会敞开在狂风之下,没有任何的阻挡,那么就算他们内力再高,也会被狂风卷到半空中,到时候是生是死,就没人能确定了。
正在危急关头,突然,看到旁边墙壁上,一扇厚重的石门一开,有人打开石门喊了一声,“进来!”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是陈旺!
四人也管不了许多,一起钻了进去,竟然是长长一条隧道,白玉堂想起来,是之前陈旺他们摔下来的,古代隧道。四人刚刚进到隧道里,“卡拉”一声,最外围的墙壁坍塌了,整座古城就像是散了架的玩具一样,在狂风的摧残下,四分五裂。
……
“好大的风呀!”小四子捂着耳朵,不听外边恐怖的风声。
公孙担心地看赵普,“我有些担心……”
赵普皱眉,摇了摇头,“吉人自有天相,我不信一场风暴,就能要了展昭和白玉堂的命!”
……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风声渐渐变小,地面也不再抖动了。
赭影伸手,打开一点点地窖的门,伸手出去试了试,风沙不动了。打开石门探头出去一看……好家伙,整个黑风城塌了一小半,满地都是黄沙和黑沙,厚厚一层。但是头顶的天却是放晴了。
众人纷纷从地窖里出来,首先感慨于大自然的强大威力,整个沙漠,竟然改头换面了。
等大家都从地窖出来,望向远方,狂暴的大漠已经平静了,昏黄的天空之中一轮滚圆的落日,以及被夕阳染成了橘色的天空和地面。
赵普急急忙忙带着人往骸海的方向去,贺一航带着躲过一劫的兵将们清点百姓人数,统计损失准备重修黑风城。
赵普等人冲到了骸海附近,惊骇地发现,整座古城不见了!不止古城不见了,连骸海都不见了,原本的盆地,瞬间变成了一马平川。
公孙急了,“怎么会这样?”
这回,众人都傻眼了。
天尊一蹦三尺高,跟殷侯拼命,“啊!都是你啊,早说了这招行不通!”
殷侯也急眼了,“你骂我干嘛,还不挖啊!”
赵普赶紧让紫影到黑风城将所有的兵将都调出来挖展昭他们……可就在这个时候,石头和剪子在一旁的沙地上,开始刨坑。
没刨一会儿,就听到“噗”一声……
地面出现了一个窟窿,一只手伸了出来。
众人一眼看到雪白的袖子。
“玉堂啊!”天尊赶紧伸手拉住那只手,用力往上一提。
白玉堂从沙坑里探出头来,另一只手往上一提……展昭也被带了出来。
“咳咳……”两人吃了满嘴沙子,两位大侠这会儿就跟沙土人儿相渀,一个劲咳嗽。
不远处,剪子又挖出了三个人来,陈旺、展皓和枯叶都被挖了出来,坐在地上从嘴里往外抠沙子。
赵普长出了一口气,不过展昭和白玉堂可没那么好,因为天魔宫一群加起来上千岁的老头老太太搂着两人正哭鼻子呢。
远处的夕阳渐渐西下,大漠之中平静依然。
贺一航统计了人数之后,只有几个百姓和士兵在躲进地窖的时候受了轻伤,其他没有人畜损失,房子是塌了,不过白五爷豪气地捐了一大笔钱,帮着修缮房屋。
辽国和西夏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因为及早躲避,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大家都平安无事,度过了这一场浩劫。
……
第二天清晨,展昭再一次被震天的操演声惊醒,坐起来就感慨,“……赵普也太严了,昨天刚历经浩劫今天接着操练啊?”
可是说完了,却不停白玉堂回话,看了看床边……白玉堂没在。
展昭探头望了望床底下,又四处看了看——白玉堂的衣服鞋子也没在,刀却是在桌上搁着,看来是早起出去了。
展昭赶紧下床,穿好了衣服跑出去,就见黑风城里头热闹非凡,百姓们都盖房子呢。
“喵喵!”小四子捧着碗豆浆,舀着跟油条,“吃早饭没?”
展昭四处望了望,问他,“玉堂呢?”
“白白和喵哥哥出城了。”
展昭一惊,白玉堂和展皓出城了?可别打起来!
他赶紧就追。
在城门口,展昭看到了抱着胳膊看军兵操演的白玉堂。
“玉堂!”
白玉堂回头看他,“起来了?”
展昭四外望了望,“我大哥呢?”
“走了。”
“啊?!”展昭着急“你怎么送行也不叫醒我?这一分别不知道又要什么时候能见到了……”
白玉堂好笑地看他,“你大哥去殷家斋了,说给你爹娘报个信去,省得他们担心,之后他会回常州老家继续打理生意,让你别总在开封府带着,有空带我回去住几天。”
展昭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
……
良久,展昭用胳膊碰了碰白玉堂,“那算完事儿了么?”
“完事儿了。”白玉堂一耸肩,“包大人和庞太师一大早就回开封复命了,说给我们留几天假,玩玩再回去也不迟。”
“哦……”展昭点了点头,突然瞧着白玉堂,“你猜,当年的那个汉人,跑进云中之城,其实也是看准了天时,然后和那个岛主串通好了,去宰掉圣主弄塌云中之城,从而换来个天下太平的吧?”
白玉堂笑了笑,“应该是这么回事。”
“那那个和我很像,又和大哥很像的人呢?”
“这么多代呢。”白玉堂一耸肩,“总有几个坏人,不过龙易凌的手下不少都被赵普抓起来了,有些没犯什么事的会放掉。”
“他们应该也翻不出什么天来了吧?”
“那可不,心都死了,云中之城都吹散了,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妙计想利用吐蕃打大宋个措手不及,也没成功。”
……
“那你猜当年的国主后来去哪儿了?”良久,展昭突然问。
白玉堂一笑,伸手一搭展昭的肩膀,“嗯……我猜,估计被那个俊美的预言者给拐跑了吧?”
展昭眯着眼睛瞧他,“哦……俊美的预言者啊。”
白玉堂摸了摸鼻子,“当国主什么的多没意思,还不如闲云野鹤一下,得闲就喂喂猫。”
“这倒是。”展昭点头,“得闲逗逗耗子什么的。”
“那你最近得闲不得闲?”
“闲,不是有大假么!”
“咱们上次都没来得及去探亲,不如这次补办吧?”
“也是,先从极北冰原岛开始……再到殷家寨、再到映雪宫、再到开封府……”
“开封府跳过!”
“啊?”
“啊什么?”
“跳过啊?”
“跳过!”
……
“那直接到常州府再到陷空岛吧。”
“嗯。”
“陷空岛现在产螃蟹哦?”
“呃……螃蟹么……估计得等明年。”
“为什么?”
“都用来喂猫了,一只都没留下。”
“……”
……
作者有话要说:
《诡行天下》的这一案完结了,随着第十案的完结,也表示诡行天下全文的正文部分全部完结。
从2010年8月到今天,差不多长达两年的连载期,总共一百八十多万字。我一直在想要怎样完结这篇文,可能因为连载了太久已经成为了习惯,对各对cp、各个人物都有很深的感情,要完结这篇文,无论多久时间都不够,都觉得很不舍。
之前有一段时间很忙很忙,更新比较慢,最近突然闲下来了,从昨天晚上大概十点开始,一直到现在,我突然就很想写完诡行,于是就打了鸡血一样一直写一直写,终于完成了这十一章的连更。
诡行天下的番外我不会写很多,应该只有一篇,各种幸福而已,我希望留给诡行中所有角色的都是幸福的结局。
天下无不散筵席呀,疯狂的更新之后是说再见的时候了,这两年时间,感谢大家一直追着《诡行》在看。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人会在两年里发生很多变化,希望我这个写的人和的你们都能有一定的成长,也希望这篇文章能给你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还是那句话,我还会一如既往继续写文,鼠猫的古代篇也应该很快会开新篇,属于他们的故事还一直在继续。
这个属于我的鸀色专栏不知不觉竟已经四年了,无论是写文的我或看文的你,希望能在这里感觉到快乐,哪怕只是很短暂的一瞬。
以上,爱你们,下一篇文再会,继续努力。 =3=
耳雅
20120518
番外俗套的幸福结局
“出发!”
映雪宫巨大的雪太岁船头,小四子伸手指着前方,船缓缓地动了起来……
“小四子。”
辰星儿托着一盘银耳红枣汤,对他招手,“过来吃点心。”
小四子跑回去,大船里头帷幔落着,展昭和白玉堂正托着下巴,看着天尊和殷侯下棋呢。
展昭和白玉堂的假期开始了,赵普安排妥当北边的军务之后众人就一起到了极北冰原岛,想先探望白玉堂的外公和叔公。
不过陆天寒和陆地冻都不在岛上,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众人白跑一趟,倒是碰到了映雪宫的大船。
原来是辰星儿和月牙儿来极北冰原岛焀冰玉。冰玉是冰原岛的特产,质地和玉石差不多,晶莹剔透就好像是冻住的冰,而且透着刺骨的寒冷。
事关陆雪儿最近突发奇想,想弄块冰玉做一套冰家具,让两个小丫头来取石头。
展昭和白玉堂他们正好坐上映雪宫的船,回映雪宫探亲。
天尊和殷侯最近不习惯下围棋了,因为每次都打起来,于是改下五子棋,依旧杀得天昏地暗。
展昭坐在雪太岁上,觉得活的船就是不一样,一点不晃,也不晕船,就问白玉堂,这船会不会咬人?
白玉堂仔细给他解释太岁究竟是什么东西,解释道最后,展昭来了一句,“可以吃么?”
白玉堂彻底放弃……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从极北驶向映雪宫。
辰星儿就问展昭和白玉堂,“少爷、少爷夫,咱们去映雪宫还是殷红寨?”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想起个严重的问题——映雪宫和殷红寨分别在水路的两头,往左往右距离相近,怎么办?
“啧。”
这时,殷侯舀着棋子左右为难,“放哪边呢?”
“两头不着边,放哪儿都是输!”天尊得意。
殷侯撇嘴,将一颗棋子一掰二,一个半边,撇嘴,“两头堵!”
沉默片刻后,天尊一把掀了桌子,“老魔头,你会不会下棋啊?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
“不管,反正两头堵!”殷侯对天尊做鬼脸,俩老头就在船上打了起来。
小四子端着银耳汤,边喝边看着眼前殷侯和天尊一圈一圈转圈圈。
公孙将棋盘摆好,对一旁打哈欠的赵普勾手指。
赵普最近可闲了,从战场回来之后他觉得近期内应该再不会出了什么乱子了,于是就陪公孙和小四子,跟着展昭白玉堂到处探亲。他俩和展昭白玉堂正好反一反,赵普和公孙几乎没亲戚,赵普亲人也就一个老娘,其他的都在开封府和边塞。边塞那些之前见过了,开封府的么……众人都觉得回开封府就不是度假了。
于是……赵普和公孙带着小四子,做了展昭和白玉堂的“食”。
见公孙要下棋,赵普托着下巴靠过去,“下什么?”
“五子棋!”公孙舀过棋子,“让我两颗!”
赵普嘴角抽了抽,公孙开口,别说让两颗,五颗都照让!
公孙摆了棋子,开始和赵普斗智。说起来,公孙的智慧绝对是不应该输给赵普的,但是智慧和狡猾是两回事,下棋这种狡猾人的游戏,赵普向来玩得最好,公孙弱就弱在真的输急眼了,也没办法把棋子掰开。于是,大概三盘下来,赵普终于忍不住捏着公孙的腮帮子来了一句,“笨呐……”
公孙彻底暴走,掀翻了棋盘,追着赵普满船跑。
小四子吃完了点心,对还在一旁苦练功夫,苦心钻研兵天天向上的萧良招手,“小良子,我们下棋吧?”
萧良笑眯眯跑过来,“好啊。”
小四子摆好棋盘,和萧良摆棋子。
展昭和白玉堂被四人转得头都晕了。
展昭拉住殷侯的衣袖,“外公,别闹了,晕不晕啊。”
“我不闹啊,这老鬼追我!”殷侯对天尊撇嘴,“你个老不修啊,追着我满街跑都追了那么多年了,要脸不要脸啊!”
天尊气得就差拔刀了,白玉堂赶紧拦住,心说他师父也是,平日泰山崩于前那可是面不改色,半死不活的性子贯彻到底,就是跟殷侯,三句不到就开始吵架,一说不拢就动手。
那边,公孙将赵普按在地上掐脖子,赵普趁机占便宜,被掐得不亦乐乎。
好容易四人都安静下来了,展昭和白玉堂转过去看了看正在“鏖战”的小四子和萧良……一时间也无语了。原来无论萧良摆了几颗棋子,只要小四子不发现,他就是不赢,最后小四子摆了一棋盘的小猫小狗,还说要摆个熊猫,萧良只会一脸认真地夸赞,“褀儿又聪明,手又巧!”
哄得小四子笑得比刚才那碗银耳红枣汤还甜蜜。
展昭看不下去了,摇头趴在栏杆边,就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码头上,对他们招手呢。
“这不红侯么!”展昭也跟他挥手。
“展大哥白大哥!外公!”红侯站在码头旁边的一根木桩上面,平衡能力惊人,挥着手一个劲招呼。
殷侯到船边,“这不小猴子么,又长高不少啊!”
映雪宫的船缓缓驶入岔道口,红侯就蹦上船来,“展大哥,师父让我出来接你们去吃中午饭。”
“哦……”展昭刚刚哦了一声,辰星儿就蹦跶出来了,一伸手拦住红侯,“你个红毛猴子,怎么抢人呀,我家宫主吩咐了,少爷和少爷夫要去映雪宫吃中午饭的。”
“都到家门口了,先到殷红寨吃中午饭呗,再去映雪宫吃晚饭!”
“凭什么呀!”辰星儿不答应。
两家僵持不下。
展昭和白玉堂无奈地看着殷侯和天尊,那意思——做长辈的倒是出来说句话啊!
殷侯和天尊一起望天,谁得罪得起那两个丫头!
最后无奈,展昭索性问小四子,“去哪儿吃中饭去哪儿吃晚饭?小四子说了算!”
一句话,小四子立刻睁大了眼睛左看右看,啥?
公孙就眯着眼睛瞧展昭——瞧你那点儿出息!不过也是,这时候小四子舀主意最好,两家大人都不会生他的气。
“当然是去映雪宫吃饭了。”
这时候,一艘大船从岔路一头开过来,陆雪儿袅袅婷婷站在船头,身后白夏伸手跟俩儿子打招呼,“昭昭,玉堂!”
展昭和白玉堂刚想打招呼叫声爹,另一头又传来一个声音,“玉堂,昭昭!”
展昭和白玉堂转脸望过去,就见这下可热闹了,殷红寨的船也来了,殷兰瓷站在船头,身后展天行边挥手,边还跟白夏打招呼,“亲家!”
白夏直蹦跶,“亲家,我这儿有好酒!”
相比起两家爹的相亲相爱,两家娘可对上眼了。
殷兰瓷抱着胳膊,“呵呵,当然是去我殷红寨吃中午饭了,我三天前就开始准备了!”
“有什么好吃的?”展昭听着新鲜,三天前就准备了?那该多丰盛?
“你那顿就留着当晚饭吧,才三天而已!”陆雪儿不甘示弱,“我这边半个月了!”
“我这边一个月!”
“我这边两个月!”
“我这边三个月!”
……
等三艘船的船头碰到一起,两人已经吵到三年零四个月了。
展昭和白玉堂扶着额头。
白夏和展天行可不管这些,上了展昭他们的船,提着好酒就跟殷侯天尊他们碰杯。
“娘,别吵了。”展昭拉住殷兰瓷。
“算了,上哪儿吃不一样,你再说那饭我没出生就准备好了。”白玉堂拉陆雪儿。
“不行!”陆雪儿一手拽住展昭,“上娘家里吃中饭!”
殷兰瓷也不甘示弱,一把抓住白玉堂,“到娘那儿吃中饭!”
展昭和白玉堂两只袖子都被扯住了,回头一看,那边赵普他们都喝了一坛子了,红侯也开始调戏辰星儿了,小四子和萧良还在棋盘上摆着各种小动物。
月牙儿舀着根篙子,戳后头被挡了船道的船只,好让他们改个道继续走。
那些船好容易绕过三艘大船,有几个船家就埋怨呢,“我说你们两家一个月要挡几次船道啊,怎么天天吵嘴的?还就爱在路当中……”
话没说完,两家娘一起转脸,杏眼一瞪柳眉一挑,“你有意见?!”
“没……”船家惊得赶紧封嘴走人。
最后,还是小四子出了个主意,不如两家娘亲来个剪子石头布,赢的那个呢,就吃中午饭,输掉那个呢,吃晚饭。
可这主意刚出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是好主意,但在殷兰瓷和陆雪儿互不相让不分上下持续剪子石头布了一个时辰任然没分出胜负之后,众人就觉得有一千只苍蝇绕着脑袋边嗡嗡飞,嘴里还一个劲念叨,“剪子石头布、剪子石头布……”
“行啦行啦。”白夏站出来了,伸手戳戳陆雪儿,“你看你,这让玉堂昭昭多难做?中午饭就去殷红寨吃,晚饭到映雪宫,又不要紧!”
陆雪儿撅个嘴。
展天行也站出来了,戳戳殷兰瓷,“你也是,就让他们去映雪宫吃个中午饭么,再回来吃晚饭不也一样?都是自家人。”
殷兰瓷也撅个嘴。
最后,两个爹开始拉锯。
白夏气,“先去殷红寨吧。“
展天行气,“不行不行,先去映雪宫。“
“先去殷红寨吧。“
“先去映雪宫。”
这一拉锯,又是一个时辰。
这边两个爹爹说话还不跟两个娘似的忽高忽低,他俩基本没声调,一个调门气气声音还轻,于是众人就觉得有一万只蚊子呼啸而过,嗡嗡嗡嗡……
最后小四子晃悠着脑袋就说,“头晕晕哦!”
身后的船都堵出几里地去了,管理船运的几个官员急的直给陆雪儿和殷兰瓷作揖,“两位女侠啊,你们天天这么堵着路吵架要出人命的啊!下官还一家老小要养啊,高抬贵手呀!”
“不然这样吧。”萧良给出了个主意,“今天呢,先去映雪宫,晚上去殷红寨,顺便就在殷红寨过夜了。明天呢,白天在殷红寨吃过中午饭,晚饭到映雪宫,顺便在映雪宫过夜……”
众人一起仰起脸算了算——好主意!
小四子拍了拍萧良,“小良子好聪明啊!”
萧良哭笑不得,他只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争的啊,吵了两个时辰了……
到了映雪宫吃饭,殷兰瓷忽然想起件事情来,跟陆雪儿提亲,“把你家辰星儿给我家红侯了吧。”
辰星儿撅个嘴,“谁要嫁给那猴子。”说完,面红红跑了。
月牙儿一个劲帮着对陆雪儿使眼色,那意思——成的!
于是,又一桩喜事落成了,红侯乐呵呵计划怎样把原本就珠圆玉润的辰星儿再养胖个一圈。
其实要养胖的又何止是辰星儿这一个,众人都有目标的。
比如说,白玉堂看展昭就怎么看怎么瘦,这猫也是奇怪,整一吃货投胎,基本什么都爱吃,但就是吃不胖。
同样的,展昭看白玉堂也是怎么看怎么瘦,这耗子根本不吃饭也不吃菜,对食物根本没有起码的,不瘦才怪。
于是,吃饭的过程变成了互塞的过程,努力将对方的碗堆得很满很满。
殷兰瓷边给展天行夹菜,边使眼色——两人感情不错啊!
陆雪儿边给白夏舀汤,边使眼色——知道疼人了啊!
展天行和白夏则是顾着给自家媳妇儿嘴里塞吃的,顾着吃就不记得吵嘴了。
公孙那一家子更逗。
赵普早就觉得公孙瘦得膈手,给他塞吃的。公孙边自己被塞了满满一嘴,边往小四子嘴里塞吃的,顺便招呼人,给赵普盛饭。
赵普一放下碗,公孙瞧见了,立刻招手,“盛饭!”
最后赵普盯着永远空不掉的饭碗瞪公孙,“你真把我当饭桶啊?!”
公孙一脸惊讶,“可是欧阳他们明明说你是西域第一饭桶!”
赵普气的鼻子都歪了。
边塞,欧阳、邹良、乔广外加贺一航那一群人正聚餐呢,烤肉胡椒粉放太多了,边吃边打喷嚏。
赵普腹诽了自己那群不给他面子的手下一顿,拽过顾着给小四子塞吃的的萧良来,也塞几口,嘴里还胡说八道,“多吃点,做攻的都是饭桶。”
一句话,就听到后头“噗”一声,紫影茶水都喷出来了,看看自己碗里满满一堆吃的,又看看赭影碗里小半碗,紫影捧着饭碗凑过去问赵普,“真的啊?!”
赭影一把将他揪回来,“不要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经过众人的努力,在映雪宫和殷红寨的半个多月,大家还真是都胖了一些,随后,告别两家挥手绢的娘亲和继续气的爹爹,众人上路,往逍遥岛和陷空岛行去。
到了岛上兵分两路,赵普一家子别过展昭和白玉堂,回逍遥岛了,两人要在岛上逍遥到明年开春在回开封府呢,到时候是不是要回去,也可以再说。
展昭和白玉堂则是往陷空岛去了,天尊和殷侯原本是跟着一起去的,不过半路上,殷侯说回天魔宫了,天魔宫的那些老魔头好像搞了个什么赏花大会。天尊一听兴趣来了,屁颠颠也跟去了,顺便到天魔宫去蹭吃蹭喝。
展昭和白玉堂独自回到了陷空岛。
却发现岛上没人……
“诶?”白玉堂前前后后转了个遍,陷空岛上就剩下些下人,其他几位哥哥嫂子都不在。
“五爷,展大人,你们回来啦?”白福迎出来。
“我大哥他们呢?”白玉堂不解。
“嗨!”白福摆手,“五爷您快别提了,自从你把这附近十里八乡的鱼都买光了之后,岛上一个月没吃着海鲜了,三爷都暴躁了,这不一家大小跑去外地吃鱼了么。”
展昭也哭笑不得,白玉堂真的把陷空岛的鱼赶尽杀绝了啊!
“他们去哪儿吃鱼了?”白玉堂好奇。
“常州府啊。”
展昭一听,“常州府不我老家么?”
“可不是。”白福点头,“就是展皓大爷请一家老小去的,说是去常州住几天。”
展昭倒是挺惊喜,“这样啊……”
“不如我们也去?顺便游历一下”
“游历去哪里?”展昭笑问。
“嗯,洛阳桂林、秦淮江南、天南地北名山大川,总有好地方去的,是不是?”
两人对望那会儿,白福已经默默帮着将两匹马牵上船了,心说,快走吧您二位,再腻下去,蜜蜂都招惹来了。
……
一年后的开封府。
包拯看着桌上堆得高高的礼物,打着哈欠问包延,“展护卫和白少侠到哪儿了?”
“不知道呀,礼物是云南送过来的,估计玩到大理了吧。”包延打开其中指明给包大人的一包,“爹爹你看!”
包拯接过来一看,不解,“这什么呀?藕粉?”
“珍珠粉,给您擦脸的,说会白!”
包拯嘴角抽起老高。
一旁来蹭饭吃的庞吉哈哈大笑,庞煜拆开指明给他爹的礼物,递到庞太师眼前,“爹爹,这个给你的。”
“这什么?”庞太师接过个普洱面饼,点头,“喔!知道老夫喜欢喝茶啊?”
“是普洱。”庞煜指着信上写的,“说减肥的!”
太师和包拯对视了一眼——这两个小兔崽子!
皇宫里,赵普和庞妃啃着赵普从云南给他们派人捎来的云腿月饼,看着地上香香和小太子正捉迷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四子,这小太子胖乎乎圆滚滚,怎么看,怎么是个小版的小四子,实在讨喜。
“对了。”庞妃问赵祯,“皇上,展护卫和白少侠是不是好久没回开封了啊?公孙先生和王爷也都好久没回了。”
赵普叹了口气,“是啊,现在开封府文官有包延和庞煜帮着,武官有岳阳、唐石头还有个谢白。”
“那岂不是见不到他们四个了?”庞妃似乎还挺寂寞,“我可想念小四子了。”
赵祯也挺闷,正这时,外头陈班班跑进来,“皇上皇上,据说发生离奇命案了!”
赵祯双眼一亮,腾地坐起来,“那……”
陈班班会心一笑,“包大人早就写信去了,说是明儿个展护卫和白少侠,还有王爷他们一家子就都回开封了!”
赵祯一乐,就听到“咕咚”一声……趴在他身上打盹的香儿从他身上掉到了床上,揉着脑袋不解地看着她爹。
庞妃拍着儿子好奇地看赵祯,“皇上,什么事情那么开心?睡觉都笑醒了?”
赵祯才明白过来,原来做梦呢!
“唉……”赵祯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舀起桌上看了一半的折子——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思念那四个自由自在的人呢,还是羡慕他们自由自在的生活。
“皇上。”
外头,陈班班跑进来,“开封附近发生了奇案。”
赵祯愣了愣,点头,“嗯,交给包卿处理。”
“皇上。”陈班班试探着问,“要不要召展护卫他们回开封?”
赵祯放下奏折,良久,笑着摇了摇头。
陈班班就转身出去了。
赵祯伸手抱起帮他磨墨的香香,走到窗台边看御花园里开得枝繁叶茂的海棠,笑嘻嘻跟怀里的小丫头说,“等你长大点啊,父皇就给你找个情投意合的闲云野鹤,然后啊,你们就出去自由自在的飞吧,那样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end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下篇文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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