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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下)

“皇上,更衣的时辰已经到了。”侍从在门口外低沉而诚惶诚恐的嗓音,打断了我的回想。那个侍从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带着轻微的惊恐和不安,实在是这几天怀姜的情绪不稳定,喜怒无常,把绎王府里的各人都吓得忐忑不安。

今天,是大婚的日子。钦天监为昭明大婚的吉时选定在戌时,也就是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所以要提前沐浴更衣。

(古人把三点到五点叫做晡时,五点到七点叫做日入,七点到九点叫做黄昏,九点到十一点叫做人定。但是结婚为什么要在夜间?这个在《仪礼》里边有这么一句话:士娶妻以昏为期,必用昏者取其阳往而­阴­来也,日入三商为婚。也就是讲以昏为期,黄昏这个时候为娶妻的最佳时刻。)

中午过后下起一阵小雨,随风从打开的窗口中飘了进来。

那浴池早就准备好混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热汤,泡完后香喷喷的,整个人­精­神好多了,想必加了一些提神的药物。

站在大铜镜前面,有几个丫环捧着大婚的新衣进来。

出乎意料的,大婚的新衣不是古装剧中常见女式的凤冠霞帔,而全部是男式的衣服,红缎或丝绸上面用金线或者深红的丝线绣着展翅的凤凰,还有五彩云朵,那凤冠也同样是男式的,小小的金冠上镶嵌的是明珠和白玉,只有那别着金冠的簪子是小小的凤头,显得很­精­巧儒雅。

我有点惊异地往旁边看了一眼。怀姜一直斜斜倚靠在不远处那张睡榻上,脸­色­有些苍白,手托着腮,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情,见我看来,抬起头微微扯起嘴角笑着,长眉舒展,凤眼狭长微微上挑,却出奇的明亮。

心弦被轻轻拨动着,怀姜的用心我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是告诉我,他并不是把我当成女人,而是作为能配得上他同等地位的男人看待。

新衣从里到外整整七层,每一层都­精­巧别致,分别绣着凤、云、花等等图案,不过现在可是夏天,就算再薄的衣料,再贴身的剪裁,穿到最后一件的时候,我已经微微感觉到有些闷热。那些侍从和丫环都小心翼翼地侍侯着,帮我整理着衣服、头发,带好金冠,穿好新鞋,然后悄悄地退下。

“苏三,你……很漂亮。”我没有回头,镜子里反映出他的身影慢慢靠近,双手从后面缠绕过来,死死地包覆过我的肩,贴着耳边低声地说着。

漂亮吗?迷着眼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抿着嘴笑了起来,金冠下剩下的乌黑头发轻柔地披在肩后,玉雕般的容颜,笑靥如花,风情万种,眼睛里却没有什么表情,冷淡的带着些茫然。

“苏三,苏三,我好怕会失去你……”镜子里的人显得有些慌乱,冰冷的嘴­唇­紧贴在我的头发上摩擦着,“刚才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你好象不属于这里,随时要离开一样。”

我低下头,看着环着自己近在咫尺的修长的手指,轻叹一口气,伸出了自己的手,微微的紧握住,“奉辰,你爱我吗?”

就让自己再任­性­一次吧。或者,过了今天,就没有机会再问了。

他有点犹豫,也有点不安,对于一个骄傲的人来说,要他明明确确说出来很难,尽管他已经说了无数次,可现在当着我的面前,一本正经的询问之下,他却不知不觉中飞起红晕。

“……爱!” 他的声音透着苦涩,带着说不出伤感的语调,却很坚定,“我一直希望自己不去爱上任何一个人,却阻拦不了我会爱上你。尽管我自己已经在心里无数次地后悔会爱上你,可是,却改变不了事实。”

“现在你的所作所为是爱吗?”我苦笑着,有点无奈又带着深思缓缓地说。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看到有人为了你而疯狂,难道你一点也没有动摇过吗?看到爱你的人痛苦,难道你的心思依然如故?”从镜子里可以看见他瞬间变得冰冷的眼眸在我脸上一转,那双眼眸,却不觉察地闪过一抹寒芒,“苏三,真想看看你的心究竟是怎么样的?这样的冷漠、无情!”

“你又要责怪我吗?”我缓缓推开他,转过身脱去身上的几件衣服,随手扔在桌上,淡淡地说,“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是不是你所说的冷漠和无情,可能你比我更清楚吧?要不然你怎么能针对我的弱点,让我到了现在毫无反抗的余地?”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却没有答话。

“不错,我不否认自己曾经很喜欢你,也曾经动心过……”我脱剩下一件里衣,再从衣服堆里捡起一件绣着暗纹云彩的大红绸套上,重新站在镜子前审视着自己,顿了一会才又慢慢地说,“如果长时间下去,我也不能保证它不会变成爱。”

不能再继续逃避了,我需要的是正视自己真实的感情,包括隐藏在内心深处最黑暗的一面。人心,是这么的贪婪和不知足。有这么一个优秀的人追求自己,不能不说让自己内心的虚荣心得到最大的满足。私低下,在­阴­暗的内心深处,是不是也曾经这么期待着呢?

我转过身,正视着面前因为我的话而显得有些激动的人。

“那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他猛地冲上前,抓住我的肩膀,眼睛里分明是怒火,还有……期盼,“你明明知道,你明明也喜欢着我,为什么一直不肯承认?为什么非要逼得我动用手段?”

“因为啊……”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故意拖长尾音,顿了一会才慢悠悠地说,“一来,在溯州以来,我们都处在权势利益之下,怎么可能有纯粹的感情存在?就算是你姬怀姜,在这几个月里,也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是真心以待地对我吧?”

怀姜想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又止住,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却没有说话。就算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怀姜他不可能放弃东盛的责任不顾。他对云天那边的控制,他利用云溪所做的事情,他暗中派人监视着我和其他人的往来,他和晋王的联系……等等,他所耍的手段还会少吗?

看着他哑口无言,我淡淡一笑,径自坐下来,给自己和对方满满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完,继续往下说,“二来,因为有莫欢,我不可能付出和你同样的情。他已经占满了我所有的爱,我的心里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留给别人,这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

“苏三……”他的声音带着稍微的颤抖,捏着酒杯却没有动作,“如果说,我愿意呢?”

“奉辰,别骗自己了,以你的骄傲,怎么可能接受?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之间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状况?”我叹息一声,低下头把玩着酒杯,淡淡地说着,“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前面就是绝路,奉辰,你希望继续往前吗?”

“你真的很残忍无情,总是把别人的心思都计算进来……”他过来把我拥入怀里,低声呜咽着,“就算回不了头,就算前面是悬崖绝壁,我也不会放手!我很爱你,可我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失常的行为。我不想放开你,可总是忍不住去伤害到你……”

我眨了眨眼,觉得眼睛涩得发疼。那充满了温柔的胸膛,以及蔓延在耳边惯常炽热的气息,紧贴在脖子上缠绵的吻,幽幽的轻叹,都象潮水一般拍打着我的心。

“苏三啊苏三,我该怎么对你才好?”他把头埋在我的肩窝里喃喃说着。他并不需要我去回答,也知道我不会去回答他的问题。该怎么做?呵,就算明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对双方都有利,可他会因此而放过我?我又会因此而妥协?

人生太苦,爱恋太痴,任你悲痛无助挣扎,纵有聪慧灵巧七窍玲珑的心,也无法解脱……

我静静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辛辣的酒味火辣辣地在咽喉蔓延,沉思一会,“如果让你去选择……”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冲口而出。

苦笑着,我有点无奈又带着深思缓缓地说,“一个是在湛帮的船上淡漠而平凡的苏梓童,还有一个在漓岛和溯州城里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的颜子涵……”我顿了一下,摸着杯沿深吸口气然后说完,“如果这两个让你选择,你会选择谁?”

“什么意思?无论是哪一个,不都是你吗?”他抬起头带着熟悉危险的光芒深深凝视着我,双眉一挑,揶揄地扯着嘴勉强笑着,“不能否认,在船上的时候我只是受到你的吸引,一心想着怎么把你招揽到旗下。不过越到后面我就越是……”他没有往下说,不过我已经听明白了。

“那我明白了。”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不知道为了什么,心中刺疼了一下,我垂下眼帘,躲避开他疑惑而询问的目光,暗叹口气,静默下来不再说话。

79现在,这里由我控制

戌时,大婚。

夜凉如水,月上中天,散发着幽幽的光华,寂寞的,暗淡的,却带着隐藏起来的不安。阵阵夜风吹过,那树叶在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月影下林间的暗处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着。

迎亲队伍超过一千人,由东门绎王府出来后浩浩荡荡地往皇宫而去。

从绎王府到皇宫大门不过数里,也就是步行十几分钟的路程。从轿子两边的窗口看去,只见一路之上,黄沙铺道,净水泼街,两边用竹杆把红黄两­色­的轻纱高高挑起来,把整条大路与街道隔开。路的两边,透过轻纱还可以看见很多平民百姓静静站在外边观礼。

队伍前面是几百个整齐肃穆青甲骑着俊马的禁军开道,中间是数十个手提着大型宫灯的宫女,接后是一群捧着各种吉祥物品的童男童女,然后是怀抱着乐器轻轻鸣奏着的乐者。接下来是十六人大轿的凤舆,旁边的宫女手捧着小香炉,上已点燃着的熏香,一丝丝轻烟旋入夜空。接后是长长一串手捧着礼盒的侍从或者马车拉着的礼物,最后又是几百个骑着俊马的禁军。

因为人多,这路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好不容易到了皇宫大门,朱­色­的铜门大开,数百个太监和宫女跪在两旁,还有一些低级的官员和看上去象是富商、学者站在一边静候着。

轿子没有停下,直接往正殿走去,那些人也跟在轿子后面往里走着。

到了正殿门口,走出凤舆,两旁全是跪着迎候着的百官,无数的宫灯把大殿前的空地照得通亮如白昼,白玉石铺垫成的地面,连石头上很浅的流云刻纹都清晰地看得一清二楚。远远地,我就看到一个人静静站在台阶上看向这边。

姬怀姜身穿着比平日更­精­致绣着金龙的黄袍,头戴珠冠,脚踏云靴,那绝美的容颜更加显得狂放不羁,隐隐有种君临天下的霸气。他远远地见到我,定定地看着,眼中闪烁着难以形容的表情,斑斓而耀眼,却没有说话。

我带着笑缓缓走过去,走到他的面前。

夜空中爆炸声连连响着,盛开出各式各样绚丽多彩的烟火。

烟火的璀灿和绚丽,让那些宫灯仿佛都暗淡下来,我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人,英俊绝美的脸孔,长眉舒展,凤目微张,嘴­唇­边那熟悉的笑意带着若有若无的……幸福?他深深凝视着我,表情出奇的专注,眼睛里好象有什么被燃烧起来,良久无言地冲我伸出手来。

两手相握的那一瞬间,他突然笑了起来,“苏三,我的妻,奉辰已经恭候多时了。”

仰望着天空,每一道璀灿烟火的出现,映在他的瞳孔里化成五彩流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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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云天颜氏第七子颜子涵,个­性­温顺,聪慧睿智……奉为我东盛的皇后,赐号苏……望东盛国事昌盛,百姓安居……”

在大殿前宣读了命名圣旨,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怀姜与我携手并肩走进大殿。庆典开始,整个皇宫上空烟火异常的璀灿和绚丽,盛况空前浩大。远处的溯州城里隐隐约约听到百姓的欢闹和庆祝的声音。

大殿里,摆开了豪华的盛宴。

那些低级官员和殷绅富商都被安排在旁边几个偏殿,能坐进大殿里的都是高级的官员,左右两旁密密麻麻坐了几层席位,中间空出一个位置是歌舞的表演。而我,坐在姬怀姜的旁边,也就是最高的位置。

外边夜渐渐深沉,可大殿里却依然喧哗热闹。昏黄的宫灯,将里边燃烧得有如白昼。

轻灵曼舞的舞者,悠扬欢快的乐曲,流云水袖般飞扬舞动的身躯更加妖娆,­精­心化妆的脸孔上都是一般的神情。身穿着各­色­金银华丽朝服的百官,或一味地吃喝喧闹,或好奇的偷偷朝上面看来,或暧昧地看着舞动中的舞娘……

台下不远处左边端坐着的勤王姬重年心不在焉地捏着杯子喝着酒,却没有看向这边,反而不时地看着天­色­。而他身后坐着几个亲信,除了熟悉的齐喧晔,还有一个面貌普通的白衣人,虽然带着面具,可举止却很熟悉,不是上官云溪还有谁?

右边绎王姬怀意依然和平日一样素­色­的穿着,典雅­精­致淡青­色­的外袍,一身­干­净舒服的气息,温和而优雅,表情藏在灯光­阴­影下看不清楚,只是那和怀姜很神似的眼睛­射­来,亮亮的,那眼里却包含着什么闪烁着,隐隐不发。

在怀意旁边坐着的久没公开露面的李祚,他作为云天的太子,在这个东盛和云天联姻的场合怎么可能不出来?宝蓝­色­锦衣的李祚显得分外的俊朗,微微上翘的嘴角勾出完美的弧线,展露出阳光似的笑容,面对前来意有所图个别人士的祝贺却依然镇定如常,笑容可掬,应付自如。

而随着几道­射­来锐利的目光,我还看到混杂在百官之中的带着面具的李谡和李夜等人。李谡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嘴角一直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充满了暗藏着的危险感。

到了最后关头了吗?我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神态自若地看着台下各人的众生相……

今晚,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契机。我暗自幽幽叹息一声,对于成功与否,心中奇怪地并没有太大的喜悦与期盼,反而从内心深处蔓延着一种叫悲哀的情绪,到了今天这一步,无论是他们还是我,都失去太多太多了,代价,实在太大。

宝座上的怀姜若有若无地笑着,只在大臣上前恭贺祝酒的时候,懒洋洋地稍微端起酒杯抬起示意一番,垂下的眼帘却掩饰不了­精­光闪烁,带着一丝奇怪的神­色­,兴奋的,血腥的,又带着莫名其妙的哀痛,好象在期待着什么。

我忍不住偷偷地伸出手在桌下按住他的手。

他浑身不觉察地一颤,惊异地转过头来看我一眼,没说什么,眼中却分明地闪过一丝暖意,又别过头依然看着下面的喧哗。他的手心火热得发烫,指尖却很冰冷,微微地颤抖着,反手一下用力握住我的手,嘴­唇­紧紧抿着,眼神也慢慢柔和起来。

台下,欢快而悠扬的乐曲,优美而撩人动情的舞蹈,活泼而层出不穷的杂耍继续上演着。

酒过三巡,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到子时,突然大殿外声音吵嚷,很快的变成兵器相交的声音。那些百官和宫人顿时­骚­动起来,互相张望着,神情忐忑不安起来。那歌舞也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都退到殿边,只剩下中央空荡荡的大片位置。

我的手一疼,顺势看去。怀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手下的力度,只是微张的凤眼冷冰冰地看着台下的各人不同的表情,嘴角带着一丝熟悉的邪魅与嘲弄,好象早就知道会出现这种事情。

殿外早有禁军把大殿团团围着保护起来,有一个青盔银甲的将领匆匆忙忙走进来,看看四周,又看看坐在宝座上的怀姜,只是上前对着怀姜单膝跪下,却没有说话。

怀姜一挑眉,有些诧异,显然事情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还是开口询问道,“任统领,外边何事?”原来那个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禁军统领任道成,是怀意的表哥。

任道成没有回答,犹豫不决地往旁边静静坐着的怀意看了一眼。怀意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到任道成面前扶起他,漫不经心地给他理了理膝下的衣服,淡淡地说,“道成,情况怎么样了?”

任道成微微一笑,朗声说道,“禀绎王,禁军五千人已经接管皇宫,剩下五千包围大殿,皇宫里一千多个侍卫都已经全部拿下或是归顺。勤王及几个王爷的锦卫和属下,还有昭明王的……”他往这边看了一眼,又继续说,“锦卫及连暗藏的影卫都被围困在几个偏殿里。”

他这话一出,大殿里一片抽吸声,然后变得格外的安静。

私用禁军控制皇宫,连皇上的锦卫和影卫都控制下来,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我的手被怀姜握得剧疼。怀姜脸­色­发白,悠悠地往我这方向看了一眼,又回过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怀意,细长的丹凤眼迷着,带着几分怒气,几分傲然,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怀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怀意慢悠悠转过身来面对着这边,眼神出奇地锐利,带着平常绝对不会显露出来的强烈压迫感,声音很柔和却有一种奇怪的情绪,“现在,这里由我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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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殿寂静,怀意微笑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怀姜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旁边的勤王首先哈哈大笑了起来,“怀姜,你做的这个皇帝真是失败,连你的兄弟也背叛了你啊。” 他的语气揶揄,眼睛却冷冰冰地盯着怀意。

怀姜的脸­色­变成前所未见的­阴­沈险戾,可是很快平静下来,放开我的手站起来,走下台阶站在怀意面前,盯着面前淡笑着的兄弟,嘴角那丝嘲弄的笑容早就隐没,声音带着点点沙哑,沉思了一会才缓缓地问道,“怀意,为了什么?”

怀意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异常的炯亮,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深邃,慢悠悠地说,“翱翔自由的飞鹰岂能被斩断翅膀?浅潭水池哪能困得住深海的鱼?他不会甘心被困于皇宫这个地方,可王兄你太过执着,也太过霸道了……”

“为了他?”怀姜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是我,脸­色­更是­阴­沉,眸光黑杳杳的看不见底,说不出来的无情森冷,带着暴雨前的狂怒,“你私下动用禁军逼宫,竟然是为了他?”

“王兄,如果你再继续下去,只会和父王姜后一样。可怀意不能再看着同样的事情发生,眼睁睁看着他被活活折磨而死。”怀意咚一声跪下,神情复杂地看着怀姜说,“逼宫,怀意是万不得已,事后怀意自然会和苏三离开,这是怀意最后给四哥请安了,从此以后,就当没有怀意这个兄弟吧。”

怀姜眼中的冷静渐渐散去,慢慢地冰冷下来,手不断地在颤抖着,脸­色­灰暗,眼睛全是通红的血丝,冷淡地说,“你为了这人,宁可放弃我们数十年以来的兄弟之情?”

怀意没有说话,只是在地上重重叩了几个响头,声声入耳。

“你是不是疯了?”怀姜愣愣看着,挑起了眉,眼睛深处藏着血­色­的杀气,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气说,“怀意,你这么做是没用的,他只是利用你,根本不会爱你。你难道还没有看到他是如何无情地对待喜欢和爱上他的人了吗?我已经够苦了,你又何必掺扯进来?”

“就算这样,王兄你可有后悔过?放弃过?”跪在那里,怀意神情淡然,嘴­唇­却不由得微微颤抖着,“既然王兄同样没有放弃,怀意也不会后悔!”

“这不一样的。怀意,我要怎么说你才会明白?”怀姜表情复杂地转头狠狠地盯了我一眼,眼睛里有什么压抑着,把地上的怀意搀扶起来,按住对方的肩膀说,“他喜欢我,况且对我如此,可对你……在他眼里,你连一个侍从都不如!”

“怀意知道。”怀意神­色­变得有些黯然,带着莫名的悲哀和绝然,沉思一会,长长叹了口气,苦涩的说,“怀意只要求在他身边就满足了。四哥,你就成全怀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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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暗叹一声,还是忍不住高声呼唤着,四周的眼光不出意料地­射­来,我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怀姜怀意面前,正­色­说道,“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一样事情?”

“苏三你……”怀意想说话,被我突然伸出的手掩住嘴­唇­而说不出来。

“怀意,你这又是可苦?”我喃喃低声说着,然后挂起自认为最动人心弦的微笑,扬起头傲然地说,“你忘记了问我,我是不是乐意需要怀意你为了我而舍弃兄弟之情?”顿了一会,然后笑着转过头说,“或者说,怀姜,你也忘记问我,是不是需要利用到怀意帮我离开?”

“……”怀姜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又转头看着脸­色­渐渐失去血­色­的怀意。

“苏三!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怀意嘴­唇­在微微颤抖着,不敢至信地盯着我。他是想不到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也不希望利用他来救自己,以免欠下他的人情。

“怀意,为了我舍弃这么多年的兄弟之情,不值得啊!”我过去握住他的手,轻声叹息着,“如果怀意愿意,等苏三重得自由的一天,怀意要陪苏三漂泊浪迹江湖也好,隐居山川林海也好,苏三哪会推搪?只是,不要在此时此地,因为苏三让怀意你的名声受损。”

“你的意思是指……?”怀意凝视着我,突然笑了起来,“呵呵,原来一直是怀意自己在妄想。以苏三你的聪明,怎么可能没有退路?怀意多此一举,倒让苏三为难了。”他的语气疏远,虽然笑着却有种哀怨的自嘲。

“怀意,我说的话是真的。”我手上用力,正­色­地说,“你可愿意?”

“苏三,怀意怎么会不愿意?能听到你这话,我很高兴……”怀意用力把我拉进怀里抱了一下,然后放开我,重新跪在怀姜面前,稳声说道,“四哥,怀意愿以一命换一命,只是希望王兄能放过苏三,怀意到时候任凭王兄处置。”

“怀意你……”我气得跺脚。

“啪~!啪~!……”静寂的大殿中突然响起几声孤零零的掌声,有几人排众而出走到中央的空地之处,为首的一人身穿着平常的华服,却掩饰不了浑身桀骜不驯的气势,和一双闪烁着冰冷带笑的眼睛。是李谡忍不住上前了。

“好一出兄弟情深的戏玛,只可惜……”李谡冷冷笑着,故意顿了一会环视四周,才笑眯眯地说,“只可惜你们再怎么争都没用!这人,”他缓缓抬起手往我一指,带着明确和冷然地说,“是我李谡的!”

怀意一愣,快速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握紧拳头却不作声。

“李谡?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云天晋王,昭明真是有失远迎。”怀姜脸­色­更白,揶揄地笑着说道,“只不过,如果是来观礼的话,昭明欢迎。如果是来捣乱的话,那……”他细长的凤目里却带着一丝嘲弄的表情,嗜血的,狂傲般的就好象看见一只走进陷阱的猎物。

“如果是来捣乱的话,你又能怎么?”李谡目光闪动,冷冷笑着说,“皇宫里外早就埋伏了我三万的兵马,现在已经进攻,你们是抵御不了很长时间的。想不到我会带这么多人过来吧?”

两人无声地对侍着,整个大殿里顿时好象被低气压笼罩着一样,压抑地发慌。

突然殿外又响起一阵喧闹声,这会人声更是嘈杂。从门窗的位置看去,又有几个烟火在空中炸开,只见不多时就连远处的宫门外也开始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

看来这几方人马互相撕杀起来,只听声音倒是紧张,不知道谁胜谁负。我淡淡笑着拉起怀意和李祚径自站在一旁看着热闹,一时间倒也无话可说。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有几个穿着云天服饰的侍卫闯了进来,在李谡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李谡一边听一边用余光瞧着怀姜等人,却不言语,只是挥手让那几人退下,才冷冷开口说道,“昭明你之前在城外的五万人马,已经因为郑州和沧州的大军,被抽调出四万,所剩下的兵力应该一万不到。只是李谡实在不明白这时候昭明从哪又找来了这么多人马?”

“呵,晋王你的情报不错,连这些都查到。可惜啊,谁说我会调兵走?”怀姜优雅地转过身来,大笑着说,“那只是往后移动了五十里而已,昨晚已经全部埋伏在城外,现在早就在皇宫之外,只要还未有听到该有的信号,他们就会攻进来。”

“想不到昭明王连大军压境都不顾,强把所有兵力都留下来,只为了确保婚礼顺利进行?”李谡也不介意,只是冷冰冰地讽刺着,“难道昭明不怕沧州云天的大军和郑州的南越大军?”

满殿深吸气的声音。李谡的话虽然没有说全,不过只要对这段时间的局势稍微留意的话,肯定就明白到究竟怎么一回事情。原应该派去防御边疆抵御云天和南越的兵力,居然被昭明王留在溯州附近,这不能不让东盛的臣民感到不可思议。

只听不远处站在一角的勤王喃喃地低声说道,“哎,又一个疯了……”

“怕什么?只要有你晋王人在手上,沧州之围立刻可解。至于郑州……”怀姜轻轻一笑,嘴角拧起一丝嘲弄,淡淡地说,“自然有办法解决,这点就不需要晋王你费心了。”

“咳,咳,我能不能说上几句?”一旁的勤王犹豫了一会上前几步,迷着眼睛盯着我,然后又环绕四周看了一眼,沉声说,“看来你们还都不明白这时候究竟是由谁控制局势啊?”

“什么意思?”怀姜不屑一顾。

“难道是你勤王吗?”李谡带着笑,却冷冷瞪这面前这个老狐狸。

“不是不是,呵呵。我姬重年倒是很佩服一个人,运筹帷幄,绝处逢生,却到了现在还能不动声­色­看热闹。”勤王继续迷着小眼睛,笑眯眯地说着。

唰一下,几道锐利的目光­射­来,我躲也不是,迎也不是,暗骂着这老狐狸怎么不依照约定把我露出来了?心里骂归骂,表面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我站出来笑道,“勤王真是对苏三太过抬爱了,苏三怎么敢当此盛誉呢?”

“你?”

“梓童?”

“苏三?”

几声惊讶声响起,然后落入寂然。

我笑眯眯地冲着意味深长地李谡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外边的不是晋王爷带来的三万兵马,而是秦青带来的兵马和勤王的­精­兵。至于晋王爷那几个的亲信,呵呵,应该还留守在沧州城外等候王爷的消息呢。”

“哼!秦青居然为了你叛变?梓童,你这样做不是害了他吗?”李谡强做镇定慢悠悠说着,语气却依然严厉。

“叛变?不是,这是你晋王下的命令让三万人马潜入溯州,秦青只是听令而行,哪有叛变?”我当没听到他的威胁,只是笑容可掬地说着,“只不过来到溯州后,晋王对太子意图不轨,秦将军临危受命,受太子指挥而已。”

“你!”李谡眼神一冷,也懒得和我说下去。

“至于怀姜,你还在想着你那五万人马和云天三万人马的问题吧?”我转过身保持着笑容,面对着狠狠盯着我的姬怀姜,淡淡说着,“你可猜错了,外边可有五万人马,秦青的三万,还有勤王也从苏杭调配了两万人马过来。人数,你那边一点便宜都没有可占的。”

“不可能!”怀姜意有所思的看着我,那道目光锐利地象把利刃一般,寒意透入心肺,墨黑墨黑的看不到底,“勤王那不是之前调兵回苏杭防守了吗?怎么可能?”

“那是因为啊,苏杭地区早就在我的手中了。”大殿里所有的人都惊愕地看着我,我撇了其他人一眼,笑眯眯地说,“或者应该说,是在秦青手中。三天前,秦青的另一支兵马已经占领苏州、杭州……”所以,勤王才会和我们合作。这话我不用说,其他人一听再看看勤王­阴­沉不定的脸­色­就更加明白了。

李谡离开沧州反而到了溯州,这让本来由李谡统领下的兵马没有了领军,虽然我猜测他肯定安排了人手,不过秦家军主要的兵力,一直是自听命秦青,根本不需要虎牌军令什么的就可以调动。秦青手上有六万兵马,我让他分兵两路,一路先取苏杭,一路来溯州。

不过整整三万人,出现的溯州就太明显了,只好借着苏杭,和勤王达成协议,苏杭到时候还给他,不动一草一木,而他则帮助秦家军潜入皇宫后山。对于他们谁做东盛的皇帝,我不感兴趣,和怀姜的情份,在那一晚上已经结束了,我不再欠他任何东西,也不会帮他。

勤王对我表明的立场自然欢迎,不过他还是忌讳着怀意手上的一万禁军。他们谁胜谁负,我没有兴趣知道,只知道到时候怀意会和我还有李祚一起离开。

“怀姜,就算你手上有五万­精­兵,可都在皇宫之外,可你们看看现在外边……”我开心地轻轻笑着,说,“秦青那三万兵马早就进驻在后山,而勤王的兵马目前应该守住宫门附近吧?你们没听到现在根本没有兵器交接的声音吗?那是秦青的人马已经到了,而怀意的禁军也停了手。”

“勤王可明白子涵所指?”我转过身面对着勤王,抿了抿嘴巴,笑嘻嘻地看着他脸­色­一变,猛地看来,接着说,“子涵的意思是说,大殿外边全是秦青的人,还有怀意的人,至于你勤王的兵马,刚才一直和进攻皇宫的怀姜的兵马打了一场……”

勤王想利用秦青的兵马引开怀姜和怀意的,结果却被我暗中掉了包,反而让人把他那些人调到宫门附近和怀姜的人马相遇上。而秦青带着的三万人却安安稳稳地守在最重要的殿外。

“现在,皇宫里由我控制。”我淡淡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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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希望再继续两败俱伤下去。”我手一扬,有人拿了笔墨和纸上来。

这是四份协议,分别给以晋王为代表云天,以怀姜为代表的东盛,以勤王为代表的东盛余下势力,内容只是友好条约,答应不进犯漓岛,不限制我的自由,友好、平等、互惠、合作,不作任何的举动和不实的幻想……

“只要你们签定了,我就会放你们。而我,要的只是自由。”我暗叹一口气,用严肃而认真的口吻说着,“期限是为期三年。这三年你们也刚好用来发展自己的势力,而对怀姜你,也刚好用来稳定东盛局势。”

勤王接过来,从头倒尾看了一眼,也没多话拿过笔就签上名字。

李谡脸­色­越加­阴­沉,看看我又看看在我旁边的李祚,终于还是垂下眼睛,“三年是吗?呵呵,到时候看你往哪里跑?”他拿笔过来签了名字后一下甩开。

怀姜挑起了眉,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睛深处藏着血­色­的杀气,冷淡地说,“我不签!”

“怀姜,放手吧!或者三年后再……”怀意在旁边急道。

“唰~”怀姜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地上,挺直身体傲然地说,“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恐怕不行。”

“奉辰,这时候不由得你任­性­。你愿意签也要签,不愿意签也要签!”李祚在旁边嚷着。

“苏三,我早说过不会放手的……”怀姜好象丝毫没有听到李祚的话,反而慢慢地靠近过来,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眼中却带着一种从没有见过的狂态,轻柔地说,“你不是需要自由吗?我可以给你……一种只有在我旁边的自由……”

他突然伸手把我进怀里,我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怎么一回事情,眼前一黑,不知道顺着一个又窄又斜的滑坡快速前进着,轻响声、惊呼声一下断开,等身体落入一个软绵绵垫子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怀姜两人身在不知名的地道之中。

他顺手点了我的麻|­茓­,脸上露出那惨淡而又坚决的神情,轻声却一字一顿清晰地说着,“苏三,我要疯了,我居然连皇位都不要,和你一起逃跑!”

80我和各位打个赌怎么样

人生到处知何似,恰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西东?

宫外全是姬怀姜的兵马,只要出了皇宫怀姜还是有可能反败为胜的。毕竟我为了让皇宫里尽可能没有意外的接管下来,秦青的兵力就不可能分散安排,只能集中在大殿和皇宫几个主要的地方。这样一来,只要怀姜出了皇宫重新掌管东盛的军队,那人数方面秦青这边根本没有优势。

只要出了皇宫……这个关键,怀姜能想到,我也能想到,那怀意肯定也能想到。

一连几个出口的外边,都有很多人穿着禁军服饰的士兵守着。呵,看来皇宫下的密道和几个出口,怀意也知道呢。

怀意指挥禁军的临时叛变,这消息并没有传到围在外边的东盛兵马之中,就算有些许消息泄露,没有昭明王明确的旨意,那军队的统领也耐何不了怀意。同样,怀意也不可能接管东盛的军队,不过,安Сhā禁军在某些地方守着还是可以的。

怀姜抱着我在复杂迷宫似的地道中左穿右Сhā的,昏暗中只看见他那眼神又亮又锐利,紧紧搂着我不发一言,神情却是越来越见焦躁。

地道的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轻轻脚步声,而且听起来声音越来越近,看来怀意的追兵就要到了。

突然怀姜不知道在哪扳动了机关,一闪身,我和他就到了一个小小的密室里。背后那石门又无声无息的掩上,看来和普通过道上的围墙差不多,接口一点也看不出来。

怀姜抱着我走到密室角小小的一张石床上,坐上去靠在墙边,依然把我抱在怀里静静坐着也不说话。看来他是死心了,明白到今晚暂时是出不去,于是­干­脆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毕竟皇家的密道,怀意再怎么着急也不可能带着大批人马进来搜索的。

我被点了麻|­茓­也只能靠在他身上,一边听着从薄薄的衣服处传来对方的体温和心跳,一边内心却翻腾不安着。

怀姜,为何要这么做呢?难道为了我需要冒这么大的危险,甚至连皇位也不要了?本来自认为完美无缺的计划,却估计不到这个变数,怀姜过于不同寻常的执着,只会把自己和我,还有旁边的人拉入不可预测的境地。

他应该知道的啊。

三年,我定下的期限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他却连这点时间都不肯放弃……难道真要我去接受他?但不是出自平等之下心口如一的接受又有什么意义?

我听到隔了一扇墙的过道中响起的脚步声,然后又慢慢离远,不由得暗叹一口气。

旁边的那人好象听到我暗叹的声音,用手摸索过来,捏着我的下巴抬起来。密室里的墙壁上镶嵌着几颗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光华。

我好象听到了他的一声轻叹,很轻,却好象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叹息,我的心没来由的轻轻颤了一下。“是不是在可惜自己终究是功亏一篑?”他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很淡却肯定,好象说着和他无关的事情,“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值得吗?”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幽幽叹息着,声音很低几乎不可闻,他那眼睛里里深处的苦涩带着莫名的温柔,把我要说的堵住说不出话来。

如果明天天亮前他还是出不去皇宫,别说那东盛的军队会因为无主乱起来,而且晋王、勤王等等人在旁边虎视眈眈。而我不在,李祚和秦青又不知道能不能控制局势。本来难得找到的平衡点又要被打破,我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借着幽暗的光华,他眼睛里泛起一丝异样的神­色­,指尖在我的­唇­上抚摸着,却不回答我,良久突然笑了起来,带着明显揶揄的语气说,“今晚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他压过来轻轻吻着我的头发,麻麻的,痒痒的。

身体已经过于敏感,他的手每到一处都带起一朵小小的焰火。“大婚还没有完成,我拒绝承认……”我努力维持着清醒说道。

“继续说,我喜欢听到你的声音。”他只是微笑着,缓缓解开我的衣服。

“奉辰,你要真爱我就放开我,给我时间……”我呼吸越重。

“可以,但不是现在。”他温柔地吻着我的身体,抚摸着。

“……”

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是一脸的微笑,深情款款,温柔地抚摸,温柔地挑起我的欲望,温柔地进入,紧紧抱着我。“苏三,我是这么的爱你……”他轻声呼喊着我的名字,每一下用力的撞击都仿佛想将二人融合为一体,疯乱的,狂野的……

我痛恨对方的强迫,身体却抗拒不了,只能抛开所剩无几的理智和对方一起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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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爱后的疲惫让我不由得昏昏沉沉睡着了,等再次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豪华的大床上,身体里里外外都被弄­干­净了,穿着舒适的丝绸盖着薄被。

四周有种熟悉的感觉,这屋子很奇怪,虽然到处­干­净得一尘不染,可总觉得没有丝毫的人气,床上的丝制品有些发黄,木桌椅等等光泽暗淡,好象很久都没有人居住过一样。是琴心居,怀姜母后住的地方。

看来怀姜担心我的身体在暗道里受了寒气,还是带着我从暗道里出来跑到琴心居来。可能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看窗外月已西斜,满天的星光也暗淡许多。

天要亮了。我心无端端刺疼。

如果天亮之前怀姜还是出不去皇宫,后果真的不敢设想。那人却好象完全不在乎,环着我的双手紧紧地把我整个人扣在怀里,那一夜未眠充满血丝的眼睛正静静看着窗外的天­色­,没有焦虑不安,反而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轻松和悠然。

他觉察到我已经醒来,低下头轻轻磨噌着我的头发,却没有说话。

“天要亮了,我和你出去!”我镇定心神,说出沉思良久的话来。毕竟,如果因为我而导致姬怀姜的皇位有所动摇,这样的结果并不是我所期望的。再说,如果东盛因此而动荡不安,导致百姓流离失所,这更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

“什么?”环着我的手一紧,不敢至信的惊喜。

我正要开口说明,屋外的院子里突然响起嘈杂而故意压低的脚步声,怀姜脸­色­微变,从腰间拔出宝剑,站起来把我护在身后。

门被推开有几人施施然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立刻乖巧地把房间门随手掩了起来。带头那人面如冠玉,一身华丽的白­色­锦衣,进来后朝这边看一眼后笑了起来,“子涵,云溪还没来及恭喜你们新婚怎么就跑了呢?”来人不是上官云溪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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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你来晚了。”怀姜脸­色­还是不是很好,也不多话,只是把剑归回原位。我暗叹一声,从他的话里就了解到很多事情,堵在心口的话一句也说不上,只是冷冷看着这两人。

“呵呵,早来了怕打扰怀姜你们亲热啊。”云溪面上带着亲密无间般的笑容,走前几步握住我的手笑眯眯地说,“以后,云溪和子涵就情同兄弟,请以后多多关照啦。”

“……”我浑身一震,看向怀姜,却见他依然神­色­如常,只是那眼睛藏在昏暗中看不清楚,心中明白了几分,淡淡地说道,“怀姜能有云溪在一旁辅助,那才叫做如虎添翼。子涵只有这副皮囊还过得去,怎配和云溪相提并论。”

我真够天真的,还真以为怀姜会舍弃所有跟我浪迹天涯海角……

不由得握紧拳头,松开,然后再握紧,直到手心被指甲刺疼才发觉,心中原有一股小小的火焰,在这一刻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他爱我?我不能否认这段日子以来怀姜所表现的无一不证明他的爱。可惜,到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权势。就如他所说的,不管我接受还是不接受他,他会一直在我的身边。要做到这点,就需要更强大的权势地位去维持这种不合理的状况。

云溪这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怀姜只是利用他,可他躲不开避不开,心甘情愿用自己的地位和势力换取对方一点点的怜悯。对云溪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可怜的人。只是,这事偏偏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怪不得谁就是。

我轻轻笑着,嘲笑着自己的愚笨和天真,也嘲笑着这命运的捉弄。

云溪和我东拉西扯客套了几句,表面上是亲热地真象是兄弟一般,可眼角处却是细细观测着我脸上的表情,见我心平气和地说着话时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知道我不可能透露任何真实的想法,也就不再浪费时间,转身和怀姜在一旁交头接耳低声说着话。

我静静站在一边,既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也懒得继续说话。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云溪和怀姜说了几句话后一扬手做了个手势,旁边其中两个侍卫开始脱去身上的衣服,把侍卫的服装捧上来。看来云溪早就有这个准备,挑的那两个身材和我们很象,换上我和怀姜的衣服,易容后在昏暗中看上去和我们也有几分相似。

怀姜过来帮我穿好那侍卫的服装,同样带上面具。

准备就绪,那两人留在琴心居,而我和怀姜则混在云溪一行人中,美名为搜索,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其他地方走去。我因为一夜的疲惫不堪,身体发软,只能伪装成受了伤的侍卫被怀姜搀扶着。

路上见到怀意或者李夜等人,他们熬了一夜,在皇宫搜索了几遍还是不肯死心,依然各自带着一批人行走匆匆,却没有觉察到云溪这一行人的异常。

云溪假装着搜索,却是越走越偏,慢慢地走到一处。这个小院子过道对面就是皇宫的宫墙,只要过了宫墙,外边就是东盛的兵马。而现在,过道和宫墙上四周全是禁军和勤王的兵马,以云溪现在这些人,根本还没走近宫墙就让人堵住了。

天际边泛起一线微弱的反光,显得头顶那一幕的天空更是黑得深邃。

云溪和怀姜也不急,只是静静等候着。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远处的皇宫里响起一阵­骚­动,夹杂着喧闹声,有人在高喊着:找到了,往左面跑去了……应该是云溪埋伏在琴心居那两人起的作用了吧?

也不见云溪有任何动作,旁边那几十个侍卫突然飞驰而出,分几个队向宫墙冲去,顿时剑光四起,那守城的禁军和勤王兵马也被吸引了过来,慢慢地把那几十人围成几个大圈。兵刃交接的声音,受伤的怒吼声,意义不明的各种杂音……

“怀姜,事不宜迟,快走!”云溪细细看着不远处的战况,低声说道。

“可苏三怎么办?”怀姜的神­色­有些着急。虽然把守城的大部分兵力引开,不过还有一些士兵站在宫墙上远远地看着热闹也不上前。我的轻功本来就不好,现在身体更是发软,根本不可能带着我闯过这些人。

“禁军和勤王主要是想捉住你,天又快亮了,韩将军再见不到你就有麻烦了,你还是先过去,把军队接管过来才好。”云溪镇定自若地解释着,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杀意,“至于子涵,云溪会带着子涵从大门直接走出去。”

“……不,我不能抛下苏三不管!”怀姜冷冷地回道。

“怀姜你放心,就算被发现,子涵是他们的人,他们不会伤害子涵的。”云溪意味深长地撇了我一眼,笑眯眯地说着,“何况,只要你到了外边接管军队,凭着那五万的­精­兵把这里围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只要怀姜你重新掌握这局势,还有谁你得不到的?”

“……”怀姜当然也知道时间不等人,那几十个云溪的手下也支持不了太长,时间越长,离开的机会就越少,而天际边也开始蒙上一层薄薄的光雾,看来天要快亮了。

怀姜抬头看看天­色­,转头­阴­沉不定地盯着我,突然猛的把我拉进怀里,堵住我的嘴­唇­,炽热而湿润的吻仿佛要把我整个人都吞没着,疯狂而肆意。好一会才停下来,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懒洋洋的,“记住,别想着离开,我不会放过你的!”

旁边的云溪默默站着不作声,只是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盯着我和怀姜。

我笑了起来,靠近过去细细吻了一下,轻笑着说,“保重!记得要做个好皇帝。”

怀姜有些诧异,墨黑的眼睛里有什么沉淀下来,显得越发的幽暗,正想开口询问,旁边的云溪已经连声催促了,只好深深看我一眼,转身飞驰而去。

看着怀姜的身影消失在宫墙之外,云溪松了口气,撇了我一眼沉默地带我往宫门方向走去。天际边的光线越来越亮,而这边依然墨黑昏暗。我们都想着各自的心思,没走过远,云溪突然一把把我推入小道边密林中,剑光闪烁,他的剑横在眼前,寒气迫入眼潋,而他,则冷冷看着我不语。

“云溪,真要走到这一步吗?你要知道如果怀姜知道是你杀我,那他可不会放过你的。”我淡淡地说着。

在很早的时候怀姜表现出对我过度的执着,而到了昨夜更是让怀姜为了不放弃我,宁可冒险从几万禁军和秦家军的包围中离开……等等这些事情,云溪就认定是我影响了怀姜的宏图霸业,怎么会允许我的继续存在,一直以来都是隐忍着,直到现在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从他带人走进琴心居的那一刹那,眼睛停在我脖子上时候那一闪而过忿狠嫉妒的表情,那是昨夜怀姜欢爱后留下的痕迹……我知道他肯定会找个空缺的时间除掉我,而首先是故意把和怀姜约定的时间推后,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出现,再带了几十名手下安排的这出戏把怀姜引开,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了。

“你不该出现。”云溪嘴角带着笑,可眼中的哀伤和对我的纷恨,让我不由得心里一寒,“我早说过了,如果你影响到怀姜的大业,云溪是不会饶过子涵的。子涵要怪,就怪自己吧!”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云溪啊,你也太小看怀姜了。”

他一愣,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飞奔过来,一路剑光飞舞,血腥四溅,定眼看去,却是应该身在宫墙之外的姬怀姜。怀姜一边朝这里跑过来,一边大喊着,“不要动手,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云溪,不要动手啊……”

很多人循着声音看来,发现了我和云溪,当然,有聪明的人立刻就猜到那一路飞奔过来的人就是整晚失去踪影的昭明王姬怀姜。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把怀姜围了起来,也有人慢慢把我和云溪围困起来。

“怀姜,你为了他竟然……”云溪低声叹息着,眼睛一闭又睁开,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妖孽,留着你也是祸害!”一剑朝我刺来,眼睁睁看着剑光飞近胸口,

我勉强向旁边躲去,可惜我的实力和云溪相差悬殊,手臂一疼,剑从旁边划过,而我也摔倒在地上。怀姜的怒吼,云溪冷笑着,继续提剑刺来,眼看着这一剑再也躲不过了,我暗叹一声,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突然感觉到身边劲风掠过,一个温暖的身体扑在我身上,有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我睁开眼睛一看,面前是云溪恶毒又充满嘲讽的笑意,肩膀处Сhā着一把剑,而胸口却透出一小截剑尖。他丝毫不理会受的伤,反而拔出剑又刺过来……

“别杀他!”我大叫着。

“我好羡慕你,子涵,很多人都愿意为你而死去,而云溪呢……”云溪身形顿住,突然口吐血雾,带着逸满哀怨的神情慢慢倒下,身后却是提着剑一脸萧杀之气的姬怀姜。

盖在我身上的人再也支持不住,手上的剑呯一声掉到地上。

莫欢——他胸口的伤口泊泊流着血,脸­色­苍白淡漠,眼睛象刚刚经过清水洗涤,明亮透澈,眼神却平展如镜,“梓童,你没事就好。”

“欢,怎么你这么傻?”我抱着他,惊恐万分,只觉得怀中这个身体仿佛就要消失了。

“梓童,我好想你。只是恨上天给我陪你的时间太短,实在太短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低不可闻。

80下

“别睡!欢,提起­精­神来……”我心中的惊慌更甚,拼命拍着面前这人的面孔,也不管四周围观的是宫中侍卫还是禁军,狂叫着,“快,全楞在这里­干­什么,御医在哪?给我去叫来!”

现在我的面具也不知道掉哪了,估计那些人里有人认出我来,好几个纷纷飞驰而去,想必是通知各自的主子去了。

我想了想还是抱起莫欢,本来他就比我高大,加上这一夜到现在我早就疲惫不堪,脚一软差一点就连人摔倒在地上。忽然旁边一双手伸过来扶住我,然后从我手上接过莫欢抱起来,“跟我来……我知道御医在哪!”抬头看去,却是怀姜面带着莫名其妙的神­色­领着我前走。

“来人,把他也带上。”我指了一下躺在地上血泊中不知是死是活的云溪,马上有两人上前扶起云溪跟了过来。那些人知道了我和怀姜的身份,却畏于他满身的杀气不敢上前拦我们,又不舍得让我们白白溜走不好向上级交代,只好跟在后面。

一路飞跃,人群,喧闹声,时间好象过了很久,也可能就只是一小会,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屋子里,看来应该是御医院子,莫欢紧闭着双眼躺在一张很大的平榻上,云溪同样躺在一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皱着眉手忙脚乱地试图止住血。

“上官公子中的两剑虽重却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昏过去而已。至于莫公子……他伤在胸口要害,恰巧碰到心脉,恐怕……”御医为难地说着,后面的话还是在怀姜利刃般的眼神中咽了下去没说出来。

不,不会的……哄一声,脑海里好象有什么炸开一样,“快,快去准备一间­干­净的房间,我需要很多的热水和­干­净的布,还有手术刀、医药缝合线、麻醉药和开腔器……”

“梓童,你醒醒!”有个声音打断我的说话,我茫然地抬起头看去,眼前一张年轻的脸庞,正着急得按住我的肩膀摇晃着,“醒醒,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说的那些麻醉剂、开腔器什么是不可能有的!”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着急万分的人,原来是李祚,他正一脸不忍和慌乱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着,“梓童,这里没人能救得了他……”

这里没人能救得了他?

这里没人能救……

脸上有什么湿湿的液体滑过,我用袖子轻轻擦去,又涌出更多,一颗颗落在胸口,落在地上。“梓童……唉,梓童……”李祚把我搂在怀里,轻吻着我的眼角。

这里没人能救……

这里?那如果是……

我想到什么身体一颤,一把把李祚推开,然后抱起莫欢冲出屋子。

“让开。”我冷冷地对着拦在门口的怀姜说着。他一脸的焦虑和内疚,可在我眼里,却只想到他的执着,云溪的怨恨,还有我和莫欢被设计的分开……

他呆呆看着我,想说什么又止住,最后黯然失­色­地垂下手,让开路让我走过。

———————————————————***———————————————————

“梓童,你来这里­干­什么?快回来!”怀姜的声音有些颤抖。

半边的天空彩霞飞扬,明媚和温暖,那晨曦中乌檐雪壁的溯州城,显得分外柔媚,几步之外,悬空而下的是那喧闹而奔腾的湘江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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