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伯伯知道你。知道有一个陈昭月。他对他提起过你。”
“就是不跟我提起他。”再开口,满是颓丧怨艾。
慕之要走了。这副苦瓜脸不愿再看下去了,淡淡命令:“扶我起来。”
昭月走到他身前,刚要俯身,他又开口:“今晚的表演一定又使你很鄙夷了。”
昭月便站直了,“嗯。我在想以后要不要看你的戏。怕自己受不了。”她揪着一张脸,还在想池门城的事,再次俯身,心里嘀咕其实慕之可以自己站起来却这么骄横慵懒,冷不防,后背被一只手一抓,站不牢,直直扑向椅子上的人。
只不过是惊呼一声,什么都没反应过来,颊上烙了一个温热的吻。
“天!”
下一瞬就喊不出声。挣扎的间歇里,下唇因为剧烈狂肆的摩擦啮咬而磕破。
他吻她,在自己最弱的时候暴烈如狂徒。最初的一年也不过是飞快摸一下她的脸占便宜。如果是最初的一年,昭月会心慌但是心里迎合,但现在不行了。全世界所有人都可以,就是池慕之不行!她的男人是他父亲。他却这么不管不顾。房间的门都还敞着。昭月不知道,慕之知道。他就是不管不顾。他那只可以活动的腿如同大蟒,缠牢她两腿。但是后来他累了。她挣得太厉害,他坚持不了,这才松手。一松手便得她响亮的耳光。
昭月发丝散乱,唇际有殷红血液,多么狼狈。那两只挣扎的手,在微微发抖。但也只是如此,不喊,不骂,转身向卫生间。
身后是男子清淡的笑:“我不嫌弃你,你倒嫌弃我。”
那么鄙夷地笑,仿佛,这就是一场蓄意的羞辱。进得卫生间,女孩子终于没忍住,眼泪横了满脸。前一刻还对她谈他的梦,她那么认真欣慰地听,后一刻就如同兽,残暴无情。他说过,从此后要她分不清真真假假。为什么走到这一步?他们可以做简单的亲人,姐弟,或者朋友。她曾喜欢他,喜欢这清美亲厚的少年,为自己大了他两岁暗暗自惭,努力遗忘,其时秋天上山秋游采野果都想着要他尝。因为喜欢过,所以永远珍视他,不忍抛弃。想要,至少做相互爱护的亲人,奈何他不肯。
池慕之,因为曾经喜欢你,尊严就要这样被你践踏?
……
昭月没有感冒却戴上了口罩。不想被女仆们看见。如果池门城回来,她不介意让他看,任由他怀疑。如果可以,被休了也好。反正,在他们父子那里,已经没有尊严。这样活着太窝囊。
早餐依例是杂粮粥,昭月将粥捧了想上楼吃去,走出餐厅就撞见慕之。他以前从不这样早起。真的,再也暖不起自己的眼神了,昭月只低头与他擦肩而过。难过的不是他的吻,是他最后那一句,刻意的羞辱。
身后又是轻笑:“好心当成驴肝肺呢。等他回来让他看,兴许你就自由了。既然那么痛苦,那就走。既然不稀罕我家的富贵,走。不要得到时作不屑状,失去了又舍不得。”
原来那羞辱是附带的呢。原来人家意在行善。不回头,静静答:“会的。”
会走的。
要继续迈步,身后猛然又出声:“或者,你可以现在就走。等他回来和他为郑乔伊争吵吗,这不像一个要走的人该做的事。决绝的话,趁他没回来就走!躲深一点,别若隐若现又被他发现然后又回来!”
昭月转身,盯牢他,“会的。”
会躲得深深的,谁也别想找到。
回转身,眼睛还是不争气地红了。一直想和你做亲人,却原来是妄想。原来第一年那么好,也是你做戏吗?那时就开始拿陈昭月做了道具?而女孩子还没来得及迈开脚,后面陡然又有人出声。
“小少爷,你和小姐说什么哪!”
吴妈听见了那些走不走回不回的话。慕之在撵人。回来养伤,趁着父亲不在,撵走父亲正宠的人。别人会当笑话听,这个女孩子不,她真的会走。快三年了,她和李妈把她当池家的小姐看,但也最清楚,她绝对不能走掉。她就这么走掉池家非翻掉不可!
昭月不理会慕之对吴妈怎么解释。他巴着她走呢,那就遂他的意。反正,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池门城欺人太甚,她有什么舍不得!杂粮粥还是捧上去了,走也要走得从容一点,把想吃的东西吃了再说。
楼下,慕之对在家里呆了三十几年的女仆淡淡答:“她不喜欢我们家。您还看不出来吗?趁着爸爸不在,放她自由。”
吴妈惊恐。“这万万不行。你爸爸好不容易这么喜欢一个女孩子。”
“不是陈曼殊吗,怎么变成她?”
昭月回房间去了。没听到慕之与老仆之间的对话,没听到那个名字。
“你们两位,从方城跟到这边的。我没出生你们就在池家老宅。你们最清楚他最喜欢的是谁。许多问题,我还要请教你们呢?比如,她到底像谁?像我母亲?真见鬼,眼神像,他真会哄小孩!”少年轻轻笑,笑意簪在唇角,散出噬人的气味。
最初,池门城就是这么对他对郁明妃宣布,这女孩与涵之最像,眼神那么像,性情更像。吴妈李妈也附和,像像像。吴妈老脸涨红,经过餐厅的李妈见有异状,忙凑过去。
“他可亲口告诉我的,她身世复杂。还好今年拍戏与乔伊伯伯合作,喏,没有乔伊伯伯,怎么知道有那么一个鼎鼎有名的陈曼殊。真好奇啊,多美的一个人呢,能引得乔伊伯伯也一片痴心。”
“小少爷,你全知道?!”李妈的声音有点大了,吴妈忙示意她轻声。
慕之看着两个老仆呵呵笑:“我知道什么呀,我只希望乔伊伯伯来看看我,顺带见见每次总错过的昭月姐姐。他可是她最喜欢的偶像。爸爸怎么可以偏偏让她在乔伊伯伯来的时候走掉?昨天我告诉她了,原来她还不知道乔伊伯伯和爸爸那么要好呢。她可气坏了,怨我们瞒她。咱们池家,她可呆不下去了。”
少年气定神闲。再不是轻易可以哄过的小孩子了。吴妈忽然沉声问:“孩子,你到底知道什么?无论你知道什么,不能说。为了小姐好,不能说。她现在生活得简简单单,不要打扰她,时机到了你父亲会告诉她。”
“为什么什么都要他做主,为什么不让乔伊伯伯知道。他就想独占她!”
“孩子,他是你父亲。”
“她不爱他。”
“难道你要帮着你乔伊伯伯?我们看小姐和他相处挺和睦的,以后会培养出感情的。我们照顾了他几十年,我们只知道他喜欢的东西或人,要帮他守住。”
“你们忠诚!”
少年的笑意终于衰败,如枯萎的花,顷刻堕地成尘,眼眸里仅剩了愤。从未见过着孩子这样的神色,老仆满面愁容,哀哀解释:“孩子,我们更心疼你。你一出生就是我们带的啊。”
“那么,我要的东西你们就帮我得到!”
“孩子,你想要什么?”
“我要她!”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