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回方城的时候跟你提做什么,让你难过吗?我与你乔伊伯伯早想到,等你考上带你回去,
对他们也有交代。”至少等章伯修的事全解决了。
“我考不上就一无是处没法交代了吗?”
“不要说泄气话。你有能力。”
这哄劝适得其反,陈昭月从来不喜欢无力的安慰。“我什么能力都没有。没有读人心的能力,没有当人知己的人格魅力,只能当个寄生虫,当个被人蒙蔽的无知无觉的傻子。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哪个不是居高临下来看我,哪个不是把我看成幼稚的傻瓜!”
终于说出了一点头绪。男人欲将人扳过来,昭月僵着不配合,无奈,依旧对着她的背说话。以硬对硬无效,软软地来,小心将脸贴上她的背,隐隐感觉到她背脊一僵。轻声问:“昨晚老板娘到底对你说了什么?她不是那种乱说话的人……”想到老板娘刚刚所说,手上一用力,低低问:“是不是因为我没向你说清楚她的身份?”
“没事。昨晚已全知道。”
这是多冷漠的气话,男人却平静。终于找着源头了。片刻之间也没开腔,只再次尝试把人扳过来正对自己,难得,昭月动了,转为侧对他,脸却扭过去不要他看。一声沉沉的叹息,男人开口:“你就当我欺瞒成性吧,但是我隐瞒你只是不想你知道那些复杂的事。你记得我那晚与许家人说的吗,我想要你的生活简简单单,你做你的学问就好,那些政治经济我都不愿你去钻研,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更不愿你去过问。别人一定不认同,我不管,我只要你快乐。你的过去我不问,你进入我池家起我便要为你造一个最无忧的世界。”
一套一套的漂亮话,从来是放在心里的,从来不喜欢讲,为形势所迫,一套一套讲出来。昭月也听说这世上男人的漂亮话最听不得,听他这种话却从来不怀疑真假,尽管已经被瞒过那么多次。兴致不一样,这种时候他不会说谎。她知道他有多骄傲。但是当然,仍然气着。
“我的人生不能是你设计好的程序!你这样就如把我当成傻瓜,当成三岁小孩。我进你池家是二十岁,不是十岁。我十四岁起就与简单永别了,你却做些对纯真少女做的事,有什么意义!”试图起身,仍是被抱紧,甚而,肩被扳过去,索性埋头抵在他肩上,彼此都得以消停。
“你知道,我曾经最讨厌中年男人。我觉得脏……在我觉得你好的时候,我仍不想要接近,我对你的了解一直很模糊,你看,三年里那么模糊,直到最近才有了一些轮廓……你我是两个世界的。我现在更清醒。像卿姨这样的好女子与你才有共同话题,她懂你,会想你所想,急你所急。我不能,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对你密谋的那些事一无所知……我只是个壳啊……”
池门城这才恍然了——她在拿自己和卿儿比。可是,怎么就和卿儿比起来了?卿儿一定不会透露与他私下那些事,所说不过是章一,她怎么就拿自己和她比起来?
“卿姨是你大伯的人,你是我的人,不要和她比。”
“都是和妈妈像的人吗,她神似,我形似……在你眼里,妈妈的高贵不定不是个貌。”而是为
人。所以,高下立判。他必然更欣赏那个神似的,对她倚重,与她交好,哪怕她是他所厌恶之男人的女人。
这样一转三折的意思,男人还是明白了,低头看着头埋得低低的人,有一点,难以置信。这算嫉妒吗,原来所有脾气都是醋酿的。有点哭笑不得。于是无声地微笑,然后哄。
“我很高兴,你懂得忌妒。这说明你在意——”
昭月最讨厌被人说成在意嫉妒,猛地抬头:“不是嫉妒。我不管你对别人什么用心。我只是不能忍受你把我看轻,看成一个壳。我有我的尊严!”奋力挣,像炸毛的猫,脸上倒还干净,眼泪鼻涕全擦在他衣服上了。
池门城无奈松手,由她跑到卫生间去,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笑得更无奈,再看看地上的行李箱,眼神一沉。与她非马上和好不可,这不仅是自己的需要,也是与乔伊商定的计划的需要。眼下他们不能离开,方城要乔伊先行。脱了便西挂于一旁,微微低头思索,等昭月出来,默然走过去将人拥过来又坐回位子,任她怎么挣。
“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重。”
昭月无声嗤笑。“我不需要这最重。至少,乔伊伯伯应该比我重,还有慕之。卿姨也是比我重的,比我优秀,比我更像妈妈。”
池门城这下可急了。“陈昭月,不要钻牛角尖。这么比下去多累啊。谁说卿姨就像你妈妈了,谁说她就比你重了?”
“你自己不记得说过什么,卿姨却记得。”
池门城一愕,很努力地回忆,有那么点眉目,好像是说过,因为卿儿说章一曾对她提起曼殊,说她们气质相像,他是赞同的。就这么一个赞同竟然就能引来陈昭月这么大一通脾气,搂着她冥思苦想,想着最合理的合情的措辞反驳她,忽然想明白,所有原因都在于曼殊,与卿儿倒关涉得少。把人稍稍推开些,睇着她缓缓问:“昭,如果我找来一百个和你母亲相像的,我个个都欣赏,都与她们交好,你要一一气过去吗?”
昭月脸上红起来,不答。男人微微叹
49、她们早不这样哭 ...
息,一手捧住人一侧的脸,昭月抓住他一根指,想搬开,他也由她。“你到现在都没有信我,还是觉得我将你妈妈看得重将你看做替身。别人越像你妈妈,你越介意。是不是?”
终于懂了。
“你比你妈妈重,什么时候你能信……”
昭月不知道自己此刻信不信,只知自己气消了。关于卿姨的委屈就这么没出息地跑走了。只是,
一些话要趁此讲清。正视他,面容严肃。“我二十三,大学都已毕业。请你不要刻意为了所谓简单而隐瞒我任何事情,请你对我平视,而不是俯视,请你尊重我。”
男人凝着她的红眼睛,隐隐有笑意。“什么叫平视,什么叫俯视?大概像瞻仰菩萨一样仰视你才最开心呢。”
“像看成熟汝人一样看我,而不是看做无知的小孩!”
“像看卿姨一样看你吗?”
替她把话说白了,得到钉子一样硬的答:“是!”
男人这下可乐了,双手出动将人拨近,咂咂地在额上亲,昭月要避,他索性双手捧住她的脸,大剌剌吻到唇上去。然而也只是片刻,昭月有意避,大伯到来的日子,羞于私底的厮缠,只伏到他肩上,静静的不说话。
忽地莫名其妙絮絮如自语:“我知道其实很难。我们隔了这么多年呢。你们一个个都厚重,就我又轻又薄……我总是得仰着头看你们,你不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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