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中秋月劫
接连几天,阮氏都春风满面的,对待下人也宽厚些,大家来请安问事的,也感觉到新主母的温厚。有好事的就在底下猜应该是主母和老爷这些时日很和美,主母也只抖了那一次威风,就没再对大家下狠手,大家也就有几天好日子过。
燕姨娘这边快临盆了,接连几天请安,阮氏都宽待她:“你且不必再来了,仔细养着才是。”
燕姨娘却一本恭敬地回说:“虽然身子越发沉重,但礼数依然要尊重的。”
知妙觉得经了那一事之后,燕姨娘仿佛变了一个人般,或真是腹中孩子令燕姨娘多了些母性?但知同也是她怀里出来的,她怎么生了知同还是那么凌厉呢?以前老妈说“改天改地改不了本性”,又说“知人知面难知心”,因而就算燕姨娘好像改了许多,知妙也不过是对她还留着一个心眼儿。
到是姚姨娘这两天总来得晚,阮氏问起,姚姨娘没个好气儿地答:“我们邺儿不知道那天犯了什么疯病,也不穿外衣疯跑了一夜,到隔日早晨才停下,生生就给个累倒了,这边学都没有去上,睡了三天了,还没歇过来呢。”
清歌站在知妙身后,差点扑哧一声就笑出来。
知妙立时背过手去就捏她的手。
清歌吓得连忙不敢再笑了。
知妙只抿着嘴,也看不出笑,也看不出不笑,就是那么盈盈地,两个主仆心知肚明的样儿。
好在阮氏最近心情很好,还对姚姨娘说:“多多照顾。”
姚姨娘谢了,大家各自散去。
知秀还缠着知妙问知邺这是为什么,知妙可就是不肯说。把知秀给郁闷的。
眨眼间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这一天早上起来,整个府里便是喜气洋洋的,下人们忙着张灯结彩,主子们忙着打点朔望,到只有孩子们是闲的,小丫鬟们大早晨起来便给她们换了上新的新衣,外头套了新锦缎子的斗篷,头上也Сhā了新绒花,挤在院子里踢毽子斗草,到是十分有趣。
知妙和知秀正在这里玩,知微在旁边摇摇摆摆地跑来跑去,虽然步子还不稳,但是看到两个姐姐玩得开心,他的小嘴里也不清不楚地叫着:“姐……姐……”这样的字眼儿,还帮姐姐们捡毽子,摇摇晃晃的几欲摔倒,唬得周妈妈连忙把他抱起来揣到怀里。
这边正闹着,阮氏房里的小丫头来叫:“大小姐、二小姐,东府里的老太太、大老爷和大太太和小少爷们都来了,太太请大小姐、二小姐和小少爷快过去见客呢。”
知妙和知秀听了这话,连忙放了毽子,急急地就往正厅里来。
走过来的时候,曾老太太领着一群儿孙们正进门,知秀虽然是最讨这个姑祖母喜欢的,但因着有表叔、表婶在场,也不敢造次,两行人都站在廊下,看着曾家的人一个个地走进后宅正堂里去。知妙和知秀站在廊边,这才第一次看清曾府里的人。
先行的,自然是盛装华服的曾老太太,身边一并三四个丫头扶着;再后面是曾荣忠老爷,再往后是曾老爷的正妻秦氏,身边跟了两个丫头;秦氏旁边走着一个年纪看起来不小,却依然没有盘头的小姐,穿了湘妃色的锦缎子长褂,下头是樱草黄的百叠郁金裙,梳着百花分肖髻,发髻上Сhā了两排细金丝盘累的发针,针上缀有红、蓝两色宝石,又在脑后的束发上系了小缨络,十几缕金丝,垂在发梢后。
知妙到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看她的身姿行动,虽不若杨柳扶风,但行动风流,自有一番贵家小姐的风范。
再往后是曾家的几个孩子,一个略大的男孩子,应是已过幼学,将要束发;穿得很是周正,面无表情,如若他的父亲;他身后是个形容尚小的幼子,一脸的稚嫩,像是不过四五岁;再之后是一个个子高挑的小女孩,应该比知妙略大,十一二岁的样子,脸色高傲,比得前面那位贵家小姐,也有了三分气度。再后面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儿,都穿着一样的衣裳,梳着一样的头,最让人觉得可喜的是,居然长相也一模一样!看来应是一对双胞胎没错。最后跟着的是几个丫头婆子,到是没有再像知微一样抱在怀里的孩子。
知妙眼看着这一队人纵贯而入,她却觉得有点奇怪,仿佛这些人里面,应该是少了点什么似的。她不由得回头去寻。
知秀问她:“姐姐怎了?”
知妙问:“秀儿,曾家,就这些人吗?”
“是啊。好像是的。”知秀点点头,又踮起脚来看一下,又回头:“好像也不对,像是差了……”
知妙正左右看看,回身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个十四五的丫头,扶着一个好像很弱气的男孩子从最后面走过来。一面走,那男孩子还略喘,小丫头扶着他的手臂,问:“少爷,要不要歇息片刻?又或者吃口子药压一压罢。”
身后还有个小丫头,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连忙把手里捧着的一只青玉瓶子捧上。
这男孩子只一挥手,“不用。眼看就到了,不过吃盏茶,那血性子气就下去了。”
知妙一听这话,心头才想,是了。
可不就是少了这个家伙吗?
装病、装弱、装让人怜爱的曾家少爷,和她见面不过两次,两次都和她结了“梁子”的齐越少爷?她正想着这人群里好像是少了什么人,原来少的人,不过是他。
知秀也看到了,立时说:“这可不就是嘛,曾家的二少爷,曾齐越。养在姑母身边的那一个,说是先天不足,落地就带着病根儿,生身母亲更是可怜,打从他落地还没睁眼,人就去了。因而也没人再提起他的母亲,只说他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
知妙和他见了两面,但竟没听过他的身世,这次听知秀说了,只是心下暗记。但想了想,又问:“如此,他是个庶出的?”
知秀一听知妙问这话,眼珠子倒滚了一滚,似笑非笑的:“他们家要说起这个来,也是烂摊子一堆事儿。他算是个庶出,但又和庶出不同,到是个怪异的。”
知妙有些奇怪,嫡出便嫡出,庶出便庶出,怎生的又是个“怪异”的。
这话还没有说出来,曾齐越正扶着小丫头走过来。那脸上形容表情,还有三分病弱,但微微撇过来的眼神,却又在看到她的半刻,倾流出很不一样味道的神彩。竟是一边走,一边直直地盯着她,目光里半分挑衅,半分讥笑。
知妙看了他两眼,本来有些不服气,想要再瞪回去的,却又觉得知秀、嬷嬷们在身边,不能那样针尖对麦芒的,因而又把眼帘垂了下来。
这时曾齐越已经跟丫鬟进了正厅门。
阮氏也打发人叫她们进来。
大家都跟着进了正厅。
阮氏正在厅上,大礼拜曾老太太和曾大老爷夫妻。口中称:“本该进门后即到府中探望老太太及大哥哥嫂子,但府里事杂,一时脱不了身,竟怠慢了上亲,还望恕罪。”
曾老太太坐在上面,低头向下面的阮氏看了一眼。
脸色漆黄,容貌又不美,身形微丰,然礼数周全,又像是个聪明的;虽然心下也有点意思,却不会表在脸上,只是略挥了挥手:“起来罢。你们府上的事,我也是知道的。难为你这些日子辛苦了。”
“谢姑母体谅。”阮氏这才站起身来。又道:“时而今儿刚遇中秋之节,逢团圆之时,姑母与大哥哥嫂子即来这里,便安心吃酒玩乐,我且叫了戏班子扎台唱戏;待到月满之时,全家行朔望之礼,团圆和乐,岂不美事?”
秦氏听到阮氏的话,到是一步走到她的身边来,表妯娌亲亲热热的把手一挽:“难为你安排得周全,今儿我们就在这里叨扰,我也就省了许多事,多谢了。”
阮氏被秦氏挽了手,也回笑道:“嫂子哪里话。”
待回头看时,却只见曾老太太笑容不变,纹路却是渐淡;而坐在旁边那位贵家千金,却甚至微微地抬起脸来,很是不屑般地眼眸望天,表情十分的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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