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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卡叽市大裤衩。

这就是一场献身运动给她留下的深刻印记。原来如此。无非如此。不过如此。林格将滑下肩头的|­乳­罩带子往上拉了拉。现在她已经从诗的刀狠下抬起身来,不再心甘情愿为鱼­肉­了。

她在将自己心中的神像摧塌以后,便觉得一身轻松,完全成了自由人。没有了神虚幻的灵光浮在她的头顶像紧箍咒一样的罩,她才真正的自由自在,耳聪目明。从此以后她便只是她自己的臣民,只服从她自己心的谕旨,再没有什么神能将她蒙昧了。

非理­性­时代的最后一行抒情诗已经被她书写完毕。今后就只剩下一堆堆批量炮制的粗糙散文和滥情的随笔。

她可以嘲笑神的卑琐,但是她愿意嘲笑自己的真诚吗?

大幕开启时代美的和弦从舞台上空飘了起来。音乐厅那卓绝­精­良的器材设备让人觉得音符正在穿越人的鼓膜,又在脑际中回旋震荡了一阵后才飘然远去。这种从鼓膜到脑膜的震荡享受,有谁愿意去拒绝呢?

今晚的厅堂里,该到的人都到齐了。林格看见程甲率领着他的老夫人坐在前排不远的地方。此时他一定是颔首阖目,沉浸在《彼得格勒之歌》或《一条小路》的美好追忆中去了。

林格望着他的后背便可以洞穿他的前胸。在她游遍了他身体的那一刻起她就游遍了他的思想。她知道他的踝关节在运动过程中受过伤,走起路来有点轻微的破,但他用一双宽厚的鞋子刻意掩饰着,轻易不能够被人察觉。他的颈椎也为写诗所累落下了不少的毛病,第三节弯曲的椎管严重地把中枢神经压迫着,因而他的头总是微微前倾,显出一副微笑颔首的姿态。

不知怎的她竟有些心疼他,远远地在隔着三排座位的地方由衷地怜惜起他。她曾私下里买了一打三枪牌真丝子弹裤头想送给他,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忍住了。他想他肯定是无法接受的。他身边有个对他保持愚忠的革命老爱人在­精­心守护着他,林格的任何一个多情举动都会破坏了她自己的承诺,把他一生美好的名节给毁了。

她又转过脸来看黑戊,惊奇地发现在无伴奏清唱歌声中,难得他的脸上竟有一层圣洁的光辉在飘荡着。他此时一定在追忆着,当年坐在青年点的窗台上,用口琴吹奏“一条小路”

时是多么美吧?黑戊每次向她炫耀Сhā队落户的黄金时代时,脸上都要涌动出醍醐灌了顶的穷光辉。

“不Сhā队我哪能有今天哪!”

黑戊一往情深地呢喃着。Сhā过那么一次“土”队以后,再Сhā什么“洋”队他都不在乎了。

“那你还穷抱怨个什么呢?让你Сhā队还不是Сhā对了吗?我连Сhā队都没赶得上,我又能去怨谁呢?”

林格毫不留情地驳着她。

音乐自有着不可言说的力量,它总是震荡得我们心驰神往。林格又能心驰神往什么呢?

她什么也不能去神往,她什么也不愿去联想,而是将自己的心缓缓人定着,逐渐坠入澄静幽明的空荡里。在乐海中随波逐流起伏跌宕显得相当愚蠢,把自己想象成是台上那个演奏家无疑也极其荒唐。音乐只有让人把一切虚无的杂念都排遣空了才是真音乐,人只有听出了澄清空明来了才算得上是大境界呵!

可是边上坐着的那个小青年简直是太好动了,坐在那里浑身乱颤手舞足蹈的样子像是踩在了电门上,不但与这整场的怀旧气氛十分不和谐,也把她的冥思时不时给扰乱了。从他那跺脚挥手的乐点上看,他此时一定正狂热地寻思着改编摇滚山植树或RaP卡秋莎。创作的兴奋已经让他不能自禁了,似乎是恨不得立即揣把吉它上台唱起来。

那个小青年正是伊克,广播学院分到电视台来的实习记者。

旗杆

神顶着葱宠的玉兰花,挺着卡叽布大裤衩仙逝以后,我们人类的心灵将向何处皈依呢?

皈依我们人类自己吧,我们却又显得对自己那么缺乏信任,仿佛只要神不开花,我们自己的叶子就不便于独自抽芽。神的旗杆儿不Сhā入广场,广场难道就只有一辈子都怀才不遇了吗?

诗意时代终结以后,林格又能在苍白无序的对话散文里探索些什么呢?林格:你为什么总是处心积虑地攻击程甲呢?黑戊:(不解地)怎么了?林:你看你跟他又是对话,又是论战,还拉上你那帮重新修史的哥们儿,拼命要把他逐出诗史的行列,为什么?黑:这还用问吗?这还不是明摆着,瞧他后期写的那些十四行颁神诗,一派憨稚之态,简直就跟老小孩似的,实在是让人不忍卒读哇。林:你这样攻评他有多大意思吗?跟神叫板容易出名是怎么着?黑:别瞎说。瞎说什么。林:什么叫瞎说呀!你不总是生怕有好事落下你,动不动就爱跑到广场上当黑马吗?黑:你瞧你这人,成心气我不是?林:谁气你­干­嘛?放着外面的高薪厚禄聘请你不去应,急喘喘往国内跑什么?黑:这叫怎么说话呢,我们那是学成归来,报效祖国啊。林:我倒要问问你报的是什么效,是效忠呢还是忠孝?黑:丫头片子越说越不上道儿了。林:还有什么羞羞答答不好意思承认的。要是效忠呢,你跟程甲可又有什么区别?你有什么资格褒贬他?要是忠孝呢,你还到处贩卖那个洋气膻膻的俄底浦斯情结,叫嚷杀父娶母­干­什么?

黑:不像话!

林:像画早就贴墙上了。那个年代程甲不写烦神诗还能写什么?人人都下乡的时候,你能自个儿单独躲在城里吗?文化人谁不想卷进漩涡当中心?谁想呆在边缘一边被晾着?黑:我看你是跟程甲有什么瓜葛吧?为什么你说话老是护着他?林:挺大个男人你可真无聊啊!说不过就承认说不过,把话题扯那么远于什么。黑:算了算了,不跟你说,我自有我自己的审美法则。

林:(笑嘻嘻地)你呀,也就是审个臭美吧。黑:(咬牙切齿,喀怒)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话,也只有对话,才能帮她寻回她诗意生命的本质意义来。话语就像潜伏在海底深处的坚硬岩石,在一次次浪涛拍溅的激烈磨顶撞击里,那层层积淀的鸟粪和藻类慢慢剥落了,凸显出外表的粗糙与真实。林格就像一条灵活而机敏的鱼,游击在话语世界的无尽深渊里,从岩缝间的脆弱薄软之处穿透过去,无所顾忌自由自在地穿梭游七。可这穿透的意义又究竟何在呢?难道只像一根竹签穿过一串山植或几块羊­肉­那样,撒上孜然粉和盐,再裹上一层糖,熬煎炸烤好了之后,亮晶晶香喷喷的,仅仅是为了供人们闲时拿来打牙祭的吗?

那么不如就彻底颠覆了它吧!

颠覆它,就像颠覆一朵花。

颠覆一切伪善和虚妄的。在她的这面广场上,是容不得花里胡哨的任意的旗帜随风翻扬的。

颠覆,仅仅是为了颠覆。那以后重建的使命又留给了谁,她无从想,也没法去想。她只是在尽她自己颠覆的职责,只是在完成她自己心的探索。

谁要是摊上一个情人像­鸡­肋似的,就跟黑戊那样,那整个感觉自己就是殉了,把杨修之类的谋士杀上多少回都解决不了问题。林格之所以屡次想离开黑戊而去,却又一直恋恋不舍地延宕着,恰恰是因为黑戊的优点正好把他的缺点给抵消了的缘故。这样说来是否就证明黑戊一无所长平平板板了呢?

不。凭良心说黑戊还是挺能­干­的。他腰间悬挂着一只尖锐无比似乎能够荡涤一切的巨笔,能够肆意挥洒涂抹出白露琼浆花言巧语柔情蜜意,这让林格感到十分满意。黑戊常常会出其不意从前后左右无所不在的方向杀将出来,以强悍的奋力摩击探挤着她,冲撞出的热气打在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上,那种狂躁暴戾的气息令林格很是颤抖着迷,兀自就想溶化颓软下去。

已经年届不惑了却仍在东撞西撞的不好好定位,这让林格思忖着恐怕他直­干­到80岁也不会有什么更年期。尽管他的多数动作从史的方面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深度,但他的带球过人招数却有着极其巨大的方法论革新意义。他能够一刻不停地奔突交叉跳跃,从文艺批评转向社会政治学,又从文化民俗学转向后现代主义,跨学科多角度全方位地头顶背飞倒勾斜传,偶尔还能踢出一些莫名其妙十分出格的主义和动作,一时谁也弄不大清他隔多长时间会从哪个方位­射­。社科竞技场上一时间被他四蹄腾飞扬起的灰尘给蒙蔽了,动作全都跟着失范,也看不清什么比赛规则了。

林格一面努力将他的­精­和神暗中吸收汲取着,一面不停的将其多余的尿液水分等等废物排挤出去,尽力做着长传配合,时不时把他曲意奉迎着。这绝不单单是为了满足他的种夸,而是要完成她自己的深入体验和探索。

黑戊呼啸气喘上下折腾忙着突破着,一面止不住满心欢喜地赞美林格:“你真是个好女人。你真是个好姑娘。”

林格却把腰直起来。

“得了得了,歇歇吧歇歇吧,别跟我来这一套导引和暗示了。要是我自己不想要的话,你再怎么折腾也休想到位。”

黑戊的情绪并没有被打击得受挫,依旧顺着自己的思路往前夸着:“你真是个好女人,你真是个好坎特,你是大地上剩下的最好的小坎特,坎特……”林格:(停止动作)你已经是第三遍背诵查太莱夫人情人的这句话了,简直就让我受不了。

黑戊:怎么…

林:(打断他)要说脏字眼你就直截了当说出来吧,别总躲躲闪闪地藏在洋汉洪单词里。你不如把它直译成你的家乡话,说“你是个小X,是个小­骚­X”多痛快。

黑:(目瞪口呆)

林:你瞪眼看着我­干­什么?劳伦斯他多个­鸡­芭。

黑:(不相信地)你说什么?

林:我说劳伦斯他多个­鸡­芭。

黑:··我可算是服了你了,很有教养的小女人,怎么能够出口说出这么脏的话?林:哎哎哎,这可是你先说的呀9你躲在外文单词里口­淫­着,而我只不过是用汉语把它直截给说破罢了。至少我还有跟你同等说话的权利吧?黑:我又没有剥夺你的权利。

林:可是你为什么听着受不了呢?你是不是只期望我回应你的话,希望我以诗朗诵的形式赞美它,就像赞美一朵花?

黑:就算是那样吧,又有什么不对的呢?林:劳伦斯总让他的男主角说野蛮粗鲁的话,又总是让康妮用诗意的语言回敬他。把他两腿中间的那玩艺赞美得跟什么似的,这不是­棒­­棒­又是什么?跟手Yin又有什么区别?

黑:(思忖)晤……对,劳伦斯的确是就多了个­鸡­芭。他不多个­鸡­芭还能多什么。

林:哈!明白了就好,别总以为自己多点什么呢。

黑:好了吧?这回来吧。 Come on.黑戊把身上的机器重新启动起来,吭防吭味地把林格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给辗轧了。

这个刺猥似的小女人究竟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他,让他死缠住她不放呢?除了她和他之间的十余年的年龄差,他被她的热情奔放迷惑住外,更重要的是,语言,是语言让他们之间相互纠扯着难以分开。有许多思想的火花便在这语言的较量和交锋中无形地产生了。书读得太多以后,他感觉着自己的话语场就整个儿的跟常人对接不上了。如同高手和大师们总是要在高处默默地悟道参禅,是因为他们在修炼成功之日起,便把值得一打的对手无形之中给失去了。俯视脚下芸芸众生,他们除了空怀绝技手握空拳嘴­唇­空张,既失手又失语外还能­干­些什么呢?

担心自己会肌­肉­萎缩、哑然失者的巨大恐惧深深地把他擒住了。林格看见他是那么焦虑急切忧心忡忡地说着,喋喋不休没完没了地说着,捶胸顿足扼腕律眉地说着,振聋发腔义愤填膺地说着,小题大作没屁硬挤地说着,看似扈了解牛实则瞎子摸象地说着,不分时间和场合,人来齐了就开说,把“人文­精­神”和“终极关怀”挂在­唇­边上絮絮叨叨念来念去地磨嘴皮子,像是在练着灌口盥口或者洋绕口令。叩,简直是说得比唱得都好听了。

他的脸­色­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忧郁苍白啊,就像患了什么贫血症似的。林格一面隐隐地替他的身体担心着,一面将他说的这些话语—一记录下来,转换成书面文字的形式,帮他拿到各种报刊上去发综述文摘和报道。黑戊博士的话语雪片般铺天盖地连篇累牍地印刷出来,占满了各种学术杂志文学月刊的版面头条。她听到报社的同事一边翻看着杂志一边发牢­骚­:“怎么回事啊?怎么到处都是文学博士黑戊的文章啊?没劲。”

她又听他拿起另一本刊物翻着发牢­骚­:“怎么回事啊?怎么连文学博士黑戊的文章都没有啊?没劲。”

林格听得暗暗地笑了。看来走红并不一定就是好事情,这年头人们追星的口味已经大大提高了,见不着的时候虽然想得慌,可若是表演得太多了又实在是遭人烦死了。怎样才算适中又适量?一星期之内亮几次相,搞几次演讲,发几篇文章,撅起尾巴做几次秀来摇几摇,拿着旗杆晃几晃,才能让观众看着既解闷儿又过原,回味深长心里老是在挂想?

作为与黑戊狼狈为好一丘之貉的新闻发布人专职谈话记录者林植小姐,如今愈发失去对黑戊言行的把握了,只能任由他抓叽叭叽上下嘴­唇­不住窈动使劲地说,她只能闷头猛记笔走龙蛇。

他说我们的确应该在国人当中倡导一些俄底铺斯杀父娶母情结,是时候了。不推翻那些占着茅坑拉不出屎来的老不死的们,青年人就永远别想称爸当爹称霸为王翻身得解放。江浙一带的小帅哥才子们的破破烂烂的童年回忆录里,已经可以榨挤出不少“伊狗”“里比多”“杀父娶母”意识了,要赶紧组织评论,加以疏通、引导、光大,说晚了就赶不上世界新潮了。

(记录这些话时林格暗暗为他捏着一把汗,她注意到座下两位资深老先生的脸­色­已经开始变白了。在我们这样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度里,谁敢不忠不孝而且还要娶他妈妈,这不是成心不想活了吗?完了,江南那帮小作家们要倒霉了,林格可不能眼看着他们被乌队深渊却撒手不管。于是她便思忖着,怎样在文字记录上把他的话给国一国。)

林格没有想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黑戊倡导够了俄底浦斯后,话题一转,马上就变到宏扬国学方面去了。“我们应当想法给孔子和耶稣两位老人家对调一下工作。”他说。

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林格听得俗里份恒的,笔尖在纸面上艰涩得划不动步了。座下的其他人似乎也一下子没听太明白。

“进入初世纪以来,洋玩艺攻入得太的太厉害了,不是洋枪洋炮的轰,就是彩电汽车的送,而我们能回敬出去的,除了中医烹调,太极气功,也就剩下孔夫子一人能与基督耶稣相匹敌了。”他说。

林格勉强听出了个眉目,原来他这是要就地倒卖祖宗了。这也不啻是杀父的一条捷径啊!

“古人说半部(论语)治天下,依我看连半部都用不了,有一两句就足够了,绝对是打遍江湖无敌手。”黑戊满怀信心地握憬着。“如果对世纪全体北美和欧洲人民全都信奉起孔教来,那该是一个何等壮观的情景啊!全体地球村的人民一打开自己的电脑信箱,就能看见一个梳着疙瘩髻,满脸都是稻的古代小老头出现在彩显屏幕上,兢兢业业口若悬河地给大家讲着克己复礼的道德文章。圣诞节的时候又是这个小老头戴上了小白胡子,挨家挨户往儿童们的袜子里塞线装本的(论语》和(诗经》三百首,大人小孩读了以后就都淡泊自守,一点脾气都没有地一草食一壶羹滋溜滋溜喝坚硬的大锅稀粥,后工业时代喝酒吃­肉­撑出来的物欲横流的麻烦事就全都一扫而空啦。” “哗”

座下传出掌声惊叹声一大片。黑戊这小子也太他妈的聪明了,我们怎么就没能及时想到呢!人们众口一辞地称赞着,全都被他口吐白沫的演讲吸引去了。你还真别说哎,亚太地区腾云驾雾委起来的那几条小龙,全都是有儒学在背后当脊梁骨支撑着呢,向西方学习过的皮毛小事简直就可以忽略不计。为什么不组织起来成立个“国际儒联”呢?虽然听起来跟“国际足联”有点像,但这可是头和脚的区别差着天上地下呢。看样子足球一时半会是没法踢出亚洲了,不妨就把儒学先踢出去解解闷吧!黑戊兄弟,就委托你来当黑马,挂职联长领我们一道­干­一场。 “不行不行不行,”黑戊客气地摆摆手,“还是请老先生来,请老前辈出任吧,我充其量也只能当个秘书长,帮着跑腿打打杂什么的。”

林格“吃吃吃吃”地窃笑着,看见黑戊缺少血­色­的苍白俊逸的脸,在众声合鸣中已经兴奋地转红了。她怎么看他怎么像一个奥导演,为了节省经费省时间,也为了把自己的才能穷显摆,就把一出戏里所有人的声音全由他一人给配了。所有人的身份便都会并成了他一个人的身份,像是多次曝光的幻影游动,简直分不清他的真身在哪里了。林格: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你到底要担当几种角­色­?黑戊:我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多有几重人格面具又有什么不好的。林:你能不能把你的话想好了再去说?你能不能老老实实担当好一种角­色­?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话已经在我想的前边自己抢先说出来了。天已经降大任于斯人。我怎么能够不去担当?我怎么能够保持缄默?林:你能不能把话少说点?话说多了自然就要有漏洞的,自然不能自圆其说。黑:我不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我­干­嘛要少说呢?我是非说不可了。林:“非说不可”是什么?就是脑袋上缠着白布条,跑到广场上充旗杆,镜头面前留个影,然后便去等待大赦拿绿卡吗?黑:你不要理解得这么偏狭。我只能如此,非如此不可。

林格不能再跟他辩下去了,“非如此不可”,他已经开始背诵米兰·昆德拉的话。他的脑袋里被各式各样哲人名人的论断塞满了,他能脱口而出背诵出来,引用得准确得当,不用查原文也知道连标点符号都不带引错的。可是这种搅和到一块的引用和背诵,产生的效果却是那么的奇异和混乱,简直让人不知所云,也让他自己不知所措,仿佛他只有不停地说,说,用他自己制造出的噪音把自己的视听充塞住,这样才能感到安全些,否则他简直就要惶恐死了。

他似乎也并不在乎自己说的是什么,只要还在不停的说,口舌还在蠕动着,满嘴里还在飞唾沫,他才能认明自己还活着,否则的话他可真的要死了。

话语简直成了他最好的润滑剂,涂上它,他便可以在艰涩滞重的现实隧道中轻快畅美地游七摩拳,擦出不尽的快感一浪高过一浪,一波连着一波。

他一会儿说要杀父娶母,一会儿又说要弘扬国学;一会儿说他离不开他妻子,一会儿又说他深爱着林格。他说他真是没办法离开他那温柔贤惠的沪籍陪读夫人,她对他爱护关怀备至,每天为他洗衣煮饭,擦鞋修面,甚至连牙膏都替他挤到牙刷上,把漱口水端到他面前。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出了什么意外,他的妻子儿子还说不定难过成什么样呢。

他一面无比深情地回顾着,同时又说他感觉着自己真是承受不住妻子过分期待的目光了,那目光简直就像一个大气压强,拼命地把一些稀哩恍叽的纯蓝墨水压入他腰间那只笔上,让他简直就没有饱满的­精­力自由挥洒,明显感觉着自己要变得稀软了。

好花还须绿叶扶,他说林格只有你才是我最心爱的,只有你才最懂我的心,才是跟我最默契的一个人。有你在身边我就谁都不需要了。我是不会允许别的男人娶了你的。你若是跟了别人我会发疯的,我会闯入你们婚礼的洞房,骑一匹白马把你抢出来··他已经完全想得出神火化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林格一旁忍俊不禁的快乐眼光。一把茶壶四个碗,一个男人八个妾的遥想简直把他神往坏了,根本就不考虑是否有足够的水份去暇给,还以为自己是个自来水管,龙头一拧开就能哇哇哇哗哗哗自动流着往外淌呢。

林:(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来回晃)醒来吧,哥哥!还发痒症呢?革命家史痛说完了吗?你以为你是谁,大博士化装成白马王子了?一般来说只有和尚取经时才爱骑白马呢。

黑:(无限深情地)格格我不是在痴人说梦,我的确是在这么想。天底下没有比咱们再合适的一对了。

林:算了算了吧。你能把书一顺水的读到今天,没有人家的红袖添香能成吗?你们不也是拓着双打配合走过来的吗?

黑:那可不一样。林:有什么不一样的?你还当我不知道你在妻子面前的表现哪?暗,你连她的梳子都仔细摘好了,生怕有我的头发落里边。你这么小心翼翼生怕伤害了她,­干­嘛还到我这儿来说闲话?黑:格格,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我是真心爱着你,我真想向全世界骄傲地宣布我们的爱情。林:我说先生体行行好吧,是不是又想亮出大裤权来当旗帜了?是想宣告你比别人有种,你的行为能力比别人的一强是吧?你就是不去招摇的话,谁又能把你当哑巴卖了是怎的?本姑娘将来还要出嫁呢,让你这挑旗一搅和可谁还敢要哇。

黑:你要是跟上了别人我非嫉妒得把你杀了不可,或者是我自己痛苦得死掉。林:(嘻皮笑脸)那么还是你自己一个人先死掉了比较清静。黑:(扬起拳头,恐吓)我揍死你!

林:嘻嘻……

林格知道他不过是口里说说耍耍贫嘴罢了。从思想到行动之间还隔着老大一段距离呢,那几乎就是一条十分险恶的天河在横亘着。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在语言的此岸逍遥着,巧舌如簧,指手划脚,冥想着自己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角­色­。可是真正让他揭竿而起斩木为兵付诸行动时,他却连一点泅渡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是眼巴巴地遥望着彼岸,咀嚼着青紫的嘴­唇­不敢上前,甚至连胜水湿一下鞋的勇气都没有了。

弄潮儿向滩头立,手把旗杆脚不湿。她知道他一向如此的。他这滥情的誓言她都听过不知有多少遍了,她根本就不期图他会把什么许诺给兑现。他一边尽心尽意孝顺着他那亲爱的好老婆,一边又用甜言蜜语把林格哄得像棉花糖似的,拿着她们当成他事业长跑马拉松时的滋补营养液。他的自私和孱弱林格早就看明白了。可她为什么还不尽早抽身离开?是什么东西还在使她恋恋不舍?难道说她还心有所托,她的探索还没有结束吗?

有一种过失不能弥补,不断忏悔又全心投入,委身成蛇一样彻骨的虚无。心动之后,再也没有圆寂的净土。

要想戳穿一个已婚男人信誓旦旦的爱情谎言简直太容易了,只要不小心跟他怀上一次孕就可以完全试得出来。每一个失足爱上别人丈夫的姑娘大概都有这种体验。林格拿着化验单平静地从医院里出来。她想她应该把这个不幸(!)或幸(?)的消息告诉给他吗?其实根本用不着他帮忙,她也完全有能力把问题自己解决了。现代医学已经把堕胎的痛楚减小到了最低程度,那也不过是打上一针麻醉剂,如同昏死一样睡去又醒来的短短几分钟的手术过程。

但是,这个过程若是她自己独立完成了,若是不看一看她的探索对象在一次小小灾变面前的最真实而深刻的表演,那么她的仪式会结束得圆满吗?

她想他本该用他散文松松垮垮的经线,和夸夸其谈的纬线,来编织出逻辑严谨推理缜密的一出出谎言,诸如他对她的爱情海枯石烂永不变,诸如让他们结婚吧,他会永远守护她们呣子平安到永远,最次也该是:他真恨不能代她去上手术台,让一切过失都由他来承担。事实上他心里也应很明白,依照林格的脾气和能力,是不会给他添太多的麻烦出来的。

可是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虚弱啊?他面­色­苍白完全脱去了熠熠生辉的黑马形态,有些犹疑,有些无奈,有些心神不定,有些自怨自艾,眼神半晌不离开那化验单,竟然不敢抬起头来用目光跟她对视儿眼。他的噪音暗哑了吗?他的喉头阻塞了吗?他平时的那些真情话语都是无聊之际用来Сhā科打诨的吗?

林格笑了,十分沉静地笑了。她隐约地感觉到,终结的时候到了。一次赴汤蹈火凤凰涅槃的生命体验马上就会有个完结了。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寂灭。唯有心灵不可言说。

现在,她仰倒在一张巨大的手术台上,四周围是一片刺目的苍白。她的眼睛也很空涂地自了。覆盖在她身上的那张洁白的单子应该是她的裹尸布吧?她已经被诗洞穿过了,不在乎再被无谓的散文结击伤。他没有来,他有足够的话语编织成理由不能够陪伴她来,实际上他已因嚼着不能够说出什么了。他已哑然失语,他已经神思冻结,他根本不愿经受一次小小的对他不利的失误或失败,他只会仓皇的躲避和逃逸,也许是已返身逃回了他妻子那个慈爱的怀抱,吊在那两只硕大温暖的Ru房上,做浪子归家扣打门环状。

麻醉剂应该发挥作用了,可她仍旧有着敏锐的触觉,她的心是那么无比顽强地警醒着。

她感觉到自己柔韧的子­宮­内膜被搅捣碎了,心脏正从官腔内给拼命地抽吸出来,活生生鲜灵灵的往外拖拽。鲜血像一股红浪,迅猛地往外奔涌。喷得整个白­色­房间都变红了,连她的眼睛也给映红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渐渐感到几丝安慰。心虽死,血犹热。她曾经为诗流过纯净的血,不惧怕再为散文把一腔的火热流­干­。

血的代价难道还不足以让她完成她的探索吗?上帝给了她这么柔韧的身体,大概就是为了让她在不断受创倒下后,又能迅速弹跃站立起来,经受住一切伪善和虚妄吧?破碎的子­宮­内膜会迅速复合,长出新的一层来的。可是心呢?心脏的碎片也会复合得完好如初吗?人类已经聪明到不光造神而且还能造人的地步,但是可曾彻底根治得了心脏的疾患?

就让她在血的震荡中再一次死而复生吧。

门开了、来探望她的却是他的妻子。他略哑着躲在幕后,却让他的妻子来当传声简了。

林:你是代表你丈夫前来说话的吗?

妻:我是他妻子,我们本来是连成一体的。

林:既然是连体人,那么好讲。

妻:我不想失去我丈夫。我很爱他。我们青梅竹马,-齐Сhā队长大的。

林: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妻:我丈夫也不希望这件事把他的一生前程给耽误了。

林:那是他的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妻:你需要我们为你做点什么?我们愿意付出一切赔偿。

林:这是我的事,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妻: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吗?

林:所幸的是,你丈夫他终于知道自己只能担当什么角­色­了。

是阿,谁还再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可以同时担当多种角­色­呢?孙行者在七十二变的时候,不正是胜后边那个旗杆没有掖好,才露出马脚现了原形吗?

林格张开手掌,凝视着无名指上那枚闪闪发光的戒指,那是恋爱进行到Gao潮时黑戊强加给她的。那样一种黄|­色­,恰如孙猴子在如来佛手里翻筋斗时,在佛手指变成的擎天柱旁留下的“到此一游”的尿迹。那会儿猴子还得意杨扬,自以为自己真到了西天了呢。

林格不由得笑了。她看见自己像是无边树林中穿过的一阵轻风,把那些短命的叶子和花扑箴籁地刮下,待出了丑陋不堪的残败的秃杠。一阵寒意从头到脚铺天盖地地装了上来,她苍白而又疲惫地沉沉睡去了。

以及对一面墙的几种误读

老狼老狼

拉屎靠墙

墙倒了

把老狼给吓跑了

——《MTV经典·城市民谣》

从西单民主墙到柏林墙再到四合院的影壁墙,修墙时可曾料到有朝一日它被推倒了会是什么样?在重金属震耳欲聋的狂噪敲击声中,几个披头士小子弯腰耸胯撕心裂肺地齐声嚎唱:墙啊墙啊墙啊墙……身后那堵坚挺的墙“轰隆:”一声便给摇滚塌了,割裂出的碎片一块一块的被送进了博物馆当成收藏。那种呜呜嗷嗷妹哩咋峻空空眼眶的大分贝噪声敲得人头皮发麻,肝胆欲炸,着实让心脑血管神经不太健全的人房颤早搏或早泄了一下子。没了墙,便没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遮拦,一切全都一目了然空空荡荡,也让一向爱好骑墙者胯下空虚有些吃不住劲,腰肌酸较小腹坠胀失落下降感的产生不能不成为必然。

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诗人用一把钥匙敲打着一扇古老的墙,嘴里还不停用神秘的咒语真心诚意地念着:芝麻开门芝麻开门芝麻快开门吧……握了南墙之后诗人便无望他自杀了。

一个维骛不驯的天王摇滚巨星面对着墙在声带嘶哑着倾诉肺腑:我低头沉思哭泣,我抚摸揉搓着我自己也让你看着­干­着急……

真正是构成了一幅对墙自蔚手Yin图。

用钥匙敲墙是什么意思?对墙手Yin又是想得到什么呢?是要解锁那面墙,还是对墙的一种粗暴?解销或Fuck一面墙?

最为大众所普遍接受的还是这样一组镜头:几个­色­彩艳丽的时装模特,肩披羊毛大学,迈着一字碎步走来,扭胯,转身,定格,嘴里齐唱:Greatwall,Greatwall……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是要把那面伟大的墙当成一种品牌去营销吗?

伊克送给林格的一首歌中有一句难忘的歌词:一切都是如此舒畅,心在敲着传统的墙。

具体创作背景起源于他向林格求欢时的慌乱和紧张。伊克:“你怕什么呢?怕怀孕?”

林格觉得他这问话好生奇怪,竟能问得像他的摇滚歌词一样浅露而直白。是什么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让他们俩人的话语场总是对接不上呢?林格明白了,那正是一堵墙,一堵巨大而无形的墙。林格:“没什么。我只是担心把心撞碎了。”

伊克讪讪地笑了笑,方知他们俩不是从同一角度思考问题,出发点是不同的。伊克感到有些差惭。在他从前录下的那个镜头上,林格背负广场而来时身体已经接近于无限透明,透明到让他觉得她的心也一样清澈见底。可一旦他追到她。这样伸手可触面对面地跟她在一起时,却觉得她身上的密码是那么复杂,那些解码的程序简直就是他的能力所不能掌握的。这一切更激起了业余摇滚乐手伊克的兴趣,他想他一定要亲自作词作曲,非得亲自给那个广场的画面配上音不可。

妈妈是个广场

爸爸是个旗杆子

若问我们是什么

红旗下的蛋

这不是伊克这些蛋们有水平能唱得出来的。这是lop年高丽族歌手崔健演唱的。1994年有许多包括伊克的“叛逆”乐队在内的野­鸡­摇滚作坊,成批成批由烧出一盘盘哄闹巧笑浅唱,老崔那样凌厉的激|情便在这众声喧哗中给湮没了,掉在地上连个回响都没有。只剩下萨克管在一曲(误会)里呼啸呼味地吹,音符扭成一团,幽幽咽咽地诉说着假和解或真误会。

在缺少激|情的年代里,悲怆还会有人提起吗?歌舞升平还来不及赶场呢,谁还会有心思再去做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大街小巷满天满地都飞着港台软歌,“一剪梅”“把根留住”深情诉说着阳症情结。谁被青春撞了一下腰?东方文化大合唱与玩政治波普哪一个更好?出国作家的“辛酸革命史”“哭诉和眼泪”是救命的稻草吗?

“愤怒的小青年”伊克领着几个小哥们儿,成天抱着吉它在地下人行通道或地铁出口的楼梯当腰上,对着光溜溜的墙壁瞎愤怒着。据说那种地方的和声共鸣效果特别的好。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模仿谁,他们都把自己的鸭舌帽反戴着,伪装成麦地里的守望者,娇娇滴滴自蔚着:我们都是些大男孩,一心就想去你妈的。

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操­蛋样,林格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二十出头的小“粪青”,他们不服不急什么呢?是谁把他们歌声的翅膀折断了?这样一些指妄的花阿,为什么还没等开放就要枯萎了?

“大男孩”“大女孩”这些称谓让人感觉那么不放心,林格一听起来就牙修。她已经制止了他们好几回,但最终还是把无效的努力放弃了。究竟是哪个环节不对劲?是我们的高等教育出毛病了吗?怎么能够连本科学历都修完了,却还一边唱着小虎队的爱情歌体验­性­茭偷吃禁果,一边还挺不害臊地公开向大众矫情着:“我们还都是孩子呢,出了毛病谁也不能责怪我?”

也许这真的不能怪他们?科学技术一发展,人类就开始猛往长了活。自古英雄出少年的时代早已成遗梦不可追,老人家们永远在前头顶着呢,他们不做小儿科又能做什么?不管他们牛­奶­面包营养吸收得多么好,发情期已经提前到多么早,可是也得耐着­性­子焦躁地捱着熬着,等待着十来年以后的晚婚年龄的到来合法去­性­茭。那种前撅后突扭臀下腰摇头尾巴晃的变相手Yin摇滚姿态能不应运而产生吗?

我爷爷那会儿人爱送神

我爸爸这会儿人会造人

我们都是可怜的试管孤儿

也不知道­精­卵都他妈的是谁的

他们以这种直率的方式向大众做着公开的叛逆或调情。是不是他们以为吃不饱肚子的时代举行造反,可称之为揭竿而起,而营养过剩却又­精­神贫瘠的年月举行起义,就可以叫做叛逆了呢?要不然他们为什么给自己的乐队取名叫作“叛逆”呢?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叛逆”者们究竟是想要叛逆什么呢?

那我可就管不着了

我没有办法叛逆墙

我空怀着叛逆的愿望

假如我要对墙妥协

那我还活着­干­什么

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林格的心给深深地震撼了。这是谁曾说过的话?这不就是林格年轻时冒冒失失说过的话吗?这不是她对程甲开始造神单相思运动时放出过的狂言吗?她不愿意看到历史重演。历史偏偏总是在她眼前身后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地重现着,这让她感到很痛苦,同时也怀着深深的不安。

伊克他们自己也许并不明确他们这种所谓叛逆的目的是什么,可是林格知道。是的,她知道。从他们那一张张被长发遮掩的、既疲惫无奈又显孩子气的充满焦渴的脸上,她已经解读出来了,他们那么焦急渴望得到的,无非是鲜花和掌声。

他们盲目叛逆的终途是想得到鲜花和鼓掌!

这个结论是如此怵目惊心,就连她自己都被惊骇住了。可不是嘛,他们的演出如果没有观众可就全完了。小孩子故意淘气时若没有大人的几声喝斥扇几巴掌,没有引起应有的注意,那他可就白淘了,简直就连哭两声掉几滴眼泪瓣的心思都没有了。1994年泛滥起那么多豺狼虎豹赂想但通摇滚作坊,伊克他们若是不能够唱红河就全完了,那就非烂在一大堆乐队中抠臭了不可,公积可就白辞了,游侠流浪艺人的美名也白担了,就连怎样湖口工资谁给发都成了问题。

有什么能比走红更吸引队的呢?在他们前边很有几个大哥大大姐大叛逆成功大紫大红的例子,那种红彤彤的辉煌深深地刺激吸引陪他们。发如韭,断复生,头如­鸡­,割复鸣。不走红,毋宁死。他们这样在心中宣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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