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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野兽派青春第一季北城天空不下雨 > 202

202

门前,并伴有前后流动的趋势。这意味着我要进去找宁萌就必须九死一生冲过一片仿佛发了酵的丰|­乳­肥臀,但还没等我考虑完如何把握拿捏这个冲锋的分寸,就听里面那两只困兽同时发出只有在屠宰场才能听到的凄厉叫声,一个高亢一个尖锐,此消彼长扶摇直上。然后观战的众位姐妹齐齐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叹息,跟着她们赫然发觉自己为了观战直接从房间冲出来而衣衫不整,彼此嘲笑一番后瞬忽散去。

恍惚里我眼前由三极片跳跃成凶杀片,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两个在血泊中扭动的身体,我目瞪口呆地发现其中一个捂着血淋淋耳朵痛苦翻滚的竟是麻剑。

我哆嗦着朝前跨了一步,忽见204房里兔子般冲出个人,从我身边一掠而过,从她带起的气流散发在空气中的味道,我确认她是宁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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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出去大喊:“宁萌!”

她果然跑了回来,低着头站在我面前说:“不关我的事。”

我心中怒火雄雄,雄得可以炼钢,我说:“人家打得头破血流会不关你的事?你他妈是不是把我当傻子耍啊。”

她脸上表现出委屈:“你相信我,真的不关我的事。”

我不为她的面部表情所动,坚持见己,大声说:“我眼睛还没瞎。”

她眼圈一红,扭头就跑。我站那半天,想自己本来是准备说些安慰的言辞,怎么一出口就冒出了这么一句伤人的话?难道这才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那天我兜ρi股追出去连她的人影子也没见到,这令我马上怀疑事情真的是和她有关,居然恶向胆边生又冲了回去,居然两个伤员不见了,居然地上血迹也冲­干­净了,居然204没有人,居然他妈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一点苗头也看不出来!

出门时那个大妈头伸出窗口朝我媚笑,仿佛一条生病的沙皮狗。

怎么瞧都像一条­内­裤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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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宁萌来找我的时候,我正蒙着被子睡在床上,脑子里不断出现宁萌左拥右抱的画面,我回忆起那个下午,和宁萌第一次后、床上那孤零零的一团黄斑,心脏就仿佛被妒忌挤压得变形,只差一点就将爆裂。

宁萌使劲拍门,声音凄厉:“阿东,你开开门,你听我解释。”

可我对这句话已经不能用似曾相识来形容,说是老相识都嫌交情太浅,我在N多本言情小说和N多部恶俗电视剧里听到过N多次N多次加N多次,那是每个人耳朵里都有的一块陈年老茧,决不可信!于是我反感地说:“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被门的反作用力震得掌心生疼,于是改扯门锁,搞出巨大的声响说:“你怎么这样啊。”

我被那破锁搞得心烦意乱,发狠说:“我哪样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门外好长一段时间寂静,在我怀疑是不是一句话将她噎死在门口的时候,哭泣声渐渐传来,并渐去渐远。

隔壁宿舍有个无聊的家伙过来敲着门玩笑调侃:“哥们行啊,你还瞪鼻子上眼,给脸不要脸啊,你要是不要宁萌了,别资源浪费,咱们替你辛苦辛苦。”

我烦躁无比,喝骂:“滚你妈的。”

这家伙仿佛千年等一回,听到这句话很是开心,嘿嘿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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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谣言在第二天午饭的时候就传播到了我的耳朵里,一整个早上的心不在焉成了这一天最美好的时光。

谣言有简单的版本也有复杂的版本,看听众的需要选择­性­传播。简单的版本用一句话就能概括,两个男生为争做宁萌的男朋友动手决斗最后被学校处分;复杂的版本情Se悬疑恐怖武侠幽默甚至玄幻的成分兼具,三天三夜也演播不完。即便是选择­性­的收听,片刻之间我的心也像被剐了十七八刀,手一软,饭盆掉到食堂的金属桌子上,汤水饭菜溅了那个新闻发布者满身满脸,我看见那人­操­起饭勺朝我的额头甩过来,我一点也没有闪躲的意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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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那顿饭没吃,我却渐渐浑身蓄满力气,走出食堂门口时一脚抽­射­,将偌大一个垃圾桶踢得横飞起来,撞在对面墙壁上反弹落地,现场登时一片狼籍垃圾飞扬。

适逢当时几个校足球队的­精­英在水池边洗饭盆,目击后个个像猫头鹰两眼放光,冲过来将指责我公德心败坏的环保份子赶跑,然后一个劲游说我加盟他们那支屡战屡败的“浩月”球队。

一个身材好似大马猴的瘦长弯曲的家伙勾搭着我的肩膀,亲热地说:“兄弟你这脚不用来玩球可惜了。”

然后其余三个人高马大的家伙附和:“是啊,可惜了。”

我心里想着宁萌的事,对他们的说话置若罔闻。

马猴不甘心,改蹲下来抚摩我的小腿,迷恋地说:“这腿简直就是专为玩球长的。”

其余三个家伙继续附和:“是啊是啊,早看出来了。”言下之意就是,我用腿来走路简直暴殄天物,等于犯罪,腿是用来玩球的,而手是用来走路的。

更可恶的是那马猴并不是摸完小腿就罢休,竟一路向上摸来,手法虽和宁萌极其相似,但问题是由一个男人来复习这个经典动作令我觉得无比猥琐。我无奈地甩开他问:“你是谁啊?”

这个人马上站起身,挺直腰杆,一脸严肃,然后发出一种让胸挂哨子的裁判汗颜的尖锐声音,娘娘腔且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浩月’足球队的队长石韵”!

早在刚进入这所学校的时候,我就对“浩月”这个校队名字嗤之以鼻,总觉得软绵绵的没有半点阳刚的力道,人家取队名,要么高高在上惟我独尊,譬如“孤峰”“君天”“苍龙”什么的,要不就是笑傲江湖独步武林,比如“逍遥”“新浪”“飙风”等等,叫起来琅琅上口,要不­干­脆大白话,地名即是队名,好比什么“技院足球队”“陈村足球队”“西祠胡同足球队”“天涯社区足球队”,让人打眼一看就知道哪里来的。而这个“浩月”,怎么瞧都像一条­内­裤的牌子。

我实话实说:“我没兴趣。”

石韵尖叫:“你再考虑考虑。”

我说:“我现在正在考虑,考虑我的终身大事呢!”

石韵说:“哥们果然出息。”然后训示部下,“听见没,要把踢球当终身大事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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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于他们对我的饥渴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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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我希望宁萌再来找我一次,我一定稳下心来听她的解释,或者我自己尽快找到宁萌,主动把那件事淘听清楚。而这几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家伙却不停在我身边鸹吵,皮条客一般不拖我下水不罢休。这令我极度郁闷,而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凑巧,在我郁闷即将爆发又想飞起一脚的时候,一个绿­色­的垃圾桶欢快地扑进我的眼帘。我蓦地一声嚎叫,石韵吓得一哆嗦松开搂我肩膀的手,我摆脱他魔爪的控制马上飞奔向前,浪起一脚!

那垃圾桶纹丝未动!跟着听到自己腿上传来“嘎拉”一声,接着感觉到剧烈的痛楚,我蹲下来抱住脚,然后滚跌在地上。

这时候石韵天真地问身旁队友:“他踢邮筒­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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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的阳光十分强烈刺眼,我躺在担架上被迫闭着眼睛,额头上是被人家的勺子砸出的一个大包,脚趾痛彻心扉,而石韵这帮热情的###就一直跟在担架旁边不停地喊叫,“哥们你醒醒你睁眼啊你不能有事啊!”这腔调像极了拳击台上拳手倒地、裁判数点时台下教练的咆哮。

有个家伙后来果然一不留神喊漏了嘴、冒出句真心话,他说:“你不能死,我们浩月队还指着你呢!”

我心里想:要我睁开眼你得去建议院长搞绿化啊,妈的抬了这么远,也没块­阴­凉地方,就这么点骨折我至于死吗,不过还真他­奶­­奶­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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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救护车里挣开眼睛的,两个护士硕大的胸部压制着我的视线,我被迫注意到她们工作服左胸口的一行小字,“市人民医院”。我叹口气想,我终于归顺人民了。然后跟着激动,马上可以见到大庆了,这小子也在人民医院躺着呢。

想着想着就一片悲伤,自打出现宁萌,我们宿舍算是彻底垮了,一个退学,两个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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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抬下救护车时,石韵他们已经挡在医院门口了,叫人怀疑这救护车是不是报废车辆,又或者这帮家伙是乘火箭赶来的。

我感动于他们对我的饥渴程度,裂嘴一笑。石韵像在沙漠见到水坑,回报十倍的笑容,激动地指着我语无伦次:“笑了笑了他笑了。”

其余三个家伙张嘴还没来得及附和,一个护士吼叫:“一边去!”因其用力过猛将口罩震得飞起一角,耷拉着挂在一只耳朵上,露出一张充满力量感的大嘴。

石韵领着手下灰溜溜败退,那护士说话有如用兵,撒下了包围圈,忽然又口沫横飞大叫一声:“回来。”

石韵等人顿时晕头转向,一只脚跨在上台阶,一只脚踩在下台阶,进退不得,惶惶然四顾。我悲愤地揩去脸上的口水,长叹一声:这帮孙子哪里像足球队的,整个是队走投无路的土匪。

大嘴护士娴雅地扣上水分充足的口罩,调整上半张脸的笑容说:“你们哪个去交费?”

石韵等人马上面红耳赤捂住自己的口袋,在一番探头探脑的艰苦商量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在我身上投资。用他们后来的话说,就当是出一笔转会费。

这笔转会费数目虽然叫人丧气,数量却委实惊人,托在手里沉甸甸的,堆在一起要数半天,因为其中大多是硬币和毛票,甚至还有饭票,叫人诧异这四个家伙裤兜的容量,简直堪比成年袋鼠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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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那段时间,我对所有的药物包容接纳,却独独对病房的那扇门有了敏感反应。每次那门只要有轻微响动,我就算在熟睡里也会睁开眼睛,抬头看它一眼,然后躺下继续打鼾。

门后面一直没有出现我所期盼的那张脸,宁萌已经自我的世界中蒸发,再也触摸不到一丝实在。我每每满含激动地抬起头,看到的不是石韵那帮投资人,就是那个声大力大嘴大的“三大”护士,再有,就是我们病房的两个病友。

我所在的这间病房住着三个人,人数和不久前我的宿舍如出一辙,这让我多少有点亲切感。我左手边病床上住着的是一个倒霉的高中生,据称是在厕所里摔了一跤,扭折了脖子。至于在厕所里摔跤如何能扭着脖子,这问题叫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位奇人叫唐力,我习惯上叫他螳螂。而我右手边病床上住着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子,这女子叫姜妮,她胳膊上打着石膏,长发遮面,终日垂泪,那泪瀑布一般隔开我和螳螂,让我们攻不进她的眼神,瞧不清她到底是什么路数。 txt小说上传分享

前浪死在咱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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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以后,我一瘸一拐地摸到脑科病房,恰好护士偷懒不在,空旷的病房里弥漫着空旷的药水味和空旷的尿­骚­味。

寻到大庆的时候,他仰面朝天大字形躺在病床上,正在大声吟诗。我揉揉眼睛,确定没看走眼看错人,就听他激昂地念道:“天花板啊,你方得多么彻底,就如同我的两块胸肌,天花板啊,你方得多么彻底,就如同我的六块腹肌,天花板啊……”

我见左右无人,没有人证就够不成大嘴护士常常拿来训斥石韵他们那帮人的所谓“严重­骚­扰病人身心”的罪名,便偷偷上去摇晃他,我忍住因摇摆扩散出来的浓郁气味说:“大庆大庆,你小子可以啊,都在医院修炼成诗人了!”

大庆看着我,目光呆滞,口角流涎,用比平常人慢半拍的语速说:“­操­!谁-是-大-庆?老-子-是-鬼-眼-狂-刀,拥-有-最-强-壮-的-身-体!京-四-郎,快-来-决-一-死-战!”

我这才注意到大庆的双手双脚都被绑缚在病床的四个角落,如同受难的耶酥。这时候外面脚步声起,我不敢多耽搁,我说:“大庆别灰心,二十年后你又是一条好汉,兄弟先行告退。”

大庆怜悯地盯着我,嘴里逼出两个字:“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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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韵是多么渴望他们的投资尽快得到回报,这从他来看望我的次数上可以看出来,每天至少来三次,早中晚更是次次不拉,每次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揭开被子观察我的脚。

他这样做的后果是螳螂看我的眼神开始变得怪怪的,晚上睡觉总是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我知道这小子已经开始怀疑起我的­性­别取向。

为了甩脱这莫须有的误会,证明自己仍旧是想当当脆蹦蹦的大好男儿,我不得不在和石韵交谈的时候更多地提及宁萌,并故作心急如焚的姿态,拜托石韵尽快帮我打听一下那天和麻剑打架的家伙是谁,他们和宁萌到底是什么关系,以及宁萌这两天究竟在­干­什么。

石韵显然也知道宁萌这个人物,那天和我的交谈中他一直保持着嫉妒压抑且幸灾乐祸的眼神,并很耐心很三八地问起我和宁萌交往的细节。我的怨气已经在心中凝聚成一个深宫怨­妇­,巴不得一吐为快,二吐为卖!

我很奇怪自己何时有了这样一副卖弄的好口才,说事如说书,该收的地方收,该放的地方放,该设置悬念的地方决不解谜,石韵和螳螂听得口水欲滴、依手托腮,状似沉默的诗人大庆,连右边病床上的姜妮也停止了垂泪,一眼不眨地倾听我半虚半实的传奇。

我讲完后,石韵发表看法,他看着我严肃地说:“兄弟,有些事不能勉强,有些事不必彷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应该化悲痛为力量,苦练球技,当你成为万众瞩目的浩月球队超级前锋,美女还不是如海浪潮水一般向你涌来,到时候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咱们身上……”

靠之!我若是脚没有坏,估计今天石韵的门牙不保。我不满石韵的投资人心态,扭头问第二听众:“螳螂你怎么看?”

螳螂在我期待的目光中端起水杯,悠悠喝了口开水,依然托起下巴,脸泛桃花,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无限憧憬地说:“我一定要努力用功,尽快考上大学,哦也!”

在我对此二人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自我住院以来姜妮说的第一句话,她幽幽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爱其实就是体谅。”

我被切同痛|­茓­,挣扎说:“就算是体谅,我也该知道自己体谅的内容吧。”

姜妮轻咳一声,撩起头发,露出清瘦婉丽的面容,淡然一笑:“不,你什么都不用知道。”

石韵说:“靠,那他不是冤大头。”

自从我认识这个家伙以来,这句话最深得我心。

纯粹是被捉­奸­在床时的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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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韵走后,我和螳螂表现出对姜妮的巨大兴趣来。我们不断诱导她讲出心中的故事,并在她即将流泪的时候给予夸张的安慰,以便使她的眼泪流得更顺畅,更惹人垂涎怜爱。仿佛她的眼泪是酒,我和螳螂如饮醇酿痛喝一番后,发觉自己也醉倒在她断断续续讲完的尘封故事中,随着她悲喜交加,不可遏止。

她说她是个硕士,却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公司里那个初中毕业、其貌不扬的卡车司机,没有原因,无法解释,她义无返顾一头砸了进去,顶住四面八方的压力,和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司机谈恋爱,让小司机搬到自己买的房子里同居,像母亲一样照顾着他的起居,幸福地等着结婚的那一天。

有一次她约上她的表妹和司机一起去选婚纱,没想到就此埋下了祸根,两天后她因为某个意外的原因,提早从公司回家,却见到自己的表妹和她亲爱的小司机赤­祼­­祼­纠缠在她的大床上。

小司机说他和她的表妹是初中同学,再次见面有了很多共同语言,不像和她在一起时感觉那么苍白。她苦水往肚子里咽,认为爱他就要体谅他,成全他。既然他和自己在一起没有共同语言,感觉不如和表妹在一起好,那就放手,祝福他和自己的表妹吧。

我们得承认这是个很老套很恶俗的­奸­夫­淫­­妇­故事,因为有了她浓墨重彩倾注的感情,这才变得如此富有感染力。什么狗屁共同语言,纯粹是被捉­奸­在床时的胡扯!若是姜妮的表妹还有一个表妹,相信过不多久便会成为这个司机青梅竹马的小学同学,语言共同到在床上讲不清楚,甚至要讲到沙发上,地板上去,阳台上去。

这些想法我深埋在心底,没有对姜妮说,破坏人家美好的幻想也是一种罪恶。我只问她的手是怎么回事,姜妮低着头说出了一个令我大倒胃口的词语——“割脉”。

螳螂闻听后,将头朝被窝里一缩,我正欲感叹卖弄一句“真是学历越高心理承受能力越低”,不料螳螂从被窝里伸出脑袋,拦在我前面说道:“打死我将来也不读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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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证纵使是再丑陋再病变的感情以后也不会去嘲笑,业报来得真快,第二天石韵就带来了宁萌的高中同学。

那天石韵刚推开门,一个头发染得黄黄的家伙就猫着腰从石韵腋窝里窜出来,麻猴瘦杆,一副要吃人的神气。冲进来就很嚣张地问:“哪个?哪个王八蛋是阿东?他妈的是哪张床上的?”

由于其音量过大,把大嘴护士吸引了过来,老实不客气一把扯着他的耳朵教育:“要死啊!病房里不准大喊大叫。”

黄毛头一次见到这等泼辣的护士,惶恐不已,嚣张气焰一下子泼得熄灭,火星子也见不到半个,踮着脚龇牙咧嘴不住求饶。

大嘴护士见他认错态度较好,拍拍他的ρi股满意地说:“以后不要这么毛毛糙糙的,做男人要细腻,细腻的男人才招女孩子喜欢。”末了娇笑一声,转身而去。

由于大嘴护士口罩以外的部分尚属妩媚,黄毛如中电击,身子一软,幸亏石韵来得及时,大手一抄,稳稳将他抱在怀中。黄毛痴痴地说:“队长,那个是护士吗?”

石韵皱皱眉头说:“你这是纯属废话,不是护士难道还是空姐。”

黄毛眯着眼睛说:“好的,真好。”

螳螂头伸出被子模仿电视广告词:“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姜妮忍不住笑起来,这叫人想起烽火戏诸侯里的冷美女褒姒,真是难得的一笑啊。她一笑,­射­进病房的阳光就迫不及待地亮了许多。

石韵一手托着黄毛,一手指着我介绍说:“喏,你看清楚了,这就是阿东,浩月队的明日之星,你小子可不许对他有什么想法!”这句措辞严厉的话从石韵的公­鸡­嗓子里表达出来直让人头皮发麻,十足是吃醋之语。

黄毛在大嘴护士面前露了本相,早就软成一堆鼻涕虫,并且无法还原筋骨,点头哈腰连声说:“不敢,不敢。”要是在他身上挂上一把带木头盒子的驳壳枪,丫就是个标准汉­奸­。

汉­奸­跑过来和我亲切握手,说:“东哥,对不住,兄弟刚才情绪有点激动。”

我连甩两下都没将他油腻的手甩脱,恨不得拖把刀连自己的手也砍断,以示清白。黄毛抬头,眯着眼猥琐而小心地问:“你也是宁萌的男友?”

我眼睛一瞪,一句“八格”硬生生吞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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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毛的名字很飘逸,叫做宋斯文,是浩月球队的唯一守门员。由于常年被皮球击中脸部,是以脸部肌­肉­锻炼得异常发达,表情丰富诡异。

据他自己介绍,他和宁萌是高中时的同学,一贯心有灵犀,共同进取,双双考进了我们这所学校。我对他这说法嗤之以鼻,进我们这破学校的,十有###都是不思进取的家伙,剩下一二成则是太思进取,昏倒在高考考场上的传奇人物,宋斯文显然不属于后者。

宋斯文婆婆妈妈回顾了半天自己的情史,可惜此人口才不好,众人听得呵欠连天,借口内急上厕所以求清静,不幸从厕所回来一看,此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自我缠绵,于是五分钟后再次内急。这让宋斯文相当纳闷,中途停下来问:“你们今天是不是吃什么过期食品坏了肚子,所以憋了一肚子坏水?”

石韵忍无可忍:“你才一肚子坏水呢!赶紧说正事。”

宋斯文用不甘的眼光环视大家一眼,我、螳螂、姜妮齐声道:“对,说正事。”

宋斯文郁闷道:“我这个不是正事吗?”见大家都不吭声,用沉默对抗,宋斯文明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道理,无奈只好硬生生切入主题,解答我的疑问。

话说案发当日,宋斯文吃完饭钻进桃树林去抽烟小憩,看到麻剑正在此传经布道。麻剑对一­干­下属宣称,自己已经得到了本校名花宁萌的垂青。宋斯文虽追求宁萌不见什么成效,但一直自诩为她忠实的护花使者。就好比树上结了个青苹果,自己抬着头滴着口水正在等它泛红成熟,在此期间哪容得别人染指。

宋斯文看麻剑那一脸得意­淫­笑的样子,恨不得天空陡起一阵龙卷风,刮倒这片桃树林,压得这小子浑身没有一块是完整的,遍体窟窿。让你笑!让你他妈的全身开口笑!宋斯文在那一瞬间的YY对麻剑起不到丝毫作用,因此他马上跑出树林,扑向电话亭,掏出磁卡给宁萌宿舍挂了个电话,宁萌在电话里矢口否认,声称她根本就不认识麻剑此人。

宋斯文马上有了火冒三丈的理由,于是就火冒三丈,把愤怒燃烧起来,自己觉着旺得不成样子,完全可以直面三辆消防车,就猫叫一声,朝桃树林冲去。书包 网 想看书来

释放男人心中的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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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女人都是天生的驯兽师,连皮鞭都未曾挥动,只轻启朱­唇­说了一句慌话,就像可邦胶囊的广告词说的——“释放男人心中的虎”,她放出了宋斯文心中的老虎。

可惜宋斯文此人虎头猫尾,这从他进树林前那一声吼叫就能看出苗头。

宋斯文冲进树林的时候,一帮摄影社的­色­狼正在起哄,说:“社长我们不信我们不服,口说无凭,牛逼不是吹的汽车不是推的,你必须拿点证物出来。”

麻剑骑虎难下,硬着头皮说:“要证物那还不容易,老子马上去跟她要条­内­裤来给你们见识见识。”

麻剑此语立马引起轩然大波,摄影社人人都处在风尖浪口上,纷扰鼓噪,Gao潮迭起,这股潮水海啸般涌过来,一下子浇灭了宋斯文的大火。

宋斯文将信将疑,麻剑那口气仿佛能在众人眼前公然剥下宁萌的衣物,所幸众­色­狼尚存一分良知,知道不能在学校观看脱衣舞,所以只有宋斯文一个人懵懵懂懂跟在麻剑后面走向女生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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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大妈看到直朝里闯的麻剑,从窗口伸出一面红­色­的小旗子,甩拨两下,将麻剑当作一头西班牙水牛,引到窗前,问:“你­干­什么的?”

麻剑说:“我是学生会摄影社社长。”

门房大妈立即堆笑放行,接着又用旗子勾引跟在后面的宋斯文:“你呢?”

宋斯文说:“我是校足球队的。”

门房大妈走出门房,双手一横,眼一瞪,摆出老鹰抓小­鸡­的姿态说:“足球队的怎么了,国家队的也不能进。”

宋斯文立即学乖,说:“我最近刚入了摄影社,跟社长来办点事,要不回头帮你老拍几张艺术照?”

门房大妈放下手说:“跟社长办事啊?哎呀,那你不早说。”

宋斯文上楼就瞧见,麻剑正在二楼走廊里鬼鬼祟祟扯头顶吊杆上挂着的衣服,马上明白这小子不是来要内衣而是来偷内衣的。也就是说,此前麻剑说的话非但不属实,还有毁坏宁萌名誉的嫌疑。

宋斯文气往上冲,将内心残存的一丝火星吹着吹旺,冲上去照着麻剑的脑袋就是一个俯拍!麻剑脑袋比不上足球,顿时泄气漏血,便就势揪住宋斯文的头发,用调焦距的拇指和按快门的食指猛揿宋斯文的鼻子。

二人展开拥抱打滚战,众女生久不闻战火,对此新鲜战术更是十二分地好奇,纷纷开门围观学习,呐喊助威,做庄开盘赌胜负。

宋斯文不愧是个合格的好战士,虽然人在战场,犹自眼看四面,耳听八方,只见众女生着衣甚少,活­色­生香,和战场上二将格格不入,过不多时各自发觉失去正经女儿姿态,一股脑儿羞涩离场。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宁萌从房间窜了出来,又迅速地窜下楼去。

宋斯文见到宁萌就习惯­性­呆呆失神,麻剑乘此机会,挣扎出他的怀抱。麻剑认得宋斯文是足球队的,便在心中把摄影社和足球队的实力指数纵横对比了一番,自卑不已,不敢声张,径自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爬出去,跳到对面一棵树上,夹着树­干­滑了下来,然后龇牙咧嘴按着胯下,一瘸一拐地离去。

宋斯文虽然长得不怎么­干­净,却不代表他不爱­干­净,他从女厕所提水打扫完血迹,才心满意足,循着麻剑的去路悠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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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而易见,问题不在宁萌,我错怪她了。

宋斯文握着我的手依然没有松开,他说:“显而易见,我错怪麻剑了。”

我说:“对,其实最卑鄙的人是我。”

石韵马上跑上来­阴­阳怪气地说:“你们两个都不必自责,你们都是我的爱将!”

螳螂不顾自己的弱小,忍不住说:“我靠!”

姜妮鼻翼颤动,捂住嘴巴。

58

我想宁萌一定是因为我这种不问青红皂白的态度伤透了心,所以才赌气不来看我。但是宋斯文松开我的手后直接用话攉住我的心脏,握碎了我仅存的一点希望,他说:“宁萌失踪了。”

我睁大眼睛一时消化不了这种说法,石韵便如同给烈士家属送信人员的陪从,一脸肃穆向我点头证明噩耗。

我问:“找不到还是没找?”

宋斯文说:“没法找,谁也不知道她到哪去了。”

我心中连骂放屁,要有人知道那还叫失踪吗!石韵看我脸­色­苍白,站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说:“节哀顺变,我们已经报案了,剩下的事就交给警察吧。”一派公安局上级主管部门头目的口气。 txt小说上传分享

姜姐,什么是爱?

59

石韵他们走后,我便挣扎着从床上下地,右腿肿得像纺锤,我只能用一条腿跳着走路。阳光透过窗户­射­在我的肩头,融融的暖意泻下去抵住了下面传上来的疼痛,这么美好的下午,这么晴朗的下午,我总应该­干­点什么才是吧。

螳螂正­色­说:“东哥,莫非你想做一次傅红雪。”

我说:“我只是想出去晒晒太阳。”

这小子说:“不对,我知道你是想大嫂了,可是你不能去,你身上有伤。”

我说:“男子汉大丈夫些须小伤怕甚么。”

螳螂说:“强敌环视,大哥虽说英雄,但江湖中有言道,好汉架不住群狼,叫小弟我怎能不担心。”

我说:“怕他­奶­­奶­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螳螂说:“东哥你要保重,替我多杀几个敌人,酒先温上,等着你回来对饮。”

他妈的,这小子别无长处,就是幽默,本来我怀着一份庄重严肃的心情,被他三句两句,把原来的意境全破坏掉了。

姜妮不想在我们面前失态,只好躲出去偷笑,我想象她是躲在垃圾桶的背后,或者是女厕所里,嘿嘿一番后一本正经地走回来。

可姜妮这次却不是空手而回,她单手推着一辆轮椅走进病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我说:“上来,我推你出去走走。”

我正好站不太稳,一ρi股坐上去说:“姜姐,你这是­干­嘛呢?”

螳螂说:“东哥你这都不知道,姜姐是想做你生活上的舵手。”

姜妮脸一红,轻声嗔道:“螳螂你别胡说八道。”跟着又小声对我说,“东子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害怕你闷出病来,推你去外面透透气。”

螳螂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苦笑,心说到底是谁胡思乱想了?

60

医院里的绿化搞得不错,但由于病人太多,花草树木貌似被传染了一丝病气,阳光里一切看来全都软垂垂的。姜妮边推车边安慰我说:“你要坚强点,事情总有转圈的余地。”

我想她是信口胡扯,看见轮椅就觉得一切都能转圈,这就像我的老师总喜欢拿粉笔来比喻生活的道理是一样的,生活就像一支粉笔,你在世界上留下轨迹越多,自己最终也会消耗殆尽,绝不能透支。姜妮违反常规,透支了眼泪,现在整个人已经背离了她的生活,找不到半丝两天前的忧郁气质,她确实是转圈了!可是宁萌呢,难道说她转圈的速度过快,沿切线方向被生活抛­射­了出去?

姜妮说:“女孩子若是不告而别,不是有重大危险就是有重大事宜要赶去处理。”

我说:“我知道,这一条不单适用于女孩子,还适用于全人类。”

姜妮顺手在路边摘了朵黄|­色­的花,说:“很好,你思路清晰,并没有急坏脑子。”

那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花香味清淡,和姜妮如水的声音配合得恰到好处,它们在我脑袋上面流淌汇集,让我清晰的思路更加清晰,甚至汇聚成一个具体的观点,那就是,我和宁萌其实并不是很熟。

我悲哀地发现,除了自己知道她名叫宁萌,肚脐旁边有颗痣外,我真的对她一无所知,我不知道她的过去,不知道她的家庭,不知道她的经期,不知道她的爱好,不知道她的生日,甚至不知道她今年几岁。

那么我到底爱她什么呢?­肉­体?事实证明,我对做那种事情也不是怎么特别渴求,我甚至没有梦遗过。那么,糟糕,我到底是在乎她还是在乎我自己的第一次?我,到底爱不爱她?

姜妮敲敲我的脑袋:“你在想什么?”

我抬头看她漆黑的眼珠,里面深不可测,头一次用严肃的口气发问:“姜姐,什么是爱?”

姜妮心中对此早有定论,随口应答:“爱就是对方所做的一切你都觉得是对的,应该全力支持,无条件服从。”

我说:“那我没爱。”不自禁忽然流下眼泪,这眼泪不是感动自己无爱的局面,它什么都不代表,因为我心中此时并没有煎熬的­干­涩感。

这眼泪空洞得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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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种意义上,我仍旧是一个可悲的处男。在那个一切都软垂垂如同阳痿的下午,我哭湿了姜妮的胸襟,并在泪光的掩护下亲了她的嘴,姜妮的­唇­很软,舌头很绵,轻轻巧巧地包裹住我无限扩大的空虚。

后来她推着我进病房的时候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并且让这不说话的状态一直默契地保持下去,直到我的出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你以为你是罗大耳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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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那天又是艳阳高照,和我住院的日子遥相呼应。石韵率足球队全部人马开到医院,美其名曰接架,其实多半是大家平日里实在闲得没事,好不容易找了个由头,便一举出动溜溜。这架势令医院里的保安以为是流氓寻仇暗杀,回避不已。

十几个人将我们这间病房塞得满满的,我虚荣心膨胀,暗自得意,石韵左窜右跳,将众人一一介绍,末了介绍我,说:“这就是一脚踢飞垃圾桶的神脚阿东,今日伤愈归队。”

众人一齐鼓掌,声震屋顶,大嘴护士推门欲骂,宋斯文迎上前去,一把搂住她,扯开她的口罩,把自己的嘴放到护士的大嘴中,直似送羊入虎口,大嘴护士神情激动,只差将宋斯文的脑袋也包进嘴里吮吸。

众人大倒胃口,石韵见惯不怪,幽怨地说:“这对狗男女,早就搞上了。”

因视觉画面极其惨烈,我不忍多看,匆匆跟姜妮和螳螂要了联系方式,便惶惶然起架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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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我跟石韵解释实际情况:我压根就从没碰过足球。

石韵说:“不要紧,慢慢来,你有一双好脚,我尽快教,你学起来会很快的,加把劲应该赶得上九校联赛。”

在他这句前后矛盾的言语鼓动下,我发奋图强,当天晚上就搬了个足球去­操­场练习­射­门,那球门宽大,又无人阻拦,我站在球门口一­射­一个准,不由得信心大增。

从我回学校那天起,石韵就像个幽灵,倏忽飘来倏忽飘去,随时可能在我身边刹那闪现。一站到我身边,嘴里就婆婆妈妈念叨不停,比哈药六厂的广告还叫人心烦。

我正­射­门­射­得忘乎所以,石韵就凭空出现在球门前,扑住我­射­出的球说:“你以为你是罗大耳朵吗,只管守在球门前等着别人传给你抽­射­。”

我对这话比较纳闷,问:“那要怎么着?”

石韵说:“你首先得学会带球。”

我指指不远处看台上的背包,说:“不大不小,装球正好,我每天都带着它,连吃饭也不放下来,这总成了吧。”

石韵濒临绝望,垂死挣扎说:“不是带着球,是盘带,盘带懂吗?”

我抓抓头皮说:“不懂,我只知道携带和夹带。”

石韵眼泪都快下来了,我安慰他说:“哥们,别一副死了人的样子,你别跟我绕术语,你用我听得懂的话讲不成吗?”

石韵悲愤地说:“就是带着球跑!”

我从他手里抢过球来,夹在腋下撒腿就跑。石韵心如死灰,喃喃说:“兄弟,你还是练你的­射­门吧。”

64

在我味同嚼蜡连续啃了一个星期的《足球报》后,终于搞明白那天晚上石韵要表达的意思。这不能怪我,在我们读初中高中的那座小镇上,谁也没有在现实中见识过这种用脚驱动的野蛮皮球,学校为赶升学率更是把体育课改成测验专场,以至于害得老子只知夹带,不知盘带。

而我既然被迫参加了浩月球队,不练习一点盘带技术似乎也说不过去,要不到了比赛的时候,人家都在奋力奔跑,只有我一脸傻笑站在对方球门前,雷打不动,那会把对方的守门员看得不好意思,若此守门员有特殊嗜好,反过来­色­ⅿⅿ盯着我,则我未免又不好意思。而看台上的观众肯定也是一头雾水:本场比赛花样翻新,怎么有三个守门员?

连日来的钻研学习告诉我,所谓盘带,就是盘球迷惑带球过人,当然,这一切得靠脚来完成。这种技巧­性­的动作根本不是我擅长的,我来来去去只会一招,那就是浪起一脚将东西踢得飞出视线。而盘带的要求非但不能飞出视线,还要让球永远跟着自己的脚走,这就令我非常痛苦,日子常常在满头大汗地追球捡球中溜过。

为了不让年华虚度,后来我想出了一个省心的好办法,那就是在足球的外皮上挖了两个洞,穿上透明的钓鱼线牢牢拴在自己手中。这样做的好处是,踢起球来仿佛武林高手挥舞流星锤,指哪打哪,­操­控方便,收发自如。

我每天晚上,吃过晚饭,便牵着足球出门,一手控住鱼线,双脚又蹦又踢,穿宿舍,过大道,越树林,奔球场,一路惊起野鸳鸯无数。

鬼混中的男女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看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他们忽略了我手中透明的鱼线,只看到一只足球前冲后突左歪右扭绕圈打转始终离不开我的双脚。

不过几天,谣言便风生水起,都说浩月球队新近出了个神脚前锋,技术那叫一个绝,足球就跟长在他脚上似的,怎么踢怎么顺溜,英国小贝恨不能及!

65

在我练球的时候,我很少想起宁萌。但当我闲下来无所事事的时候,脑中泛起的却又满是她的容颜。我忽然明白她对我不是不重要,只是还没重要到必须的程度,也就是说我依然是喜欢她的,并且这喜欢说不定在某个阶段就可以升华为爱,达到姜妮说的“一切为你”之境界。

石韵所迷信的警察调查因为没有直系亲属报案,所以根本就没有立案。于是我宴请了一个胖嘟嘟、看形象就比较贪吃的女生,此人是宁萌的舍友,我痛下血本花费­鸡­腿一根红烧鲫鱼一尾,终于打听出来一句话,此胖妞称:宁萌在事发的前一天好像接到过家里打来的电话。

听到这个消息,我马上放下心来,立刻取消再买一份辣子­鸡­的想法。

­干­什么兴师动众,有什么大惊小怪,原来只是宁萌因急事未曾向学校请假私自回家而已。

我忽然想到一节:事发的前一天,也就是我和宁萌合二为一的那一天,她为什么根本未曾向我提及这件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由此可见,我在她心中的分量也还没到知心的地步。她可以一言不发独自回家,我当然也可以收藏起自己的部分情感。这么想着想着,不知怎么胸口便有一丝郁结。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让我先蔑视你一下

66

关于我球技的谣传越来越甚,神乎其神,什么一球在脚人鬼难近,什么球随气走意到神飞,恨不得把我说成三条腿四根尾巴的怪物。

这谣言传到后来,连熟知我底细的石韵都怀疑我扮猪吃老虎,深藏不露。足球队其他人物对我更是恭敬有加,连训练都不敢让我参加,都说:“东哥你是我们的终极武器,实现本球队零的突破就靠你了,就等着你破蛋呢,比赛时你再上吧。”

我找石韵主动坦白问题,这家伙看着我,一副死不相信的神­色­,气咻咻说:“你要瞒着我们到几时啊?真沉得住气,真不愧是球神的风范。”

待见我目光真诚,又见我掏出鱼线,他才愤然接受这个事实。我摊摊手:“队长怎么办,要不你们另外找人吧,我真的不行。”

石韵牙一咬,尖声说:“事到如今,不行也得行,说不得只好赌一把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说:“阿弥陀佛,你别咕哝个没完没了。”

石韵不再感慨,用一个模特的姿态依在球门柱上闭目沉思,半晌拉我过去面授机宜,让我继续扮神秘,装高手,他教导我说:“东子呀,要知道自古以来兵不厌诈,我敢肯定,本校绝对有外校球队安排的卧底探子。”

我不明白踢球跟卧底有什么关联,所以只能在字面上敷衍他,我说:“卧底,那不是间谍吗?”

石韵说:“废话,那还用说,不过我们都称呼他们为校­奸­,你想想看,浩月出了个球神的事情必然已经通过他们传播到别的球队去了,这样的话,你现在已经成为他们的巨大心理压力。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啥也别­干­,足球更是碰也别碰,看谁都要用蔑视的眼神,养成一股子杀气。”

我说:“我这不是犯横吗?这样能行吗?”

石韵说:“我哪知道?!”

我说:“那让我先蔑视你一下。”

67

两个星期后,联赛开始,我们抽签抽到的第一场比赛对手是理工大学的黑洞球队。据说这个对手的实力不是一般的强,曾是九校联赛的两连冠。

抽到此黑签,球队人人有怨词,仿佛集体被判了死刑,都说石韵长着一双黑手,一张黑脸,霉气交加,整个就是一只黑寡­妇­。

石韵自认倒霉,垂头丧气,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我面上跟大家一样绷紧脸皮,心中却有些恬不知耻幸灾乐祸,若是在第一场比赛就被淘汰掉,我起码可以少出几次丑。

不过反观人家理工大的家伙就是有水平,光看球队科技含量十足的名字就比我们的­内­裤品牌式队名高明百倍,“黑洞”,吞噬一切的“黑洞”,多有气魄!看这架势,对方张口吃掉我们“浩月”应该是轻轻松松,绰绰有余,毛毛雨湿湿水,小菜一碟。

比赛定在第三天下午举行,我们死到临头,破罐子破摔,一到训练时间就开起死亡派对,猜拳喝酒,庆祝年年在第一轮被淘汰的惯例不会在自己身上打破。

结果第二天下午我喝得醉醺醺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我看到了宁萌,我以为是漂浮在脑中的幻象,就闭着眼直着舌头挥手驱赶,说:“快滚快滚,老子正在陪兄弟们喝酒,要找我等晚上老子睡觉的时候来找。”

石韵走过来用力拍我的头,尖声说:“你小子发什么神经,­干­嘛把人家女人骂得哭鼻子跑掉!”

我一听此话酒顿时醒了一半,咬着手指说:“宁萌来了?我不是在做梦?”

68

对,宁萌来了,我不是做梦!

石韵说:“还不快追!”

我撒腿就跑。夕阳下我奔跑的身姿和风中玉兰树的几叶落花一急一缓形成绚丽的蒙太奇效果,让路人惊艳,纷纷侧目观赏。

石韵指着我灵动的背影对众人说:“看看我们的秘密武器,爆发力多强!大家都振作点。”

追到桃树林时,我见到宁萌正伏在一颗树上痛哭。我虽然在心中非常排斥这片树林,讨厌事事都和它牵上关系,但却无法恨树及人,将宁萌也一起排斥掉。

宁萌在哭,我的心就像桃树皮一样起了褶皱,说明我还是非常在乎她的。

我走过去掰她的肩膀,拨正她的脸,她肩膀一扭,又将脸转了回去。我再掰,她再扭,我又掰,她还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排练探戈。

我连掰七八下,累得不行,不掰了,她良久不见我动静,憋不住纳闷,自己转过头来。

我见她双眼肿得像桃子,心一软,忍不住凑上去咬了一口,宁萌不说话,使劲捶打我的胸脯。我说:“别捶了别捶了,我又不是核桃。”

宁萌嘴角一牵,想笑但忍住了,接着加速捶打我可怜的胸脯,呜咽道:“你还说你还说你混蛋你你你……”

我按住她的嘴说:“我我我是个大坏蛋,宁萌,对不起。”

宁萌小手敲不开我这枚坚果,马上改用头撞,一头撞上我的肋骨,抱着我呜呜哭起来。我摸着她柔顺的头发说:“哭什么?是不是小脑袋撞疼了?哥哥吹吹。”

宁萌跟着又开始捶我的背,哽咽:“你就知道欺负我,你就会欺负我,你从来也没关心过我……”

女人真可怕,在情绪如此激动下还能保持思路的清晰,她说对了,我欺负了她,却没有去关心过她。

石韵如ρo处子之身

69

多年之后我回忆起这件事依旧搞不清楚宁萌在那个瞬间是不是已经原谅了我,因为在多年的多年之后,我明白了问题的本质并不在于此,当年的迷惘是源于我根本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地方需要对方去原谅。

问题听起来很复杂,但可以用一种很简单的方式表达出来,就是我知道自己错了,但是发现不了让自己不断犯错误的原因。

例如当时我抚摸着宁萌的头发,不是去深刻检讨自己的过失,而是立刻质问起了她的去向。我说:“宁萌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宁萌抹抹左边眼泪说:“我回家了。”

我追问:“那你回家­干­什么了?”

宁萌抹抹右边的眼泪说:“你暂时别问我这个问题行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我自然会告诉你。”

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光明正大告诉我?

宁萌故作神秘的态度让我疑云横生,几乎要以为她家有什么黑社会背景,例如父亲是黑手党教父、母亲是山口组长老、兄弟姐妹都是超级杀手什么的,怕坦白说出来引起我的恐慌,白白流失掉一个才华横溢满腹经纶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独一无二天天刷牙睡觉不打呼噜的夫婿。

鉴于和宁萌久别重逢,我没有将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在桃树林会晤之后,我们去了校外一家面馆共进晚餐,晚餐气氛亲切友好,宁萌对我这个把月来的生活嘘寒问暖,还饶有兴趣地问起了我在足球队的情况。在宁萌的殷殷关怀下,我如沐春风,备受鼓舞,直着舌头说:“我一定不辜负大伙儿的希望,努力牵球,为那个什么什么争光。”

宁萌疑惑:“什么铅球,你不是足球队吗?”

我说:“我踢足球一贯是牵的。”

宁萌脸上泛出久违的笑容说:“你胡说八道,足球要是铅的,不又踢瘸你的腿!”

70

当晚我把宁萌带到我的渣滓洞宿舍再一次欺负了她,欺负程度之激烈让我第二天不得不换了一张床。半中间宁萌曾停下来问我到底爱不爱她,我半秒钟也没有考虑,趴在她身上点头如小­鸡­啄米,说:“爱的爱的,啊,啊,继续。”

石韵不知从那里得知消息,这时候跑来拍门说:“兄弟兄弟,悠着点儿,别搞得跟一屠宰场似的,明天还要比赛呢。”

我们没有答茬,用一阵更猛烈的摇床声将他打发了回去。

71

正如石韵所愿,第二天我在赛场上状态堪称成仙,脚下虚飘飘的,跑起来像打醉拳,要是眼睛稍有松懈,任由眼皮垂落下来,估计站在那里就能睡着。

不知道是由于虚名在外,还是我这副样子实在标新立异惹人注目,黑洞球队如临大敌,竟一举派出四个人来牢牢盯着我,他们的队长满场嚎叫:“不要被这个家伙的外表迷惑!绝对不能让他碰到球!看住他,看住他我们就还有机会!”

如此一来,场上的情况就变成球朝哪个方向传,我掉头就往相反的方向奔,防我的四个人害怕别人将球传给我,只得跟着我朝空旷处跑。

那裁判仲裁足球几十年,头一次看到这种情况:场上有五个人不是在抢球,而是屁颠屁颠一个劲躲球,惊讶得直哆嗦,差点连嘴里的哨子也吞下去。

一个足球队总共才几个人?对方分兵一半围着我转,而每当我窜到他们球门不远处时,他们还要增兵回防,免不了顾此失彼,上半场下来竟被脚法奇臭的浩月球队连贯两球。

石韵如ρo处子之身,激动得模仿世界杯胜方经典动作,在队友们诧异的目光下潇洒跪地滑行,不料这种档次的比赛比不得人家遍地草坪,这地上仿佛青春期少男的脸皮,坑坑洼洼,沙石颇多,石韵膝盖上顿时鲜血淋漓,少了两片­肉­。

72

石韵被抬下去后,众人一致推荐我当代理队长,我一边瞌睡一边摇头说:“不行不行,球都是你们进的。”

大伙说:“没有你的独当一面,哪有我们的群起而攻之,东哥你是我们大家的偶像,就别推辞了。”

浩月队的教练是一个挂名不管事的老师,听大家如此说,便吩咐从石韵身上剥下队长球衣让我披挂上。石韵躺在担架上拉住我的手示意我低头,我以为他愤怒自己被当众剥光衣服,要咬我耳朵泄愤,没想到他凑到我耳朵边小声说:“兄弟,你就装吧,使劲装,想怎么装怎么装,今天我算知道了,足球不是用脚踢的。”

我高兴地问:“难道真的可以用绳牵?”

石韵忘乎所以大声宣布:“足球是用脑子踢的!”

大家受惊,围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石队长脑袋坏了吗?要不要送­精­神病院?”

石韵目含勉励之­色­,眉皱痛苦之行,口吐娇媚之语,他看着我说:“记住,要不可一世,要目中无人,天大地大你最大!”

这一下连那个不管事的教练也大惊失­色­,跳出来高呼:“真摔坏脑子了!快送他去医院!”

中场休息间隙,宁萌跑过来帮我送水拧毛巾敷冰块,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宋斯文见此情景大为不满,老牛一般从鼻子管里轰隆隆喷气,不幸一条不争气的鼻涕夺鼻而出,正欲振臂擦拭,忽见一条黑­色­的人影骤然闯进场内,窜到他面前,将他朝怀里一裹,大嘴一张。

我眼睛一闭,不忍猝睹宋斯文被吞噬的惨状。这条黑人身着黑衣黑裙黑袜黑靴,和平常工作服装迥然相异、赫然对立,想必对自己的本职工作满意度超过负两三百之外,让人忽然理解了此人护理时的恶劣态度。

大嘴护士啃毕宋斯文,不顾宋斯文的守门员身份,擦擦口水说:“阿文阿文你今天真是英姿飒爽,你快进两个球,我在后面瞻视你了。”口沫横飞,差一点说成我在后面谗死你了。

宋斯文尴尬地看了下我和宁萌,摸了摸鼻子下面,奇怪那束鼻涕已然不见,震惊于大嘴护士吮吸的专心和力度,估不到接吻也能产生手绢的功效,顿时汗水淋漓,比上半场比赛加起来流的汗都多,于是挣脱大嘴护士的怀抱,挺胸凸肚非常有气概地说:“你后面呆着去,男人的事你少搀和。”

大嘴护士一把掌打在宋斯文臀部,大声说:“少来,信不信我咬你。”

宋斯文被拍得一个趔趄差点趴下,气急败坏地骂:“­操­你个逼,你非让老子丢脸吗!”

大嘴护士面红耳赤柔情似水,再次大声公布隐私:“死人,你难道­操­得还少了。”

宋斯文忽然冲上去照着大嘴护士的面门就是一拳,大嘴护士惨嚎一声,鼻孔窜血,两人马上扭打纠结在一起,揪头发抓耳朵,惨叫与灰尘齐飞,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在场的很多人都为大嘴护士抱屈,不明白如此挑逗的对白何以惹得宋斯文突然发疯?这个原因只有我和宁萌两个人心知肚明。

身心折磨,心比身痛,在这个意义上,大嘴护士虽然冤枉,但远远没有宋斯文可怜。

我不断在心中问自己,这事情要是撂我身上,我会不会为了宁萌如此不顾一切?问了三遍摇了九次头。我愧疚地看了一眼宁萌,发觉他正朝我这里偷看,见我并没有为眼前的事情生气,吐吐舌头握住了我的手。

爱情呐,我依然不懂。

老大这叫举火撩天式

73

我终究没能穿上队长球衣在赛场上一展风采,因为宋斯文的关系,中途停赛,浩月球队被取消了此次联赛资格,破蛋之路再一次夭折。宋斯文被全院通报批评,记大过。

浩月球队全队人马发扬落井下石­精­神,大骂宋斯文罪有应得,只嫌院方手段太软处罚太轻,说不应该将这事当成|人民内部矛盾来处理,宋斯文­奸­­淫­良家­妇­女又虐待殴打­妇­女,流氓罪风化罪故意伤害罪应当数罪并罚,应当将他扭送到司法机关法办。

我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一言不发。众人说:“东哥宠辱不惊,委实高手风范,我们得多学学啊,先传两招给我们吧。”

我说:“是教你们怎么不说话吗?那方便,主要是脑子里得琢磨事儿,不能闲着,看到花就琢磨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看到橡皮擦,就琢磨橡皮擦为什么这么白,看到牙刷……”

大家说:“不是不是,是教我们球技。”

我头皮一麻,说:“你们先找一个铁邮筒去,踢坏了邮筒再来找我。”

大家说:“看看,高手,多么地与众不同,多么地我行我立,酷!”

学校大概听到了民众的呼声,害怕学生暴动,将穿了个把月、硬得可以竖起来的臭袜子扔到院领导的嗅觉范围内,领导们为了避免昏迷或带着防毒面具在鲜花盛开的校园漫步,开专题会议讨论宋斯文问题,结果万众一心为了自己的鼻子健康健康健健康,学校在一个星期后更改了处分决定。

宋斯文流年不利,步我舍杨胜利后尘,被学校劝退。

74

我和宁萌在以后的日子里出双入对,渣滓洞里双宿双飞,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瓷实滋润,生活的点滴在我的回忆中积贮,潜移默化地确立宁萌在我心中的位置,我起先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75

那天早上大庆被人民医院的汽车强行送回学校,声称脑神经损伤不可救治。学校无可奈何,推托不得,只好答应支付悲伤欲绝的大庆父母一笔巨款,然后叫来­精­神病院的车子。跑去看大庆的都想:明年学杂费起码各涨五十块。

人民医院的车子和­精­神病院的车子因为油水充足,跑起来顺溜得不行,两辆车子在校园里胜利会师,“啵”地一声巨响,互相亲吻致意。双方医护人员立刻气氛热烈,七嘴八舌,婉转矜持,亲切对骂,到后来更是横眉竖目五颜六­色­,恨不得载歌载舞动手动脚。

端坐在车子里的大庆面无表情,说了句让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话,仍旧是慢吞吞成竹在胸的语速,他说:“一-帮-傻-逼。”

学校方面不想校园里出现一片墓地,几个教授上前拉扯劝阻,使出浑身解数,唧唧歪歪,软语媚笑,状似调情。众###喉咙呕呕作声,承受能力有限,纷纷投降,虚心接受教授们的教育。我见机而进,拍着后门的车门喊:“大庆大庆,我看你来了。”

大庆陡然恢复正常语速,兴奋地说:“是京四郎吗?来和我决一死战吧!”

我眼泪夺眶而出,宁萌默默递给我一片纸巾,黯然说:“其实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你们宿舍的胜利大庆,足球队的宋斯文,我真是个扫把星。”

我说:“你胡说什么呀,你以为你谁啊,能影响世界改变地球公转周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宁萌深叹一口气说:“恩,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76

很长一段时间后,我才知道宁萌所说的命中注定并不是我意义上的命中注定,她不是说别人,而是在感慨她自己。

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77

那天中午­精­神病院的车子拉着大庆出学校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跟在后面狂奔,仿佛想从这空落落的残局里挽回些什么。

我追出两条街,走进一个偏僻的小巷子,然后挨了一闷棍。

78

打我闷棍的是宋斯文,这小子被学校劝退后,无颜回家,流落社会上跟一群混混搅在一起,宋斯文毕竟进过高校的门,学得了教授们拉扯本领的一成,拉帮结派如鱼得水,给混混们授以教义,统以纲领,每日里观摩观摩###,­骚­扰­骚­扰­妇­女,抢劫抢劫孤寡,勒索勒索小学生,敲敲背跳跳舞躲躲警察。宋斯文顶着一脑袋黄毛,俨然成了混混头目。

宋斯文不单痛恨我们这所学校,更痛恨的是我这位神脚先锋,在医院我已经在他心中布下嫉妒的火种,赛场上被我彻底勾引点燃。他常领着一帮人在附近转悠,学校领导车来车去,宋斯文不敢用­肉­躯对抗机械,十分郁闷,所以一看到我出现,他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释放点,酣畅淋漓地上来就是一铁棍。

铁棍打在我的腰眼,我顿时感觉喘不过气来,软倒在地。

一个混混说:“大哥,这人一看就是个穷蛋,搞他­干­什么?”

宋斯文见我睁着眼睛看清楚了他,刹那间害怕事情败露,动了杀人灭口的念头,惊慌地叫嚣:“打打,望死里打!”

众混混不愿惹上人命,纷纷后退一步,使宋斯文的领导地位更加突出。宋斯文握着棍子的手开始发抖,仿佛抓着个拆墙裂地的电镐。他的棍子离我的嘴巴不远,我担心被他一不小心震掉门牙,求饶说:“兄弟,我跟你近日无怨往日无仇,我还帮你买过矿泉水捎过冰棍带过盒饭,有一次你口袋里掉出五毛钱要不是我及时通知你你可得白白蒙受损失,你不能打我,这不地道。”

众混混交头接耳,说:“真的假的?老大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宋斯文跟大嘴护士在一起时间长了,学会了嚎叫,所谓一嚎胜三理,他嚎道:“你放屁!你和宁萌那个事……我,我我饶不了你。”说完举起棍子。

一个混混说:“老大这叫举火撩天式。”

古代人家劫法场会大叫一声,“刀下留人。”流传到现代,迎合言简意赅的白话潮流,一直远远跟在我后面的宁萌赶上来把它说成了两个字,“不要!”

宋斯文愣住,铁棍子指天,保持自由女神的姿态,那棍子仿佛引雷针,给宋斯文浑身通上了电,他想用冷冷的语气,不料话语却被电熟,热乎乎地说:“原来是你啊。”

宁萌警惕地说:“宋斯文你想­干­什么?”

宋斯文手臂抬得酸软,支撑不住避雷针的重量,便撤下那棍子,姿势由自由女神变为驻刀而立的皇军大佐,死命把肚子里的气氛全部挖掘堆放到脸上,红着眼睛说:“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想教训教训这小子。”

宁萌说:“平常你东哥东哥地叫个不停,今天怎么换称呼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也明白你的委屈,可是阿文,你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呀。”

宋斯文姿势再变,换成一副汉­奸­嘴脸,哭丧着说:“可……宁萌我喜欢你呀,宁萌,我从高一起就喜欢你呀。”

宁萌叹气说:“你要真喜欢我就把你的兄弟散了,喜欢谁就得希望谁幸福不是吗?你要是再动东子一根寒毛,我眼里就永远没你这个人了。”

众混混难得观赏情感片,嘘声大作,我躺在地上顿感内急,但不好意思在如此严肃地场合告假如厕,只得假装动弹不得继续躺着,憋着尿静观其变。

宋斯文抹抹泪说:“你眼里早就没有我了。”

宁萌伏下来趴在我身上说:“宋斯文,你要有种你就从我身上砸下去。”

宋斯文抬头望天,天上白云片片,头顶树影婆娑,宋斯文一棍打在身旁的树上,扑喇喇惊飞数只麻雀,一粒鸟屎落在宋斯文的眼皮上,宋斯文揩去鸟粪,叹气说:“你眼里虽然没有我,我眼里却还有你。”

Сhā入裤腰寻到娇­嫩­的分叉

79

众混混走后,我抱住宁萌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勇敢?他们要是不顾一切下毒手怎么办!那你可就惨了,以后决不许这样。”

宁萌说:“东子,那个时候我只是担心你,其他什么也没想到。”

我鼻子一酸,紧紧箍住她的身子。宁萌说:“要死的,想把我嵌到你里面去啊。”

我肚子里说不是你嵌到我里面应该是我嵌到你里面,这句玩笑话终于没能说出口,我不能破坏掉这个感动的气氛,我发现自己开始喜欢这种引人落泪的气氛了。

80

由于我那段日子营养良好,又懒如冬虫,不勤于运动,腰部皮下脂肪堆积,臃肿赘­肉­颇多,所以宋斯文那一棍并没有伤到我的筋骨,可见懒惰有时也好处多多,甚至可以救人一命胜造七个大宝塔。

我和宁萌回到学校,回到第一次相遇的地点,我们在那片桃树林中深情款款,缅怀过去,展望未来,最后我诗兴大发地吟颂:“但愿我们来生变成这里的两颗桃树,相互缠绕,长成一根巨大的油条!”

宁萌欣喜我居然有此文学天赋,说:“可以啊,照这么下去你能写书了。”

我说:“是吗,要不我再来一首?”

宁萌说:“好了好了,等我把这句先记下来。”

我拍拍桃树说:“记下来不如刻下来。”

宁萌掩嘴偷笑说好啊,拔下头上一个发夹给我。那发夹铁头颇尖,用来雕刻正合适,我说:“先刻宁萌和东子­奸­夫­淫­­妇­到此一游吧。”

宁萌羞红脸说:“不刻是小狗。”

我答应一声,正待下笔,忽然发现那树皮上早就被涂得满满当当,刀刻笔写泼墨血书样样俱全,什么“天皇皇地皇皇我就爱看吴小英那个地方”,什么“卢茗到此一游掏出老二用辨证唯物主义的姿态撒尿为证”,什么“文玉你是太阳啊你是太阳啊呀你真的是太阳”,什么“韩双燕从我面前飞过我掏我掏我掏掏掏我什么都没掏到”,什么“你是海风我是岛你是杨梅疮我是狗皮膏药”……

连看几棵树,都无一例外地被当成最真实情感的抒发地,我抚摩着树皮由衷地感慨:这真是一片文学的丛林啊!

81

那个下午我们一直在树林里观摩,这片桃树林仿佛一个海量储存器,各式各样的信息令我深深着迷。我们时而大笑,时而会心,时而猥琐,时而伤感,时而陷入深深的思考。

让我思考是一行关于人生的组句,雕刻者说:都市是一片钢筋水泥森林,我们在这片森林里退化成铁石心肠的野兽,掠夺食物掠夺情感掠夺生命掠夺生活,真爱是森林上的海市蜃楼,真情是森林里的浮光掠影,连自己都以为是真的,但它原本就不存在,我们什么都不是,我们比野兽还野兽。

我们学校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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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考完人生的真谛后,继续看下一颗树,宁萌张开手拦住我。

我说:“你打开怀抱­干­什么,莫非你想在这里嘿嘿嘿……嘿咻。”

宁萌说:“嘿你个头,这颗树不准看。”

我说:“莫非这棵树上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还是有邪教散布妖言,你让我看看。”

宁萌左右摇摆遮挡我的视线,身子扭动得我耳热心跳,她撒娇说:“我就不让你看,就不让你看。”

我说:“我就看一眼,真有那回事咱得去检举,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不是,得有觉悟。”

宁萌笑逐言开:“你现在怎么学得油嘴滑舌了,以前我站你面前你半天憋不出一句话,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我一本正经说:“那说明你棍法进步了,以前要让我说话,得用三棍,还不说,现在好了,一棍顶五棍。”

宁萌大笑,我乘其不备,猛抱住她搬到一边。

树皮上有一行清晰的黑蓝­色­的字,是拿圆珠笔涂出来的,宁萌惊叫一声说别看,我眼神一激灵,正好将那行字扫描完毕,字云:东子东子我的东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我有多伤心!你不知道我愿意为你作出多大的牺牲。

字下面没有落款,画了一片柠檬。

我热血沸腾,转身将宁萌压在一棵树上边亲她边哼哼说:“我早就知道了我早该知道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宁萌喘着气呻吟:“不,你还是不知道。”

我说:“我知道了我就是知道了。”

手顺着她的大腿向上游到一个分叉间,在这分叉间来来往往。宁萌吊住我脖子,双腿爬树一样扣住我的腰。我咬着她的耳朵说:“现在是吃饭时间,这里半个人毛也没有。”

宁萌颤抖着回过头来含住我的耳垂说:“你别胡来。”

我说:“我现在就是想胡来。”说着将她的头按在树­干­上,宁萌被迫挺直腰,漏进茂密树丛里的夕阳映得她满脸红晕,眼波盈盈,我急贼一般摸到她脊背上胸罩的搭扣,解开了的浑圆的Ru房鲜活跳跃,我埋下脸吮吸这鲜活,另一只手顺势Сhā入她裤腰寻到那处娇­嫩­的分叉。

宁萌嘤咛一声身体即刻松软,失去了骨骼,水一样融化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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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宁萌恋­奸­情热,已经发展到在食堂里公然喂饭的程度了。以前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恶心无耻的行径,认为它伤害了大众的食欲,导致食堂里的饭菜卖不出去,第二天回回锅就出卖变质食品。所以一旦我们在食堂里吃坏了肚子,就会背地里破口痛骂喂饭的狗男女,说他们借饭菜意­淫­,在食堂里虚拟交配。

没想到轮到自己身上,我恶心得比谁都出格,用勺子喂尚且不过瘾,恨不得要学老鸟用嘴喂,鸟为飞禽,可见我已经有了禽兽的意识。

石韵膝盖上长了两个碗大的疤,行走不便,硬着两条腿仿佛僵尸。而每次我和宁萌喂饭喂到浓情蜜意忘乎所以粘成一整块的时候,这条僵尸就跳过来破坏美事,大谈足球队今年出师不利所以一定要卧薪尝胆凿壁偷光苦练技术、争取明年夺冠一雪耻辱云云,谈得双眼放光脑门发亮,确实有做灯泡的潜质。

从石韵嘴里,我们得知宋斯文因打架斗殴被公安机关遣送回原籍,据说要劳教半年,宁萌为此心神不宁了好一阵子。我在他们面前做出一副惋惜的嘴脸,背地里却波澜不惊,宋斯文的出事只是迟早,本已在我的预料之中。

烟果然是一个好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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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萌在那段时间学会了十字绣,兴致盎然说要帮我绣一个靠枕套子。我说:“我都没靠枕要枕套­干­什么?”

宁萌说:“那你去买个靠枕啊。”

我说:“我用不上那玩意。”

宁萌小嘴一扁,说:“那你是不稀罕我的枕套了。”

我察言观­色­赶紧说:“稀罕稀罕,爱妃的心意朕哪有不喜欢的,寡人过两天就去买靠枕。”

宁萌说:“你就贫吧,要不­干­脆我们现在就一起去买,买一对,一人一个,情侣靠枕。”

我说:“对对对,将来办事的时候一个垫你ρi股上,一个给你垫脑袋。”

宁萌掐我手臂说:“你去死吧。”

我不明白女人为何热衷于这些俗套,什么八秆子也打不着十字绣对我而言遥远得仿佛宇宙边缘一颗小行星上的一粒尘埃,远没有一包三块钱的香烟让我激动,但我不想反驳她,也不忍心去反驳。

我想我是真的爱上宁萌了,都懂得容忍懂得体谅了,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那时候我的确就是这么认为的。

那天傍晚外面下着雨,雨水夹打击出泥土的芬芳,让潮湿的空气分外清新扑鼻。

我遵从宁萌的旨意,两个人用一把伞以示浪漫。走到电教楼的时候,雨势变大,风将雨伞吹得像降落伞,把握不住,爆豆一样的雨点斜砸下来,顿时将我们半边身子淋湿。

电教楼名字虽然现代,本身却像刚出土的古墓,灯光也鬼火一样东一盏西一盏,羞答答不肯尽亮,我不愿宁萌身上衣衫由半透明变成完全透明,拉着她不畏恐怖冲进电教楼走道里避雨。不料收势不及,将一个长发女子冲得连退三四步依然稳不住重心,无奈服从命运坐倒在地。

那女子坐在地上没张嘴呼痛,而是很惊讶地叫:“东子!”面容清秀,穿着典雅,居然是个人,而且这人我认识到不能再认识,她是姜妮。

我激动地上前扶起她说:“姜姐你怎么在这里?”

姜妮撩撩头发说:“公司外派,需要懂日语,我报了这里的夜校。”

我说:“原来是这样啊。”见她裙子后面有些灰尘,顺手替她掸去。

忽听宁萌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脑门出汗,猛然醒悟那是姜妮的臀部,我此举有吃豆腐的嫌疑,脑子里“嗡”地一下,恨不能自断手臂以示清白。姜妮脸微微一红,笑着说:“这是你女朋友宁萌吧?也不给姐姐介绍一下。”

我说:“哦,姜姐这是宁萌,宁萌,这是姜妮。”

宁萌说:“呆子,哪有你这么介绍的。”满面春风,和姜妮握手。

二人言笑殷殷,交谈颇欢,完全把我晾在一边。我长吁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滚落下来。

85

姜妮走后,雨势渐小,天边雷声隆隆,零星的闪电飞舞,好似一场暴风雨的闭幕式。我说:“宁萌咱们也走吧,再不赶快超市就要关门了。”

宁萌回马一枪,说:“关就关,关我什么事儿?”

我被这话戳得莫名其妙,连疼痛都感觉不到,疑惑地说:“不是你要去买靠枕吗。”

宁萌着重语气,强调说:“是啊是啊是我要买,早就知道不是你要买。”

这话语里已经透露出经典的怨­妇­姿态,我知道不妙,连忙说:“好好好,我错了,是我要买。”

宁萌拒绝我的投降,赶尽杀绝说:“那么勉强自己­干­什么,我知道你不稀罕我送的东西。”

我再次求饶:“我怎么会不稀罕,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宁萌发扬批评什么就加倍表现什么的韧­性­,说:“嫌烦了?我就爱无理取闹。”

我无路可退,只好追忆从前,笑着说:“你以前你可不是这样,今天是怎么了,张牙舞爪的像个小母老虎。”

宁萌说:“我就是母老虎,人家温顺找人家去呀,摸哪里都不做声。”说着说着忽然流下泪来。

我这才明白还是方才那一摸惹的祸,女人真是奇怪,姜妮在时她仿佛当她姐妹,姜妮一走,她马上就将她升级为情敌了。我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那是姜妮,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是在医院里和我住同一个病房。”

宁萌含着泪冷笑:“恐怕是同一张病床吧。”不幸泪水流入张开的嘴巴,导致剧烈咳嗽,使这句话的威力气势大减。

这就让我有勇气正面迎战,我说:“没有的事,我们之间是姐弟感情。”

宁萌还击说:“我知道,现在流行姐弟恋嘛。”

我拖起同情的盾牌抵挡,说:“别胡说八道,人家感情挫折挺可怜的。”

宁萌以我之矛攻我之盾,说:“是啊,正等着你去可怜呢,快去追呀。”

我被她绕得头晕脑涨,全线溃退,那些话围着我的心脏摩擦生火火烧火燎急火攻心,终于让我气急败坏,我豁出去吼道:“你他妈的有完没完!”说完这话我心里七上八下,紧张得要命,就低头走了出去,蹲到电教楼外面的花坛边,掏出一根烟装腔作势猛吸。

烟果然是一个好道具,才烧了半根,宁萌就过来推我的背。我不说话,她又推。我说:“­干­什么?”

她说:“你生气了吗?”

我顺水推舟质问:“你说我生气不生气?”

估不到这种场合反问句的效果奇佳,比宁萌的那记回马枪还像回马枪,刺得宁萌无力反抗,她慢吞吞说:“对不起啊。”

我顺应场景,把自己沉浸到营造的气氛中,竟然鼻子发酸,我说:“我知道你是在乎我。”

宁萌从后面搂住我脖子,滚烫的液体滴在我脑袋的中心地带,泣不成声说:“那你就不会哄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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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们买的靠枕是一对白­色­棉布鸭绒胆芯的,宁萌说:“这种颜­色­好,素净,直接就可以在上面绣,省得再用枕套。”

我说:“对,我也不爱用套。”

宁萌白我一眼说:“小心将来子孙遍天下,遗毒人间。”

我嬉皮笑脸说:“什么遍天下,我们生不了那么多。”

宁萌叹口气没说话,我顿时明白原来她对刚才那件事依然没有释怀。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又漂亮又有钱还懂足球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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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韵的腿好了以后,落下了走路起跳的毛病,他女朋友不愿与僵尸为伍,不顾他苦苦哀求,对他挥手说骨得白。石韵站着坐着躺着伏着倦曲着S形状着盘腿打坐着撒腿奔跑着都想不通分手的原因,便常常提酒提菜来我那间单身宿舍倾诉,我看在酒菜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冒充了几次心理医生的角­色­。

在我的印象里,还约略记得那个长着满脸雀斑、每次比赛排练都端端正正坐在看台上的女生,此女不苟言笑,要是在面前挂个帘子,简直就是慈禧老佛爷。第一次听到石韵说那雀斑太后是她女朋友,不禁吓了一跳,想世间万物果然冥冥中自有定数,石韵尖着嗓子唧唧歪歪,何尝没有李莲英大总管的神韵!

石韵带的酒菜一次比一次丰盛,吃得我和宁萌眉花眼笑,恨不得石韵多失恋几次,最好一直失恋到我们毕业。

每次我们都在酒足饭饱后,剔着牙兴高采烈地抚慰石韵心中的伤疤,然后在他即将醉倒呕吐之前将他搀出渣滓洞,转移到草坪上,或者是塞进那片文学的树林,以便他学习雷锋无私奉献的无产阶级革命­精­神,用自己生产的肥料双向灌溉,肥沃草木肥沃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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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放暑假的前两个星期,大家都忙着磨枪,准备上阵作弊,我和宁萌凡夫俗子,自然也不例外。那晚正准备超级夹带小纸条,弄得眼眯成一条线,疲惫不堪。此时石韵像从前线下来的国民党逃兵,垂头丧气拎­鸡­夹酒摇摇晃晃再度视察我渣滓洞,我和宁萌闻到味道,­精­神一振,相视一笑说:“送外卖的来了。”

我们将石韵迎进来,腾空桌子,摆开宴席。石韵看来已经喝过不少,直着舌头说:“我今天去,找她,她够,狠的居然,连面都不,给我见。”

宁萌安慰说:“石韵啊你消消气,没准人家复习紧张,不是成心的呢。”

石韵语不成句,说:“是成,心的她撂,话给我了说她根本不喜,欢我这个傻蛋,你们看我傻吗?我脸上写,着傻字吗!”

我说:“队长你脸上写着我不傻仨字呢,你一准不傻,就是爱送外卖。”

宁萌动了恻隐之心,嗔怪地白我一眼问:“他没什么事吧?”

我拍胸放话:“没事,他这个样子正常着呢,又不撞墙又不骂人的。”

我话没说完,石韵扭头就朝墙上撞去,“咚咚咚”,声音清脆如熟透了的西瓜。我说:“完了,看来老佛爷给他的刺激太大了!”

就听石韵语速忽然恢复了正常,掳鼻头甩了一把鼻涕控诉:“我不是被她刺激的!他妈的她能刺激我?还差好大一截呢!我是恨我有眼无珠,怎么会鬼迷心窍看上了她!妈的!她有什么好拽的,你们知道吗,以前有个女的追我,又漂亮又有钱还懂足球理论,温柔典雅,高贵风­骚­,我怎么就拒绝人家了!”

石韵用擤鼻涕的手抓住我的肩膀猛摇:“你说我怎么就拒绝人家了!”

我被他摇得出舌头打颤,抖动着下巴说:“我啊没啊法啊说啊,我啊什啊么啊都啊不啊知啊道啊。”

宁萌大感没趣,懒洋洋说:“幸亏你当时拒绝了人家,要不然石队长你脚踩两只船,最后一分两半,就成了两个人眼中的傻蛋了。”

石韵气急败坏:“我傻蛋?你才傻蛋呢!”边说边把我当调酒壶继续摇,“你以为这家伙是什么好鸟,一样背着你和姜妮对啃!”

我一哆嗦说:“那天你不是走了吗?你蒙的吧?”转头一看宁萌煞白的脸­色­,明白自己这句话已经达到白痴的级别,急忙改口说,“队长你喝傻了吧,胡说八道什么呢。”

石韵说:“宁萌你看,他紧张了他紧张了,医院的那点破事瞒不了我,他瞒不了我,什么都瞒不了我,我不傻,我一点也不傻,因此明年足球一定要夺冠!”

我无心去惊讶这厮竟能把足球夺冠和他此前所说的话用因果关系嫁接起来,我自己有一个更大的因果关系需要去解决,因为我看到宁萌一言不发,站起来就朝外面跑去。

我用力推开石韵骂:“他妈的你这个傻蛋!”

石韵半闭着眼睛哼唧:“跟你说了我不傻我好歹是队长我还能做脑筋急转弯呐。”

我没空理会他,我得把宁萌追回来,因为我的夹带条儿还放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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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追到女生宿舍,门房大妈敬业地冲出来拦住我:“你不能进去。”

我恶向胆边生,横眉怒目:“滚一边去!”

门房大妈赶紧退到一边,就差立正敬礼。

我冲到二楼,乒乒乒敲宁萌宿舍的门,宁萌那个胖嘟嘟的舍友开门,抱着大号胸脯问:“你谁呀?”

我说:“你不认识我拉,我请你吃过­鸡­腿的。”

她沉思:“哪个­鸡­腿呀?”

我第一次听见这种新鲜问法,看来她是个只认食物不认人的主,便直截了当喊:“宁萌宁萌你听我说。”

宁萌在里面抽抽搭搭:“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着急地说:“我当然有,我那次是因为和你赌气别扭,偶尔的意乱情迷,就那一次,我保证就那一次,没什么Se情成分。”

宁萌说:“你把我当石韵一样的……傻蛋呀,当着我的面你摸人家ρi股,当着石韵的面你和她亲嘴,这是没事吗?”

我说:“谁当着他的面了!你也说了他是傻蛋,傻蛋的话怎么可以当真。”

宁萌说:“那你就是背着他了,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

那胖妞挥手驱逐我:“走吧走吧,最恨你们这种没有良心的男人了。”

我和姜妮本来就没那层意思,胖妞如赶乞丐的态度更是让我心头火起,我说:“走就走,你得把作弊条儿还给我。”

宁萌说:“你混蛋!”然后一个扫把从门缝里飞出来,结结实实打扫了一下我的面部。胖妞咯咯娇笑,身上的­肉­像随时准备抖落骨架掉下来。我羞愤之下不敢动武,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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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外面被冷风一吹,脑子里腾腾的热气被吹去一半,过滤出心中被焚烧的楚痛,就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想跑回去再向宁萌作一番解释,但回想起那胖妞肥­肉­乱颤的场面,顿时轮胎滚上钉板,气馁不已。想宁萌只是一时气盈于胸,过段时间,自然会冷静下来,体谅到我的苦衷,到时再解释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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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渣滓洞,石韵正指着墙上的滨崎步海报自言自语:“我怎么就拒绝你了呢,你又有钱身材又好,会抓话筒会唱歌,还穿着豹子皮这么­性­感的衣服,我连你都拒绝了她竟敢拒绝我,这球没法踢了,为啥?你说为啥,别说我傻我一点都不傻……”

我摇摇头,连脱带拽将他弄出宿舍,如此有想象力的家伙,还是那片文学的丛林比较适合他。我架着石韵路过电教楼的时候,石韵在我肩膀上打起了呼噜,让我和石韵顿时成了引人注目的一对。更不巧的是,在这种场合下,我再次遇到了姜妮。

姜妮永远是一身合体的办公室套装,及膝裙高跟鞋长筒袜,看起来和这个休闲到醉生梦死的校园格格不入。姜妮拦住我说:“东子­干­什么去呢?”闻到石韵身上散发的酒味,蹙眉说,“这不是你们足球队的那个队长吗?怎么,得奖了?庆祝成这样。”

我本来有心躲开姜妮,自从有了宁萌的误解后,我反到在心中生出些邪恶念头。那误解好比指导图例,诱导我一步步去幻想姜妮身体潜在的诱惑以及和姜妮发生故事的可能­性­。姜妮拦住我,竟让我有种蠢蠢欲动的紧张,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射­到姜妮身体的某些敏感部位,尤其是小巧的嘴­唇­和圆翘的臀部,自己胯下居然明显有坚硬的迹象。

姜妮见我心不在焉,侧着脑袋问:“你怎么拉?”

我说:“哦,得什么奖呀!这家伙失恋了。”

姜妮说:“你送他回宿舍?”

我摇头:“不是,我送他去埋葬感情的地方。”

姜妮睁大眼睛表示不懂,他这个动作要是换成胖妞来做,别人多半以为她是智障人士,可放在姜妮的身上却显得可爱得体,可见判断一个人是否白痴不能光看外表。

我说:“我们学校有一片感情的坟墓,最适合失恋的人去了。”

姜妮大为好奇,追问:“感情坟墓?什么意思?”

我说:“就是一片树林,人家把感情都埋葬在树皮上了。”

姜妮微笑说:“我明白了,你得带我去看看。”

我说:“你也想去埋葬感情?你那小驾驶员怎么样了?”

姜妮沉默片刻说:“他们结婚了。”

我料不到事情的发展是这种结果,这和我原先的看法背道而驰,看来事情的表象和本质并不能一概而论,人一辈子双眼迷离,看不清的事情真的太多了。我说:“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姜妮淡然一笑说:“我也结婚了,上个月。”

我惊讶得几乎要将肩上的石韵扔出去,仿佛啃了个生柿子,心中又酸又涩,牙根沙软,说:“怎么这么快。”

姜妮说:“有个软件工程师一直在追求我,前些日子我想明白了,反正是嫁人,嫁谁不是嫁。”

我一句话到了嘴边有咽进肚子:你怎么随便得跟配种似的。

鹤舞白沙,我心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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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片暗涩的桃树林中,我按着火机避开打野战的鸳鸯,陪姜妮研究树上的情感。直到打火机气体用尽,四周一片混沌,让树林符合了坟墓的定义,我才忍不住问姜妮:“你这么着幸福吗?”

姜妮知道我所指,展露像空姐一样虚伪的职业笑容,说:“还行吧。”

我说:“回答得这么勉强,那就表示你压根儿不幸福。”

姜妮说:“其实谁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幸福。”指指石韵说,“你说他失恋了是幸福还是痛苦?”

我盯着姜妮套裙下引人躁动的ρi股,心说:屁话失恋了还能不痛苦。

姜妮不忍毒害我的目光,从拎包里抽出两张纸铺在地上,和我并坐在石韵身旁。姜妮说:“你看他喝得醉醺醺,说不定他正在享受这种失恋的感觉,表面上看起来痛不欲生,实际上他也许就喜欢这种痛不欲生,你能说他不快乐?不幸福。”

我挥手驱赶零星的蚊虫,借机将目光转移到她光洁的两条腿上,断章取义地说:“我知道了,你还是忘不掉那个小司机,你这忘不掉就是一种幸福。”

姜妮说:“也许是幸福,也许是不幸福,正因为谁也不明白什么是幸福,所以才有了这个,”指指树林说,“感情的坟墓……东子,如果有一天你娶了宁萌,你感到幸福吗?”

我说:“一定幸福的。”想了片刻,终于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我听到啜泣声,我说:“姜姐你哭什么?”

姜妮说:“我哪有哭?”

我扭头,看见旁边站着一脸苍白的宁萌,宁萌从口袋里掏东西向我投掷,我疑心是飞刀,脑袋后仰闪避,碰上一堆软绵绵的物事,跟着稳不住身子,倒在姜妮同样软绵绵的腿上。姜妮推着我说:“她走了,还不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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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既没有去追宁萌,也没有跟姜妮说起误会的原因。宁萌扔过来的当然不是飞刀,而是作弊的纸团,我想她一定是来桃树林缅怀感情的,却不幸发现我和姜妮混在一起。

我没有追宁萌是因为我不想解释,解释叫好比流沙里的挣扎,只会使误会越来越深。

送走姜妮后,我陪石韵在树林里呆了一夜,四周隐隐约约莺啼燕吒声不绝于耳,哎噫呀喔呦唔啊嗷咦唏吁哦呵哇哈咯呷呕噢等语气助词被他们运用得含而不露,恰倒好处,让我不由想起自己和宁萌那个激|情的下午。

石韵为了配合这意境,呼噜也不打了,恩恩啊啊哼唧起来,不过他这个叫声绝对和幸福没有关系,他是被蚊子咬的。

那个晚上我把身边的一包烟抽了个­精­光,幻想宁萌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她怎么跟我说对不起误会你了,我如何大方地原谅她,她怎样激动得宽衣解带曲意逢迎急风暴雨排山倒海歇斯底里腾云驾雾摇摇欲坠有气无力欲罢不能……

早晨金­色­的阳光­射­进树林触破了我的幻想,我迫不及待地跑到宁萌写字的那颗树前,发现那行字已经被一个龟孙子巨大的雕刻字体破坏覆盖,这龟孙子一手颜体书法不错,字字遒劲,由上自下,书曰:鹤舞白沙,我心飞翔。

我低头一看,果然一地烟嘴,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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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考试我发挥那次足球赛的状态,并将状态进一步提升,把选择题当问答题做,把问答题当判断题做,把判断题当催眠曲,正式实现了我在考场上酣睡的宏誓大愿。

到临了收卷的时候,监考的讲师用比别人虔诚百倍的态度小心翼翼地收走我的试卷,两个手指撵着,生怕和自己的衣服发生关系,因为那张试卷一大半已经被我的口水浸得湿透了,几近透明!

95

下午我正在宿舍睡觉,宿舍的磁卡电话响了起来,我光着身子起来接电话,一听是姜妮的声音,顿时觉得自己这个猥琐样子大为不敬。姜妮问我今天和宁萌有没有尽释前嫌重归于好,我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现在正睡在一块儿呢。”

姜妮没听出我的题外之音,在电话那头咯咯娇笑:“那你让小宁听一下电话,那件事情我跟她解释解释。”

我说:“姜姐,你就别麻烦了,我们这都好了,宁萌肚量大着呢,撑三四条船都没问题,没有什么值得解释的了。”

姜妮说:“油嘴滑舌,你小子是不是在骗姐?”

我说:“我哪里敢,宁萌睡着了,我是不想吵醒她。”

姜妮说:“看不出你对女朋友还是挺温柔的嘛。”

我一瞧胯下那玩意可以挂油瓶了,不能再和她蘑菇下去,便道:“姜姐,先不说了,我得继续温柔去了。”

姜妮在电话那头笑不住口,气喘吁吁说:“你这个小流氓,当心身体。”

我挂掉电话,想给宁萌宿舍打过去,犹犹豫豫地拨了三个数字,还是放下了电话。就算宁萌接了,我跟她说什么?我实在想不出来。

我穿上衣服,却不知道­干­什么去。透过窗户上挂着的­内­裤朝外看去,外面尘土生烟,阳光猛烈,赫然有一对情侣在烈日下汗流浃背地接吻,我想他们那个吻多半不怎么甜蜜,应该是咸的。

96

宿舍走廊里满是晾衣服滴下来的积水,加上各个房间门口堆放的剩盒饭,引得蚊子苍蝇乱舞,一派欣欣向荣的贫民窟景象。我又纵又跳地穿过走廊来到厕所,体会了一把红军过草地的苦难。

厕所是整栋宿舍楼最­干­净的地方,我摆脱了垃圾和袜子的味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旁边一个撒尿的家伙以为自己撒出来的液体有啤酒气息,见我深呼吸,不想让我独吞,忙低头嗅个不停。发现没什么特别后一脸奇怪地看着我,撒完尿也不收家伙。我一边拉裤链一边问他,我说:“兄弟,你觉得咱们活着有什么意义吗?”

此人眼光茫然,将家伙朝裤子里一塞说:“­操­!”

我说:“­操­应该掏家伙而不是把家伙收起来。”

此人目露恐惧,仿佛见到怪物,撒腿就跑。我见此情景,嘿嘿一笑,一泻千里。书包 网 想看书来

中国人都有窥­淫­癖

97

你可以说我那个下午在宿舍睡觉,也可以说我那个下午在厕所撒尿,然而我以为,最准确的说法是那个下午我在睡觉和撒尿之间循环。

有的时候瞌睡是折磨人的,但有的时候没有瞌睡同样折磨人,那个下午我翻来覆去,被没有瞌睡折磨到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再也无法在床上游弋。我下床,程序复杂地锁上仓库式宿舍门,信步游荡到从来也没有去过的学校后门。

后门口是一排黑乎乎油腻腻的小吃部和一溜五彩缤纷光鲜照人的水果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大学生有民工,还有看不出是大学生还是民工的。我在这对比强烈犹如后现代主义的街道上行走,惊喜地发现在学校食堂吃二份大锅菜的钱在这里竟然可以吃到三个小炒,并且白饭免费管饱。为此,我毫不由于地冲进一家档口,置学院饭堂宣传的诸多卫生口号于不顾。

学院食堂的墙上仿佛是天生用来写标语的,“远离校外食品,远离肝炎!”“吃放心饭,到食堂来!”“食堂,今天你吃了没有?”“贯彻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文明用餐,首选学生食堂!”大大的红­色­字体给人血淋淋的警告,告诉我们但凡是学校外面的食品,哪怕是五星级大酒店的,也没有咱学校的食品卫生安全,你要是出去吃饭,得不上肝炎也得给你扣个政治不合格的帽子。

我是个胆小谨微的孩子,明知有同胞从食堂的面条里咬断过半截蚯蚓,仍然坚定不移地去食堂忆苦思甜。这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我不知道校外竟有如此经济实惠的所在。既然这地方便宜到这种程度,不吃对不起父母,都是他们的血汗钱,能省一分省一分。

98

饭铺里油香扑鼻,我从桌子上抽出一截筒纸,擦拭桌椅,不料此处桌椅脸皮甚厚,连擦七八遍,依旧面不改­色­。我只好放任裤子变成抹布,一ρi股坐了下来。

前面一桌人头顶上挂了个大电视,声音宏大得连天花板都在颤抖,那桌人冒着被电视砸死的危险慷慨进食,叫人不得不佩服他们吃饭不怕死的专业­精­神。

电视里正放着一档访谈节目,隆重推介一个用下半身写作的著名女作家和她的最新先锋实验意义畅销小说《北城宝贝》。那本书我几个月之前就拜读过盗版的,纯粹当成黄|­色­小说消遣无聊岁月,倒不曾想在电视里看到它的缔造者。

老实说,那本书的下半身描写的确有过人之处,害得我那几日天天更换­内­裤。不像电视里这个著名女作家,脸像老马,下半身臃肿得叫人看了立马丧失胃口,幸亏我看那本书时这个访谈节目还没出来,要不非但我看不下去,肯定还会大大影响该书的销量。

女作者打扮得象十八世纪的妓院老鸨,端坐在一张很抽象的椅子上,坦然面对主持人的吹捧。那主持人一看就是科班出身,嘴里阿谀吹捧之词滚滚而来,恨不得将面前的老鸨说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得诺贝尔文学奖是因为评奖小组的全是瞎子。

我暗想莫非这就是潮流,就像Se情片挂上艺术的幌子就反过来叫做情Se片,黄|­色­小说挂上实验的幌子就算是先锋。要是这样,我倒也可以先锋一把,一来宁萌曾说我有写作的潜质,二来我还有下半身的素材,而且素材的质量肯定比这著名女作家要好得多。

我若是把自己和宁萌的事情写下来,夸张一下表情,恶心一下感情,坚硬一下细节,柔软一下点滴,我就不信它不先锋。而且,这事对我大有好处,如果这东西出版了,畅销了,连宁萌也拜读了,她还能不乖乖地回到我的怀抱,能不趁热打铁创造先锋的续集?

99

从饭铺出来的时候我­精­神抖擞,明确了人生的方向,但是却迷失了回宿舍的方向。我手里提着水果摊上五块钱买来的一网兜廉价苹果,在校园里转来转去,竟转到了西门。

我知道大门,听说北门,可从来也不知道我们学院居然有个西门。这西门只有小小的一扇,锈迹斑斑,看来常年不见开启,看门的老头貌似比门锈得还严重,满脸黄斑,连声音都沙哑得带着铁锈味。可能是平常难得看见活人,见我走过来十分兴奋地打招呼:“同学,探病啊?”

我满脸疑惑:“什么探病?”

这老头指指我手里的苹果,我依旧不解,说:“不是探病,这是我自个吃的。”

老头子说:“自己吃怎么可能买这么便宜的苹果,你肯定是去探病,来,我给你开门。”

我极为郁闷,说:“我真不是去探病,你给我开门我也不出去,没事我去哪探病去?”

那老头一指对面说:“­精­神病院啊,你瞒不了我,是你的同学发疯了吧,现在上大学上疯掉的多了去拉,不稀奇。”

他不稀奇我可稀奇,­精­神病院居然就在我们学校隔壁,要说我还真得去探探病,很久没见到大庆了。我对看门的老头说:“要不我明天再出去吧,今天太晚,人家医院都快关门了。”

那老头热情地说:“那你把苹果放这里吧,我帮你把烂的挑出来,总不能让病人吃烂苹果,没病也会吃出病来的。”

100

在填完一堆表格,认证完身份之后,我才得以拎着苹果跟着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医生进去探望大庆,进重犯监狱也没这么困难,可见廉价苹果多么让人深恶痛绝。

­精­神病院和我想象的大不一样,里面静悄悄的,多数病人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流口水的也知道自己拿个碗接着,有一本正经跳拉丁舞的,有聚在一起小声讨论哪个护士比较笨的,有撸鼻涕朝医生身上擦的,还有轻轻哼唱革命歌曲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就是没有我设想中大喊大叫歇斯底里追着人咬之类的举动。

大庆和几个月前的状态大不相同,看起来比其他人多了一份文气,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给其他病人抑扬顿挫地吟诗:“风卷残云暮雪晴,江湖洗尽柳条轻。”

一个病人举手说:“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全唐诗里戎昱先生的霁雪,名句啊,你看它明写风景,实则写的房事,风卷残云表现此事的迫不及待,暮雪晴就是完事了,江湖洗尽说的是两个人光溜溜地躺着,柳条轻比喻事毕后欲仙欲死的状态。”

其余病人附和:“好诗好诗,简直是当代下半身文学之鼻祖。”

大庆得意地挽起袖子,摆了个健美比赛的姿势,众病人又赞叹:“好肌­肉­啊好肌­肉­,好一身花团锦簇的腱子­肉­。”

大庆一挥手说:“可惜世人根本不懂得欣赏这诗与­肉­,更别提灵魂了。”

众病人仿佛深有感触,齐声叹气:“唉!”

大庆纯真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却没有再说什么鬼眼狂刀之类的疯话,而是把我当成他的一个教徒,向我点头示意。

我提高手里的苹果向他笑笑,大庆“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对其他病人说:“送水果的来了,七号,你去收货付钱,人家跑断腿做个小本生意不容易,别跟人还价啊。”

一个病人跑过来拽下病服上的纽扣朝我手里一塞说:“给你钱,不用找了。”然后接过我手里的网兜,走两步又回过来凑在我耳边说,“我准备着手改红楼梦,按照弗罗依德的转移和升华说法,中国人自然的人­性­被压制,情yu没有正常的途径释放,于是才转移到Se情文学,存着看戏的心,希望别人违背道德,违背礼教,所以说中国人都有窥­淫­癖,我觉得曹雪芹对这方面刻画得太肤浅了,隐隐约约不好。”

从­精­神病院出来后我无比自卑,决定当天就发奋图强,开始写小说。

维生素C是好东西

101

如同一切事物的开始,小说的开头起得非常顺利,在这学期的最后两个星期,刨去复习考试外,我竟完成了差不多五万字的小说,也就是我预想中的一半。如果不是我极度满意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每写一千字就忍不住从头阅读一遍的话,我想我可能会完成得更多。

我把写好的东西给石韵看,并叮嘱他不许盗版。石韵惊讶地说:“你写这个东西­干­嘛?”

我正­色­说:“不谈拯救中国文坛吧,可总得为它尽一份绵薄之力。”

石韵鄙夷地说:“得得得,你不妨碍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就算好了。”

我说:“你怎么能从门缝里看人,你难道翻阅本书后就没有一点点惊艳之感,连­精­神病院的二百五都生猛得要动《红楼梦》了,还不许我写个先锋小说。”

石韵哈哈大笑说:“就你,别以为踢了一天前锋就成先锋了,你那水平,后卫都不成。”

我说:“谁和你说足球了,正经的,我得靠这书挽回宁萌,要说这事你得负主要责任。”

石韵一听这话,连忙表态:“我看我看,我看还不成吗!”

三天后石韵把书稿送回来,一拍桌子说:“兄弟,成!我都看硬了!就算出版后别人不买,那阳痿的每人来一本也可观呀,你想想中国十几亿人民,有多少个阳痿啊!壮观呐!”

我说:“那要是出版了我无论如何得先给您送一本。”

102

那几天宁萌看到我形同陌路,每次我都想追过去解释,可就是迈不开脚步。姜妮从石韵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后,打电话跟我说要自己去找宁萌解释,也同样被我一口回绝。

电视里这种情况还看得少了?哪个不是越解释越一塌糊涂。

我想还是一切顺其自然吧,等宁萌回过神来再说。时间是块橡皮擦,过完这个暑假,该擦掉的应该全擦掉了,一切都会从头开始。何况我还有这本书,这可是特别为她写的,我自己看着都感动落泪,就不信她是铁石心肠。

这世界上用心良苦的男人不多,怎么着也得算我一个。

宁萌放假回家的时候我在车站对面的红茶坊坐着,看着广场上身材弱小的她吃力地拖着行李箱,阳光在她身后拉出一个长而孤独的­阴­影,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喃喃自言自语:“宁萌,我爱你。”

我身后一个服务员大声向吧台吆喝:“给五号桌的客人加片柠檬!”

103

因为要补考,那个暑假我索­性­留在了学校。我找到一份不错的假期兼职,帮人家看租书铺子。铺子老板因为假期生意比较清淡,便回老家抱老婆去了。

他将铺子托付给我,申明不付工钱,这期间租书所得就是我的收入。我当时很奇怪地问他:“那你不会­干­脆锁上门回家?”

他说:“我还没和你谈条件呢,你要为我做的事就是保持铺子整洁­干­净,决不能让书刊蒙上灰尘。”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找了个免费清洁工啊。”

这间租书铺羞答答躲在后门一溜儿水果摊中间,灰仆仆一个小门面,不留神发现不了。里面用木板搭了个休息睡觉的小阁楼,木栏杆木楼梯木扶手,看起来古­色­古香,但就是和这铺子里出租的书刊一样,有点潮湿­阴­暗,因此一点也不辜负“子夜书吧”这个店名。

租书的人比起买水果的人来要少得多,这其中还有办过月租卡不租白不租、租了我还无法收钱的,因此我每天的收入只够到对面叫两顿盒饭,还是炒一个素菜的那种,等于勉强混个饱。要想提高生活质量,偶尔加加餐,在饭后再来个水果什么的,不偷偷把这里的书卖给收废品的只怕办不到。

从租书的人群中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读小说的多半是民工,大学生来租的基本上是漫画,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深深感叹自己落后于潮流。

我基本上每天都整日价耗在这个书铺中,边打理店铺边写我的小说。从五万字朝后小说写得举步维坚,我既找不出峰回路转,也寻不到节奏Gao潮,就好比明白了套路,知道了拳谱,自己却打不出这套拳法来。

那几日我日日苦闷,憋小说憋得起了一脸青春痘。隔壁卖水果的外地大妈每次看见我就说:“娃呀,你看看你,皮下脂肪过剩,堆积堵塞毛孔,你得补维生素C呀,维生素C是好东西,你不是塞毛孔了吗,娃呀,这毛孔好有一比,那就是脸上的下水道,下水道不通,那哪成呢,这维生素C呀,就是掏下水道的,来,买两斤桔子吧。”

做生意真难!

这更坚定了我写书的决心,就算憋得脚底板上都爆发青春痘,我也得把这本书完成。

104

那个暑假,我几乎将子夜书吧里的书读了个遍,热衷于把别的小说中的­精­华借鉴到我的小说中,连漫画也不放过。结果我慢慢发现,自己小说中的宁萌已经渐渐和现实脱离,拉远,变得再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宁萌。更糟糕的是,我和书中自己创造出来的宁萌越来越心心相印,为她欢喜为她愁,而关于下半身的描写则越来越隐晦,甚至秘而不宣。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的小说也接近收尾完工,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一叠书稿,心中半点成就感也没有,原来意义上的先锋,在我的描述中荒废流失,使它看起来更像一个浮躁的幻想故事,而不是我原本想要的情Se大作。

鸭里夹毒

105

那个暑假,除了小说以外我只能记得一根冰棍,那根冰棍历久不衰,在我记忆里永不融化,闪闪发光,让我怀疑自己对待女朋友的感情还比不上喜欢一根冰棍。

那是个热得很反动的天,我跑出书吧到斜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一根最便宜的绿豆冰棍。撕开包装袋的时候,发觉那花花绿绿的塑料袋印着一行字“来自意大利风格”,当时就把我吓了一跳,立刻对那冰棍肃然起敬,将之提起来反复端详,推敲研究揣摩,眼拙!觉得它就一根平常冰棍,不过面对这耸人听闻的新口味倒有点不知如何下口,生怕方式不对委屈了味道,于是问老板:“没听说过绿豆冰棍有这个品种呀,这玩意居然还能玩出个意味?”

小卖部老板拿白眼翻了我一下,没听明白我说的意味是意式风味的意思,辩解说:“今儿刚拿回来的怎么会有异味!”

我指着那行字戳到老板面前,老板吓得向后一缩,这回翻了两下白眼,看我仿佛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他已有捡个破碗来接我嘴角的啐沫以防止滴落在他冰箱上的冲动了。不过见我双眼贼亮,眨巴眨巴地不象二百五,他接过包装看了一眼对我说:“屁,你管他!你吃冰棍呢还是冰棍吃你!”

等于没说!想想这厂家也真够负责的,做根冰棍也远赴意大利取经。照这么严谨的作风发展下去,以后我们多半会看到这种广告词:大婶水饺,来自巴布亚新几内亚的风味;蓝星二锅头,让你想起约旦哈希姆王国的阳光;宝宝牌蚊帐,爱斯基摩人的选择……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不过我还是挺满足的,这么热的天吃到了一根来自意大利风格的绿豆冰棍。

106

开学前两天的一个晚上,我结束子夜书吧的营业,感觉饿得不行,准备到对面吃点儿夜宵。对面饭铺里有一大桌人正吃到兴头上,大喊大叫,酒瓶子滚了一地,每逢上菜他们就一齐大喊:“鸭里夹毒。”

弄得听不懂日语的老板一迭连声对这帮汉­奸­说:“放心放心,刚杀的,没毒。”

我在角落里坐下来要了个扬州炒饭,老板说:“你等会儿,我炒完俩菜再给你炒。”

我说:“好。”低头构思小说的结尾。

我坐下不到三分种,听到那帮人说了四次“老板再加个菜”,我的那碗炒饭像浩月球队的冠军梦一样遥不可及,我站起来说:“老板,炒饭不要了。”

老板说:“对不住呀对不住,今天太忙了,你明天来我给你炒双份的。”

我正欲反驳“双份的给我也吃不了不如来份­精­致的”,就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热气蔼蔼的桌子上一个人腾云驾雾似地冒起来,我一看,想躲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说:“姜姐,原来是你们啊。”

姜妮说:“这是我们日语班毕业聚会,东子来来来,一块吃。”然后她对其他人说,“娃打死娃,这是我­干­弟弟。”

众汉­奸­招魂似地热情招手,都说:“快来快来,姜妮的­干­弟弟就是我们大家的­干­弟弟。”

我看几个中年男子目光迷离,眼神里都快流淌着­精­子的味道,差一点说成姜妮的­干­弟弟就是我的­干­舅子,实在叫人不太放心,被迫暂时变节,打入他们内部。

107

那桌酒喝到后来形成两极分化,女的嗓门像男的,男的嗓门像女的。除了我这个外来人员,醉了的都是好汉,没醉的全是­色­狼。

几个­色­狼头脑清醒,眼睛发亮,物­色­着各自的猎物,虚情假意美其名曰要送对方回家,好像那几个瘫在桌腿下的男人和两个比男人还男人的英雌根本没有家一样。

一个眼镜片比脸皮还厚的家伙照着姜妮的胸脯冲过来搀扶,姜妮还算清醒,拦住他说:“不劳赵经理,我和我­干­弟弟一起。”

那姓赵的冷笑说:“­干­弟弟……嘿嘿。”目光在我和姜妮身上瞄来瞄去。我猜想这家伙肯定躲在眼镜片后作龌龊的分析想象,这念头让我自己也禁不住浑身发烫。

和姜妮走出店外,我问姜姐:“咱们去哪儿?”

姜妮不答话,“噢”地一声呈放­射­状扇形呕吐起来,她这不宣而战带来两个后果,她湿身了,和我也湿身了。我将身上粘稠的块状物体抖落,心中为那个赵经理少跑一次­干­洗店庆幸。

我死命扶住姜妮,发现她吐出的仿佛不是污秽而是钢筋,吐了几下后,全身失去支撑,像被抽去了骨头,被子一般盖在我肩膀上。

无奈之下,我只得将这堆分量十足的棉花扛到子夜书吧,书吧里有毛巾热水,我脱掉馊臭的衣裤擦­干­净自己,又倒水替姜妮擦了把脸,看她那身衣裙同样惨不忍睹,只好帮她解除掉。令我惊奇的是,她的短袖套衫里穿的居然不是抹胸,而是一幅粉­色­的肚兜,这可是个新奇的搭配,她的皮肤异常白皙,Ru房小巧圆润,两点非常明显的突起托起的宽松肚兜和身下那条紧裹着­肉­体的黑­色­蕾丝形成传统与现代强烈鲜明的对比,磁场一样吸引着我的目光,吸引着我的手,还吸引着我那个地方。

就在我控制不住差一点意乱情迷的时候,我踩翻了装水的脸盆,倾出来的水浇熄了我的欲­火­后流向搁在地上的图书,妄图顺便浇灭一部分知识。我岂容洪水肆虐,只好舍美女而取拖把,四下里围追堵截。

等到水患一除,我也没了那旖旎的心思,便脱了姜妮的尖跟皮鞋,将她扛上阁楼休息,自己下来打扫战场,清洗衣物,甩­干­晾起,做完后勤工作已经深夜三点,工作一个暑假,总算有此一次对得起子夜书吧的店名。

那晚我没敢再上阁楼,点起蚊香在桌子上趴了一夜。每次被冻醒过来,睁眼看到姜妮的鞋子,就想到那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脚,我从来也没想过,一个人的脚居然会长到那么晶莹诱人的程度,脚底平妍红润,脚背雪白丰腴,隐隐现着青筋,脚趾甲个个粉光致致,像桃花瓣一样,叫人忍不住想把它当发面馒头,扑上去咬一口充饥。

想着想着,脑子里陡然冒出一个词,恋足癖。据说有此癖好之人,拿着女人的皮鞋也有­性­快感。我不由朝皮鞋多看两眼,身体果然有些­骚­动,大吃一惊,莫非我已有变态的倾向。

那晚我的梦做得光怪陆离,难以启口,小脚大脚香脚臭脚湿气脚纷至沓来,梦里最后出现了一个貌似灰狼的先知,他教导我说所有的病态都是因为完美引起的,因为有了完美的脚,所以有恋足,因为有了完美的身体,所以爱恋和这身体亲密接触的衣物,是为恋物,因为有了完美的情意,这世界上才有一种病态叫做恋爱。

意­淫­无数遍的小脚

108

早上一开门就有个家伙过来还书,我惊叹说:“这么早啊。”

他说:“不早不早,月卡快到期了,不多看几本不划算。”说着抢进门争分夺秒地选书。

两个书架之间撑了个竹竿,晾着姜妮的衣裙还未收起。这小子凑上去嗅嗅,甩甩耳朵­淫­亵地说:“老板,书上没粘什么露水吧?”

我说:“该粘的全粘了,你爱借不借。”

这小子候我收衣服,跑到桌子跟前翻我的手稿,翻了几张发表感慨,说:“哎呀呀想不到你是个作家。”见我没搭理他,摇头晃脑说,“怪不得我平常就觉得你特深沉,敢情境界高啊。”

我说:“高啥高,写着玩的。”

他正­色­说:“玩能玩出这么厚一沓?您这是谦虚,如今作家都自谦是玩文学的,我知道,你们不光玩文学,还玩文学女青年。”不怀好意地朝阁楼上看,继续说:“我憋着攒着都想向你们靠拢,想入伙啊,要不你带带我?”

我说:“你是不是对文学特有追求?”

他说:“我简直追求得一塌糊涂,你要不收我,那中国文坛将来的损失可就大了。”

我说:“我知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么着吧,你每天中午给我送一份叉烧­鸡­腿饭,晚上给我来一份­鸡­腿叉烧饭外带一瓶啤酒,到我毕业那天,我保准你能出部长篇。”

这小子说:“给出版不?”

我说:“不知道,那得看你给出版社的编辑送不送饭。”

这小子说:“那算了,我看你还是多给我介绍几个文学女青年吧,大家也好切磋切磋。”

我说:“我没这能耐。”

这小子一指门外说:“甭骗我,说话这就来了俩!”

一个穿着条纹衣服看起来像胖斑马的女人站在门口,这女的我认识,吃过我的­鸡­腿。我对那小子说:“哪有两个?不过这位大姐倒确实是个文学女青年,你们好好切磋去吧。”

那小子说:“还有一个被挡住了,看不见。”

胖斑马擦着门框挤进来,惊讶感叹:“怎么换老板了?”

我说:“小心那门,你不认识我了?”

她端视片刻说:“你谁啊?”

我说:“我请你吃过­鸡­腿。”

她说:“哦,是哪个­鸡­腿?”

我郁闷极了,这对白都他妈快成经典了,这只猪头还是只记­鸡­腿不记人。

一个柔和的声音特意冒出来吓我一跳:“东子。”

我说:“怪事,我听到有人说话,你们俩听到没有。”

胖斑马和租书的小子不解地看我,斑马后面移出来一个人,我揉揉眼睛,没花,再揉揉,的确是宁萌。

我一看到宁萌,舌头马上跟牙齿反目成仇,磕磕碰碰,互不善罢甘休,我说:“你怎怎怎么来了?什什什什么时候来的。”

宁萌说:“我昨天就到学校了,去你们宿舍没找到你的人,还以为你没到呢,怎么跑这里做老板来了。”

我说:“哪里哪里,我暑假没没没回,帮人家看铺子,你你你找我­干­什什什么?”

那租书的小子凑上来说:“这是文学女青年吧?瞅着就很文学,给咱介绍介绍。”

胖斑马拦到宁萌前面,一把揪住他衣领,找到组织似地喊:“你喜欢文学?!太好了,我喜欢陀斯妥耶夫斯基,你呢?”

租书的家伙说:“喜欢司机找开卡车的去!老子还要上课。”夺门而走还不忘扬着手中的书对我打招呼,“借的是《论文学的修养和文化的行而上学》。”

宁萌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啊,都过了一个暑假了,你还和我赌气呀。”

我一听此话,堆积了两个多月的委屈立刻被蒸发掉,劫后余生般欣慰地笑,说:“没赌气没赌气。”

宁萌说:“你这人别的还行,就是不会哄女孩子,别人误会你了你也不解释,我要不是问石韵我还……”

我伸着脖子痉挛着说:“你还问他,事儿就是他起的头。”

宁萌说:“才给你撂根绳子你就爬直升飞机的螺旋桨上去了,知道你冤枉,要不你说,怎么补偿你?”

按着往日的惯例,宁萌既然说出补偿两个字,接下来就该论到我厚颜无耻地上场,说出种种­肉­麻到浑身掉­鸡­皮疙瘩的惩罚措施。但今天宁萌这句话像一堵铁栅栏,将我所有的恶心封在口中,自行消化,我和宁萌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屏障,生出了隔阂,陌生得开不出玩笑。

胖斑马没耐心看我们俩眼对眼不说话梁朝伟式的深沉表演,跑里面去看书,跨一步,惊讶地说:“这谁的鞋啊?真漂亮在哪买的?”

我马上从梁朝伟变成周星驰,双手合十,啊哈哈一笑旋即严肃地说:“不知道,这得问我们老板娘。”

宁萌说:“这双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暗恨姜妮怎么不多买几双鞋天天换着穿,神情由周星驰转冯巩,说:“这双鞋,哪家店都有卖,款式都经典得臭大街了!”

胖斑马说:“不可能,这可是达芙妮的。”

我心道:­操­你妈的,你说错了,老子可不认识姓达的,这是姜妮的。

宁萌冷着脸意味深长地说:“行啊东子。”

我说:“我不行我不行,你可别误会,我既没偷女人的胆儿也没搞女人的手腕还阳萎,就是一双鞋子,人家忘这儿了,你别误会。”心中祈祷,姜妮你行行好,千万别出动静,你就睡死在阁楼上吧!又祈祷阁楼顶行行好,掉块横粱下来将姜妮暂时砸晕,回头给你吃鱼吃­肉­吃美女。

宁萌神­色­放松,说:“那倒是,你的胆子我清楚,主动调戏­妇­女谅你还不敢。”

我说:“可不是,以前人家胜利给大庆开瓢,我还吓得躲你怀里来着。”

宁萌回想起往事,脸上浮起笑容。我看她防线尽除,预备一举收复失地,指着桌子上那叠书稿说:“宁萌,你来看。”

结果宁萌没有看稿子,而是仰起了脑袋,阁楼簌簌响动,那双被我晚上意­淫­了无数遍的小脚缓缓在楼梯上出现,姜妮肚兜­内­裤,头发蓬松在我们头顶闪亮登场,揉着眼睛很婉约派地说:“东子,这是哪呀?”

109

那天我从宁萌扭曲的背影和奔跑的速率里看出,我们之间已经挖出了一个东非大裂谷,事情终于发展到难以弥合的地步。任何理由也无法解释姜妮这种打扮和我共处一室的事实,就像飞机已经失事,即便是找到那个黑盒子也只能解释为什么失事,而不能挽回整个事故。

那个早上我像鸵鸟一样将脑袋埋在裤裆里发呆,偶有两个租书的也被我骂出门去。姜妮找到自己的衣裙套上,急匆匆地出门。我说:“你去哪?”

姜妮愧疚地说:“我去找她说说清楚。”

我一把将拉进屋顺手关上门吼:“说个屁,哪也不许去!”

姜妮说:“东子,咱们晚上没有真的什么什么吧?”

我脸红脖子粗地嚷:“有,该有的都他妈有了!”

姜妮说:“东子你冷静下。”

我说:“我冷静得了吗,一二三,回回有你参合在里面,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了。”

姜妮尴尬不已,说:“我得回去了,要不我老公找来可不大好。”

我忽然恶向胆边生,手从姜妮的套裙里直撩上去,说:“怕个球!都说我们有一腿,那就来一腿吧。”

姜妮挣扎说:“东子你别这样,我知道我们是清白的。”

我说:“谁清白了?谁爱清白清白去,宁萌丫的Chu女给了谁?谁知道那段时间被父母召回去­干­啥了!­操­!他妈的敢说自己清白。”

姜妮说:“你先放开我,你听姐的,事情总有解决的余地。”

我烦躁疯狂地堵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一手顺着大腿掳上去,把握住那堆坟起的肥丘,撕欠条般一把扯掉她的单薄脆弱蕾丝­内­裤,姜妮由下­体­的凉意惊觉危险的来临,神情从腼腆害羞变得惊恐万分,不住扭动身子,如交配前嬉戏翻滚的野兽,分不清是求欢还是躲避。

姜妮乘我解除武装,挣脱我说:“东子你别这么混蛋!”

我追上去将她按在楼梯上,狞笑说:“我就混蛋,就混蛋,都是混蛋还不兴我混蛋一回!”手滑到肚兜里面,控制住她扭动的腰肢,从后面长驱直入。

姜妮呜咽一声,放弃挣扎,里面紧服热烈,比我预料的润滑得多。我将楼梯顶得吱吱作响说:“你这个­骚­货,你就是瞄准那个时候出来,你就见不得我顺心一次!你不就是为了展现你的脚多美吗!你不就是想让我咬一口,舔一下吗!你ρi股多丰满多有弹­性­啊,我不就摸了一下吗?怎么拉!怎么拉!老子怎么拉!还有嘴,我……唔唔恩恩……怎么拉,就啃了,怎么拉!你不就是想这么着吗?你为什么不明说,为什么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你跟法海有什么两样……”

姜妮发出一种类似于拉不出大便的呻吟,痛苦地说:“东子,我……不怪……你。”

我忽然泄了脾气,桌子上的书稿撒了一地,我脱离姜妮的身体,焉不拉叽倒在一堆稿纸上。

蒙谁不是蒙

110

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既不好意思看姜妮,也不好意思看自己。

姜妮若无其事地起身,整理好衣裙,打水洗脸,化妆,期间从我身上跨来跨去,视我如无物,如空气,又或者视我如一堆废品,一堆垃圾。我不甘心自己就此作废,拉住她绵软的脚说:“姜姐,你,不是,不怪我吗?”

姜妮脸­色­像新闻联播播音员,用标准普通话播音说:“我没怪你。”

我沮丧地说:“你就是怪我了。”

姜妮说:“你还想­干­什么?”

我说:“我没想­干­什么,那你想­干­什么?”

姜妮说:“我上班。”

我说:“哦,上班。”

姜妮抖抖腿说:“你还让不让我穿鞋?”两条白光闪动,隐约见到中间一团正气凛然带着露珠的黑­色­绒毛,我连忙放开她的脚。

姜妮出门的时候对我说:“谢谢你帮我洗衣服,过两天我就外派去日本,再也不会­骚­扰你了。”

然后,门被重重地关上,一缕晨光从门缝里穿进来,准确地­射­在我亮晶晶的生植器上。

111

在以后的几天里,我一直担心警察会在某个时间冲进这间书吧,将我五花大绑地带走。然后Сhā上强Jian犯的牌子,放在一辆很有年代很有气质的板车上,由一个戴赵本山那种帽子的板爷推着,倍儿型!两边警察骑着哗啦啦响的自行车开道,偶尔有个别警察下车郁闷地上链条,后面跟着被害者家属,呼着“打倒东子打倒东子连板车也不让他坐让丫坐奔驰颠死”等等严厉口号,沿着学校的每一条林荫小道地毯式游行。

我甚至真的希望出现这种场面,希望这个场面被宁萌看到,以便令她幡然悔悟:原来以前真的错怪东子了,他和那女人真的没什么,现在反被我宁萌逼出点什么,那女人还把他告了。

然后宁萌哭哭啼啼给我端上送行酒菜外带一份大娘水饺什么的,跪在我脚边抱住我一只脚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为非作歹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虽说十恶不赦胡作非为罄竹难书,但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做人难,做女人更难,以后看上哪家姑娘你只管支吾,我非但不再吃醋还要配合你千方百计把她搞到手。”

然后我说:“晚了晚了一切都晚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再然后宁萌说:“夫君啊,我知道了我明理了我再次被你荼毒了,就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最后我们手拉手慷慨吟颂:“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可惜这个场面一直没有出现,我安安稳稳地活到书吧老板回来,安安稳稳交接工作,回到正常的腐朽的学习轨道。

那堆书稿我没有煞尾,因为我仍旧不想自己和宁萌的故事就此完结。我一相情愿地以为,我和宁萌虽然出现了裂谷出现了深沟,但只要绕些弯路,总还有点转圜的余地。我过不了太平洋,我还不能围地球绕个圈!难以弥合的裂痕不代表无法弥合,何况我和宁萌还保持着良好的路人关系,并没有一见面就翻白眼动手动脚。

112

动手动脚的是石韵,这小子本学期仍然不打算放过我,跑到我这里用很冲动的语气说:“足球队被学院取缔了。”

我额手称庆,说:“就你们那个破足球队,纯粹是浪费女球迷纯真的热情,早该取缔了。”

石韵说:“没办法,这届新生里也找不出一棵国脚苗子,学院让我们重组一下,改武术队。”

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咋改武术了?没听说你们练过呀。”

石韵气愤地说:“还不是宋斯文打人打出了名,这就遗毒在我们身上了。”

我说:“那武术就武术呗,有我什么事?”

石韵一拍我肩膀,并没有出现他意料中的我龇牙咧嘴往下一矮的情形,无比失望地说:“你忘拉,你是足球队的代队长,眼下,我宣布,你是武术队的副队长。”

我大跌眼镜,说:“你这不是胡闹吗!就我这块料,做个爱还苟延残喘气喘吁吁,能经得住那武术的祸害。”

石韵说:“没事,踢球你不也糊弄过去了吗,还整得跟末世高手似的,蒙谁不是蒙,拿出­干­足球的决心来,搞武术你照样能耐。”

我说:“这可是你说的,出了问题你扛着,有了荣誉咱自个背着。”

石韵妖媚地说:“行了,包在咱家身上了。”

我说:“那好,你去弄酒菜吧,我接着放假前的茬听你哭诉爱情。”

石韵搔搔头说:“我寒碜够了,这不有新生入学了吗,没被牛粪污染的鲜花不少,还好骗。”

我说:“敢情你以前是倾诉资源紧缺啊。”

石韵嘿嘿直笑,笑得我浑身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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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术队毕竟是新近成立起来的社团,像新生婴儿一样受到学院领导的关注,武术馆由足球社扩建,设施一应俱全,为怕社团夭折,经费像­奶­粉一样拨放及时,让大家有充裕的资金称瓜子买水果灌啤酒夹香烟吃冰激凌,一个星期开四次茶话会讨论中国武术的未来,以及观摩功夫片。

我们用两周时间讨论出空手道跆拳道合气道和泰拳的排名,最后总结说:不管它们排名如何,都与我们无关,因为它们统统不是中国功夫。

为了更好地理解中国功夫,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内我们看完了李小龙成龙李连杰梁小龙包括释小龙的所有电影碟片,看得电视机影碟机差一点起火,最后得出结论:要学好中国武术,得先把名字改成叫什么小龙。

石韵说:“我看我以后就叫石小龙吧。”

我说:“你那名字已经被人用了。”

石韵说:“那我再斟酌斟酌,你不改改?”

我说:“我就不改了,叫东子挺好的,别看那帮子演员花哩胡俏舞得欢,都是被人指导的,那武术指导叫什么,程小东啊!”

石韵说:“哦,原来你来头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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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术老师是武术队自己到校外聘请的,因为活动经费大多数已经进了我们的肚子,请著名拳师门都没有,只好改走窗户,跑到公园里拉了个打太极拳的退休老头来凑数。

剩余资金虽说请不起高手,请退休工人却绰绰有余,便用这绰绰余下的部分又跑到少年宫去请了个南拳老师,据说此公物美价廉,还是个市武术冠军。等这老师过来往大伙面前一站,发现比我们矮了好大一截,大伙这才明白他这个冠军原来是少年组的,这少年跑到我面前照着我胸口就来一拳,高兴地叫:“东哥。”

我自忖被这厮黑虎掏心掏中,就算他年纪轻功力浅,那好歹也是个冠军,因此我必定要心痛上一年半载,走哪都跟西施似的,蹙着眉捧着心。不料这一拳打过来波澜不惊,倒好像在帮我抚平衣服的褶皱,我疑心这一拳含了后着内劲,没敢动弹,等着余波的到来。少年这时候又喊:“东哥,你不认识我了?”

我仔细凝视他的轮廓,瞧出了端倪,也装做十分高兴地喊:“螳螂!”两人虚伪地拥抱,我心中豁然明白,怪不得石韵能请到这么便宜的冠军,原来是熟人,也怪不得这小子能在厕所里摔断脖子,原来是练武的。什么不可能的伤,放在练武的身上,尤其是练中国武术的,都是可能的,要不人家古代哪有那么多种类繁复的金疮药。

石韵队长雷厉风行,出台训练法则:每天晚上六点在武术馆集中,开练半小时,星期一三五跟老头子玩太极,星期二四六跟螳螂耍南拳,星期天自个儿散打。

我对石韵说:“这么着下去能成吗,这不糊弄学院的金钱吗。”

石韵说:“那不糊弄难道还指望咱们去武术锦标赛争霸啊,学院办这个武术队主要就是培养些花拳秀腿,以便办个什么活动,有个什么来宾,派咱们上去糊弄糊弄大家,都是糊弄,就这么糊弄吧。”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那对狗男女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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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大风大雨的星期天,外面呼啦呼啦的,树木都接见上司似地朝一边拼命弯着腰,我躺在床上听风声雨声和隔壁麻将声,便觉得这宿舍不像宿舍,倒像狂风巨浪中海轮上的一个小舱房,于是我开始晕船。石韵在外头叫我:“说东子东子快开门。”

我娇慵无力地说:“今儿个身子不适,散打我就不亲自去了,你代我打了罢。”

石韵说:“都发洪水了还散什么打,我来是告诉你个事,你得有点心理准备,别给这事给打散喽。”

我给他开了门,说:“就知道你这家伙见天尽赶着给人送坏事,你还有没有别的本事?譬如治理国家、呼风唤雨、下黄鳝笼、烤鸭脖子等等。”

石韵说:“我没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我说:“你别跟我装深沉了,有屁就快放。”

石韵说:“我是真深沉不是装深沉,我大风大雨顶风破浪九死一生地赶来送信我容易吗,你咋对待革命同志就没有一句暖心的话语,你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掩藏本质游戏人生的态度要不得呀!”

我说:“我游戏人生还他妈不是跟你学的,你都糊弄人生了,比我还高一个级别,甭兜圈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石韵摇头作惋惜状,说:“我看到宁萌和麻剑共撑一把伞了。”

我仿佛被板砖砸了一下,呻吟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撑伞吗,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团结友爱也是有的,不是坏事,不是,坏事。”

石韵说:“你就别撑了,对,扶着桌子,扶好,我不光看到撑伞,我还看到他们在伞下接吻了。”

我将桌子一下子掀翻,说:“­操­你妈的,为什么分两段说不一下子说完!”

石韵说:“你别急啊,那也许真没多大事,也许就是同学间团结友爱……的升华呢。”

我说:“升你妈个逼!有这么升的吗!”

石韵委屈地说:“你冲我发什么火,我又没啃。”

我质问:“那对狗男女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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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冲刺过程现在想起来仍是一片迷雾,我在迷雾中狂奔,风雨从喉咙直接灌进我的腹腔,让我睁不开眼也喊不出声,据石韵后来回忆,我当时就像刹车不灵喇叭不响飙到时速二百八的摩托,足不点地飞奔,绝对破了世界记录。

我没想到时隔一个月,宁萌在我心中的分量不但没有减轻,反而重到我背负不起的地步。我漫无目的的奔跑不知道是想寻到麻剑和宁萌,还是想甩脱宁萌扣在我心中的枷锁。这问题至今依然困绕迷离着我的思想,我对爱情的迟钝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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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图书馆找到他们俩的,麻剑拉着宁萌的手站在图书馆大门前的台阶上避雨,居高临下稳­操­胜券看着急匆匆如落水狗一样赶来咬人的我。我伸手雨刮器似地一抹脸上的雨水,说:“麻剑你给我下来!”

麻剑笑嘻嘻掏出相机瞄准我,我大怒,说:“你还敢拍我,有种你他妈下来!”

宁萌鄙夷地看我说:“台阶就这么高,你自己不会上来啊。”

麻剑附和:“就是,上来还不用淋雨。”

我气急败坏地说:“老子就爱淋雨怎么着,管得着吗!你想淋还淋不着你,我这跟你费什么话,你下不下?!”

麻剑说:“不下!”

我说:“你真不下?”

宁萌说:“麻剑别理他,咱们走。”

麻剑说:“我还真不想下。”

我说:“你不下我他妈上!”磨磨蹭蹭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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