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队稚气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热雷雨淅沥沥哗啦啦轰隆隆不停地下"主持人又开始Сhā话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点歌节目很少能把一首歌播完。她说:"今天下雨,那么我们就都播一些和雨有关的歌吧。"我呵呵笑,正中我下怀啊。于是我叫了早餐到房间里来,边吃边听。
从《烟雨凄迷》,《雨丝情愁》,到《分手总要在雨天》,《相逢在雨中》,《雨中的恋人们》都是我熟悉且喜爱的歌。可巧唐雨范的名字中不是也带着一个雨字么。听着这些歌,更让我想念他。眼看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他还没有回来。只要门外一有点动静,我都会跳下床去开门看看是否是他回来了,但每次都叫我失望。
我想他不会回来陪我吃晚餐了。刚拿起电话准备点餐,门开了。带着一阵泥土的腥味儿,唐雨范象落汤鸡一样出现在我面前。他一边脱着衣裳一边嚷嚷:"真没想到雨会下得这么大,看,都淋湿了。"
我问:"刘鑫呢?"
他说:"生气啦,自己回房了。"说着,径自走进卫生间。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我在外面问:"那她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他在里面答:"不了,她说她自己吃自己的。你是想出去吃还是叫到房间来吃?"
我本来是想出去吃的。在这间屋子里困了一天,都快发霉了。但我转念又想,他一定是累了,不想再出去一趟了,之所以这么问,只是不想扫我的兴。于是我说:"就让他们送到房间来吧。雨这么大,我也不想出去了。"
他应了一声,里面传来一阵猛烈的水声,想是在拼命地洗头发呢。打完电话,我便坐在床边静静地等他。
他出来时,已穿戴整齐,只是头发还湿漉漉地在滴水。我找来毛巾在他头上擦了擦。他接过来,对我一笑:"谢谢。"
晚餐很丰盛。刚出炉的鲜嫩牛扒还在滋滋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黑椒的香气,让人食欲大增。唐雨范打开红酒,很绅士地给我也倒了一小杯。那深红的液体在洁净的酒杯里荡漾着,印着他的脸也红红的。我觉得他今天晚上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抿着嘴笑了笑,问:"怎么不一样了?"
我答不出来。只是一种感觉,感觉的事,有的时候很难用语言来描述的。但他却坚持要我告诉他。我想了想,说:"也许,你变得比以前自信了。"
他呵呵笑了起来:"怎么,你觉得我一直以来都很窝囊是吗?"
我也笑:"起码,面对肖晓梅的时候,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他将酒杯递给我。我接过来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手。他的食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划过,象是无意,又象是故意。
"怎么不问我事情谈的怎么样?"他切着牛排,眼睛却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我说:"你都没告诉我你去谈什么事了。"
他笑:"你是装不明白。"
看来在他面前装傻是不明智的。于是我投降:"好吧,你把那岛买下来了?"
他微笑:"今天把合同签了。过几天款到帐,土地证就会安排转给我了。到时候我带你去公证处,把证转赠给你。"
"给我?"我一愣。
他挑了挑眉,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是说要学黄药师当岛主吗?"
我惊得有些不知所措:"可我是说着玩的呀。"
他说:"我可当你是认真的。"
我说:"我当时根本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多的钱去买什么岛。"
他笑了:"这算什么,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给你。"
不知道是他的话,抑或是酒精的作用,我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烫。此情此景,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个寒冷的冬夜,他将我拥在怀里给我的那深深的一吻。积在心头很久的那个问题,也许现在是时候找出答案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语气平和。我绝不能让他感觉到我设下了一个套。我调侃道:"真的呀?我喜欢的,你都会给我?"
他脸上洋溢着得意的微笑,非常肯定地回答:"当然。"
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的自信。也许金钱总能让人变得信心十足,说话都更有份量。
趁着他几近忘乎所以之际,我出其不意地问道:"那你呢?我最喜欢的是你,你也会给我吗?"
一道闪电刷亮了整个屋子,照着他的脸上一片复杂的神情。但只一瞬间,他便消失了。随着轰隆的雷声,世界消失在黑暗之中。门外传来人们奔跑询问的声音。不一会儿,服务员来敲门,送来了两根蜡烛:"不好意思,外面的变压器被雷劈中烧了,现在正在派人抢修,很快会恢复供电的。您使用蜡烛的时候请小心,谨防火灾。"
我站在窗前掀开窗帘的一角。不远处,被雷烧断的高压电线在暴雨中翻腾挣扎,冒出一串火花。空调也停了,房间里的温度很快升了上来。我听到火柴被哧地一声划亮,点燃了那根小小的蜡烛,光明很快洒满了整个屋子。他站在蜡烛的跟前,屋子里都是他那巨大的影子,我就站在他的影子里。似乎从十四岁那年跟着他从火车上下来,我就一直生活在他的影子里。
我觉得有些热了,想开窗子,又怕风把蜡烛吹灭。相比黑暗和闷热,我似乎更不能忍受黑暗。
他的影子在缩小。他在向我走来。我感觉到他离我很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吹到了我的脖子上。他拉住我的手,窗帘又重新将外面的一切掩住。我顺势转身面对着他。他托起我的下巴,不知道是望着我的眼睛,还是望着我的鼻子,问:"以前的事,你都想起了多少?”
我不敢看他。
他苦笑:"我还以为你这回的病,可以让我蒙混过关,继续做你的父亲。"
我的眼睛一酸:"那你现在是否后悔将我治好?"
他将我紧紧地抱住,拥在胸前,不断地抚我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却说不出话来。我也紧紧环抱住他的腰,泪水顺着鼻梁落到他的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萌,我要的不是一晚,我要的是一生。"
我仰起头望向他,很坚定地说:"我也是。"
"但我并不是值得你托付一生的人。"他哽咽了。
我吃惊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他嗫嚅着,松开了手,转身不再看我,"我不能和你结婚。"
"在你心中,我还是比不上肖晓梅"我被哽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轻声道:"不是那样的。"
那么,就是为了钱。他的大妈曾说过,他是因为有了一个孩子才获得了遗产的继承权的。他以为我没有记起来。其实我全部都记起来了。
没有人能抗拒金钱的诱惑,更何况是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所以我原谅他。
我为自己感到悲哀。
他继续道:“不是你想得那样的。”他似乎早已猜透我的心思,所以要加重语气来解释。
“那是怎样的?”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有关你的身份证明,都是伪造的。如果我承认你不是我的女儿,我姐姐她们,会告我诈骗。这么大的一笔财产,我一定会坐牢的。也许,会判终身监禁。”
“那又怎么样,我会等你。”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他看了我一眼,继而垂下眼皮,怅然道:“等到了又怎么样,一生已经过去。”
我沉默了。没有风,烛光却莫名其妙地跳动了几下。
"那么,你喜欢我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近乎绝望地问出了这个期盼已久的问题。
他难受得攥紧了拳头。犹豫再三,他终于回答道:"是的,我喜欢。"
"哦!"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在心头的那个疑问终于揭开了。我觉得自己就象一个狂热的赌徒,一直守候在赌桌前等待着最后的揭盅。现在,盅揭开了,我赢了。
"但是"
"不用但是。"我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所以请你不要再说了。"
在又一个闪电到来之后,屋子唰地一下亮如白昼。一切又恢复到之前的平静。我从容地吹灭蜡烛。他的影子消失了。从此我不必再为他憔悴。他的回答让我心满意足。然而这心满意足之后,我却失掉了从前应有的渴望,心中顿时空白一片,再也提不起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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