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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黄泉路33号 > 第一卷:

第一卷:

三三的初体验

过了不久,整个第五层蒸笼地狱都轰动了。

本层知名的黄泉路33号vip高级会所突然易主,原主子花姑姑自动降为女宾宫宫主,言谈间只自称“本宫”。

新主子却是一双来路神秘的美男。

这年头,三界中美男有逐渐泛滥的趋势,铺天盖地,叫姑娘家们避都无处避。

有几个艳鬼就在感慨:“我们都逃来这无边地狱,就是不想沾到半朵桃花,谁想还是不得安生。身边突然又冒出来两个风格迥异的帅哥,怎生是好?情何以堪?”

可是如果美男还有钱,岂不是如虎添翼?

能轻松收购这黄泉路33号的二男,可见来路非同一般。更何况其中一个还脚踏名牌十彩鞋,简直比神界的哪吒三太子还要拉风,更叫终日无所事事的闲鬼差役们捉摸不透。

他们拉住花姑姑问个不休,害姑姑疲于应付,都不能唱心爱的小曲。

于是花姑姑挑了个好日子,就在自家店门口,专门开了个发布会。

两个神秘的美男径直过来,端坐在姑姑身后。

花姑姑待他们坐定,便朗声道:“请容许本宫为各位冥界同仁引荐本会所的新老板——无浪与牧白。”

伸出手指戳戳左边那个:“这位就是无浪,掌管本店账房。”

无浪穿了黑­色­的衣袍,手里拿着个普通的茶杯,对着大家浅浅一笑。

也不知为什么,看惯了黑­色­的鬼府路人们也会被他坐在那里的样子给瞬间打动。这单调的黑­色­,在他身上却是千般的妥帖,仿佛在暗地里绽放出一朵描金的大花来。再仔细瞅一眼,大金花一直开去他的­唇­角,这男子的一双瞳眸却是黑沉黑沉,愈发显出周身金花般的光亮。

花姑姑在看客们的窃窃私语中,又指指十彩鞋的主人道:“这位是牧白,负责去三界为本店收购各式奇珍法宝。”

鬼潮们立刻“轰”一声热闹起来。

既能行走三界,又拥有十彩名鞋,这牧白背景之强大可见一斑。

牧白却不在意似地点点头道:“本店全新开业,正要招兵买马,有意者可上门来一试。”

自此,各路牛鬼蛇神蜂拥而至黄泉路33号。

令新老板们几近崩溃的谈话时刻进行中。

无浪总是低调,问题也简单:“想做什么?”

“做小二好了!”某男答。

“以前做过小二吗?”牧白问。

“这个……第五世的时候,依稀,仿佛做过一阵子。”某男搔头。

花姑姑又问:“那有何经验之谈?”

“经验谈不上,我第五世造化不佳,做小二没几天,就在一场江湖侠客的决斗中吃了冷箭来这里报道了。”

再换一个。

“想做什么?”

“做私人助理。”娇滴滴一把女声。

两个男老板不由抬脸看分明些。

这女鬼还有几分姿­色­,坐姿也不错,两条细长腿交叠在一起,身体生生扭出一个“S”型来。

花姑姑眼里却不容沙子:“我们会所目前还不设这个职位!”

女鬼只笑着和牧白对视,放出的电量足够让整个第五层地狱灯火通明。

牧白也笑,笑得却比她还美艳动人。

无浪低下头喝茶,花姑姑别过头生气。

牧白叹口气发言:“姑娘对我们的歌舞表演部可有兴趣?”

女子“哼”一声噘嘴,起身就走。

扰攘了多日,这三个一直忙于招聘,黄泉路33号却已改建好。

黑店如今变成了金店,金碧辉煌地令冥界这群乡巴佬几乎要拿它当旅游景点,围绕了来看不休,谈不休,碰上些前世的酸秀才,还吟诗作赋送对子。

店内,无浪揉着自己的太阳|­茓­,牧白则擦拭着自己搜罗来的一只羊脂瓶,花姑姑在一边唱着自编的小曲。

三个都道,如今终于可以定下心来做做大老板了。

怎知这苍天总爱和事业人士作对。

他们事后终于明白,这就是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

在花姑姑的小曲声中,三三姑娘隆重登场了。

地府里几乎没有水果,有也是用冥币买来的高价黑市货。

三三进门来却手提一篮放着光的橘子,怯生生走近三个老板。

她对着案几后联袂而坐的两个美男深鞠一躬,脆生生叫:“老板,老板娘好!”

“噗……”淡定的无浪都掌不住了,一口茶水喷薄而出。

牧白斜挑了一边眉,刚要开口说话,三三又开口了。

“对不住,三三不知要称呼二位哪个作老板娘,嘿嘿。”笑得真是无邪。

“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是老板娘?”牧白的声音都有些抖动。

“哦,呵呵,二位联袂而坐,联袂下头自然是断袖,难道这里不是夫妻老婆店吗?”她看到二男眼神有些不善,转而将目光投向花姑姑询问。

花姑姑却关注她胸前的一块硕大的牌子,上面似乎用黑­色­的墨淋漓写了四个大字。

“卖身葬父!”花姑姑音调就够惨绝人寰。

无浪只得再度揉揉自己的太阳|­茓­,修正道:“卖橘投店。”

牧白只得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三三展颜笑:“呵呵,我叫三三,是从七层镬汤地狱上来的乡下壮妹。一路就靠这篮橘子做盘缠,还剩下半篮,打算交给老板们作见面礼。”

牧白笑道:“三三做事很识礼法,还知道要给老板送礼。”

花姑姑也挺喜欢眼前这个七层地狱来的壮妹,问道:“三三想来我们黄泉路33号­干­什么活呢?”

“我想做门口的门神!”三三答道。

“噗……”三个老板同时喷水,几乎呛红了俏脸。

三个老板开始认真打量眼前这个要做门神的姑娘。

她进门后就一直站着,不肯坐下,气势还是很凛然的。

姿­色­么也尚可。

身材么——很不错,比一般的女鬼或女妖­精­都要高一些,但幸好没有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粗壮如山,即使隔了身上的粗麻衣也依旧看得出这门神姐姐骨­肉­停匀,颇有曲线。

老板们眯起眼,她虽说算不上天姿国­色­,闭月羞花,但当门神,着实可惜了。

“三三,不想在店内作些其他活计吗?例如洒扫,或是歌舞表演,你若愿意,还可以给两个老板作贴身丫头……”花姑姑善心大发,两个男老板却不肯消受,无浪埋低头喝茶,牧白却紧盯三三身边一个九层的骷髅塔。

“三三力大,其他细巧活做不好,怕要闯祸!两位老板细皮­嫩­­肉­,三三不小心给掰坏了可怎么好?想来想去还是当门神妥当。”

细皮­嫩­­肉­怕掰坏,敢情将他们当成新鲜大萝卜了……

无浪和牧白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地双双叹了口气。

还是牧白开了口道:“既然如此,拿人手短,收了你这篮橘子,总要还你一个称心如意。明日起,你就是本店的迎宾。千万不许再提什么门神。此外,你对薪酬可有什么要求?”

“无甚要求。”三三志得意满,笑眯眯凑过来道:“有吃有住,过节有红包拿就可以。”

“好!既然你说力大,那迎宾之外还要帮忙处理客人寻衅之类的急务。”无浪道。

“三三明白了!”她眼内­精­光大放,仿佛立马变身为冥界最威武的门神一枚。

花姑姑被小姑娘的理想与执着所感动,不免加问一句:“三三,你究竟是怎么个力大法?可否给我们演示演示!”

“是!”威武门神立即得令,她放下手中橘篮,挽起两个袖管,乌黑乌黑的眼睛朝着两个萝卜般的老板震慑­性­扫­射­一圈。

老板们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一个索­性­将头埋进小小的茶杯,另一个则作出望天无语状。

此处无从下手!

但三三如此­精­明,岂能错过良机,被老板们小看?

她一个冷笑,左手出击,只是轻轻,轻轻一推,身侧的摆设——1人多高的九层骷髅塔轰然倒塌。

骷髅头们顿时乱哄哄滚了一地。

三三与老板们坐在一堆骷髅中。

无浪率先鼓起掌来,语气却冷得结冰:“很好很强大!”

牧白眼角似乎在抽搐,隐忍着什么情绪似得道:“三日,这骷髅塔花了我和无浪整整三日的功夫堆起来弄好……”

三三闯祸的左手揉搓着衣角,似乎,她又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真实的一面。

花姑姑一句话惹出来的麻烦,只得圆场道:“你力气之大,让本宫甚是欢喜,欢喜啊……但这一地乱摊子,三三还是留下来自己收拾吧。”

老板们打算陆续退场,牧白路过橘篮,伸手提起,犹记得对着呆站在那里的三三粲然一笑。

三三在最后时刻,抓住无浪的衣尾,认真严肃地问了一句:“那明日三三做了迎宾,有没有迎宾的衣服穿?”

老板们一愣。所有制服虽然已经在隔壁的张裁缝家赶工,却从来没想过要安排迎宾一职。

“三三,你既然醉心于当门神,一定对此事深有研究。不妨自行定夺怎么造型,若缺什么材料,就地取材,不用来问我们了!”牧白­性­子好,什么事情都是无可无不可。

“好,老板们慢走。”

三三,你在黄泉路33号的日子就要开始了,切莫让人识破,尤忌被那两个小白脸小看。

她在心内对自己道。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花样老板

堆不完的骷髅头。

每一个都圆滚滚,放上去又滚下来,成心要和三三过不去似的。

但这可是三三在黄泉路33号闯得第一个祸,老板既然关照下来要她自己收拾,她怎么好意思跑出去说自己来之前一直吃的橘子,此时已肚子空空,一阵一阵往外泛酸。

今夜怕是没得吃没得睡了。

她薄薄叹口气,却听到屋外的脚步声。

木地板发出“嘎吱嘎吱”响,声音到门口处停了。牧白手里举着灯笼,那红烛摇晃的光衬得他一张脸几乎晶莹:“三三怎么还未睡?”

三三见是他,羞愧地垂下头:“骷髅塔才堆了两层……”

牧白“噢”了一声走了进来:“那晚饭也还未吃?”

“是……”不知怎的,听他这温善的语气,三三突然发觉自己甚是委屈。也或许因为,之前从来没有男子,用这样的语气同三三说话。

“那且放一放。当日我同无浪都用了三天时间才弄好。现下我陪你去底楼吃饭,然后让花姑姑带你去睡觉的房间,免得你太晚进去扰了其他同屋。”

“是。”三三眼圈微红,二老板牧白真是善良的小白脸啊,不枉费她原先要叫他老板娘,果然比大老板宅心仁厚。

她追随牧白淡­色­的背影出门,牧白在漆黑的走廊里,像一缕飘忽的魂。

可这缕幽魂的长发披在身后犹如黑瀑,而淡­色­的衣袍宽宽大大,依稀可以看见底下他穿的那双鞋子。

并不是传说里那双名牌十彩鞋,而是同无浪一样的普通黑鞋。

底楼的厅堂空空荡荡,并无一人。

牧白道:“你等一下,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些什么饭食。”

他飘飘渺渺走了,剩下三三独自打量装潢好的新店。

新店一楼被他们用来做饭店,供大家饮宴;二楼是他们两个老板的书房与办公事的地方;三楼用来收藏与买卖珍宝;四楼是供商贾或是官吏们包间密谈的所在;五楼到八楼全是客栈房间。

正看个不住,无浪却穿着披风,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见到三三,疏远一笑,客气地点点头。

“大老板您回来了!”三三赶忙立起身来搓手相迎。

本已上了楼梯的无浪,此时不得不停下来应酬几句:“三三还未去睡?”

语气依然客气而疏远。

偏偏,这样的语气对三三而言最过熟悉。

从小,身边的男子问起话来都是如此腔调。

“还未睡?”

“只吃这些?”

“想要什么?”

“出什么事了?”

三三不知觉间捏紧了拳头。

语气却也放缓放冷:“三三恭送大老板回宫休息。”

无浪一怔,回一句:“我们本是小店经营,三三无须行如此大礼,今后也不必这样客套。”

他转身上了楼梯,消失在转角。

三三有些后悔,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当他是皇上了?”身后的牧白也一脸带笑道:“还恭送他回宫休息?”

三三脸上飞起红霞,眼睛却紧盯他手提的食盒。

“你赶紧吃了,我去叫花姑姑等下来领你去后院。”牧白说话间又离开。

走到一半,他回头看看埋头苦吃的三三,问道:“三三,你怎么不恭送我回宫休息?”

“啊?”三三满嘴塞着饭菜,作声不得。

目送二老板走远,三三心下也觉得奇怪。

她从未想过要那样子彬彬有礼地对牧白说话,但见了无浪,却不由自主变出那个样子来。

吃饭皇帝大!三三风卷残云罢,花姑姑穿了夜缕出来领她去后院。

安排她住的屋子里头已有三个姑娘。

花姑姑道:“这是三三,负责店里的迎宾。三三力气大,你们可不要欺负人家!”

花姑姑一走,那三个女鬼便围着三三叽叽喳喳起来。

“三三?是艺名吧!你们看看现在这世道,为了找份工打,还得随时改名字!”最矮那个道。

“其实……”三三正要解释。

最高那个又接过话去:“其实,也有我们这样凭实力找到工作的!”

她转视三三,发现三三比自己还要高些,于是痛心疾首道:“小妹妹你也很有实力啊,为什么要如此投机取巧呢?如果这店是黄泉路二百五十号,你难道就叫二百五吗?”

三三马上接道:“不会啊,那我就叫黄泉,或者随第五层地狱名字,就叫蒸笼好了!”

一高一矮两个女子顿时用膜拜的眼神注视新来的三三。

剩下最后一个隐隐有王者风范的姑娘,手只微微一抬,大家立即噤声。

她坐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如太后般对三三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缓缓道:“我叫吟络,在这屋子里年纪最长,店里头都叫我一声络姐姐。”

三三对着络姐姐的一只白­嫩­的手,不知要如何示好。

想了又想,她跨前一步,拿起络姐姐的手掌,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嘴里还不停念念有词:“嗯,络姐姐这条生命线过短,婚姻看起来也诸多波折,不是十分顺当……”

屋里的这三个面面相觑,这个三三以为络姐姐伸手要她看手相吗?

“话说回来,姐姐的天运虽然欠佳,但是也算有些偏财运,命中数度有贵人相助……”三三看起手相来倒也似模似样。

“三三,络姐姐是本屋老大,你就没有准备孝敬之物吗?”矮个女子终于揭开谜底。

“孝敬之物?”三三捏着络姐姐的手茫然:“我只有半篮子橘子,也已经孝敬给老板们了。”

“哼!你敢耍我!”太后络姐姐大为不满,立即抽回纤纤玉手,三个女子连成一线,怒视着不懂规矩的三三。

于是这个夜晚随着几声大喝,黄泉路33号的某个员工宿舍内的四个女子发生了斗殴事件。

动静实在太大,直接惊动了三位老板的大驾。

战况十分惨烈,且一望而知,是三三一对三孤身奋战。

花姑姑有些不满:“三三,你的力大原来都用来打自家同事吗?”

也实在过分了些,络姐姐和一高一矮都哭得梨花带雨,捂胸的捂胸,捧心的捧心,可见都是严重的内伤。

“她下手好不狠毒,花姑姑,我都呕出血来了!”络姐姐甚是委屈,话朝着花姑姑说,泪水却是要流给二位美男老板看。

反观三三,伤都在头脸上,一目了然:头发被三个泼­妇­给抓散了,这儿一蓬那儿一捋,不成个体统;麻布衫子却也被撕破了口子,顿时成了漏风的麻袋;最最惨,脸上也被人家尖利的指甲划到,左脸上一道长长的红痕。

两个男老板心下了然,吃亏的反是这个毫无同­性­斗殴经验的乡下壮妹。

“天­色­晚了,大家也要休息,各自散去吧!”花姑姑打了一个哈欠,打算明日再审。

“花姑姑,我们再也不要和她这样的泼­妇­一个屋子了!”这三个却不肯收容重伤的三三,立志要驱逐她。

从头到尾,三三都不发一言,站那里自成一派凛然正气。

牧白开口道:“即是如此,你们先去睡,我替三三另觅一间屋子休息便是。”

他刚要四顾,看客们马上退散,都不愿意招徕这个受伤的女子。

无浪还是那个样子,客气道一声:“牧白,既然如此,我和花姑姑就先去睡了。”

“二老板,三三可以睡柴房!”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从小到大,三三没有受过这般的委屈,若不是她适才手下留情,那三个女子现在怕就已魂飞魄散了。她实在想不到,她们为甚都朝她的脸上招呼。

捂着自己脸上的伤口,她不等牧白答应,就转身去找柴房。

“你去的方向是无浪的卧房……”牧白的声音依旧温润。

“你随我来!”他笑着领她往前头去,嘴里却道:“三三,你一个乡下壮妹看来却不懂怎么打架。你们七层地狱治理得好比人间天堂了……”

“我们那儿也打,却不是这么个打法。”她小声辩道。

“为什么要打呢?长了嘴巴就不能好好说吗?”

“她们先动的手!”声音渐小,大约她自己也觉得无甚光彩。

牧白走路不快,脚步声却出奇得重。

都说鬼过无声,牧白的来路虽不清楚,论理,仙家行路也不该如此。

“三三给的橘子倒是很甜。”

“哈?”怎么又说到橘子上头了?

“三三这个乡下壮妹还真有些意思!”他突然回过脸来朝她一笑。

她手足无措,头脑晕然。

他说她有意思呢。

牧白带她去了一间­干­净的屋子,不大,却只有一张床,不用和人分享。

牧白道:“你权且在这屋子里安歇,我就住隔壁。”

临走又道:“你等下睡,我拿药膏给你涂伤口。”

三三不由大为高兴。

今日虽说受了些委屈,却难得收获美男的殷勤照料,从前就没有一个男子对她说这样温柔又安抚人心的话。

她凝望牧白的背影,赶紧把头发绾好,以免坏了她在二老板心目中的形象。

再等牧白伸手给她一罐药膏的时候,三三却止不住小手发颤,抖动着接过来,垂头蚊子叫般说道:“多谢二老板。”

“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无浪和花姑姑会审你今夜的事情,另外,记得把我们的九层骷髅塔复原。”

“哈?”还要堆骷髅塔?她表情尴尬坐在那里,还当他会放过她呢。

他笑着帮她闭上门,三三在屋子里对着药膏直发呆,头一次有了照镜子的兴趣,倒要好好看看自己这张脸,另外还需筹谋明日上工的衣服打扮,这次第哪里还睡得着。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莫问出处

第二天一早。

之前一直轰动第五层地狱的黄泉路33号再度被围观者们包围议论。

只见一名女侠,作托塔李天王状,右手托举一根大萝卜,面目严肃,站立在金店门前。

“哎呀,这店得罪了黑社会吧,人家一大早就派女侠客来门口封店了。”

“不像,这店以前的老板娘就喜欢坐外头择菜,伪装成行为艺术。这分明是行为艺术,是艺术!”

“这个女子训练有素,站这许久,都没有眨过眼睛。”

“快叫《冥界朝闻》的执笔过来问问,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

路人甲乙丙丁激动莫名,居然还有运气现场观摩此等怪事。

僵立的三三被周围灼灼的目光搞得有些难堪,莫非,她这个迎宾的造型又闯祸了?

刚想到这里,突然从旁过来一个男子,直接往三三身边一站,半蹲,双手伸出貌似求饶。

他笑嘻嘻对人群里一个摆出画摊子的男子道:“注意画好我的面目表情,要有些惊诧,其中又混合些微的畏惧,这里面的分寸你务必要把握好!”

男子眉目姣好,沉声应:“我理会得!”

围观者们闻言先是震惊,继而恍然大悟,继而感叹道:“是啊,此时不合画,更待何时?和女装版托塔李天王站一起,多好的一张行乐图啊!”

于是画摊男子生意不绝,他手中笔运转如飞,只几下,一副惟妙惟肖的天王抓小鬼图就跃然纸上。

三三被迫参与他的多次创作,心下不免更加疑惑,也不知自己这迎宾到底算不算成功。

正犹豫不绝,高级会所的大门却开了。

无浪穿着黑衣,青着个脸,从三三右手中抽出那根萝卜来。

又对着围观群众道:“本店开张时辰还未到,稍晚奉候各位光临。”

再朝正要挂上三三身子的一个合照女鬼道:“对不住,我们的员工还未早膳,下回赶早吧。”

他用眼神示意,三三只得垂头丧气跟着他入了楼内。里头正用早餐的男男女女此刻却已经都笑得东倒西歪一片。

她听到有人在说,听说三三是乡下来的傻妹子,一来店里就闯祸不断,砸了老板的屋子,打了同屋的姐妹,今日还跑出去丢丑,老板一定会将她踢出门去。

这话很是恶毒。

三三焦急得在大堂里寻找二老板牧白的身影,只要他在,她似乎就能安心一些,不会似此刻般惴惴不安。

偏偏遍寻不着那温柔男子。

只捕捉到花姑姑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与络姐姐她们幸灾乐祸的神情。

三三暗道一声,这下算是彻底完了。

不想坐下的无浪却道:“还不快吃?”

吃便要吃,只是食不甘味,担忧这是她三三在冥界的最后一餐饭,诚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

吃到小碗底朝天,她仍是埋头不语作出辛苦咀嚼的样子。

真怕,就这样被大当家轰出门去,见不着牧白最后一面,她都来不及为昨夜的药膏道谢呢。

“随我来。”

同样一句话,出自大老板无浪之口就变得毫无温情,命令似的。

跟在黑衣男子身后,三三头一回注意到大当家的身姿十分挺拔,走路的样子却也如风拂柳,放在她们那里,也算得上举止从容优雅。

无浪不疾不徐又带三三回他们初次见她的书房。

“啊?谁弄好的?”只见九层骷髅塔赫然如初,分明有人相助。

无浪淡淡一笑:“我不喜欢屋里太过凌乱,亲自动手弄好了。”

三三叹口气,大当家同她熟悉的男子们真正相像,连行事风格居然都如此相近。

所以她对熟悉的男子说了熟悉的话:“多谢!”淡淡二字就远远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无浪混不在意,直接问道:“什么时候跑出去做门神……嗯,迎宾的?”

“一早,大约是卯时吧。”三三道,“我看大家都还没起来,就先穿戴了出去迎宾。”

“喔。”他抬眼看看她所谓的李天王似的穿戴,乌黑的眼珠里居然有促狭一闪而过:“三三也当得勤勉二字。但你这样闯祸不断,还想在黄泉路33号做下去吗?”

“想!”她异常诚恳得扑上前,一头与无浪手中举着的茶杯相撞。

茶水泼了她一头一脸,还略有些烫,三三无辜地注视大老板,期望这样悲剧般的情境能让他稍作挽留。

无浪递给她一块洁净帕子,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沉默半饷,到底是憋出一句:“没有烫到吧?”

三三将头脸擦拭­干­净,客客气气回:“没有烫到,多谢。”

无浪点点头,他发现,她同他说话的语气,和她对牧白说话时的全然不同。

“既然三三还想在本店做下去,无浪也不妨明言。你的出处我和牧白并不打算追究,既然你说自己是七层地狱来的乡下壮妹,我们也姑且听之。只是,有几件事情你还是小心些为是,冥界没有橘子,若有都需高价购之,试问一个乡下女子,哪来此等财力?再者,冥界自有冥界的规矩,你一出手就一个天界天王的打扮,怕是不妥。我说的,三三可明白?”

她睁大眼,立直身,说她不懂这里的规矩,这话没错;但她不笨,他都说得如此明显,她岂会听不懂。

无浪又说下去:“你的迎宾服,我们替你作。这两日你就先在大堂帮忙上菜吧。”

“好!”总算没赶她走,稍稍慰藉她被人揭穿的难堪。“那三三先告退了。”

礼不可废,她躬身致礼后才无­精­打采出了他们的书房。

三三刚到了楼下就被花妈妈一把抓住,笔直拖去了偏房。

两个女流在房间里头不知争些什么。

“啊?还要量身段?”

“当然,否则衣服怎么作?”

“宽大些也无妨,花姑姑,我不介意呢!”

“你是不介意,一大早穿成那样都跑出去了。我们黄泉路33号vip高级会所可介意得很,迎宾的就是我们的门面,须要足够漂亮标致方可。”

“那三三怕是不行,把我换进内堂吧。”

“胡言乱语,不知那天是谁口口声声要迎宾守门的!哎呀,三三,你还真不容本宫小觑啊,可观可观。”

“花姑姑……”三三似乎有些害羞得着恼。

花姑姑却志得意满拎着尺子就出了房门,老远看到无浪就笑得颇暧昧,大声道:“恭喜老板,我们迎宾的三三姑娘穿上定制的衣裳,一定能让过往客官都打破头往里面挤。”

三三在屋内大窘,又不能跑出去辩什么。只隐隐听到无浪平静的答复:“人尽其才,这是最好不过。”

三三立马就想到下句——“物尽其用”。

这可恶透顶的大老板。

说是乡下姑娘买不起橘子,他作甚也让牧白收下?

又说她的托塔李天王造型不妥,昨日却也没说要她穿什么迎宾。

再回想,好像这些事无浪都没有置喙,是牧白收了橘子还夸说很甜;也是牧白让她自己造型,无须再问他们的意思。

三三沉思着出了偏房门,黑衣大老板正打眼前过,冷冷撇下一句:“三三还不换了衣裳上工?”

早晨却也无甚大买卖,偶有过路的小鬼前来投宿,或是几个遮头遮脸的商贾前来找大老板买些奇珍。

到了中午,店内食客大增,三三首次跑堂,暗自嘱咐自己千万小心些,不可再闯祸。

却是怕什么来什么,好端端捧着一大碗碧玉翡翠汤出来,前头的络姐姐却故意脚下使绊,三三一时不防,差点摔了个底朝天。

好不容易站住了,手里的汤却泼了出去,还烫到几个坐着的客官。

三三狼狈地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花姑姑冲上来给客官们赔不是,说是这一餐算是店家请客。

她话音刚落,柜台里沉默的账房先生无浪立即抬头看了三三一眼。

三三瑟缩地捧着半碗汤往厨房去,都来不及将自己手腕上的热汁拭去。才来得黄泉路33号不多几日,几乎处处挂彩,难道她真被人说中,只能躲在自家小天地里作威作福?

连厨房师傅顿时都认得了她:“哦,原来是闯祸­精­三三啊,怪道连一碗汤都端不好。”

再羞愤,也得忍着不是?三三悲壮地取过新汤,下定决心要作出个样子来。

于是龙行虎步进了厅堂,直奔目标桌而去,络姐姐在前头狞笑,三三只作不知。

果然又来,络姐姐突然伸出脚来不算,手也挥了过来。三三看得分明,顿时有了对策。

她盈盈踏过络姐姐的蹄子,疼得络姐姐倒抽口冷气,手也摸上了自家的脚,无空和三三过不去。

“哼哼哼哼。”三三心中冷笑不绝,真当她好欺负吗。

这心中的笑声仍然袅袅,孰料这桌的客官却故意伸手推了一把她手中的汤碗。

于是悲剧再度发生,汤汁四洒,这眉目姣好的客人拂着衣袖,自说自话道:“唉,看来贵店也要请我吃这一餐。”

定睛看去,正是上午设下画摊的男子。三三气得发抖,天下怎么还有如此为吃霸王餐,不择手段的无耻之徒。

却听花姑姑在不远处怒吼:“三三,你给我回房思过去!”

柜台后的大老板这回连头都懒得抬,任犯错的三三从他面前讪讪走过。

这黄泉路33号怕是待不下去了。

回到后院,刚要去自己房间收拾收拾行李。

却见隔壁牧白房间的门虚掩着,若是要走,总要和他打声招呼。

“二老板你在里头吗?”三三问。

“稍等!”是牧白温润的嗓音。

三三却开心起来,原来他在,他在就好。

许久,牧白才打开了门。

“二老板……”三三的笑凝结在脸上:“咦,二老板是不是生病了?脸­色­为什么这样苍白?”

牧白不答,却拎起三三的手来看:“丫头,这红红一片都是烫的吗?”

这一声丫头差点让三三破功哭出声来。从小到大,也只有眼前男子用这样的语气叫她一声丫头。

“眼圈红什么?你等着,我拿专门的药膏给你。”

牧白这屋子就像是药铺似的,对付各种伤口的药膏应有尽有。这次交她手里的却是墨绿罐子的药膏,她接过后就小心贴身藏放。

“不用藏,带去屋子里用吧。”牧白转身就要回屋。

“二老板,三三今日又闯了许多祸,怕要被大老板赶出店门了。临走前想来和你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无浪的­奸­情

牧白闻言回过头来道:“三三闯祸都在意料之中啊!放心吧,无浪他心最软,不会赶你出店的。”

三三半是惭愧半是欣喜,原来她闯祸已经不足以让二老板震惊了。

“大老板似乎挺生气的,难保等下要怎么发落我。”三三不自觉咬起下­唇­来,小时候一紧张就会如此。

“这么咬不疼吗?”他低下头相问,声音动听又传情。

他的眼睛,此刻,呈出很淡很淡的紫­色­,淡到她不费力看,这紫就会失了踪迹似的。

五层地狱处处都是蒸汽。偏偏在氤氲潮湿之中,她看清了这一双哀伤的眼睛。

穿着十彩鞋,游遍三界的美男子牧白,为了何事脸­色­如此苍白?又为了何事,在如此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秋水?

他的呼吸轻缓,化成无数蒲公英种子,直漫天飞舞到她的芙蓉面上,仿佛还裹挟着异香,三三的神情都恍惚起来。

凉风有兴,秋月无边。

不知何时,他的手指轻柔抚弄着她的­唇­。

分明是唐突与暧昧的动作。可是由他做来,似乎再自然不过。

最后一抹笑意也自牧白脸上退去。

他手指一转,托起三三的下巴,淡淡问:“我若病了,三三可愿倾力搭救?”

三三的眼睛,如同任何一个初恋中的女子,盈满了不堪□重荷的水意。

他的问题,简直算不上问题。

她问:“牧白得的是什么病?”

水汽蔓延开,她逐渐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那留有暖意的手指也骤然离开。

三三以一种高贵不凡地语气问:“牧白,是什么病需要本……三三相助?”

他缓缓转身,只留下一句:“你回房擦药吧,不要乱想。”

门至此紧闭。

她怀揣着他赐的圣药,怅然若失进了自己的房间。

牧白究竟得了什么样的重病?

她满脑子都是他那双惑人魂魄的眼睛。

天界都道她爹是大美男,可爹的眼睛是一潭久无波澜的死水,这些年来一直都毫无生气。

他即使有天大的病,只要她肯屈膝求求家乡的爹,立时便能治愈,何须倾力搭救?

三三用自己烫伤的手指在桌几上一笔一划书写,牧白,牧白。

正书写得十分投入,外面传来大老板无浪疏远的声音:“三三,在里面吗?”

三三呆怔,他大约是来秋后算账的,到底要不要放进来呢?

“三三,你没事吧?”大老板又催问几声。

三三无奈,垂头丧气打开房门:“大老板。”

无浪背手站在门口,见了她的颓然模样,嘴角微扯,沉声道:“三三,你早先在外堂泼翻了两碗汤,一共烫到六个客人,这六个客人吃了店里二十两银子零八钱。你先前说只需本店提供吃住和过节红包,所以你目下打算怎么还清这笔债?”

“哈?”三三睁大了眼睛搓手搓脚,她可从未欠过什么钱债,这么大笔银子教她一时间怎么还?

无浪看她的样子颇觉好笑,于是诱导之:“乡下壮妹在七层地狱老家可有田?卖去一亩两亩便足数了。”

“田?没有没有!”三三受惊吓,连连摆动小手。借她一万个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卖家里的田宅;就算她敢卖,只怕也没哪个敢买啊!

“喔,这样。”大老板也颇有些为难:“那三三随身有什么珍奇宝物吗?牧白是鉴宝行家,你拿出来大家看看,估价上头也定不叫你吃亏。”

三三摸摸自己贴身的小锦囊,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咬咬牙道:“乡下妹子,哪有什么能让两位老板过目的好宝贝。”

“那你什么都没有,是打算赖账了?”无浪顿时沉下脸来,让三三简直无地自容。

“大老板,要不你宽限个几天,三三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好吧,我向来也不愿逼人太甚,如若十日后你还不能连本带利将此债还清,就只能卖身为奴了。”

“这……十日内三三会想出法子来的!”三三心下还十分悠然,才不怕什么“卖身为奴”,她现在不就主动卖橘投店了!

“既然如此,签字吧!”大老板不知从哪里甩出一卷纸来,上头密密麻麻都是小字,三三顿时眼花缭乱起来,只看得清标题上《卖身契》三个大字。

“还要签这个吗?”她从来没见过这种玩意,糊里糊涂被无浪撮哄着在最后一页上头画下了自己的大押。

“成了。”无浪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语气:“三三,这十日内你尚需听从我们的吩咐,可理会的?”

“三三明白。”愿为二老板牧白做牛做马。

“那你先进屋收拾自己东西出来。”无浪吩咐道。

“哈?”她猛抬头,他要她搬出牧白隔壁的房间?

“这屋子专留给牧白的客人,你昨夜因犯错无人收留,牧白暂借给你的。如今给你两条路选,一是回去原来安排的房间,给其他同仁倒茶认错;二是带着行李去睡柴房。三三你意下如何?”

她捏紧了一双拳头,眸光居然转成淡金­色­:“三三愿意睡柴房。”

傲然转身回屋。

“三三,回柴房记得写出千把字的检讨来,明日还要在内部大会上当众朗读。”

三三肩膀都抖动起来。

却坚持着将自己的小小包袱抱紧,抬头挺胸朝大老板目示的柴房方向走去。嘴里依然有礼有节道:“大老板,三三告退了。”

路过二老板卧房门口,不免深情看上一眼。

直待她走远。无浪才轻声问:“牧白,你还好吗?”

门豁然打开,二老板斜倚在床上,衣襟松垮垮散开,露出赛雪的肌肤与上头数道皮翻­肉­绽的血红伤疤。

一白一红,是最纯洁的罪孽。

无浪呼吸都急促起来,乌黑的瞳仁映出罗刹般的凶狠怒意。

“牧白,为何不肯让我出手相助?”

“如果你出手便能解决,我又何须同你客气。”他反过来安慰黑衣男子:“还有五次便能解脱,且让牧白我善始善终。”

无浪一时无言,许久才道:“不想被我父亲大人说中,谈什么皇皇男儿郎志在四方!到头来,连一个知交好友,都搭救不得!”

牧白坐直身,故意转开话题:“那丫头被你打发走了?”

无浪一笑:“你适才不是都听见了。”

牧白道:“她一个大小姐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跑来冥界装什么乡下妹子,才两日,就弄得一头一脸的伤。”

无浪为牧白倒一杯茶水,递去他手上,嘴里却说:“正因为如此,才要她搬走。老住你隔壁,那群悍­妇­岂不是以为我们护着她,更要处处和她过不去?”

牧白挑眉笑:“这情景就和我们无浪大少爷当初一摸一样,你那千把字的检讨也没少写吧!”

无浪笑出声来:“当年写的检讨若加一起,都够一部百页大书了。很多事,是要吃了亏,才会学得乖。”

又道:“当初幸亏遇见了你,不然闯的祸比这丫头只多不少。”

牧白不免也遥想当年,感怀不已:“我只是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还有男子可以笑得如此好看。”

“可惜。”无浪恢复冷漠的语气:“看多了冥界纷扰之事,我再也笑不出来。”

“你看人家三三依旧兴高采烈,似乎来头不小。”

“来头自然不小,天界都派来一个天君日日在我们店里守着。”无浪缓缓道。

这两个老板在屋内对视,牧白轻声道:“三三这丫头,似乎很喜欢我……”

他嘴角挂着嘲讽笑意,眼睛里的淡紫­色­汇聚成小小光流:“或许,她能替我解忧。”

无浪却沉默了。

喜欢牧白并不是难事。何况于这无边苦狱中,哪怕一丝丝的温情,都可令寂寥已久的生灵狂奔追逐。

可出手利用这样的温情来为自己解忧,从来不是无浪的行事风格。

牧白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缓缓道:“无浪,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我一同经历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早已如同亲兄弟般行事一致。如今看来,我们两个仍是不一样。你总令我自惭形秽。”

无浪也在这第五层地狱的氤氲空气里逐渐迷失,他临出门前,突然对床上的牧白回眸一笑。

牧白的眼睛紫光流动:“无浪……”

无浪留下这颠倒众生的一笑,背对着牧白才敢说:“牧白,我很佩服你。设身处地,若我是你,无法做得更好。”

他一个自视甚高的花花大少,又能够改变些什么?

柴房里的三三此刻正在奋笔疾书。

来冥界真正长见识。

从来没见过温柔美男,此回邂逅一枚;从来没为银两烦恼过,此回欠下一ρi股债;从来没被打过,此回身经数战;从来没卖过身,此回——卖了;从来不知道啥叫检讨,此回不仅要写,还要写出千把字来。

“余内心甚凄,余错了。”

这不行,字数这么少,要写到何时去?

于是扩句。

“三三内心十分乃至万分的凄凉,悔不该将唯一的孝敬尽数给了两位老板,以使高贵的络姐姐伸出了纤细的玉手,却只能空手而回……”

写到酣畅处,三三被自己如涌的才思所感动,不禁如诗圣大人们般放声狂笑:“哇哈哈哈哈哈。”

这豪爽的笑声吓跑了柴房斑驳老墙上的一只壁虎。

还引来了明显是睡眠中途被惊醒的黑衣老板一个。

无浪站在月光下,冷冷道:“三三,我的卧房就在隔壁,我最恨人扰我清梦。把夜半扰邻这回事也写进你的检讨里去,两千字为底限!”

这又是为甚啊?

三三无语问苍天,他这黑衣铁板为何要把她从牧白隔壁搬去自己隔壁呢?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修完,增添无数­奸­情与暧昧,汗

子时之约

黄泉路33号vip高级会所一早的晨会。

两位大老板联袂出席。

花姑姑列席。

所有员工表情肃穆。

三三站在厅堂中间,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情并茂地朗诵自己熬夜写就的检讨。

“此时,只见屋子里一直保持沉默的第三个女子,朝大家挥了挥她瘦弱的小手,空气顿时就凝结了……”

故作神秘地停顿一下,并扫­射­全场,观察大家的反映。

反映十分热烈。

无浪已经停止了喝茶,专心致志听她的检讨;牧白苍白的脸上倒似乎泛起了红光;花姑姑的眼神则愈发空洞迷茫。

而她的同事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看她如天女下凡。

真正教三三得意,首次出手,就艳惊四座。

“这女子,缓缓道,我是吟络,店里都叫我络姐姐。她朝三三伸出一截藕荷般的雪白手臂,掌心向上,一脸圣洁之光……”

“说时迟那时快,三三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络姐姐的柔荑,仔仔细细帮她看起了生命线……”

牧白奋力压制自己的脸部表情,轻声问旁边的无浪:“你怎么不喝茶了?”

无浪一字一顿道:“怕,喷。”

又小半个时辰过去,眼看这店就要开张,大会还未结束,因为三三的检讨还没有念完。

她又翻过一张黄纸,惟妙惟肖模仿花姑姑的语气道:“三三你给我回房思过去。”

“无辜的三三并不想对大家解释些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

小苍蝇喋喋不休中。

无浪的自制力节节败退,至此几近崩溃。

牧白似乎也已经到达极限,双方对视,打算中止三三的检讨朗诵。

但妙的是,深夜扰邻的段子开演了。

“那穿着黑衣的男子啊,站在月光下对着弱女子一脸不爽,肆意怒骂,究竟为哪般?”

黑衣男子接受现场无数目光的巡礼。

牧白再度无语望天。

“三三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柴房中,一灯如豆……”

“停!”无浪忍无可忍,出口阻止。

牧白终于得以大笑:“没想到我们黄泉路33号还有三三这样的说书人才,几乎要被埋没了。”

而络姐姐居然也眼含热泪,呐呐问:“三三,我在你眼中,真得那么圣洁那么美丽那么神秘吗?”

“哈?”意犹未尽的三三弄不清楚这是怎么了,这检讨的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散会,大家各司其职准备开张!”花姑姑一声令下。

牧白要去二楼的书房,路过三三身边,不免安慰鼓励一番:“三三,一晚上码这么多字真是不易,可惜时间有限,我没听到大结局。不如,今夜子时你来我房里说给我听?”

他今日穿上限量版的紫霞套装,稍靠近些,就能领略他领口上一枚紫天玑石的神秘眩光。

三三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小心翼翼重复他的话:“子时,去二老板房间,说话给牧白听。”

“我等你。”他飘然离去,紫霞袍的衣袖在她眼前招展,留下一道浓郁的神秘香气。

人约黄昏后。

三三捧着一叠子检讨久久作声不得。

黑衣男子走过来,冷冷道:“三三,你不识检讨为何物?”

“哈?”她转眸,看到大老板莫测高深的脸:“三三刚才念的不正是……”

“抱歉,那不是检讨!”他截断她的自辩,若无其事道:“你说我在月光下肆意怒骂你?这确然是我这大老板和你这小员工之间天大的误会。好在你我比邻,今夜子时我会去柴房好好教导三三如何写出一份合格的检讨!”

说完即走,没等三三反应过来,就抛多一句:“还不去厨房帮忙?”

三三手拿一块大抹布,对着楼梯的扶手擦个不停。

大小老板纷纷约她于今夜子时会面,这可如何是好?

那神秘香气仍留恋在楼梯周围,就仿佛牧白的眼神,余韵无穷。

三三若能与二老板在药铺似的屋内执手相看,把酒言欢,诚可谓大大一桩赏心乐事;可黑衣男子似乎更有权威些,他所言教她如何创作检讨,听来也是名正言顺的公事。

她爹从小教诲,万不可因私废公。

十分难以取舍。

不知为何,她想到自己家乡的美男子爹,每晚都有诸多美女相约环绕,究竟是如何取舍的?

怪道人间女子要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走神间,听见一边正在拖地的杂役女子们闲聊。

“说起来,这店的薪酬也算不得十分高,听说人家第三层地狱里有个高级会所,人家一共60层楼那么高呢!”

“好气魄,60层楼只怕都要戳破第一层地狱去了。”

“第一层地狱可是真正的魔都,灯红酒绿,各个都醉生梦死呢。”

“那又如何?也没有我们两位老板这样的绝­色­啊。”

“就是,我去第一层地狱购物,也从来没见着过二老板脚上那双十彩鞋。我们大老板倒十分俭朴。”

“也只有他穿黑­色­好看。不像外面那些小鬼,穿了黑­色­就和会跑的炭块一样,光剩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奇怪,我倒觉得大老板身上别有一股贵气,不像是出身穷酸的。”

花姑姑不耐烦地走过来,挥动手中小手帕道:“你们少嚼些舌根吧,我们大老板都定下亲事了,当心以后老板娘嫁过来把你们一个个都赶走!”

三三脚下一个打滑,黑衣男子居然已经定亲了?

那就十分好取舍了!今夜还是去牧白屋里讲故事吧。

分几步挪动到柜台边。

黑衣男子正低头翻看账簿书页。他沉静的样子,越发像她家中的爹。

分明近在眼前,心境上却被他们拒之于千里,捉摸不透这样­精­雕细琢的五官下究竟能不能排出欢喜的表情。

也不知他将来的娘子可能引动他温柔叫她一声丫头。

牧白那一声丫头又自耳边回想,三三的脸泛起红潮。

“三三,你是故意跑来老板面前表演偷懒摸鱼吗?”无浪的眼睛仍然看着账簿,声音也听不出喜怒。

“嗄?”三三被一语惊醒,发现自己此刻正慵懒地倚在柜台上,大抹布被她放在帐盘上,手里倒取了一支毛笔把玩。

“还不快去做事?”

“大老板。”她站直身有话说:“我今夜子时已经和人有约,您就不用来柴房教我写检讨了。”

“哦?”他终于抬起头看她一眼,“夜晚子时三三还要出门和人约会?”

“不是,是和二老板牧白。”她脱口而出。

却见他黑眸里的光芒瞬间熄灭,他再度低头看账簿,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语声沉静,背后却似有暗潮。

三三的心一颤,刚刚这冷漠男子的眼神略微动荡。

她爹的眼神以前也这样动荡过,当时姐姐出嫁,姐夫看上去比她们的爹还要老得多,姐姐临出阁前当众凄然道:“我就是要嫁给他,我不仅要拿他当夫君,还要拿他当自己从小没拥有过的亲爹!”

于是三三明白,这样的动荡,意味着冷漠男子们的失望。

让他失望去吧!又不是她叫他定亲的。

“三三,你不要拎着块大抹布在大堂里这样走来走去!”花姑姑吩咐:“你还是去帮忙收账吧!”

闯祸­精­端菜不行,收银子总没问题了吧!

问题总是无处不在。

三三收成了几笔帐,如风一般塞去柜台,看了账目与桌号后再迅速遁走,坚决不和大老板有任何眼神或语言上的接触。

“18号桌,九钱银子。”她伸出小手,对方却一直没会钞。

三三只得重复一遍:“客官,九钱银子……”

那客官万分无辜地和三三对视。

这就是冤家路窄,可不正是眉目姣好的霸王餐男子!

“又是你!钱呢?跑来饭店吃饭还想不会钞吗?”三三粗声粗气喝道。

“我还以为你是门神仙子!”他的声音珠圆玉润,教人听了悦耳。

“嗄?”这和要他付账有什么关系?

“我找了你一个上午,才知道你在店里面端菜!”说得很辛苦似的。

“胡说,我们大老板昨天在门口就说我是店里的员工了。还要你找个什么劲?”

他幽然一笑:“我怕他带你进去灭口啊!你也知道,这里都是鬼,最讨厌天界的那些个抓鬼的天师啊,门神的。”

又把脸儿靠过来些:“而且你们大老板看上去可真凶,他后来没有为难你吧?”

“这……”她脑子转动的速度跟不上他的话,这都离题千里了。“你先给我九钱银子,然后我们才可以聊天。”

“原来如此,有了银子,就可以和我们的门神仙子聊天了。”

这话听上去怎么这样怪?

“我叫三三,你不要一口一个门神仙子。”

“喔,三三,今夜子时有没有空?”

又来?

“没空!”

刚刚还拒绝了大老板,你这个霸王男就更轮不上号了。

“那等三三得空了,我再来奉陪!”他立起身来,从凳子上的褡裢里掏出一把扇子,打开,只见满扇面的桃花,然后他就旁若无人摇将起来。

“疯子!十二月里摇扇子!”三三喊出了大家的心声。

这男子诡异一笑,对着柜台里的无浪叫道:“掌柜的!我要投店。”

随手甩出一锭银子在桌上。

三三傻乎乎掂起,乖乖,好沉,足有3两左右。

“多得给三三做小费!”那怪男子施施然去了柜台处。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第3个,大家猜后头还有多少个……

消失的红

未时,申时,三三在大堂内奔忙不停,心内暗道,当初自己坚持要去迎宾果然是英明的。等制服一到,便可逃出生天,从此终日呆站门口即可。

酉时,戌时,继续奔忙。

亥时。三三累得气喘如牛,几乎是爬回了柴房。

子时还有她同牧白的约会,于是强打­精­神去梳洗一番。

隔壁的黑衣男子也刚刚回来后院,见到在井旁欢快洗脸的三三,淡漠地点点头。

湿漉漉的三三水鬼似的跳过来拦着他的道。

无浪皱眉问:“怎么?”

她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小费银子,交去他手中,认真道:“帮我抵了债吧。”

他一看正是中午账房找出来的2两碎银:“我替你将8钱银子的零头也抹去,三三总共还欠本店18两的本钱。”

她闻言一喜,未经思索就说:“那我明日再去找那个开画摊的聊聊天。他出手如此阔绰,不须十天大约就可替我还清债务。”

他猛抬头,瞥她一眼。

三三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起来,大老板薄怒的样子,真是好看。

她又不经思索,傻话脱口而出:“恭送大老板回宫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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