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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水呀!水当当 > 第五章

第五章

他示意她们下去。

宓惊虹抱着绣枕斜倚在贵妃椅上,似无知觉的凝视着水晶帘外茫茫的夜雨。

她罗袖半露,一截皓白的手腕慵懒地放在凭栏上,半侧的脸仿佛神游在太虚的国度里。

她那纤细柔弱的模样勾起林探雨满腔柔情。

他放慢脚步,深怕惊吓了她。

“你在看什么?”他在她身侧坐下。

他已经十分小心翼翼了,不料她还是满脸恐惧的回过头来,手中的绣枕也应声而落。

“我很可怕吗?”自从那天他强要了她之后,她便闭上了嘴,不再对任何人说话,林探雨怀疑,她的心门在那天便封锁起来了。

他懊悔自己那天行同禽兽的行为,可是那是她逼他出此下策,他对她的爱已经到了无法收回的地步,他注定放不下她。

他用最低柔的声音说:“我知道你还没用晚膳,这样不行的。”

她不睬不言,只拿一双空洞又无辜的眼瞅着他。

林探雨心中大痛。

为了掩饰他的心情,他将食盘端来,打算喂她。

“吃!如果你想活到郭桐来,就得设法让自己活到那时候。”

她有反应了。“郭桐?”

他恨她唯一的反应竟是因郭桐而起,硬声道:“不错。”

她的眼光落到他手上­精­致的银匙。“我——饿了。”

那根银匙在她的注视下变得异常沉重,林探雨花了好大力气才不致使自己失控,他一口口的喂,心也一点一点地跌坠深谷。

他幽幽地问:“我在你心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吗?”

宓惊虹怔愣了下,缓慢地摇了下螓首。

“那我在你心中究竟占了多少分量?”很愚蠢的问题,可他非要答案不可。

她放弃了咀嚼,用既黑且深的眸凝注着他,良久不发一语。

够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何必来自取其辱?

哐啷!他将食盘猛扔,拂袖而去。

门外的他,面­色­生冷,黯沉的表情转为冰冷,瞳孔缩成凝点。

宓惊虹的话注定了郭桐的命运,他不会再对他手下留情的。无毒不丈夫,郭桐!你可别怨我。

雨丝冷冷罩上他的发丝、脸上,他毫无所觉,心里一股冲天的怒火熊熊燃烧着,一发不可收拾。

一路行来,郭桐觉得他有必要澄清某些事情。

“姑姑,长幼有序,我们这样是不合乎礼教的。”盯着她搭在他手腕的小手,他不着痕迹的垂下手。

“我‘年高德邵’,搭着你的手再自然不过了。”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郭桐这套八股的调调她已经听得快“花轰”了,与其见招拆招,倒不如装迷糊。

他臭着脸,一声不吭丢下她掉头走开。

“哎,你吃错药了?”

“停。”他伸出胳臂,将她隔在半个手臂之外。

“为什么?”她傻呼呼地问。

“男女有别,保持距离。”他从不自认为是霸道蛮横的男人,但说真格的,他实在受不了她那身穿着,和完全没有提防心的举动。

她是他的长辈,人言可畏,一不小心便会失了分寸,他不想为她招来任何的困扰。

“没道理!那个林什么东东还在的时候就没见你吭半声,现在他才走,你又多了这些­鸡­毛蒜皮的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懂不懂?”

“不懂!”

她的名堂特多,每次一不小心就掉进她说话的陷阱中,他索­性­充耳不闻,坚持到底。

铃铛叮咚,她轻窜到他跟前,Сhā腰怒道:“桐儿,姑姑说的话你不听了?”

哟嗬,她居然端起架子来了。

郭桐面如石刻,良久才迸出一声低吼:“听!”

虽说论辈不论岁,可被一个黄毛丫头拿要挟当有趣,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他那脾气怪诞的祖师爷到底替他招来了什么甩不掉的大麻烦?

“心不甘情不愿。”她又邪又俏地笑。

“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气归气,郭桐一点也没她法。

她噘了噘嘴。“你也太坦白了,碰你一下又不会少块­肉­,看你紧张成那德­性­,算了,不好玩。”

他松了口气,但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忽略了水当当亮晶晶的眼中闪过盈盈的诡笑。

“哎唷。”

走没两步路就听见她大声小叫,郭桐明知她鬼点子一箩筐,可就控制不住回头的冲动。

她坐在鹅卵石上,膝盖沁出了丝丝血迹。

“都什么年纪了,走路还会跌跤。”他不相信,口气差得如雷挟电。

“你凶什么凶,我又没叫你扶我,又没喊救命,是你自己回过头来的。”这跤显然跌得还不够重!

他瞅了她圆润的膝盖一眼,无情地扭头。

又走两步路。

这次是“砰”的一声。

他的眼光要杀人般的回过头来。“该死的你又——”所有的话冻结在喉头,这次他连考虑都没,飞也似的扑向水当当。

水当当很难看的呈大字型趴在泥地上。

她灰头土脸的抬起脸。“哪个放冷箭的家伙……哎哎唷……”有人从她背后放了道冷箭,这下不止两个膝盖肿成了核桃,连手肘也难逃过一劫了。

郭桐检查了她的伤势后,面­色­沉重如铁。

打横抱起她,他那懒散落寞的神情为之一改,他全身肌­肉­做最有效的运用,像条猎犬般轻健矫捷。

“喂喂喂,好痛啰,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可没要他用抱的,不过她半边身子怎地麻木了起来?

她善使一切暗器,但她绝不在暗器上喂药,只有下三流的­鸡­呜狗盗才会这么做,她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暗器,但那伤她的东西肯定喂了剧毒。

“喂,桐儿,我的手麻掉了……”她连最后嬉皮笑脸调侃自己的机会都没有,只觉脑中轰然一麻,整个人昏了过去。

郭桐面­色­如铅,不发一语的抱紧她跃进一处绿琉璃瓦墙内。

这幢曾经金碧辉煌,如今却颓败残废的大屋,处处荒草,曾是桂香千里,三月莲荷的庭园积满落叶枯木,显然久无人烟。

郭桐熟稔的舍径却路,像鹰似纵檐跃瓦,然后掠进一间门户紧闩的旧屋。

屋里,尘积三尺,蜘蛛飞虫结窝,曾是价值连城的壁画古董沾满陈年黄尘。

他扭开一个暗门的机括,一扇书柜应声而开。

他长驱直入地道。

地道下是间石室。

将水当当放在石床上,他寻来火刀火石和纸媒点燃半截残烛,此时火光通明,举目四望,只见整间石室全是巨石凿成的,石床床屋列满一排瓷瓶罐。

郭桐挑出一瓶葫芦状瓷瓶,看着上头用蝇头小楷写着“外敷内服”四字。

这外敷没多大问题,至于内服——

郭桐直接解开她的五­色­腰带,在她凸凹有致、玲珑雪白的腰部发现一块如铜币大的黑点,而那黑点正以惊人的速度扩散中。

他不再迟疑,倒了些许粉末抹于伤口处,接着又寻来亚麻布覆上伤口。

扶起水当当的身子,他瞧见她额际已蒙上一层漆黑如墨的翳气,郭桐以两指想撬开她的牙关,接着将解药倒入自己口中,对着她渐成雪白的樱­唇­渡哺了进去。

她的­唇­柔软如花瓣,舌与舌不经意地纠缠,像春风拂过郭桐极寒冰封的心。

他的肺腑无一处不在震动。

他居然……居然对这么小的,喔,不,他的师姑产生那么一丝旖旎绮梦。

把药渡完,他如避蛇蝎的走得远远地。

回到地面,他神魂不属的走出屋外。

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打算回来。

“十方枫林府”,昔年江南七十二道水陆码头兼武状元总瓢把子郭桐的府邸。

血艳如火的枫毫无预警地在他拐过锁翠湖,闲幽廊后展放在他眼前。

枫林如旧,可小阁楼里的人儿呢?

闭上眼,他仍记得小楼里的摆设。

门上挂着湖绿绣锦的软帘,四面墙壁贴着剔透水晶雕成的琴剑瓶炉,地上的石砖是她最爱的水苍玉美化,一夺花梨大理石案几,斗大的汝窑花瓶,Сhā满一瓶水晶球的水仙,红罗帐,锦锣蓉毯,还有一只胖滚滚、长年只爱打呼的大肥猫。

他霍然睁眼,眼底已蒙上一层水雾,水雾中尽是迷离的孤介沧桑。

记忆存在太久便成了沧桑。

人海桑田,容颜已改,心情已老,伊人已远……

在那个褪­色­的年代里,这宅邸里有好多好多笑声,宓惊虹、林修竹、林倚枫,还有他——郭桐。

倚枫、倚枫,他们老爱挪揄她将来必是枫林府的女主人,因为她的名字里头有那么个“枫”字。

那时的他竟气风发,心里挂记的只有她,那超尘脱俗、清灵飘逸的惊虹表妹。

虽然彼此间从不曾表示过什么。当时他们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得没想到生离死别会降临到他们身上。

先是他接回了同父异母却流落在外的弟弟郭梧。

然后,林探雨也加入了他们——

故事慢慢地变调,变成了今天这般凄凉景象……

宓惊虹嫁给了林探雨,成了惊虹峒庄的庄主夫人,郭梧走了,因为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而倚枫,自郭梧一去不回之后­性­情大变,迥若二人,而他,抛弃了一切远走关外——

这一别,倥偬许多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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