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凉秋风拂过脸颊,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因为夏元灿高大的身躯不仅替她挡去冷风,而且还屡屡紧急煞车,让她不得不贴住他的背。
“你到底会不会骑车?!”气死人了,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老是撞上他后背的单薄胸口,感觉连耳朵都热了起来。
“我会骑啊!怎么了?”他在路边停下,一脸不解地回头望她。
“那就不要……不要紧急煞车啊!”
“下坡路段,比较难控制。”夏元灿无辜地笑,瞧见她纤手捂着胸口,又加了一句。“喔,我不是故意要吃你的豆腐——”
他认真发誓。“什么也感觉不到,真的。”
什么也感觉不到?是在笑她高中后就没发育过的胸部吗?
“夏元灿!”她恼了,抡起拳头捶向他的宽肩。
“这力道刚好,舒服,不过——”他呵呵笑,伸手制止她。“别打了,我皮厚,怕弄伤你的手。”
一缕夜风吹过,他迟疑了几秒钟,厚实的大掌才握着她凉凉的小手,将之拉回放在自己腰间,笑说:“靠着我,别抬头,免得着凉了。再绕一圈,我们去吃宵夜,嗯?”
摩托车再次启动,宋于湘没有回答,却也没抬头。
山间的路段并无想像中的幽暗,倒是很安静。
安静得像是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行进中,即使彼此不交谈,只是静静贴靠着他,但男人的体热默默煨暖了她的心口。
和一个男人如此贴近,她惊讶自己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别扭或不自在,只是……
“这样绕来绕去,心情就会好吗?”她以为心情不好的他,会滔滔不绝地向她诉苦。
许久,她没听见夏元灿的回答,但脸贴着他宽阔的肩背,彷佛听见厚实的胸膛传来几声低笑。
不说话,只作伴。她忽然想起曾在某本书中看过的这句话,原来,和“朋友”相依靠的感觉是这么……温暖而踏实?
宋于湘先是一诧,心头蓦然越来越软,环在他腰间的手竟也更紧了。
绕过另一段坡路,静谧渐渐远去,两侧的街道越来越热闹,他们终于又回到市区。
最后,阿灰停在巷子里。
“带你来个好地方,这里的东西保证便宜又好吃。”夏元灿拉着她,穿过另一条小巷弄,眼前的喧哗让她不由得停住脚步,睁大眼睛张望。
这是……夜市吧?她从来没有逛过的地方。
童年时,她是被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出入的都是百货公司、高级餐馆和五星级饭店,家道中落后,她活动的范围局限于学校与舅舅家,上了大学后只知道忙着打工赚生活费,年轻人呼朋引伴逛街逛夜市的生活,她从来没有机会体验过。
阵阵的食物香气唤醒她的饥饿——晚上只吃了个小小的蓝莓泡芙而已。
“那家四神汤很有名,隔壁的面线羹配臭豆腐很赞。”遥指热闹的摊贩,夏元灿详细介绍着。“另一边也有米粉汤、甜不辣、沙茶鱿鱼羹,走过去还有炭烤、咸酥鸡、蜜豆冰……你想吃什么?”
这么多,该选哪一种好呢?宋于湘还来不及思考,却被此起彼落如雷般的洪亮叫声吓着了。
“厚,阿灿你这小子!这么久没来看我们,是发达了就忘了大家喔?”
“就是咩,知不知道良心怎么写?亏我天天念着你,总算念到你耳朵痒,知道要来了厚?”
“哇,少年ㄟ,会不会失踪太久了你——”
前排几个小吃摊的老板扯嗓嚷着,路人纷纷投以好奇的眼光。
“你你你——今天还带了美女!”面线羹的老板冲出来,手拿杓子指着夏元灿。“还不快给我进来!”
“美女”指的是她吗?宋于湘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洗穿多次的棉T和牛仔裤,脸蛋烘热了起来。
夏元灿大笑,牵着她走入小摊里,在角落找了空位让她坐下。“先坐一下,我去其他摊子打声招呼。”
高大的背影才刚踏出去,两碗特大份的面线羹已经端到她面前。
“这个笨蛋,追女生不带去大饭店,带来这种小地方做什么?切!”
“欧吉桑讲话一定要这样吗?”另一个温柔的声音随即Сhā入,老板娘敦厚地笑着,在她身边坐下。“阿灿的眼光真好,女朋友好漂亮,好有气质。”
“我、我们只是朋友……”方才的吆喝声已经让她不知所措,这下被冠上女朋友的称号,教人更不知该如何接话。
老板娘才不相信。“只是朋友?我们认识他这么久,从没看他带女生来过,你是第一个喔!”
“他……常来?”她对他其实一无所知。
“阿灿没告诉你吗?”老板娘遥指远处。“他国中时搬来住在这附近,下课后就来夜市回收垃圾去卖,回家还要照顾老阿嬷,是个肯吃苦很认真的孩子。阿嬷死后,他就去回收厂工作……啊,你应该知道他的职业是——”
“环保科技资源处理公司。”
“厚,还真是落落长,反正就是做回收啦,说难听点,他是靠捡破烂活下来的。现在当了大老板,还派人固定来替我们打扫街道整理垃圾,把可回收的垃圾让给附近的老人去换钱,说是要谢谢照顾他长大的街坊邻居。”
老板娘顿了顿,又说:“漂亮小姐,阿灿出身虽低,但人穷志不穷,希望你别嫌弃。”
“我没有、我们只是……”她还没解释清楚,大嗓门又传过来。“欧巴桑你是又在八卦什么?没看到等着外带的人那么多,还不快来帮忙?”
老板娘笑笑起身,一路念回去。“你才欧吉桑咧!谁不知道你也想来跟漂亮小姐讲话——”
宋于湘低头盯着微泛油光的羹汤,回想方才老板娘的话语。
原来,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
想像穿着学校制服的他,蹲在人来人往的巷弄里,不畏脏污油腻,耐心地整理捆绑一袋又一袋的垃圾,只为了从中赚取微薄的零钱。
莫名地,她的心口竟然有些涩疼。
虽是家道中落,她顶多只是去兼家教或当做影印店小妹之类的简单打工,并没真正落魄到得付诸劳力过日子,可他从小就辛苦做粗活以换得温饱,还要照顾年迈的奶奶,小小年纪靠自己这样艰难生活着,却懂得夹缝中求生存,拚出自己头上的一片天。
她有什么资格和他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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