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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蔷薇梦 > 五

沁蕊懒洋洋地坐在阶梯教室的第一排,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机械的拨弄着放在桌上的钢笔。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书本,停伫在桌角一块并不显眼的钢笔水渍上。午后的阳光透过了玻璃窗,在桌上投下了两道金黄的光线。

清晓洪亮而略带着磁­性­的声音从讲台上飘过来:“我们知道,C语言的结构化程序由顺序结构、选择结构和循环结构组成。这三种结构的程序设计方法,我们在前面都分别介绍了。下面我们就用这些知识做一道很有意思的习题……”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然后,他似有意又似无意地用手指在黑板上敲了两下。沁蕊仿佛吃了一惊,她抬起头来,发现清晓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正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于是,她懒洋洋的把眼光调回到课本上。一阵秋风吹过,窗外合欢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们要接触的题目是一道远古时期的数学题,”清晓特意提高了声音,“话说有一对兔子,从出生后第3个月起每个月都生一对兔子,小兔子长到第三个月后,每个月又生一对兔子……唉,反正兔子的世界里也没有推行计划生育。以此类推的话,假如兔子都不死,那么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内,兔子总数为多少呢?”

题目没出完,下面已经笑声迭起了。清晓是一个有着绝对吸引力的老师。在同学们的心目中,他具备了当代成功者的所有特征——年轻,英俊,,才华超人,幽默风趣,还有被别人炒作得沸沸扬扬的神奇而神秘的经历。这样一个人,他的引力在当代大学生心目中,甚至超过了那些研究一辈子学问的老教授。短短两个月,他已经征服了无数少男少女们的心,成了同学们最受欢迎的老师。听他讲课的人几乎绵延到了学校的所有领域,包括那些与计算机风马牛不相及的学院。此刻,听着大家开心的笑声,看着满屋子慕名而来的学生,初为人师的岳清晓心里也充满着一份被认可的喜悦。他挥了挥手止住下面的笑声,然后从容地说:

“当然,对于大学生们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难算的题目。而我们要做的,是设计出这个题目的计算程序。我们不妨从这一点入手……”他­唇­边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声音再次戛然而止。他发现,坐在第一排的沁蕊,根本就没有注意教室里所发生的一切。她的目光又愣愣地盯住了桌子上的某一个点,手中的钢笔还无意识地在笔记上乱涂着什么。清晓不自觉地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沈沁蕊同学!”

“什么?”毫无防备的沁蕊竟被这并不严厉的声音吓得跳了起来,手中的钢笔一下子掉到地下去了。她张大了双眼,似乎刚从梦中惊醒。及至看到周围同学诧异的目光,和讲台上清晓那张严肃的面孔,才晓得自己有些失态了。

“请你说一说,”清晓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那份严肃,“刚才我都讲了些什么?”

“这……”沁蕊发愣了。事实上,整个午后她都处于“梦游”状态,无论哪个老师上课,她都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你在讲,在讲……”她的眼光逃避的在桌上巡视着,似乎想找一个可以遁形的地方。忽然,她抓住了一线灵感,抬起了头,眉飞­色­舞地说:“你在讲计划生育!”

讲台下那些少男少女们简直笑翻了天,疯狂的笑声中还夹杂着尖叫声、跺脚声和起哄声,其分贝震得教室四周和天花板都嗡嗡作响。清晓的脸“刷”的红了,他啼笑皆非地望着沁蕊,目光中夹杂着一丝狼狈和不知所措,却没有恼怒。沁蕊这才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笑话。咳!自己那个抓着什么就说什么的毛病怎么又犯了!而且这一次,又偏偏在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老师面前,抓住“计划生育”这个敏感的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分辩着,急于把泼出去的水收回,“我是说……说……说你正在讲和计划生育有关的事情!”

“哈哈!”教室里的笑声简直快把房顶掀开了。沁蕊真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平时伶牙俐齿的她,今天怎么抓一句错一句呢!讲台上的岳清晓脸­色­更红了,他无奈地看了沁蕊一眼,用手重重地敲了两下桌子,声音很响亮。教室里的笑声渐渐平息下来。

清晓叹了口气,缓缓地踱到沁蕊身边。沁蕊倒抽了口冷气,眼睛张得大大的,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天,这个天天和自己“搭伙”的小老师真的生气了!本来嘛,谁能不生气呢?他想­干­什么?批评自己一顿吗?那也活该,谁让自己不认真听讲而又说错了话呢?清晓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拿起了桌子上的笔记本。沁蕊的脸突然变得比清晓还要红,她想都没想,就劈手夺了过来。

“老师……”她窘迫地喊了起来,神­色­尴尬而忸怩,似乎被别人偷窥了心中的秘密。

“怎么?”清晓微微侧过头来,“检查一下你的课堂笔记,不可以吗?”

“不是……”沁蕊嗫嚅着松开了手,脸颊更红了,像风中飘落的玫瑰花瓣。清晓看了她一眼,随手拿过笔记,一页页地翻看着。突然,他的目光停住了,脸上闪过一抹诧异和捉摸不定的神­色­。沁蕊偷偷地瞥了一眼,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原来,岳清晓看的正是本节课的笔记,而那一页除了课题外,只有纵横凌乱、大大小小的同一个名字——周子涵。

“岳老师……”沁蕊的口气几乎带着点央求的­色­彩了,“我的笔记……记得不好。”

“是凌乱了一些,”清晓笑了,笑容中没有嘲弄,却有一丝淡淡的暖意,“不过内容还是比较详细的。”他放下本子,大踏步地走上了讲台。所有的同学都诧异地望着他,不知他和沁蕊究竟唱了一出什么戏。

“其实,沈沁蕊同学说得没错,”讲台上的岳清晓清了清嗓子,“我的确在讲与计划生育有关的内容。”

讲台下掠过一阵­骚­动,沁蕊也怀疑地抬起头来。讲台上的岳清晓是镇静、从容而笃定的,甚至带着一点诙谐:“大家都知道,兔子的繁殖能力是很强的,如果按照刚才那道题的速度发展下去,那么过不了多久,整个地球就将成为兔子的天下了。所以,我们还是赶紧用我们设计出的程序来算一算,不搞计划生育的兔子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内,会造成什么样灾难­性­的后果吧!”

讲台下又漾起一阵笑声,不过比刚才要善意得多了。沁蕊长长地松了口气。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岳清晓,发现后者也在悄悄地注视着她,那目光带着一点戏谑和调侃,却仍然温暖而明亮。她赶紧扭过头,第一次认真地看起课本来。

下课了,沁蕊飞快地收拾好书本,第一个冲出教室。可是刚到门外,一个梳着短发的女孩就叫住了她:“沁蕊,我给你打听到了周……”

“嘘——”沁蕊连忙止住了她,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一个角落里。“怎么?青青,”她的声音急切得有些发颤,“你有什么新情报吗?”

“告诉你,”青青一脸神秘,“今天晚上八点,外语学院举行舞会,周子涵肯定参加!”

“真的?”沁蕊兴奋得眼睛都发亮了,“消息可靠吗?”

“当然!”青青得意地说,“我的男朋友亲口告诉我的,这还能有错吗?”

沁蕊点了点头。青青的男朋友和周子涵是一个寝室的,消息来源想必可靠。“可是……”她又不放心地问,“都有谁参加呀?”

“谁都可以参加,只要你想去。”青青笃定地说,“怎么样?你去不去?”

“我……不一定!”沁蕊说着,脸又红了起来,“晚上我还要上机房……”

“行了!”青青打趣地说,“你不去还费这么大心思打听?有了周子涵,你舍得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吗?”

“胡说什么?”沁蕊淬了她一口。

青青笑了:“好了,消息带到了,去不去就是你的事了。不过我告诉你,这个周子涵傲得很,我猜全校三分之一的女同学都在暗中倾慕他,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你可别在他那里碰一鼻子灰,回头找我算这笔帐啊!我该走了,拜拜!”她俏皮地做了个飞吻的动作,一转身,消失在人流中。

沁蕊无意识地看着身边的人流渐渐散去,心中的兴奋逐渐被一丝淡淡的迷茫冲散了许多。青青最后的几句话,引起了她太多复杂的思绪。是啊,两个月了,自从咖啡厅那次不愉快的分手后,她就再也没有单独和周子涵说过一句话。可是,这个高傲、自负、狂妄的男孩子,却悄悄地在她心中扎下了根,让她挥之不去了。她一直在暗暗打探他的行踪,他们“不期而遇”的次数也随之多了起来。可让沁蕊恼怒的是,那个周子涵却似乎故意疏远她,冷落她,但在疏远和冷淡之中,却又带着一种调侃和讽刺的味道。他从不和她主动说话,却总是用那种嘲讽的,玩世不恭的目光斜睨着她,似乎在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偏不追求你!”这打击了她的自尊心,也刺伤了她的好胜心。“哼,有什么了不起?”沁蕊低低地说,“我早晚要征服你,但,绝不被你征服!”

“沁蕊,又要征服谁呀?”一个带着磁­性­的声音冷不防从背后传来。沁蕊吓了一跳,猛的转过身来,岳清晓正在身后含笑凝望着她。

“岳老师,又是你!”沁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已经总结出一条定律,凡是她最尴尬最窘迫的时候,岳清晓必定巧合地在她身边一览无余。

“是我。”清晓笑了笑,“一出来就看见你躲在这里,原以为是躲着我的,谁知道却是偷偷制定征服计划来了!”

“岳老师!”沁蕊嘟起了嘴,眉梢却飞上了一丝窘迫和不安,这个岳清晓,他究竟听到了多少?“谁……谁躲着你了!”她不由自主地转移了话题。

“没躲着我?难道是在等我吗?等着我继续给你讲兔子的计……”

“哎呀!岳老师!”沁蕊重重地一躲脚,耳根都发红了,“你别说了好不好?人家知道错了嘛!”

“好!不说了。”清晓收起了笑容,一脸的严肃与郑重。他把怀中一叠厚厚的资料递到沁蕊的眼前,“喏,送你的。”

“这是什么?”沁蕊诧异地接了过来。

“我的讲义,”清晓凝视着她,“重点讲解的地方已经在讲义中标明了。我想,我讲解的重点,也就是你学习的重点,所以,你以后可以不用记笔记了。”

“这……怎么行?”沁蕊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不知怎的,惭愧和歉疚就悄悄涌上了心头,“岳老师,我保证以后一定一定一定认真记笔记。这讲义你还是拿回去吧,你把讲义给了我,今后拿什么去讲课啊?”

“我的微机里还有存档,回去提一份就是了。”清晓依然凝视着她,眼里是一片温柔与关怀,“沁蕊,我发现,不止是今天,这两个月来,你上课都常常走神,笔记也记得七零八落的。这可不行。要知道,C语言可不是闹着玩的,它是一切编程的基础,是我们搞IT的饭碗。只要有一个环节没有听明白,后面就会跟听天书一样,什么也听不懂了。大学的生活很丰富,值得你投入的事情也很多,可是你一定要记住一句话——要荒废,也要先荒废那些应该荒废的学科。与自己的前程密切相关的学科,是万万荒废不得的。”

清晓的语气很郑重,但却没有一点教训的口吻。沁蕊慢慢地抬起头来。她看到清晓的目光正温柔的,了解的,关怀的凝视着自己。突然间,她就体会到清晓的良苦用心,体会到清晓这番肺腑之言一定在心底酝酿以久了。“岳老师,”她感动地说,“谢谢你,谢谢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不用谢我,只是别躲着我就行。”清晓的声音亲切、诚恳,而温柔,“记住,什么时候都不用躲着我,因为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沁蕊听着,心底竟涌起一份难言的感动,和一份酸涩的柔情。是啊,两个月来,这个­阴­错阳差结识的小老师一直在默默地照顾她,却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难堪,包括今天课堂上,她让他如此难堪的时候。突然间,她觉得在清晓身上,自己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岳老师,”她突然抬起头来,“今天晚上你有事吗?”

“晚上?”清晓诧异地抬起头来,“好象没什么事。怎么?需要我帮忙吗?”

“咱们学校的一个分院晚上要举行舞会,你……”沁蕊迟疑了一下,终于说了出来,“能陪我一起去吗?”

“是外语学院吧。”清晓打趣地说,“想必那个大提琴手也会来吧。”

“岳老师,”沁蕊抗议地喊着,“不许再提他了,是一个老乡邀请我去的,和他没有关系。”

清晓一下子笑起来。这个纯洁的小姑娘,居然连撒谎都不会。“那,你怎么不让那个老乡陪你去呢?”

“她是个女生嘛!”沁蕊分辨着,“哪有参加舞会不带男伴的呢?”

“你可以找别人啊,”清晓依然慢条斯理地说,“想当你男伴的人大概要排队吧。”

“哎呀!哪儿来那么多的废话!”沁蕊真是急了,“人家让你陪着才放心嘛!到底去不去,给个痛快话!”

清晓的眼睛亮了一下。“好,难得你沈小姐的青睐。我去,我去还不成吗?”他做了个夸张的投降手势,“咱们先去吃饭,然后你去化妆,七点半我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你,好不好?”

“一言为定!”沁蕊兴奋地跳起来,带头向食堂跑去。清晓微笑着摇了摇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就这样,晚上八点,他们准时来到了舞会现场。

舞会是热闹的,令人兴奋的。外语学院是所有大学中最受青睐的院系,因此他们的舞会自然吸引了大批俊男靓女。几乎每个分院的“院花”、“系花”以及她们漂亮的男伴都云集到了这里。沁蕊刻意打扮了一番,一裘白­色­的长裙,腰上绑着条细细的银­色­带子,亭亭玉立得像月光下的白蔷薇。而清晓却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长袖衬衫和同样颜­色­的长裤,打着深灰­色­的领带,朴素而又不失庄重。“今天的主角不是我,”他意味深长地对沁蕊说,“我不能抢了你的风头啊。”

果然,沁蕊在舞会上出尽了风头。她一进来就陷在众多男孩子的包围中。舞曲一支接着一支,舞伴一个接着一个,数不清的赞美,数不清的恭维,数不清的倾慕。沁蕊笑着,跳着,心中却有一种恨不得大哭一场的感觉。因为她发现,那个该死的周子涵——她一进门就用目光寻找和跟踪着的狂妄男孩,却一直不肯加入到她的“包围圈”中。他一直斜倚在离沁蕊座位很远的一个窗口旁,漠然地望着她在人群中转来转去,­唇­边始终挂着一丝嘲讽的,超然的笑。于是,沁蕊笑得更响,闹得更欢,舞伴换得更频繁。而这一切一切,都没有让周子涵脸上的表情有丝毫变化。他依然那样冷漠,那样满不在乎。渐渐的,沁蕊的渴望变成了怨恨,她开始决定,如果周子涵来请她跳舞,她一定给他一个­干­­干­脆脆的拒绝。“我要让他难堪一下,我要报复他!”报复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终于,沁蕊累得筋疲力尽了。一支舞曲过后,她疲惫地跌坐在一张椅子上。身边的男孩立刻递上来一杯冰镇果汁。沁蕊漫不经心地接过来,目光仍然没有离开窗口那个漠然的身影。突然,她的手颤抖了一下,饮料被泼洒出大半。她发现,那个“身影”动了!他离开了他的角落,微笑的望着她,对她慢慢的走过来。沁蕊感到心脏加速了跳动,血液迅速的向脸上涌去,呼吸变得紧迫而急促。她忘了要报复的决定,忘了刚才的恼怒和怨恨,忘了进入舞场就开始忍受的煎熬,只是一心一意地期待着,渴盼着。那个递给她果汁的男孩子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她谢绝了。她知道,此刻,她只会接受一个人的邀请,而那个人,那个她等待了太久的人,正在向她一步步走来……

不知等待了几万个世纪,周子涵终于走到了她的身边。沁蕊仰着头,用期待的目光迎着他。蓦然,周子涵向上翘着的嘴角突然向下撇了下来,微笑中的温柔全部变成了嘲讽。他轻蔑地看了沁蕊一眼,漫不经心地从她身边擦过,衣角甚至触到了沁蕊的手臂。然后,他弯下腰,对沁蕊身边的一个姿­色­平庸的女孩彬彬有礼地说:“小姐,能请您跳个舞吗?”

那个女孩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接着就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呼喊,喊声甚至惊动了整个舞厅。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这里。当看到从不邀请别人跳舞的周子涵,竟揽着一个女孩款款步入舞池的时候,所有的人竟不约而同的狂叫起来。掌声、尖叫声、口哨声、跺脚声、起哄声……种种声浪汇聚在一起,简直要把天花板掀开。那个幸运的女孩娇弱弱的、羞怯怯的低着头,一脸的陶醉和甜蜜,似乎已经成了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只有沁蕊,呆呆地坐在那里,任羞辱和愤怒噬咬着她的心脏。她的双手攥得紧紧的,指甲深深地嵌到­肉­里。周子涵那轻蔑的眼光和嘲讽的笑容,就像两记耳光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火辣辣地疼。她的泪水已经涌进了眼眶,而心中则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天!她简直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再呆下去,她会晕倒的。

“沁蕊!”一个熟悉的,略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个声音在纷乱嘈杂的叫喊声中竟是那样亲切。“清晓!”她一把抓住了清晓的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清晓!他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陷在男孩子包围圈中的沁蕊,似乎从踏进舞场的那一刻起就把他抛在了脑后。而在所有的人都去寻找新的焦点的时候,他却奇迹般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清晓!”她低低地,几乎带着哭音说,“我不舒服,我想离开。”

清晓颤动了一下,他脱下西服的上衣,细心地给沁蕊披上,然后一语不发地挽起她的手臂。于是,两个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那个沸腾得要爆炸了的舞厅。

月­色­很好,月光把所有的东西都染上一层淡淡的白,路边的草丛还有流萤在闪烁着。亚热带的秋天,夜风中也有了几分微微的寒意。沁蕊下意识地裹紧了清晓的外套,一任清晓拽着她的手臂往前走。她的头脑依然昏沉,心底依然痛楚,胸口依然膨胀着满腔无处释放的委屈和酸楚。可是,她不能把这一切流露出来,她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笑柄。于是,她开始和清晓谈起了舞会,谈起了那些傻头傻脑的男孩子,谈起了他们在她面前做出的种种洋相……她不断地谈,不断地笑,仿佛故意让那些刚从舞厅出来和正在去舞厅的人听见,并让他们相信,她度过了一个再愉快不过的夜晚。清晓一言不发,只是埋头向前走着。渐渐地,沁蕊发现她已经踏上了一处偏僻的小径,而周围的人也渐渐稀少了。

“喂!岳老师!你这是去哪儿呀!”她忍不住喊了起来,“这不是回女生宿舍的路。”

清晓没有回答,只是领着她向前走。沁蕊的心里开始打鼓,她闭上了嘴,迟疑地跟着他穿过小径,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两棵合抱的大树,叫不出名字,却落了一地松脆的树叶。“天哪!这是哪儿?”沁蕊吃惊地问。

“沁蕊,”清晓的目光深深地,深深地望着她,似乎一直望到了她的心里,“你不是想哭吗?这里没有人会来,也没有人会听见!哭吧,放心地,痛痛快快哭一场吧!”

听着,听着,沁蕊的鼻腔渐渐酸楚,喉咙渐渐阻塞。突然,她猛然抱住清晓放声痛哭。膨胀在胸中的委屈和羞辱被清晓的几句话捅破后,竟不可遏止地迸发出来。一肚子的辛酸和委屈,以及整个晚上无处发泄的郁闷,此刻都通过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释放了出来。她的身子不住地颤动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娃娃。清晓没有说话,只是扶住了她的肩膀,轻轻地抚摩着那一头光洁的长发。

终于,沁蕊的哭喊变成了啜泣,啜泣又变成了轻微的抽噎。毫无顾忌地“放声一恸”后,她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其实,我从来没有故作清高,”她哽咽着说,声音还带着残留后的委屈,“我挺随和的,和谁都相处得挺好,我只是不愿意随便和男孩子约会。我不是那种很随便的女孩,妈妈告诉我的,选择男朋友一定要慎重。难道,难道这一点也错了吗?”

清晓的双手仍然扶在她的肩膀上。“你没有错,”他凝视着沁蕊,眉尖眼底,布满了某种诚挚的、深沉的温存,“对于女孩子来说,慎重绝对不是错误,甚至清高也不是。你是一个聪慧热情,充满活力的女孩,这样的女孩是不应该无端受别人的嘲笑和奚落的。”

清晓的语气中,竟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满,这让沁蕊越发觉得委屈。“可是,他却却认为我故作清高,自作多情,”她抽抽搭搭地说,“他让我丢尽了脸!他怎么可以这样狂妄,这样无礼,这样对待我呢?”

清晓蹙了蹙眉头,脸上有股深思的表情:“沁蕊,这不是‘无端’,而是‘有端’。他故意奚落你,正好表明他非常在乎你。我一直坐在你身边,我发现,他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你。”

哦,清晓原来一直坐在自己身边,而自己竟把他完全忽略掉了,沁蕊感到一丝淡淡的不安,可又很快被清晓提供的新“情报”冲淡了。“真的吗?”她急切地问,连哭泣都忘了,“他是这样吗?那么,他又为什么去邀请……邀请别人跳舞呢?”

“他太高傲了,也太自负了。”清晓叹息着,“他一方面要征服你,一方面又要表现出不被你征服。你们啊,就像两只刺猬,一直想彼此接近,而一旦真的接近了,又该用自己的刺把对方扎得遍体鳞伤了。”

沁蕊不相信地张大了眼睛望着清晓。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老师,对情感这个东西懂得的还真不少呢。“哼!”她不服气地撅起了嘴,“想征服我?做梦!谁征服谁还不一定呢!”

清晓摇了摇头,面­色­忽然间凝重了许多:“你征服不了他,只能是他征服你。像周子涵这样的男人,生来就是为了征服一切。他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做一个被征服者。其实他更像那只刺猬,而你不像,所以最终,受伤的还是你,沁蕊。”

“胡说!”沁蕊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她习惯地想要分辨,可心中那抹尚未消失的隐痛却让她有些张口结舌。是啊,这场舞会,究竟是谁伤害了谁?她和周子涵之间,谁受的伤更重一些呢?

“也许是胡说吧。”清晓突然笑了起来,他掏出手帕,细心地擦­干­了沁蕊脸上的泪痕,“不过沁蕊,咱也别太自卑了。其实,那个周子涵在你身上下的工夫也不小呢。他的‘暗哨’甚至比你还多!前几天他还委托别人向我打探关于你的‘情报’呢。”

“向你打探?”沁蕊惊讶得张大的嘴,“打探什么?”

“他问,”清晓的眼中闪过一丝忸怩,“那个天天和沈沁蕊一起吃饭的男老师,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啊?”沁蕊的嘴张得更大,面庞也有些发热,“你……是怎么回答的?”

清晓深深地凝视着沁蕊的眼睛,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他,我不知道!”

“开什么玩笑?”沁蕊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怎么不告诉他你不是?”

清晓微微怔了一下:“你……认为我应该这样说?”

“当然了!”沁蕊脱口而出,“这样才不至于让别人误会嘛!”

“误会?”清晓慢慢地松开了扶在沁蕊肩头的手臂,“是啊,误会,误会而已。”

“别小看误会!它坏了大事了!”沁蕊不满地嘟起了嘴巴,“怪不得他今天没有来邀请我,原来是你搞的鬼呀!”她恼怒地转过头去,给清晓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好了,别生气了,”清晓拍了拍她的肩膀,像安慰一个赌气的孩子,“这玩笑确实开大了。这样吧,我认错好不好?明天我就在校园网上发个帖子,上面写着:兹证明,岳清晓并非沈沁蕊之男友,想拜倒于沈沁蕊小姐石榴裙下的男士尽管放心大胆追随。对,后面还得加个破折号——英语一系周子涵先生优先!”

“岳老师!你讨厌!”沁蕊抡起拳头就往清晓的后背上锤。清晓笑着闪到一边,轻轻握住了那只已经抡起来的拳头。他仔细打量着沁蕊,后者红着脸,眼睛亮晶晶的,神­色­中有一丝窘迫,但不满和恼怒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唇­际不自觉地飘出一声叹息,轻微得难以觉察。“傻丫头,”他的声音亲切、诚恳而温柔,“让周子涵以为有个情敌在身边不好吗?这样他才有危机感,才能把你抓得更牢啊!”

沁蕊不做声了。她仰起头来,第一次仔细地凝视着清晓。哦,那含着笑意的眼睛依然深沉、温暖而明亮,那里面带着多少关怀和柔情啊。即使是在夜晚,沁蕊也仿佛感到暖暖的秋阳照在她的身上。其实,这个夜晚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忽视这双眼睛。可是,正是这双眼睛,在被忽视的时候却一直寸步不离地关注着、照顾着、安慰着自己。“岳老师……”沁蕊心头一热,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沁蕊,”清晓的声音如夜风般轻柔,“还记得你在舞厅里曾经怎样称呼我吗?我——喜欢这样被你称呼。”

舞厅里?沁蕊一愣。她竭力思索着,终于想起来,在她痛苦得想离开的时候,居然不觉中把“岳老师”改成了“清晓”。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怎么能这样称呼老师呢?可是,当时叫出来却是那样自然,就像刚才,她扑到清晓身上哭泣一样,没有任何考虑和做作,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清——晓,”她终于费力地叫了出来,可是一旦叫出来,她就觉得顺口了许多,“清晓,谢谢你!谢谢你今晚为我做的一切。”

“这个‘谢’字,你不觉得用得太多了吗?”清晓认真地说,“我早就说过,不要谢我,只要别躲着我就行。”他突然握紧了沁蕊的双手,“记住,如果被刺扎伤了,就来找我。我不能和你并肩而行,但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保护你,照顾你!”

他的声音是那样温柔而诚挚,那样带着鼓励、安慰,与振奋的意味。沁蕊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而心中漾起的,是深深的感动。清晓再一次牵起了她的手,两个人默默地沿着那条偏僻的小路向女生宿舍走去。月光下,他们的影子忽而合拢,忽而分离,但,那牵在一起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舞会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沁蕊都不愿意提起周子涵的名字。她不再追踪他,也绝口不谈起他,甚至避免去想到她。可是,这个名字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如流星般划过脑海,而每每想到他,舞会上所遭受的轻视和羞辱仿佛又回到了心中。虽然经过清晓的一番劝解,她对周子涵的表现仍然难以释怀。而那个周子涵呢?却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每次遇见沁蕊,他依然高傲地仰着头,依然用那种淡淡的调侃的目光望着她,似乎在说:“怎样?胜利依然是属于我的。”这种目光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沁蕊的自尊。“不,我不能让她左右我!”沁蕊暗自下了决心。于是,课余时间,她­干­脆一头扎进科学馆的机房,整天缠着清晓教她设计、编程。她开始用前所未有的热情来学习C语言,那些因为想念周子涵而落下的功课,如今也因为怨恨周子涵而很快得到了弥补。渐渐地,她觉得自己已经把周子涵淡忘得差不多了。白天,她的头脑被一个又一个的字符串占据着,几乎变成了机房里的一台计算机。而在夜深人静的夜晚,那舒缓的大提琴的旋律,依然在她少女的梦幻中回旋。

可是,即使这样刻意的躲避和遗忘,沁蕊和周子涵,还是在一个深秋的午后相遇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也就是三点钟左右,刚刚下了课的沁蕊夹着书本,正要匆匆赶往科学馆的机房,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却挡在了她的面前。沁蕊猛的打了个哆嗦。她没有抬头,已经用不着抬头了。这个身影是那样陌生而熟悉,一个月来他不曾出现在沁蕊的面前,却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里。就在这一刹那,她脑子里掠过无数的想法。她想绕道而行,想高高抬起头,用同样轻蔑的目光盯着他,再从他身边漠然地走开。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低着头,被动地站在那里。

“没课了?”他问。

“没课。”她答。

“那好,我要去越秀山,你去吗?”

如果这算是一个邀请,那么周子涵总算是邀请她了。沁蕊知道,自己应该高高地抬起头,­干­脆利落地回答一句:“不,我没兴趣!”或者用带着嘲讽的腔调回敬一句:“对不起,我早有约会了!”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呆呆的望着周子涵,任凭他从她手上接过书本去,任凭他带着她搭上到越秀山公园的公交车,任凭他买了票,租了一条小船,任凭他搀着自己跨上小船。他拿起桨,把小船划到南秀湖的湖心,然后微笑地问:

“怎么,你好像在和谁生气似的?”

是的,沁蕊是在生气,生自己的气。她恨自己为什么要跟他到这儿来,恨自己如此轻易的失去了报复的机会。可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甚至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周子涵微笑着,笑得那么含蓄,仿佛在说:“认输吧,我已经征服了你。”真的,他征服了她,完完全全地征服了她。沁蕊终于相信清晓的那句话了:“你征服不了他,只能是他征服你。”

可是,就这样认输了吗?他对她的种种嘲笑和讽刺,以及舞会上带给自己的难堪和羞辱,就这样过去了吗?沁蕊突然觉得有些不甘心。她赌气地把目光从周子涵身上移开,无意识地看着四周。深秋,并不是游湖的季节,到处都静悄悄的。目之所及,只有他们这一只小船在湖面上轻悠悠地飘荡。四周的越秀山,翠绿中已经夹杂着几抹金黄,点缀着几簇嫣红。湖边的含笑梅开花了,散发出一阵阵如香蕉般独特的芳醇。沁蕊不知所以地叹了口气,又转过头来看着周子涵。天!这个家伙居然还在笑着,是那种胜利的笑,得意的笑。她禁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周子涵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突然轻轻地吹起了口哨。沁蕊怔了一下,她从没听过这样动听的口哨声,那么优雅抑扬,那么宁静潇洒,那么无拘无束。他吹的是一个陌生的调子,沁蕊从来没有听过,但那悠长、绵邈、婉转的旋律,却把她深深吸引住了。夕阳的余晖,倒影的山影和树影,交错的水声和桨声,与悠扬清亮的口哨声交汇在一起,竟有一种安逸的,魔幻般的情调。最后一声长而高亢的音调之后,周子涵停止了。一切都静静的,包括山、树、阳光、和已经被魔法点中了的沁蕊。

周子涵停止了摇桨,任木船在水中随意地飘荡。他转过头来,静静地凝视着沁蕊。深沉的眸子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深潭,好黑好沉,闪着幽幽的光,似乎要把沁蕊一口吞掉。沁蕊不禁低下了头,她觉得有点震动而且心乱了。他不是在“看”她,他简直是在“透视”她呢!“沁蕊,”他低低地说,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嘲弄与讥讽,却带着几分不寻常的温柔,“要我唱支歌给你听吗?”

沁蕊没有回答,已经用不着回答了,周子涵这样的人,是永远不需要征得别人同意的。他抬起头来眺望着远处正在徐徐降落的夕阳。金黄|­色­的余晖镀在他的面庞上,让他看起来充满了感情,充满了灵­性­,充满了某种不寻常的温柔。蓦然,他开始引吭高歌,歌声那样豪迈,又那样苍凉地在水面上荡漾开来:

“姑娘,你为什么为什么

在洁白的月光中逗留?

听任清凉的风和清凉的星光

灌满你盈盈的衣袖?

姑娘,你为了谁为了谁

在浓浓的夜­色­中等候?

直到银河注入大海

消失于夜­色­的尽头?

你驾驶着一叶扁舟

系着我的心儿浮游。

请把我变成一只银­色­的飞鱼,

融入你闪光的丰收!”

他的歌喉那么圆润,声音那么富有磁­性­。歌声停止了,那缠绵的旋律似乎还在水面上飘荡。沁蕊突然觉得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情,泪珠没来由的在眼眶里打转。周子涵重新回过头来,他的眼睛温柔的注视着沁蕊,那样深沉,那样专注的凝视!哦,那目光中已经没有了轻蔑,也没有了冷漠和嘲讽,只有热情,火一样的热情,烧死人的热情!沁蕊迎视着这目光,觉得浑身瘫软而无力。她感到自己的手被握进了他的手中,他轻轻的拉着她,她滑进了他的臂弯里,然后,她听到周子涵低声地,却是充满了柔情的说:“沁蕊,你真美!”

沁蕊的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在脸上奔流着。这是第一次,他直呼她的名字,第一次,他这样赞美她。所有的委屈和愤懑,都被这声温柔的呼唤击溃了。周子涵俯下头来,他的面孔在沁蕊的瞳孔里放大,放大,那双眸子更深更黑了,眼光里带着烧灼般的热力。“沁蕊,”他咬着牙说,“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念你,多渴望见到你。而你,居然躲在该死的机房不出来,居然让我在科学馆外整天整天的傻等着。你这个小傻瓜,小笨蛋,你把我的棱角都快磨没了,你怎么能这样残忍,这样无情……”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中竟闪烁着泪光。沁蕊听着,听着,眼中的泪水更多了。原来,他也饱受了相思之苦,他也爱得那样痴狂。周子涵捧起沁蕊的脸,吻去了她眼角的泪,鼻尖的泪,­唇­边的泪。沁蕊软软地倚在他的怀里,无法挣扎也不想挣扎。终于,周子涵把自己那灼热的嘴­唇­,压到了沁蕊那如玫瑰花瓣的嘴­唇­上。

那是怎样美妙的一刻啊。沁蕊不能呼吸了,不能思想了,像是一簇火苗,“轰”的一下点燃了整个的火药库,她全身都着火了。那么熊熊的燃烧着,美妙的燃烧着,一直把她每根头发,每个细胞,每根纤维,每个意念……一起燃烧成灰烬。她喘息,她乏力,她紧紧的贴着那个注定要主宰着她的男人,用手死命的攀住了他,像个溺水的人攀着他的浮木。

终于,周子涵的头抬起来了,沁蕊的意识也慢慢的苏醒了。睁开眼睛,他的眼睛距离她的只有几寸远,他深深刻刻的凝视着她。那对眼睛高傲如骄阳,深邃如黑夜,光亮如星辰,燃烧如火炬,广阔如汪洋。怎有这样的眼睛呢?能够烧化她,能够照亮她,能够吞噬她,也能够淹没她……她投降了,向这双眼睛,向这个能够主宰她,左右她的灵魂投降了。可是,她却没有挫败感,相反,却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轻松和倦怠,似乎经过了一段长期的抗战,而今战争终于结束了。清晓说得对,周子涵是她的克星,是她的宿命,是她的魔鬼,是她的地狱,也是她的天堂……她仰起头,对他绽开了温柔而宁静的微笑。她不再想到报复,她不再想是谁征服了谁,她只觉得天是美丽的,地是美丽的,越秀山是美丽的,南秀湖是美丽的,连那躺在湖底的小鹅卵石也是美丽的。

于是,那一个下午,他们在湖中荡舟,在山路上漫步,说了许过去没有说出的话。当所有的误会都澄清,所有的心结都解开的时候,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羊城。学校的食堂早就关了,两人只好在外面吃了一顿简单的煲仔饭。身为福建人的周子涵吃得狼吞虎咽,沁蕊却只吃了一点点,虽然已经读了一年的书,南方的口味她还是没有习惯。但爱情的力量让她忽视了饥饿。回到宿舍里,她的心里还是甜蜜蜜的,昏沉沉的,醉意深深的。她的眼前还浮着周子涵的影子,他的笑,他的沉思,和他那动听的歌声。好久好久,她就那样一动也不动的躺着,任那层懒洋洋的醉意在四肢间扩散,任周子涵的一切占据自己全部的思维,直到外面的敲门声把她惊醒。

进来的是同寝室的姐妹馨儿,她一看见沁蕊,就大叫起来:“沁蕊,整个一下午你跑哪儿去了?岳老师让我转告你,他给你打的饭放在书桌上了。”

沁蕊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冲到了书桌前,昏沉沉的头脑也清醒多了。然后,她看到了书桌上放着的两个饭盒。饭盒是保温的,拿在手上还热乎乎的。打开一看,一个里面盛着福建的虾饼和叉烧,另一个却盛着她最喜欢吃的面片汤。饭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句:

“沁蕊,听说你和同伴出去玩了,估计不能按时回来,所以准备了两份饭菜。饭钱是从你的卡上消费的。真心希望以后还有福气和你一起‘搭伙’。别忘了,如果被刺扎了,一定来找我。清晓留字。”

握这这张纸条,捧着热乎乎的饭菜,沁蕊竟有些发怔了。冥冥中,她似乎听到了略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亲切而温柔地说:

“我不能和你并肩而行,但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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