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先爱上了别人！他为了不让你难过，才一直没有告诉你！”沁蕊简直是在吼叫了，“雨薇，你还不肯来吗？还不肯给他痛苦的生命最后一点安慰吗？还不肯让他执着而苦涩的爱情，有一个不算太悲哀的结局吗？”

“你别说了，”雨薇的声音已经带着泪了，“我马上去广州。”

中午，雨薇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病房。产后的她并没有发胖，依然如以前那样温婉动人，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焦急和悲伤。看到那张病床，她瑟缩了一下，似乎在研判躺在病床上那个瘦弱的，被病痛折磨得变了型的躯体，究竟是不是记忆中那个英俊清爽的清晓。可是只有片刻，她就扑到了床边，发出一连串悲切而痛苦的呼唤：“清晓！真的是你吗？怎么才几天不见，你……你就弄成了这个样子了？”

清晓一直半阖着的眼睛一下子张开了，眼中焕发出清亮而喜悦的神采。“雨薇，”他虚弱而兴奋地说，“我……总算把你等来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沁蕊的眼中划落下来。她拉了拉康然的衣袖，两人悄悄地退出病房。

午后的阳光静静地照­射­在走廊的地板上，映出窗棱那慢慢拉长的­阴­影。沁蕊和康然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已经坐了整整三个小时了。三个小时里，沁蕊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扇紧闭的门。从门外，她听不到任何动静，也感受不到任何激动的涟漪。可是她依然努力去想象着门的背后，究竟在上演着怎样的故事。清晓会对雨薇倾诉自己从来没有倾吐过的爱情吗？一定会的。即使他不倾吐，雨薇也已经知道了。可是，他毕竟有了一个亲口向自己的蔷薇表达爱意的机会了，可惜，这个机会来得太迟了。雨薇听到这些话，又会有什么反应呢？她肯定会被感动，但会不会接受清晓的这份爱，甚至立刻爱上清晓呢？如果是这样，清晓那近乎殉道般悲壮的爱情，也会有一个美丽的结局了。即使不是这样，她也会给清晓安慰，这是任何一个有同情心的人都会做到的。她会陪伴着清晓度过他生命中最后的几天。那样，清晓也会没有遗憾地含笑而去，他会握着雨薇的手，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哦，握着雨薇的手，不是自己的……沁蕊想着，蓦然感到一丝无端的凄伤。

身边的康然突然焦急地站了起来：“不行，我要止住他们。医生说清晓不可以说那么多话的。”

“让他们多说一会儿吧。”沁蕊一把拽住了他，“这么多年的相思和痛苦，又岂是一个下午能说得完的？”

康然长叹了一声，又坐回到椅子上。“没想到清晓爱的竟然是雨薇，”他沉思着说，“他们在上学的时候接触得并不多，在我的记忆中，他们好象只是在大一时互相解阅过图书。他们都喜欢文学，有时也互相讨论某部作品，可是除此之外，真没有看出什么别的东西来。到了大二，清晓忙起来后，两个人几乎就没有什么机会接触了。难怪雨薇一直被蒙在鼓里，连我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爱上她，而且爱得这样执着。”

沁蕊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爱一个人，其实没有理由。”她不觉中引用了清晓日记里的话。

“如果不是今天亲眼所见，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康然依然有些转不过弯来，“我一直以为他……”

“没有人能代替雨薇在他心中的地位，”沁蕊打断了康然的话，“自从爱上那朵蔷薇后，他的心中，就无法装得下其他的女孩了。夜莺一生只唱一次，他就是那只固执而深情的夜莺。他曾经亲口对我说过，他心中只有一个她，他没有办法不爱她。”

康然愣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琢磨沁蕊的话。俄尔，他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低下头，不再说什么了。

病房的门终于被打开了，雨薇红着眼圈走出了病房。沁蕊和康然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双双打量着她。雨薇显然哭过了，尽管经过仔细的擦拭，眼角依然有残余的泪痕。她的嘴­唇­抖动着，如两片在风中颤抖的玫瑰花瓣，良久才吐出这样一句话：“我真没想到，他竟会这样痴情……”

她的话淹没在一阵哽咽中。沁蕊的鼻子酸酸的。清晓，终于倾吐了他郁积多年的爱情。康然的眼里也含着泪。“雨薇，”他说，“我真没想到……”

雨薇没有理睬康然，她缓缓走到沁蕊的身边，拉起了她的手。“沁蕊，”她诚恳而悲哀地说，“好好照顾他。”

沁蕊惊愕而敏感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你不留下陪着他了？”

雨薇凄然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陪着他。这不是属于我的世界，我的世界在深圳，那里有我的老公，还有我那刚出生的孩子……”

沁蕊气得嘴­唇­都发白了。她狠狠地瞪着雨薇，竟有想豁出一切揍她一顿的冲动。世间，怎么能有这样无情的女人？在一个临终的男人终于鼓起勇气，向她倾吐了如此深刻、执着而长久的爱恋后，她仍然狠心地离开了他，甚至连最后的一点安慰都不肯施舍。“雨薇，”她颤抖着，用激动得有些不稳的口气说，“你……还算是个女人吗？”

雨薇的脸一下子白了。她用伤感而悲哀的目光深深地看了沁蕊一眼，转过身，缓慢而坚定地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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