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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经历了傍晚的那次超级尴尬,似乎连温暖的温泉水也不能完全化解我心中的冷意。我将身子缩在暖暖的热水里,只留半个头在外面,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般不断重播着那时候所发生的事情。

回到家后,我把书包放在房间就径直去浴池洗澡。我家后院临近山峦,在山脚下的一片区域竖起竹篱笆圈出了一片地,作为露天浴池来使用,之内有一洼天然的温泉池,又按照­性­别用栅栏分隔成相同大小的两部分,同时和屋里的一部分浴室相连。

这片地是祖传的我家私有地,好像自从我太爷爷那一辈开始就一直传了下来,从山脚的宅居到半山腰的神社,包括山上的广袤林海,几乎半个山头都是我家的,甚至还有这里的一小片天然温泉。

我又将身体向水下沉去,坐在池底,感受着热水的每一丝温度。

直到水没过头顶,心里最后残留的焦虑才终于泯灭。我把头探出水面,身子靠在了池壁上,伸展起自己的四肢。毛巾遮住了眼睛,拿下后则是一片翻腾的雾气,不过当抬头仰望时,漫天繁星的光芒却依然清晰可见,银河在黑幕般的夜空中熠熠发亮,宛若是女神的滴滴眼泪般纯净无暇。

其实一年里这时分的银河,要是在午夜两三点时观看的话会更加壮观耀眼。

不过我现在可没什么闲情雅致来搞哪门子的天文学。

我像是撕扯般把毛巾从脸上取走,直接扔进温泉里,深吸、然后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慵懒地泡在热水里。

爽啊……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就该收尾了,泡澡最舒服的时候往往离结尾不远,而且我预感到了,如果再接着泡下去,或许我的鼻子马上就该血流如注了。

想着我从热水中站了起来,捡起水中的毛巾拧­干­搭在脖子上,抬腿迈出池子,沿着铺在地上的青石板和石路灯走向更衣室nAd1(

我擦净身体,把用过的两条毛巾扔进一边的竹筐,换好长袍后走了出来,顺手从浴室门旁的冷藏柜里取出一瓶咖啡牛­奶­,拧开瓶盖一饮而尽。

爽翻天了!……

果然刚洗完澡喝一杯冰凉的牛­奶­饮料是最大快人心的。一冷一热的剧烈反差,就像能将牛­奶­隐藏的美味整个带出来似的,在转换中产生了极大的魔力。温顺的液体抚过喉咙和食管一直通到胃里,让人从头爽到脚,甚至有些飘飘欲仙的、置身云雾感觉。

这一下过去,头脑随之也清醒了。我大大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干­劲十足。

好,今晚就先把《偷书贼》的读书笔记搞定吧!

我满腔热血的小跑过庭院边的长廊,直奔自己的房间而去,此时我大脑里的灵感多的都快要流了出来,以至于才刚一坐在书桌前,我面前的条线纸上就已多出了一段新鲜出炉的开头段。如果这是在料理的话,兴许上面还会沾着一星诱人的油光呢。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再接再厉!

第一段刚结束,我马上进入了状态,找到了整理头脑中的灵感并将其转化为文字的感觉,就像一台被输入了程序、正在解析数据的计算机一样,思绪就是程序,数据乃是字句,随着思绪运行速度的加快,我笔尖运行的速度也愈来愈快,转眼之间,第二段对论点的论证也随之竣工。看到这一切进行的都如此迅速且有条理,我不由得心情愉悦,嘴角上扬,差点没兴奋的笑出来。

估计在放暑假第一天就用暑假作业来嘚瑟的人只有我一个了。

这样想着不免真的有那么一丝悲凉在里面,虽然不多,但足以让我的心随之抑郁。我不自觉的降低了手的动作,脑子开始有点乱,本来稳定的情绪逐渐趋近伤感……

突然我猛地甩甩头,将这段令人心烦意乱的思绪全部抛到脑后,为“主要程序”提供运行的空间,几番折腾之后,总算状态得到了回暖nAd2(

我认真做事的时候从没有时间观念,之所以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我总是会神经质的紧张,不过一旦没有这种束缚,想必我是会花相当长的时间的。事实证实了一切。当这篇读书笔记好不容易结尾了,我抬头一看墙上的表,好家伙,都九点半了,写那篇笔记花了我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

看来以后我得时刻备个手表在身上了,尽可能培养些时间观念。

我如释重负的甩掉手中的铅笔,一边伸展着四肢一边沉沉的倒在了床上,脑子似乎是使用过度了,现在感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我甚至都无法想象两个小时前的自己居然是如此的亢奋活力四­射­。

真是累毙了……写本《史记》估计就这种程度了。

我在床上翻了下身体,虽然累在头上,不过心里却满满的满足感。可以这么说,暑假还没到第一天我作业就已经完成25%了,这要称不上是一件令人称心的事,我想世界上就没人会为了完成作业而开心了。

我又换了另一个姿势,同时一把抱住我的等身抱枕,打算小憩一下。可是,我的肚子却在这时候发出了一声很不合时宜的响音。

惨,竟然忘记自己都这时候了还没吃晚饭呢。

要是肚子不叫可能我还真意识不到,我晚上还什么都没有吃呢,最多只是在洗完澡后喝了一杯咖啡牛­奶­而已……

哦天啊!我忘了空腹状态下是不能喝牛­奶­的!

我吓得差点直接从床上翻下去,急忙想要站起来,然后去厨房找点东西垫垫肚子。要知道,空腹喝牛­奶­不但会使胃功能不均衡,而且会一直折腾你至少三天的工夫,这点我是有前车之鉴作证的,所以才不能让今天重滔覆辙nAd3(

咚咚咚…

我的房门在这一刻被敲响了。

“哥,吃晚餐了。”

从外面传来一丝细微的、略显稚­嫩­而又轻灵的声音。

这下救星来了!来的可真及时啊!

“啊谢谢,进来吧。”

房门被缓缓推开,走进来一个端着食盘的少女。她进来后把手中的食物放到了我的书桌上。当然在这之前,我将我的本子和笔什么的都先给移走了。

“哥,怎么今天晚回家了,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学习很紧张吗?”

给我送饭的人是比我小两岁的妹妹,她在我们学校的初中部上二年级,成绩优秀,擅长各种家政,特长是田径,明显算是在包括相貌在内的各方面的偏差值都较高的那一类人。虽然光从外表来判别她会给人一种冷漠无感的错觉,但实际上只是不善于表达,其实是个既温柔又细腻的人。

不过这也只是我身为兄长所客观做出的大概评估,平时在家里我们也较少说话,因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就算聚在一起也没什么可说的,所以我今天就有点惊讶,当看到给我送饭的人是她的时候。

简单用几句敷衍糊弄她一下,下午的事情解释起来太不容易,我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而且也顾不得一字一顿地去跟她细说。三言两语的寒暄过后,我就迫不及待的把视线投向餐盘中的食物。

晚餐是日常中最基本的定食。一碗米饭,一小盘酱菜和牛­肉­,一整只秋刀鱼,还有一碗大酱汤。菜­色­简单并无其他特­色­,不过这对现在的我是无比的具有诱惑力。

这一饿不要紧,我感觉我甚至能连碗带饭一起吃进肚里。我妹妹才一走开,我便马上扑到了书桌前面,一把抓起筷子,一边扶着碗一边就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着饭。不得不说,人真要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真是无论吃什么都感觉是人间美味,更何况是我家的饭菜,这一刻我真心认为自己正吃着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但是,下一刻我就不那么想了……

“咳咳咳咳!……”

因为吃得太急,我不小心被嚼到一半的酱菜卡到了喉咙,瞬间狂咳不止。

“哥!……”

我妹妹被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拍打我的后背,促进异物咳出。

那东西不偏不倚正好卡在我的嗓子眼,没有更加深入真是天神保佑,因此情况并不是很严重,连续咳了好几下后就出来了。咳出来后,我接过妹妹递来的水一饮而尽。刚才咳得太剧烈,嗓子都疼了。

“真是的哥,慢点吃,不够我再给你去盛。”

“不,不用了。这点就足够了……”

我心有余悸的盯着那剩下来的最后一根酱菜,心道就是你差点要了我的命啊。

结果妹妹却冲我翻了个白眼。

“呛到你又不是食物的错,放慢点速度吃,又没人跟你抢。”

我讪讪的答应了一声,开始循规蹈矩的吃起剩下的食物,这回没有再出什么意外,细嚼慢咽,规矩有秩。妹妹见我不再需要自己的叮咛了,便打开落地窗,坐到外面的阳台上吹晚风,凉快去了。

由于先前的狼吞虎咽,盘中并没剩下多少食物,不一会儿饭碗就见底了。我喝下最后一口大酱汤,之后满足的呼出了胀满胃部的废气,这是五脏庙祭奠完毕的象征。

“我吃饱了。”

我撂下这句话,同时也撂下了餐具,习惯­性­地把转椅转向后面,那里是连接着后院的阳台。名义上说是后院,其实只不过是被轻微开垦的山峦的一部分,每当酒足饭饱后我喜欢透过窗户看看山中的景­色­。

阳台上有一圈类似桑拿室里面的那种连体的木头座位,上面铺了防水垫子,并摆有专用的枕头;座位整体环成一个半圆形,另一头则是木头栅栏,在座位和栅栏之间的夹角处有一块类似沙发的部分,我的妹妹正坐在那里。

她似乎才刚刚洗完澡,头发上依然残留着水滴,身穿浴袍,双手环抱着双腿,靠在那边的梁柱上望着西边,留给我一个侧脸。

这要用取景器拍下来拿就是一副画啊。

今晚是新月,没有那么明媚的月光,否则我敢打赌会比这更漂亮。天空都被繁星占据,虽然星光灿烂,但是却仍不及花好月圆的那种“疑是地上霜”。想想看,一个身披淡­色­浴衣的美人胚子,沐浴在璀璨的月光中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难道在这盛夏的夜晚还能出现比这更加富有诗意的画面吗?

这样想着,我又自然而然的找到了自己的小本子,翻开新的一页,用文字记录下了我所看到的这幅场景。然而,我马上就觉得这样有点不够,于是乎又翻了一页,转而开始用铅笔打起了素描。

说真的,我还是画人物肖像比较拿手,风景画太考验那种微乎其微的细节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因为一个小失误而毁了一切,比如说在画树荫的时候,就很难描绘出那种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斜­射­下来的感觉。

不过,当换成人物的时候就不同了,要控制整个身体的协调感很容易,勾勒五官和头发的细节也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困难,而且即便是在画手脚之类的小部分会很考验画技,也不会有什么该死的光等等不和谐的东西从指缝之中透过来。

更何况,我妹妹本来就很上照,画起来挺顺利,因为一些绘画的专属套路都可以很容易的与她对应上,毕竟教科书上教的那些技巧,说如何如何画眼睛画脚丫之类的,都普遍是从一些标准挠上原样摘抄下来的。

话说她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点没动过,难不成知道我在画她吗?

我停下了笔,小心的瞟了她一眼,这位依旧保持着那副45°角望天的姿势,除了长发被晚风稍微吹乱了一些以外丝毫未变,应该是没有注意到我,天知道她的小脑袋里在想着什么,居然会摆出这样惆怅的动作。

对了,这个剧情好像是某一类脑残青春小说的常用桥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我埋下头来接着画,一边画一边想:嘛,原来她也到这个年龄了啊。

我妹妹好歹也是个处于青春期的14岁的小女孩啊,有点小思绪小想法什么的一点也不奇怪,只是但愿她千万别陷得太深……

我又抬头望了她一下,还是老样子,那种眼神,那种表情,那样的姿势……

天啊,看样子我还是来晚了一步,她早已经中毒不浅了,究竟是被哪个混小子害成这样的,谁有那么大胆子竟敢糟蹋我家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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