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贵公子连扶额叹气的姿势都是如此优美?我瞬间感觉到有数道炽热的视线射向我的身边,那是来自怀春的少女们的憧憬,剧烈升高的温度令我不自觉地跟他拉开距离,拜托你们在投射爱慕之心的时候自重一点,收敛打击范围请注意别误伤别人。
“嘛,感觉你好像对大人这种生物了解的不够全面啊。”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是时间再收网了,连可抛式蟹笼都已经沉到水底半个小时了。我又抬头望了眼天空,一样单调的灰暗色没有丝毫改变,积雨云压得很低,甚至硬生生从高空的云团中脱离出一小块一小块的,沉积下来,压迫在海平面上不远的天空,颜色深到令人害怕会冷不丁一个炸雷打下来;光影效果折射出来一个暗淡的弧边,活像是被巨人打了一拳一样,整个海面都向下弯曲;几百米开外范围的雨云,漂浮在山峦的旁边,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够触碰到。
不好的天气仍旧在持续着,尽管如此我坚定地迈出了踏往浮排的脚步,贵公子尾随着我,心中不抱一点希望。
“我跟你说啊,大人这种生物,他们可有着我们所没有,不可或缺的一个优点呢。”
贵公子和我缓缓走下踏板来到了浮排上,多半是由于天气影响,连海鸥都不愿与我们做伴了,整个浮排之上空荡荡的只有散乱的、缠绕在一起的干海藻,以及堆积在木板缝隙中破碎的贝壳碎片。我们两人带来的点心也早在刚才被全部消灭干净,现在真的是很无聊,我甚至开始传授给贵公子关于人类学的知识。
“优”
“你不知道对吧。是啊,像我们这种年纪的青年人当然意识不到,很正常。”
“这又是为什么?”
“嘛,多半是从未踏入过社会的缘故吧,我们一直生活在毫无风险的保护下啊。”
正好,这家伙似乎挺感兴趣的样子,于是我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聊开了。好像我在贵公子的眼里是个大人,不知为何被他认为成是这样,我一点也不觉得我像,不能自己养家的人算什么大人。我和贵公子的价值观起了冲突,我希望能从他的猜测中,了解到一些他对大人的想法。
“大人们的优点……莫非是比较成熟吗?”
“嘛,从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这么说……”
“如此一来的话我们不也一样吗?”
“笑话,年轻人唯一一个可以被定义为是成熟的特点就是他们学会了如何自蔚。”
“我说哥哥!请适可而止一点吧。”
只是由于性格太过于死板,像这种伪荤段子的奥义他理解不了。我偶尔一次的毒舌没能提高他的兴致,反倒招来了不小的反感。贵公子的纯洁程度甚至可以与小修女相提并论,就算那小妮子最近看完了一整套《挪威的森林》,但关于村上那大胆的肉体描写却是一字未读,直接跳过翻了过去。
这个家族的性格果然是遗传的,我估计贵公子和他哥在那方面的特性也一样。
“跟你开玩笑可真没趣。”
我咂了咂嘴,俯下身开始收蟹笼;海水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同样是灰暗的,只能区分出黑与白两种颜色;没有波澜的水是灰色,泛起波动的水是白色,蟹笼拉起时荡开一圈波澜,颤动着灰黑中的白点如星星般若隐若现,像是八十年代黑白老照片中的景象,黑白交映,萦绕着单调的氛围,却充满着一种别致的美感。
“你想知道大人们的优点,你哥哥就知道了。”
“我哥哥他?”
贵公子站在我身后,看起来没有想要回收蟹笼的意思,后背靠着踏板的栏杆摆出满脸的颓唐,都有几只鸽子满不在乎的落在了他的蓓蕾帽上,他却一点没意识到。我刚才的话令贵公子恢复了一点精神,头动了一下,鸽子们顿时腾空飞起,翅膀扇起的气流吹掉了他的帽子,随之竖起了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
“你知道吗,大人们最瞩目的优点,那就是无论当天有多么愤世嫉俗的抱怨自己的生活、控诉这个社会,亦或是整个世界,到头来翌日也一定会重新回到那里去继续自己的摸爬滚打,并一直拼搏到希望来临的那一天……”
所谓大人们就是这种生物,满腔怨气的埋怨和谩骂,无休无止的狂欢和娱乐,实际上都是他们用来排解压力的方法,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的一部分。尽管大人们的确如某类人所言,他们缺少走出自己所痛恨的这个世界的志气,是因为他们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牵扯到身边钟爱的人,之所以大部分改变了世界的伟人,从始至终一直孑然一身,无妻无子孤身一人,没有羁绊让他们无所畏惧,不必害怕会失去什么。然而,别忘了那些身边人的存在,令大人们从绝望的死灰中燃起了希望,羁绊使人充满力量,从而有了在这个灰暗的世界里走下去的勇气。
不过作为代价,他们相应的需要摒弃自私的本性,在做出一些重要的决策之前,必须要先考虑身边人的风险;这从某种程度上限制了很多值得一试的机会,因为一旦走错了路导致失败,那么不但是他们,甚至连家人都会一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真正会牺牲自己的只有大人,在他们眼里,确保身边人的温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对他们发脾气的时候请静下心来想一想,他们凭什么要拼死拼活除去打拼赚钱来养活一个整天吃白饭的你?其实无须解释,因为是家人,就这么简单。
“这就是……大人们的优……”
“试着去理解他吧,你哥哥为了你可付出了不少呢。”
“如果他做的是一份正经工作的话,当然……”
“打~住,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个了,工作不分贵贱,更何况还是国家法律准许的,而且他又不算是一个标准的性工作者,只是陪酒、陪聊而已,三陪之中只占了两陪;照我看来你这种反应才叫做奇怪呢。”
我伸出右手手指捅了下贵公子的额头,让这家伙彻底开窍还真是件无比困难的事。说着我转身不去管他,用力将提起沉在水里的大型蟹笼,一股颇为沉重的力道从手上传来,却分不清到底是水压的重量还是螃蟹的重量。灰色海水之下的一切充满了神秘的谜团,未知的、不确定的因素同时融合着成功和失败,而我正在从那里缓缓提出来我的最终成果;钓螃蟹就是这样,不到最后永远见不到结果。
“哥哥!你快看那边!”
绳子提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贵公子大叫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只见他惊喜到极点的表情、拍着我肩膀的左手,和指向海岸那边的天空的右手;我刚想问他发生了什么,却感觉到脸上发热,数股温暖的光芒从高空照耀了下来,透过云层之间的缝隙,分散着斜射在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
无尽的彩色入侵了只有黑白双色的世界,太阳的恩赐冲破了雨云的阻碍,并且还在进一步融化厚实的云层,陆续又出现了不少的阳光。四周的光照程度俨然提高了好几个档次,被日光扫过的海水,立刻褪去灰色的外皮,回复了本来的蔚蓝色;有一股则降临在浮排上,从西北方而来,被两根水位柱分割,成为了三道光束,其中一道正好照在我的脸上,带来能使寒意退却的温度。
“晴、晴天了?……”
似乎正是为了回应我们的猜测一样,远天最大的一块云团瞬间被强烈的光辉击破,日炎的精灵穿透巨大云层的中央,进而瓦解周围的党羽,为盟军铺平通往尘世间的康庄大道,金色的光雨铺天盖地般席卷下凡。
“真的天晴了!……这么一来的话。”
我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使劲一把拉起了沉重无比的蟹笼。一同破水而出,不光只有构成蟹笼的金属架,还有满满一整筐的黄全蟹。大大小小的蟹壳,扭动不停的肢体和螯钳,将蟹笼塞得满满当当;它们真实的重量,直到我完全将蟹笼拉出水面后才切身的体会到,少了浮力的支撑,那沉甸甸的感觉带给我心里无限的满足感。
大获丰收,果然贯彻希望永远是正确的选择。这一整筐螃蟹,光是目测就有四只以上合乎标准的尺寸,可想而知今晚必定是场螃蟹盛宴。
“哥哥你竟然钓了这么多!?那、那就是说我也……”
贵公子最终的收成和他想象的一样。爬满两只可抛式蟹笼的螃蟹,被提上岸后生龙活虎的挥舞着两对螯钳,尝试着直立身体,嚣张的向我们示威,结果马上就有两只超过标准尺寸的霸道家伙被贵公子熟练地抓在了手里,一手一个,装进了浴桶里,剩下来的两个大的也逃脱不了,不久便也双双落网。
“钓到了!今天总算是钓到了!”
这位因心想事成情绪处于极端的亢奋状态,喜悦的心情突破扑克脸控制的极限,完全表现在了表情上;他高兴的上蹿下跳,如同中了福利彩票,连踩到了自己的帽子都不知道,叫人根本打扰不了。
都说你是小孩子还不信。话虽如此我同样也是克制不住的开心,一边眺望向远边的天空,一边在心底感谢上帝的大发慈悲;如果我和社长的文学事业,也能像这样迎接明朗的未来就好了。满筐的螃蟹先放在一边不去处理,观光的游客已经下来开始拍照。我把目光投放到陆地的一面,与此同时内心做出了一个小小的决定。
钓螃蟹就到此为止了;那么接下来,就去做和平示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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