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楼也许已经暴露了。」瑾元神情冷峻,「这次这件事大有玄机,我到现在还想不出那幕后主使人,到底想在楼子里找什么?」
「不是说他可能在找传说中的遗诏吗?」瑾荣笑道。
他蹙着眉,「如果那个人是老二派来的,那……就不是。但老二会这么故弄玄虚吗?」
「二哥做事不是向来古怪,又不按牌理出牌,上次他突然跑到江雁融的家里去,不就是一个例子?」
瑾元瞟他一眼,「那是你大嫂,不要叫得没大没小。」
瑾荣古怪地看着他,笑了,「你倒是挺护着她的,是不是已经圆了房了?」
瑾元淡淡道:「她是我妻子,做这种事还要提前和你报备吗?」
「当然不用。只是我的这位大嫂应该是个聪明人吧?你做的事情都要瞒着她吗?若她是二哥派来的……」
「她……应该不是。」瑾元迟疑了一下,「陛下把她指婚给我的目的我虽然还不知道,但是,真正的目的也许并非我之前所设想的那样。」
瑾荣啧啧赞道:「这才几天啊,你怎么对她的态度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女人真的很有手腕,能把我心思像野马一样的大哥握在手中。」
瑾元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老三,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说她的坏话。」
「大哥心疼了?」
「若你心中有我这个大哥,记得,也要尊重她这位大嫂。」
瑾元的郑重其事让一直歪坐着身子的瑾荣不禁地坐直了身体,尴尬地咳了一声,问道:「那,我这位值得尊重的大嫂,一天到晚都只是关在家中,相夫教子?」
瑾元倏然起身,丢下一句,「你若是闲到开始关心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不如我向陛下请命,调你去戍守边关。」
瑾元已经很久没有冲瑾荣发过火了,上一次他们兄弟之间起争执,是在父皇刚刚去世、瑾阳被宣布为皇位继承人的时候。
瑾荣当时满面震惊地冲到王府来,大叫着,「凭什么是他聂瑾阳当皇帝?怎么算也是大哥你来坐这个位置啊!我不服!大哥,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带人勤王护驾!」
瑾元当时就翻脸,甩了他一记耳光,「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在我的王府里说出来,是想陷害我不忠不孝吗?既然父皇选了他,那就是他坐这个位置了,我都没有抱怨一句,你是来替我发什么威、出什么头?,」
瑾荣当时捂着有点红肿的脸,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大怒之下拂袖而去。
后来,是借着瑾荣过寿的机会,瑾元给他送了一匹宝马,才终于把这份兄弟之情重新连上。这一次,是为了雁融。如果说上次皇位之事是为了顾全大局,那么这次为了她,则是为了什么?私情吗?
瑾元每天从外面回到家时,总是看到雁融很认真地和那些钱庄、田庄的老板、佃户们谈事情。
她似乎真的对打理这些事很有兴趣,天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而对于他的事,她从不过问,好像他的一切与她并无太大的关系似的。
这让他有点……失落。
妻子,难道不该是以丈夫为天,对他唯命是从,费尽心思地讨好他吗?
这一天,他很晚才回到王府,本以为她已经睡下了,但是路过她的小院时,看到她窗上还有灯光透出,便忍不住走过去,敲了敲房门。
「进来吧。」她清幽的声音很是悦耳,从一开始,他就很喜欢她的嗓音,徐徐如风一般。
他面带微笑地推门进去,和蔼又可亲地问:「还没睡下吗?」
她没想到来的人是他,愣了一下才又笑道:「我以为是荷香。王爷进来还要敲门吗?」
「我不是个不懂规矩的人,尤其娶了妳这样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之后,做事就更要客气一些了,不是吗?」
他走到她身边,「今天没有练字?在做什么?绣花?」
她正在一袭宽大的黑色衣袍上绣着一朵银灰色的花,见他问起,就将那衣袍展开给他看,「我看天气越来越冷了,你进进出出的连件披风都很少穿,所以叫人给你订作了一件。只是这披风又黑得太过素净,我就再绣一朵花上去装饰一下。」
瑾元诧异地接过这件黑色的披风,只见上面那朵花很是陌生,不是一般的梅兰菊,枝干修长,看上去挺拔有力。
「这是什么花?」他好奇地问。
「这叫『剑兰』,我只在海外传来的画上见过,本国是没有的。」
他看着那花,又看了看雁融,「为什么绣它?」
「不知道,只是想起来,顺手就绣上了。也许,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和它有点像。」
「我给妳的感觉和它相像?」他哑然失笑,「哪里像?总不是因为身材像吧?」
她柔柔一笑,「不,是你们给我的感觉,都……带着一股戾气,或者说是锐利。」
他瞇起眼,默默地注视她好一阵,然后展颜一笑,将披风披在身上,还有些顽皮似的转个圈子给她看,问道:「怎样?」
她失神地看着他的笑脸,又低头去拿旁边桌上的针线,「好像应该在领口再绣一朵。」
他倏然张开双臂,用披风将两人裹在一起,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柔声问道:「这些日子[福-哇 小 说 站會 員轉 載 w w w . F v a L . c n ]以来很辛苦吧?要当好王府的当家可不容易。」
「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再做了?」雁融眨动着睫毛,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在他的怀抱中找到最合适的位置倚靠。
「当然不是,我既然说了让妳去做,就不会反悔,我只是心疼妳嘛。」他的话因为带着笑意,所以总让她觉得半真半假,不敢全信。但即使如此,他的话却对她越来越有杀伤力,他每多说一次这样的甜言蜜语,就会多瓦解一层她心房的戒备之墙,困惑之帐。
她,该相信他吗?
这天晚上,瑾元留在她的房里。
当激|情慢慢融化成春潮一般的温柔谴卷时,她蜷缩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瑾元的一只手悄悄玩弄着她黑色的秀发,然后毫无预兆地笑出了声。
她讶异地抬起头,捕捉到他唇角的笑容,不解地看着他,「王爷,笑什么?」
「笑妳啊。靠在我怀里的感觉就像只温柔的小兔子,但是在人前,妳却是那样有威严的王妃。」
「你是王爷,我做事必须先考虑到你的面子。」她吶吶解释。
他笑问道:「当初突然听到陛下把妳许婚给我的时候,很吃惊吧?」
「嗯。」
「没有问陛下『为什么』吗?」
她静默了半晌,「没有。」
的确很惊讶,但是她没有问陛下任何问题。也许在她心中,像她这样的女孩儿婚姻本就不能自主,不是父母包办,就是皇帝指定,所以嫁给谁都无置喙余地。
「如果陛下把妳许给一个糟老头子,妳可以做到这样淡定?」他好奇地抚摸着她的脸颊,那温热的触感让他想起之前曾经在她眼角看到的闪亮水光。
这样淡定从容的女人却曾偷偷地哭过,那一夜,她是为他而哭吗?
「嫁的人并不重要,只要……过得顺心就好。」
「那妳现在顺心吗?」
他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让她有点疲于应付,叹息道:「还好。」
「『还好』这两个字说出来很简单,但似乎意味无穷。我对妳说不上很好,所以妳也不能说觉得很好,是吧?」他顿了顿,「不过,倘若一切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也许,我们可以再好一点。」
雁融略带困惑地在他怀中抬起头,望着他闪烁不定的眸子,「王爷指的是什么?」
「指……」他总是勾着唇角微笑,好像笑容里隐藏了什么可以让他高兴的秘密,「我希望有一天,妳的心中装满的都是我。」
她一震,还没看清他眼中浓浓的颜色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被他翻身覆住,吻乱了心绪……
雁融出神地看着窗外,好长一段时候心头都是空的。
或者,也不该称之为空,空,是最乱的极端。
而让她的心空乱到这种地步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的丈夫。
最近几日来,他天天腻着自己,像是对她十分钟情的样子,但是她总觉得,在他用那样温柔缠绵的眼神望着自己时,在他的眼睛背后,还藏着另一双眼睛在偷偷地分析她。他对她还是不够放心、不够坦诚相对。也许,所有温柔的表象背后,其实是一种冷漠。冷漠……是最让人心寒的东西,以前她以为孤独地被丢在一边,没人理睬,就是最大的冷漠,现在她模模糊糊地悟到,其实温柔地对待,却不交付真心,才是最残酷的冷漠。
「夫人,我们到了。」荷香看着车外,小声提醒。
她这才回神过来,在荷香的后面下了车。
空荡荡的一座三层阁楼,非常气派,因为大门挂着「东主有事,吉屋出售」的牌子而无人光顾。
她来到一楼的大堂中,就有个掌柜模样的人笑着跑出来,问道:「这位夫人有事吗?」
「听说东家要转卖这楝楼,所以过来看看。」她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多少银子东主肯割爱?」
听她说话甚是客气,掌柜的伸出三根手指,「家乡老母病重,我要回去照顾。这店原来是本地最好的饭庄,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到外面打听一下……」
「我信。」她微笑道,「广德楼的金字招牌不是还挂着吗?冲着这个招牌,店家的开价也不算贵。好吧,三千两我要了。如果地契房契都在,我们今日就可以银货两讫。」
掌柜见她连价都不还,一口应承下来,出手阔绰而气度娴雅尊贵,惊喜不已,不禁问道:「请问夫人是何身份来历?在下若是有说话唐突冒犯的地方,还请夫人见谅。」
雁融也只是笑着响应,「这些你就不必在乎了。若是返乡见到老母亲,请代我致以问候。店家仁孝,伯母高寿,您能和母亲合家团圆,真是让人羡慕的一件事。」
买了楼,走出来的时候,荷香不解地问:「王妃,为什么要买下这里?难道王爷的店铺还不够多吗?」
雁融没有回答,却小声问道:「荷香,能不能替我保守今日的秘密?我还不想让王爷知道。」
荷香愣住,「可是,王爷每个月会例行查帐……」
「买这栋楼没有动用王府的钱。」她淡淡地说,「这点私房钱我还有的。」
荷香更是大惑不解。三千两的私房钱?有哪家的名媛闺秀可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轻易拿出来?由此她想到王妃刚进府时打赏自己,一出手就是一百两,的确阔绰。
「可是夫人,这条街也不算多好,附近有不少的青楼,乱烘烘的……」
荷香的担心让雁融又笑了。「妳是想和我说,隔条街就是清音楼,是吧?」
荷香吶吶地,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不怕这个,就算王爷知道了,也没什么。我这样多少也是为王府增添进项,只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外面开店做生意,所以请妳代为隐瞒。」
两人走回车上,荷香问:「夫人,我们现在回府吗?」
「先去宫里。」
「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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