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清明节,两人一猫吃过早饭后,就来到了墓园。
今天一年一度的特殊日子,十一点不到墓园门口就停满了车,园里都是前来扫墓祭祀的市民,提着祭品香火,大多都是以家族为单位,一边聊天一边走上公墓间逼仄的石阶。
空气中弥漫着纸钱燃烧的气味,如同一股淡淡的轻烟般萦绕在整片墓园间,墓地的广播响着悠远的钟声,其中夹杂着佛教诵经的音乐,让每个走进来的人都不由地放慢了步伐,好像稍有点急躁都是对这里的亵渎。
慕芸的墓在坡头,要走很长一段台阶,然后是在一排墓地的最尽头。
她们这种小老百姓,能在这主城区的墓园里买一块墓已经是倾尽所能了,自然不能和侯彦霖他们家族的墓地比,专人管理负责,修得各种气派,墓志铭洋洋洒洒,记录着墓主不凡的一生。
慕芸的碑很简朴,就是用黑色大理石砌的碑身和碑台,上面贴着慕芸二十岁出头时的一张照片,虽然是黑白的,但并不影响她的美貌,一双丹凤眼黑白分明,眼角上挑,配上那对柳叶似的眉,透着股冷傲,也许是出于拍照时摄影师的要求,她微微勾起了唇角,淡漠多过笑意,但这一点弧度多少让她的神情看起来柔和了些许。
烫金色的碑文与隔壁的墓碑相比要简洁太多,无兄弟姊妹,无爱人伴侣,只生有一女,立碑的落款也是慕锦歌的名字。
真是短暂又冷清的一生。
慕锦歌停下脚步,目光下移,眉头皱了起来——
只见墓前不知何时放了一束洁白的栀子,用着点满白星的透明包装纸包着,静静地靠在石碑前,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四月天里尚且春意料峭,再热一点才是栀子花盛开的最好时节,所以这一束栀子开的并不算好,只有两三朵彻底展开了,瓣尖还染着点点青色,革质的绿叶间是覆着青黄的花苞,鼓囊囊的,酝酿着未来盛开时才会展露的惊艳。
有人来看过慕芸,不仅送了花,还把墓碑和墓台擦过了。
侯彦霖把手中提着的祭品和纸钱放下,蹲下来看了看那束花,观察道:“这花应该是在这儿放了一夜吧,花瓣都有点焉了,而且今天凌晨不是下了阵雨吗?这包装纸里还是湿的。”
慕锦歌弯腰将手中抱着的白菊放在墓碑另一侧,拿出带来的废报纸垫在膝下,跪着把塑料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一边寻思道:“不知道是谁。”
印象里,慕芸是喜欢栀子的。
五六月的时候N市街头会有些小贩出来摆小摊,挑着两个扁担,箩筐里放着新鲜的栀子花、白玉兰和茉莉花,盖俩笸箩,上面放着用线串的胸针或手环,卖得很便宜,每次看到后慕芸都要买两对栀子花胸针,把线一圈圈缠在自己和女儿衣服的扣子上,好看又好闻。
侯彦霖看了她一眼,试探性地问道:“会是你家其他人吗?”
“我妈没有兄弟姐妹,远房亲戚都没感情。”慕锦歌将橘子放在盘中,然后又给杯子满上了白酒,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外公去的早,我外婆改嫁后有了新的家庭,去了外地,那时候我妈已经能够自己养活自己,就也跟我外婆断了联系,没一起走,而是一个人来了N市用我外公留给她的遗产开了私房菜馆。”
能听她这样谈及家事,实在很是难得,侯彦霖珍惜着这次机会,又问道:“那你外婆来看过你妈妈吗?”
“没有,我没通知她,她大概还不知道有我的存在。”慕锦歌淡淡道,“我妈以前跟我说过,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这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外婆虽是改嫁,但心里还是会记挂着她的,这样就足够了。外婆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既然我妈当时已成年,就不想做那个累赘,不联系也是希望外婆在新家庭里的处境不会变得尴尬,而且这样的话外婆也不会知道她的磕磕绊绊,为她难过担心。”
听了这番话,侯彦霖只觉得这样的想法看似温柔,实际上非常残忍。
不难想象当初慕芸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身患绝症时也没告知远在B市学艺的女儿,然后孤独地在医院死去,所有的消息都是在她死后由医护人员告知慕锦歌的,突如其来,晴空霹雳。
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逝者已逝,不加妄议。
侯彦霖帮着把东西摆好,然后跪在报纸上,倾身鞠了一躬,郑重其事地说道:“阿姨,初次见面,我是侯彦霖,以后我会好好照顾锦歌的,您就放心地把女儿交给我吧。”
慕锦歌愣了下,脸上有些烧,不自在地别过头不看他:“你说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妈耳朵又不背。”
侯彦霖笑眯眯道:“这里那么吵,阿姨之前又没见过我,万一以为是隔壁墓地传来的说话声那不就惨了,说不定晚上还会给你托梦,说你瞧瞧住她隔壁的那谁谁谁的女儿都领男朋友过来了,岂不是很尴尬?”
慕锦歌:“……”尽是些歪理。
两人分别上完香跪拜完后,就找了个墓园免费提供的火盆,开始烧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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