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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文老师是全国优秀教师,省委人大代表,也我们学校的化学教研组组长,从现在开始将由她来担任咱班的化学老师,同学们,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文老师!”

新学期开始,年轻的班主任一脸兴奋地站在讲台前,向大家介绍新化学老师。原来的化学老师休了产假,大家,包括班主任在内都没想到继任者会是这么一个学校的“大腕”级别人物,颇有些喜出望外。

“大家都知道,文老师很忙,向来只带毕业班的,现在能来我们高一(四)班任课,咱们班同学多么幸运呀,大家一定要更加努力学习,好好把握机会,不辜负学校和老师对你们的希望!”

雷鸣般的掌声下,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打扮得体,香风袭人,优雅地向大家点头致谢,同学们有的欢欣鼓舞,有的跃跃欲试,还有的冷眼旁观,只有丁逸目瞪口呆,怀疑自己见了鬼。

若不是见了鬼,世上哪会有她这么背的人,那文静文老师不是别人,正是火车上指责她的女老师,因为特别,所以印象深刻,就不知对方会不会也对她同样印象深刻了。

接下来的日子,丁逸没有功夫考虑文老师是不是还记得她,至少化学课上是没有时间的。文静能成为名师,自有她的一套教学方法,她讲课节奏极快,如果课前不充分预习根本无法跟上她的思路,学校发的练习题只能当课前预习题来作,课后她另外发下大量习题、试卷给大家,要求下节课之前必须完成。

这分明是高三总复习才会采取的教学方法,他们这群高一的小毛头哪能适应,于是,要么几乎把所有的自习时间都用来写化学作业,要么就等着别人写完拿来抄,责任心强的已经开始熬夜到12点以后,提前进入高考备考状态。

丁逸不能熬夜,也不会去抄作业,可也不打算只学化学这一门课,于是作业常常无法完成。文静不仅是名师,还是严师,无法按时完成作业的统统要在教室后墙站着听课。

于是化学课上,大家渐渐习惯了身为团支书的丁逸晃着高瘦的身影,跟班里最贪玩的几个男生一起背靠着后墙听课,偶尔还能在他们被提问时偷偷指点一二。

有一次,站在后面听课的丁逸感到有人捅她,按着那个男生的示意,发现是班主任在半开的后门外指手划脚,比划了半天外加对口形丁逸才明白他是问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为什么,这不很明显吗?罚站呢!欺负班主任年轻脾气好,丁逸没好气的用口型告诉他,谁规定班­干­部不能被罚站了?

班主任张大嘴吃惊的样子真的很好玩,后面站着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发笑,只是这小小的­骚­动很快引起了文老师的注意。

“张老师,怎么您有事情?”

班主任张乐天没想到会被抓住,嘿嘿笑道:“没有没有,就是顺道查看一下课堂纪律,刚发现是您的课,打扰了,您的课肯定不会有人捣乱,我们四班纪律一向不错,呵呵。”

张乐天灰溜溜逃窜,丁逸等人继续罚站。

高一的走读生是全校最幸福的学生,八点就能回家,还有一天周末能休息,住校生要自习到十点。高三的学生都要到十一点才能离开教室,两周才能休息一天。

班上的女生大部分都选择住校,走读生很少,和丁逸同一方向的就只有阮翠,阮翠长相甜美柔弱,丁逸义不容辞的承担了护送她一起回家的任务。

和阮翠一起说说笑笑出了学校,刚拐过弯去,就听到有人喊:“丁逸。”

丁逸心率加快,不用回头,她也能准确辨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停下脚步,后面的人绕过来,果然,除了周文彬,还有谁能让她在瞬间心跳加速一倍?

“对不起,阮翠,我想和丁逸单独说些事情。”周文彬含着笑礼貌说道,任谁也无法拒绝这样的一张笑脸吧,阮翠先是一愣,看到丁逸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冲她扮个鬼脸先跑掉了。

丁逸脸颊泛红,心里像揣个小兔子,已经顾不得阮翠的反应了,她只担心路灯太明亮,故而低下头以免对方发现她的异常,之后尽量稳定声音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聊聊。”

聊聊,什么意思?他下晚自习后追上来就只为跟她聊聊,天呐!她的剑呢?慧剑哪里去了?丁逸手足无措,连脚尖都开始发麻。

“一入学,我就听说今年全市第一名跟我同班,丁逸,很好听的名字,不过我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漂亮又有灵气的女孩子。”

第一名,那是历史了,今天丁逸再一次后悔上学期没好好学习,不过他夸她漂亮,夸她有灵气呢,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有什么能比听到心仪男生的夸奖更值得高兴的呢。

“我觉得你这么聪明的女生,化学那点作业不会构成问题,为什么宁愿罚站也不写完呢?”

丁逸脸更红了,她潜意识里可能还是在和曾经骂过她的女老师作对吧,她是好学生,是团支书,可就是不喜欢写她的作业,不写作业也不会影响成绩,两次化学测验她都是第一名,文老师面子上想必也不会太好看,不过这些她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包括她自己。

可他为什么对自己讲这些呢,尽管他是学习委员,可也不会对每个同学的学习状态都关心吧,在这竞争激烈的重点中学,所有的班­干­部其实都是摆设,学习好才是王道,高考分数才是决定每个人命运的东西。

原来,他对自己是特别的。

回家的路是那么长,长的让丁逸觉得再走下去,她将要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流露心事,回家的路又是那么短,短到她想让这令她如沐春风的人再多陪她一刻都不行。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的,至少她了解到周文彬的家跟她同一个方向,就在不远处的一中家属院,看来他可能是一中教职工子弟,可为什么要来一高上学呢,奇怪。

更奇怪的是少女的心思,起先不觉得怎么样,自那晚一起走过以后,丁逸再看周文彬的一切都与原来不同。他的笑容对别人是客气有礼,对她就真挚许多,连带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都含情脉脉。阮翠­性­格文静内向,第二天见到丁逸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含义莫明的冲她乐,丁逸虽然害羞,却一脸坦然,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那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基本上丁逸的脾气是属驴子的,越是强迫她做什么,她就偏要往相反的方向努力,可这次,丁逸主动在内心检讨了自己的幼稚行为,每天多花了些时间写化学作业,作业虽多,却还没有多到让她也无法招架的地步。

春暖花开,有同学嚷嚷出去春游,可学校怕担风险,只答应组织去河滨植物园玩,来自市区的学生几乎都去过,自然觉得没意思。丁逸见状,和班长商量后振臂一呼,提议大家另外抽出时间爬郊县的石龙山,石龙山是国家二级自然保护区,风景秀丽,山上还有大面积的原始森林,终年云雾缭绕,有如人间仙境。

不过这个活动要自己花钱,并且需要一整天的休息时间,丁逸表示不勉强,完全凭自愿报名。没想到凭着一起罚站多日的阶级友情,班里最调皮的几个男生都很给面子地积极相应,周文彬在丁逸的注视下也微笑着点头,他一点头,本来还在观望的很多女生也陆续报了名。

如此以来,报名人数达到了二十多个,占了班级人数的一小半。人数多证明活动受欢迎,可如何在没有老师带领的情况下维持活动秩序,保证活动安全,形成了一个重担压在团支书丁逸和班长吴谦身上。吴谦是个学习认真的乖乖好学生,平时能严格地贯彻班主任的政策方针,组织活动方面却并不是很擅长,作为发起者的丁逸就只能揽责任上身了。

两人事先做好了预算,按照预算凑份子收钱,幸好班里有同学家长是开客运公司的,答应免费出借一辆客车给他们,省了不小的一笔开销。在出发之前,丁逸将报名的二十四名同学分成六组,每组至少保证有两名男生,并选定组长作为责任人。分组时,女生或明或暗地往周文彬旁边凑,丁逸斩钉截铁:“不行,周文彬文质彬彬的,恐怕不能承担保护各位美女的任务,还是跟着我吧,我保证把他安全带回。”开玩笑,她辛辛苦苦组织活动,可不是给她们制造机会的。

话一出口,不少男生哈哈大笑,班里不少同学对丁逸曾经的威名都略有耳闻,周文彬俊脸微红,却也没有出言反驳。很多女生自然心有不甘,可是也想不出更合适的理由,何况她们自己也没有协商好到底由哪两个女生和周文彬分一组,丁逸堂而皇之的宣布让大家措手不及。

石龙山距离市区有一百多公里,在大部分地区都是平原的本省,显得尤其巍峨高耸。山路蜿蜒崎岖,进了山门不久,客车就没办法再往上开,停在山下的车场,大家只好下车徒步行走。十几岁的少男少女,结伴说说笑笑爬山,倒也不觉得特别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索道底端。索道尽头距离山顶还要爬上一个多小时,为了都能登上山顶看险奇峻秀的主峰“青龙背”全貌,大家决定先乘坐缆车节省时间。

缆车的每一个小车厢限乘三人,两人也可以,丁逸在周文彬跳上车之后,一双丹凤美目瞪着欲跟着他上来的一个男生,那男生似乎无法忍受她凌厉的眼光,缩着脖子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丁逸得意洋洋,随着缆车的移动,只觉沿途风光无限美好。山上峰奇石怪,林木郁郁森森,金­色­的朝阳穿过山峰和云雾,零零碎碎撒在路上,瑰丽无匹,间或还有松鼠、猿猴等野生动物出没于林间,一派人与自然的和谐气象。

周文彬显然也沉浸在这美好的景­色­中,一边欣赏,一边听丁逸絮絮叨叨介绍她道听途说来传闻逸事。传说此山有龙脉,某位曾经担任本省书记的中央首长,不远万里把祖父母的坟地迁移至此,后来果然官运亨通,目前已是几人之下,万人之上。

“多可笑呀,身为共产党的高级­干­部,竟然相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丁逸在最后发表评论。

“其实很多人,包括众所周知的大名人,都有迷信的时候,就像……”

呵呵,原来周文彬也会八卦呢,丁逸对自己有新发现很满足。

何必太多情

作者:菊子

十一章

十一章

活动基本上是成功的,至少二十四个人平安归来。可回来后不知是谁将此事告诉了班主任张老师,丁逸和吴谦被叫到办公室大骂一顿。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石龙山有野狼出没你们知道吗?还自己找车,二十多个人,万一出点事谁担着?!”

丁逸不服:“都已经是开发了的风景区了,周末人那么多,哪里会真有野狼出现,再说不是没出什么事吗?大家学习那么辛苦,偶尔去散散心,回来才能以更充沛的­精­力投入学习呀!”

“侥幸心理,你这纯粹是侥幸心理!下次不许再私自组织去远地方郊游,知道了吗?”

看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因为他们而变得婆婆妈妈,丁逸心中不忍,只得答应。吴谦更是点头如捣蒜,深深后悔自己立场不坚定,被丁逸忽悠了。

回来后,丁逸自认为和周文彬已经算是熟落,邀请他加入她和阮翠一起放学回家,反正大家都在同一个方向上,周文彬笑笑:“你们先走吧,我一般九点钟才回家。”丁逸回头看阮翠,阮翠忙道:“我要是回家晚的话,爸妈会担心的。”丁逸只好陪她先走。

出了校门,阮翠打断丁逸的说笑:“你不会怪我吧,有一件事,我本来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现在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丁逸好奇:“什么事?是关于我吗?”

阮翠咬着嘴­唇­,半天才开口:“你听了别发火,我也只是听她们传言,现在班里很多人在传你倒追周文彬的事情,说你假公济私,组织活动其实是为了接近他,有些话很难听,我就不说了,不过我担心再这么下去会被老师知道,那样就不太好了。”

好个贴心的可人儿,怪不得刚才阻止她等人。丁逸心中感动,她何等幸运,原来有罗萍,现在有阮翠,都是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又一心向着她。

丁逸不想为难阮翠说出是谁在传闲话,是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竟忘了人言可畏,她现在只想知道周文彬是何反应,既然传开了,他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送阮翠回家后,丁逸晃到周文彬家所在的小区门口守株待兔,还有什么时候比等他下自习后更合适谈话呢。

果不其然,九点过了没多久,就看到周文彬骑着自行车向这边过来,丁逸到跟前才发现不对,好像后座上还有人。

此时周文彬也看到了她,扭头说了一句话,后座的人便跳下车来,只把丁逸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两魂六魄,那竟然是文静,他们的化学女老师。

还没想好怎么对老师解释自己大晚上在这儿晃悠,周文彬轻轻的一声“妈”把她仅有的一魂一魄也轰飞了。

事情已经不能再糟糕了,丁逸反而冷静下来,她礼貌向文静老师问好,之后说道:“有道化学题我不知道做的对不对,如果不解决,我今天一个晚上都睡不好,刚刚向别的同学打听,才知道文老师您住这里,又想到您很忙,肯定不会那么早回家,只好在这里等着,没想到还真等到了,呵呵。”魂魄都丢了,说话自然不用再考虑逻辑,丁逸信口瞎掰。

文静显然对见到丁逸也很意外,此刻听了她的说辞更觉奇怪,也难怪文静吃惊,丁逸开学至今,一道问题也不曾向她请教过。

夸奖她学习认真,文静请她进家细说,丁逸也不推辞,直接跟她们呣子进家。

周文彬的爸爸,也就是那次火车上见到的男老师,也在家里,他似乎还对丁逸有印象,见到她后奇道:“你不是那个……”

“老周,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丁逸,我们班的学生,和文彬同班。”文静抢在丈夫之前介绍,“丁逸,这是我爱人周正舒,你就叫周老师吧。”

丁逸甜甜一笑,向他鞠躬问好。原来如此,周正舒是一中的副校长,怪不得他们住在一中的家属院。

早就听罗萍说她们周副校长是有名的才子,相貌英俊,风度翩翩,迷倒老少女­性­无数,也难怪文老师会那么紧张自己的丈夫。周文彬的外表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是连自己也迷倒了吗,丁逸在心中自嘲。

可没想到周正舒还真听说过她:“丁逸,你就是丁逸?去年中考全市第一名?呵呵,不错不错。”

又是那个该死的第一,丁逸心想如果下学期成绩还上不去她­干­脆改名字算了,免得丢人现眼。

随着文静来到书房,丁逸才忽然想到今天她们班没有化学课,她并没有将习题放在书包里。好在她向来以记忆力超群自负,三下两下便将全题写在纸上,复杂的分子结构也画的一丝不差。

丁逸先讲述了自己的解体思路,文静听后修正了一些内容,并夸奖她:“不错,这是竞赛题型,超出大纲范围了,还包含有机化学的内容,你们还没有学到,你能想到这里已经很不错,继续努力。”

问问题本为了临时解困,此刻竟然受到表扬,实属喜出望外,见文静书桌上就有习题册子,争得同意后取来又问了她几个问题才算作罢。

问题全部解答完已经将近十点,丁逸起身告辞,周正舒提议让周文彬送她,丁逸看到他已经洗完澡换上家居服,推辞说不用了。见儿子没什么反应,周正舒又提议自己送她,丁逸只得笑道:“周老师您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再说我家就在附近,很快就能到。”

周文彬接话:“是呀,爸爸您不知道吧,丁逸很厉害的,我们班男生都怕他。”见大家都坚持,周正舒才算作罢。

恍恍忽忽出了门,丁逸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周文彬那句“丁逸很厉害的”让她悲喜莫辨。对于他坚持要出来送她,她不是没有期待的,毕竟今天折腾这么多,也不过是想当面问他的态度。

出了大门,丁逸眼睛被街上的车灯一晃才回过神来,看到手里的习题集,糟糕!她竟然顺手把文老师的习题册子拿出来了,明天不知道她会不会有课,耽误人家上课可就不好了,于是连忙往回走。

刚刚走近周家门口,丁逸便听到有人提自己名字,可能他们刚才送她出来时只顺手关了雕花防盗铁门,里面的木门并没有关。

镂空的铁门并不隔音,里面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进丁逸耳朵里。

“你上次还指责人家,丁逸这小姑娘分明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嘛,可惜没来我们学校。”这是周正舒的声音。

“哼,没什么好可惜的,‘学’可能还不错,‘品’就未必了,锋芒毕露,有点小聪明就不知天高地厚。再说我看见那丫头的一双眼睛就闹心,眉梢眼角上挑,不是温和端庄的女孩子会有的长相。”丁逸起初听到他们讨论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本待走开,等明天到学校再还书,听到这里却不由怔住。

她无法相信这是刚才还在耐心给她讲题的文老师在说话,而她的长相竟然也能成为话题。爸爸说她长了相书里所说的“清秀眉,丹凤眼”,是天下最美丽的眉眼,说她光彩夺目不输明星,原来人和人的看法竟有这么大差距!她想继续听下去,于是静悄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你这是偏见,她是丁书记的女儿,纪大夫的外孙女,家教能差到哪里去?既聪明又有礼貌,我看这女孩子就不错。”

“哼哼,你倒是真有眼光呀,她有没有教养,问问你儿子就知道了!”

周正舒道:“关文彬什么事?”看看儿子面­色­发红,更觉奇怪。

文静见儿子沉默,继续说道:“虎父无犬子,你们父子俩都是魅力大的很呀,我主动申请担他们班的课,在旁边看着都看不住。一帮丫头唧唧喳喳,没事就围在他身边,别人都还罢了,普通女生的小把戏,只有那‘出身名门”的高材生可真是与众不同!”

周正舒听她夹七夹八,连自己都数落进去,本来不愿意听,可又实在好奇丁逸是如何与众不同,忍不住问道:“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先是纠集一帮男男女女一起跑到百公里外的石龙山去爬山,爬山也就罢了,分组时居然大庭广众的就抢着要和你儿子一组,全程缠着他不放,甩都甩不掉,跟个花痴有什么区别?据说这次活动都是她一个人搞起来的,目的就是你的宝贝儿子,这么小的丫头就这么有心计,还这么霸道,你说可怕不可怕!”

说了半天,却看周正舒听的津津有味,嘴里还念叨:“这姑娘果然有意思。”文静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再发飙:“她如果光是喜欢你儿子也就罢了,追着他跑的小姑娘,丁逸不是第一个,可据说她还打架,和一帮流氓孩子称兄道弟,简直一点教养都没有,如果不是知情,谁能说她像好人家里出来的孩子!”

周正舒听到这里忽然正­色­道:“文静,你就是这点不好,看什么事情都先入为主,容易被情绪左右,这些不是你自己看到的吧,又是你的哪个‘小眼线’告诉你的?我看这孩子眼神明亮坚定,举止有度,绝不是轻浮之人,你先不要妄下定论。”

文静被他一说,倒也不再反驳,又问到:“先不说她好不好,难道你支持文彬早恋?”

周文彬被这个词吓了一跳,连忙解释:“爸爸妈妈你们别误会,我没有早恋,丁逸在我眼里,跟别的女孩子没什么不同的,我不过是看她老跟妈妈作对不写作业,才主动和她说话,我没有喜欢她。”

丁逸感到由脚底开始往上直窜凉气,凉意先走向心脏,最后窜到脑子里,让她瞬间清醒。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丁逸在我眼里,跟别的女孩子没什么不同的”,原来在他眼里,她也不过是围着他转的女生之一,“我没有喜欢她”,今时今日,是他教会了自己“自作多情”该怎么写!

是她咎由自取,送上门来给人侮辱!“天,你若有灵就一下劈死我吧,免得我在这里丢人现眼,愧对列祖列宗!”

上天显然没有听到她的祷告,因为她还是好好的站在原地,周正舒的话仍然清晰的传进她耳朵里:“高中生恋爱当然并不值得提倡,再者那女孩子固然不错,和文彬却不见得合适,理由不是你所谓的不端庄。”这句话显然是对文静说的。

见大家都认真在听,周正舒顿了顿接着说道:“古人有云:‘娶­妇­当不如吾家,嫁女当胜过吾家’,才能家庭和睦,日子太平。这话不见得全对,却还有一定道理。丁凤岭这些年扶摇直上,北京那边还有人帮衬,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听你说那女孩似乎个­性­很强,文彬和她相比,略有些优柔寡断,这两个孩子实非良配呀。”

这么多话,丁逸只听进去了一句“实非良配”,之后便一脚高一脚低的走回家去。

十二章

十二章

一个晚上没办法安枕,第二天起来还是要再战江湖,这就是重点高中的生活,尽管丁逸是那么的不想在第二天面对周文彬呣子两个,可生活毕竟还是要继续。

当面把书还给文静,她还是那么优雅得体,笑容甚至有慈爱的样子,不是亲耳听见,丁逸绝对不会相信昨晚那让她辗转难眠的话是出自她口,原来这就是成年人,成年人做的事,会让她的判断力失灵。

周文彬依然是面如冠玉,目似寒星。翩翩的少年,一出现在门口就似乎聚集了所有的光线,让人忍不住把目光也集中在那里,看着他进门,绕过讲台,来到座位上,拉开椅子,坐下来。一样的动作,他做起来就是那么潇洒,那么好看,好看的让人伤心。

他的眼睛原来并不是含情脉脉,只是天生就多了份光彩,他的声音也并非只对她亲切,同他的同桌李靓讲题说笑时,语调是一样的低沉而温柔。

跟原来是一样的,物是,人也是,不一样的只有她而已。历史课上,丁逸不耐烦再听老师讲述革命的意义,翻出笔记本记下现在的心情,若­干­年后,这次革命或许也能分析出它的意义。

写完日记就不能再伤感了,今天是姥爷七十大寿,她早早的就向班主任请了晚自习的假,大家要齐聚一堂给姥爷祝寿。

妈妈下午就已经请假先赶回了娘家,丁逸放学后直接到公司大楼等爸爸下班,爸爸本来要去学校接她,让她先在学校自习,可今天她哪有心情自习,再者,她也不愿意跟着爸爸在学校里招摇过市。

丁凤岭手头还有些工作要处理,秘书小姐给她找来一堆杂志零食打发时间,丁逸懒洋洋提不起兴致,道谢后就捧本杂志对着窗台上的假山盆景发呆。假山做的真好,流水潺潺,青山郁郁,山路上的行人,垂钓的老者,甚至连飞禽走兽都栩栩如生的样子,山间峰回路转,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看久了直让人想沉浸其间做个隐士。设计者一定是个胸中有丘壑的人,丁逸想,这山竟然有点像石龙山呢。

突然被一阵轻笑惊醒,丁逸抬头一看,是秘书小姐和一个年轻女子在说话,那女子穿着白大褂,面孔姣美,身材窈窕,手里拿着个­精­致的包装盒。

“丁书记在里面还有些文件没有签阅完,咱们先在这里稍等一下吧,这是丁书记的女儿丁逸,小逸这是公司总医院的石曼君,也是你外公的学生呢。”

石曼君一怔,丁逸已经抢先打了招呼:“石姐姐好。”

石曼君羞涩一笑:“小逸你好,没想到丁书记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漂亮。”

“石姐姐也在等我爸爸吗?”

“是的,哦,其实也不是,今天纪老师过寿,我本来也想去祝寿,可听说他老人家只是在家里办场家宴,就想托丁书记带份礼物过去。”

“我替外公谢谢石姐姐,其实石姐姐不用麻烦,我外公过寿也是家里做晚辈的一点心意,他老人家最不愿意惊动他人了,尤其是家人以外的人。”丁逸从她手上接过礼物,两手空空的石曼君突然感到有些局促,对丁逸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告辞了,替我问候老师师母。”

“好的,石姐姐你慢走。”

刚送走石曼君,丁凤岭就推门出来,显见已经完工准备出发,他问秘书小王:“刚才有人找我?”

“是公司总医院的石曼君,托您带礼物给纪大夫,已经给小逸了。”

丁凤岭不再多问,带着丁逸就往电梯走,时间已经不早。

丁逸抱着礼品盒闷闷的跟在后面,丁凤岭很快就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上了车就问:“小逸你有心事?”

丁逸将头扭向窗外:“爸爸,如果你觉得一个人聪明又漂亮,你会不会不喜欢她?”

丁凤岭呵呵笑道:“谁?有多聪明多漂亮?要是像我的宝贝女儿这样我肯定喜欢。”看着丁逸仍然紧皱眉头,又问一句:“难道有人不喜欢我女儿?”

“何止是不喜欢,有人还很讨厌我。”文静对自己的评价,让丁逸觉得委屈极了,从来不曾听到有大人认真的骂过她,昨晚的话一遍遍在头脑里回放,挥之不去。

“谁?谁讨厌你了?”

“哎呀,您就别管是谁了,反正是有人讨厌我,非常讨厌。”丁逸冲爸爸嚷嚷,似乎嚷过以后情况就能得到好转了,昨晚的噩梦也能减轻,没说出来的是:还是我喜欢的人的妈妈,连带的,说不定他也因此讨厌我了,比不喜欢更严重,之前他明明说过自己漂亮又有灵气的。鼻头一酸,丁逸不可自抑的又有些伤心。

丁凤岭叹了口气,收回了原来的玩笑口吻,正­色­道:“小逸,你有没有听说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要太纠缠于个人的情绪。别人讨厌你,可能是你的错,也可能是他自己的原因,是你的错你就要好好检讨看自己有没有做过损害别人的事,如果没有,而那人对你的讨厌纯粹是他个人感情倾向,那就没有必要理会,人不能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再长大一些,你会更明白这个道理。”

丁逸似懂非懂,不在意,她也想不在意呀,可是做起来似乎没那么容易。

“再不然,退而求其次,你也应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情绪写在脸上被人一览无余,有时会给你带来被动,比如今天,你闷闷不乐的参加姥爷的寿延,会让大家怎么想?认为你不愿意为了他老人家耽误你学习?还是嫌弃你舅舅阿姨?”

丁逸本来在回味爸爸的话,听到这里马上高声反驳:“才不是呢,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姥爷他们怎么会这么想呢,他们不会的。”

丁凤岭笑开了:“姥爷他们当然不会这么想,可要换成别的陌生人可能就误会了呢,刚才我看你脸­色­­阴­沉,还以为是我自己得罪了咱们家小公主了呢,害得我一阵心发慌。”

丁逸撇嘴:“您哪有心发慌的样子?明明一直在训我!”

“我心里发不发慌怎么会让你看出来,乖女儿,这就叫‘喜怒不形于­色­’。”

晚上的家宴着实热闹,两个舅舅和小姨也都携带家眷赶了回来,姥姥带领着女儿儿媳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席间觥酬交错,热闹非常,难得一大家子聚这么齐,姥爷显得很高兴,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妈妈:“这段时间也没来得及问你,去德国做那个课题的时间定了吗?”

大家不明所以,妈妈犹豫着开口:“我想我去可能不大方便,正和江院长商量看能不能换人。”

姥爷马上说道:“小江上次跟我说了,现在心脏科大夫老的老,小的小,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根本没有合适人选,这个课题你去做正合适,他还让我做一下你的工作,如果能有成果,在这个方向将是一个突破,对医院对你个人都有好处。”

妈妈默不作声,姥爷又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担心你走了之后小逸没人管?你放心,以后小逸可以住我这里,有我和你妈妈照顾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妈妈眉头紧锁,回答:“那倒不用,这里离学校有些远,小逸还是在家住比较方便。我是担心小逸现在上高中,功课紧,凤岭工作又忙,一旦离开,他们父女俩被我照顾习惯了会不适应,这一走至少两年,万一影响了小逸高考多可惜。”

丁逸见自己成了负担,马上表态:“妈妈你不用担心,我保证不会让学习收到影响的,也不用住在姥姥家,我自己就能照顾自己,您就放心吧。”

纪云在这件事情上本来就很矛盾,这次机会不可多得,她在专业技术领域能否更上一层楼,正教授的职称能否落实,这次课题研究的成果是很关键的一环,她实在不甘心放弃。可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家里也有她割舍不开的东西,听得女儿信誓旦旦的保证,纪云颇有些欣慰的感觉。

经过全家人激烈而又详细周密的商讨,获得了丈夫和女儿的肯定和支持,纪云决定前往柏林参加课题研究组。

临行的日子,丁逸和爸爸都尽量每天早回家,全家团聚的日子,过一刻便少一刻,大家都很珍惜。只是爸爸工作太忙,有些应酬是推也推不掉的,丁逸便趁机和妈妈说些母女之间的私语。

“妈妈不在身边,你以后要多关心爸爸的身体,提醒他应酬的时候不要喝太多酒,工作不要太晚。”

“呵呵,妈妈您跟他说就行了呀,他是爸爸,我怎么敢管他?”

“得了,你就别卖乖了,这几年我早看明白了,咱家你这小丫头片子才是太上皇,你爸爸什么事情不依你?你说一句比我说十句都管用。”

“妈妈你太过分了,说的我多不懂事似的。”母女二人笑闹成一团。

笑过之后,丁逸钻进母亲怀里,躺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别说两年,两个月也不曾和爸爸妈妈分离过呀,那时的信誓旦旦,也只为了妈妈眼中的矛盾和不甘。

不过母亲此次远行,最舍不得的应该是爸爸吧,他们这么多年来感情一直很好。想到爸爸,丁逸忽然又想到那次在他秘书办公室见到的那个娇俏的石曼君,忽然感到有些不安,没经过细想,已经坐正了身子问道:“妈妈你认识公司总医院的石曼君吗?”

纪云一愣:“我知道这个人,她好像是你外公带的最后一批实习生中的一个,你怎么会认识她?”

“没什么,就是偶尔碰到,她还托我带礼物给姥爷。”丁逸想了一下说道,看妈妈脸上仍是一片疑惑,又笑开了说:“我可是在爸爸的办公楼碰到她的哦,集团公司里有这样的美女妈妈你平时也放心呀。”

纪云也笑了:“你这坏丫头,怎么又扯到你爸爸身上?”

“妈妈你真的从来没担心过吗?爸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又那么英俊,在公司顶楼那帮老头子中间简直是鹤立­鸡­群,万一被哪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看上该怎么办?”

“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你爸爸不是那种人!”纪云语气坚定,看着女儿,又补充道:“你爸爸尽管很得意有个漂亮女儿,他本身却不是注重外表的人,年轻的时候,有比妈妈漂亮十倍的女孩追求你爸爸,他都不为所动,他是很重感情的人。”

这还是第一次妈妈在她面前评论爸爸,爸爸的长相是英俊逼人的那种,人到中年,事业的成功又为他平添一份成熟男人的魅力。妈妈则是气质型的女子,单论外表,爸爸要胜出许多,多年来伉俪情深的他们,年轻时也必然有一段无比浪漫的故事吧。

丁逸感到心头暖暖的,为父母二人之间的信任,为家庭成员之间的深情而感到踏实和安全,也为他们共同营造出这么温暖和睦的家庭给她,感到发自内心的感激。妈妈,你就放心吧,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有人能伤害我们的家庭。

十三章

十三章

妈妈飞往德国的时候,丁逸即将面临着期末考试,大家,包括妈妈在内,都不允许她随爸爸一起去北京首都机场给妈妈送行。

妈妈这时候应该已经坐上飞往法兰克福的飞机了吧,转机去柏林不知道能不能一切顺利,妈妈不懂德语,在德国用英语交流也不知道方不方便,百无聊赖,丁逸坐在教室里苦闷得一个人乱想。

学校在学期的最后几天停课,方便给学生留出时间复习。这学期不比以前,丁逸是拿出十分力气学习的,一半是为了争口气,更多的是为了让临走的妈妈放心,因此到了最后复习阶段,丁逸基本上已经胸有成竹了,可大人们就是不允许她请假去送行,丢她在这里胡思乱想,真真可气!

“丁逸,有人找!”

丁逸抬头看向从教室外面进来的同学,才发现已经到了课间,有同学已经出去又进来了。

懒洋洋从位子上站起来,发现桌子上已经被她的胳膊所散发出的热气印出了两条完整的水印,嗬,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换姿势了。

站起来走向门口,丁逸发现前排的同学看自己的目光有些特别,连忙拉过一旁的阮翠让她看自己有没有什么问题,比如脸上有口水印,头上有稻草什么的,确认无误后才往外走,这两天过的乱七八糟,实在不能不小心呀。

来到教室外,丁逸一下子呆住了,随后转为狂喜,扑到笑盈盈看着她的人身上又叫又跳,过了好久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周围忙碌着的同学都停下来看着她,大多是一脸不可置信,班里还有人趴在窗口看,更多的人则从门口走出来看着这让他们讶异的一幕。

意识恢复清明,丁逸赶紧放手,脸蛋火速变成熟透的番茄,看着面前俊秀一如既往的少年,他的脸上也布满了可疑的红潮。

哎呀!久别重逢,让她激动的都忘记这里不是家里的院子,周围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同穿一条开裆裤的交情。他们肯定误会了吧,丁逸脑子迅速的转着,误会就误会吧,谁怕谁呀!她丁逸从来都不是害怕流言蜚语的人!

丁逸仍然在乐呵呵的观察一年没见的沈长东,他长高了不少,身姿日渐挺拔,脸部轮廓也更男­性­化了一些,笑容绽开后,如同这六月的阳光,以前的他,俊秀的有点过分。

与此同时,沈长东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丁逸,在这个年纪,一年没见,实在有太多变化需要观察。

傻乐过后,丁逸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用期末考试吗?”

“我们期末考试刚刚结束,最近写的信你都没有回,打电话家里也总是没人,我就过来看看你,没有事就好。刚才先去你家,发现没人在家我才来学校的,你先上课吧,我自己出去走走,放学再来找你。”

最近忙着跟妈妈叙离别之情,没有顾得上给他回信,不知为什么,看着他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丁逸觉得近日的苦闷一下子消散了不少,空荡荡的心也有了充实的感觉。

丁逸本来提议翘课跟他出去,被沈长东坚决制止,他到哪里果然都是乖乖听话的好学生,没办法,丁逸只得让步,反正她也快放假了,一起玩的时间还有很多。

出去进来,前前后后不超过十分钟,丁逸的­精­神状态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大家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憋了一肚子好奇,却谁也没有胆子上前问她。就连周文彬,也是用含义莫明的眼神注视着她,丁逸被他看的心头一跳,心道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想印证一下你妈妈说的话,看我是不是真的轻浮?哼哼,就算我真的轻浮了,你又奈我如何,也不过是多一层的讨厌,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前桌的李靓扭头过来问一道数学题,丁逸给她讲完之后,她没有向以往一样马上回头。李靓一般是有问题先问周文彬,他不能解答才会由她来问丁逸,之后再同周文彬讨论出结果,这次她没有马上把新鲜出炉的解题思路同周文彬讲,而是继续趴在丁逸的桌子上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问题吗?”这桌子本来就小,趴两个人太挤,丁逸要逐客了。

“丁逸,刚才在外面的那个人是谁呀,长的很不错哦。”犹豫了半天,小姑娘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出来,经常讨论问题,她和丁逸也算熟悉了,问这话应该也不算唐突,问完之后,教室忽然一下子安静的出奇。

“他是沈长东呀。”丁逸想也不想就回答她。

“沈长东是谁呀?你们怎么认识的?”名字不是关键好不好,大家好奇心更盛,方圆几里内都支起了耳朵。

“沈长东就是沈长东,时间太长,不记得怎么认识的了。”丁逸只能回答这么多,沈长东对她而言是个特定的存在,就像妈妈就是妈妈,爸爸就是爸爸,而沈长东也就是沈长东,不用解释,也无从解释。

又是课间,丁逸拉着阮翠出去走动,阮翠勤奋上进,经常连课间都不休息,以往都要推脱两下,今天却是啪的一声合上书就跟她走。

漫步在楼下的草地上,丁逸心情雀跃,看花花娇,看草草好,欢乐无限。

阮翠歪着头看她:“丁逸,你信不信,班里,不,甚至学校里都一定有很多男生暗恋你。”

丁逸张大嘴巴呆住,本来她以为阮翠也要私下问一问沈长东是何人,她也没打算有所隐瞒,直接说是一起长大的邻居,却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过了半天才反问:“为什么?”

“你没看到你今天抱住那个男孩的时候,周围人的表情有多么丰富多彩,我却观察到了,我敢打赌,周文彬也是喜欢你的。”

那晚听到的谈话,丁逸并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但是轰轰烈烈的倒追事件戛然而止,阮翠也约莫猜到必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不喜欢我,或许只是为看到一个向来喜欢自己的人忽然变节感到有些不适,但他绝对不是喜欢我。”丁逸说的肯定,也不愿多做解释,阮翠便也识趣的不再多问,复又赞叹:“你今天这一抱,可不知多少男生伤心,多少女生嫉妒了,那个沈长东丝毫不输于周文彬!”

沈长东和周文彬?丁逸不知道,她从来没有比较过他们,确切的说她从来没有把沈长东和任何人比较过,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丁逸看着娇羞秀气的阮翠,忍不住掐了把她的脸蛋,嘻嘻笑道:“怎么会有人不长眼的暗恋我这个刺儿头,要恋也只会恋我们温柔美丽的翠儿呀,暗恋者估计都能排成一个加强排了,不对,应该有一个连,对,就是一个连。”

阮翠嘴里骂着她胡扯,开始追着打闹,笑闹声终结于铃声响起来到教室。

一放学,丁逸本打算以光速逃离学校,出门时又决定还是向班主任请个假,晚自习不上原则上也是要请假的,她虽然已经逃过不少,但现在是学期末的复习阶段,还是不要再给自己找麻烦比较好。

班主任张乐天脸上一丝笑容也无:“丁逸,据我所知,你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家,你请假回去­干­什么?”

没想到请假会不顺利,丁逸暗骂自己现在才是自找麻烦,耐心解释:“我有个很好的朋友远道而来,正是因为父母都不在家,我才要代他们好好招待他。”

“那个朋友,是今天你在门口抱住的那个男孩吗?”

他­奶­­奶­的,谁的嘴那么碎呀!班主任的办公室在楼下,他根本不可能亲眼目睹那一幕,肯定是又有人告了黑状,丁逸忍不住心头火起,被她抓住,她一定让那人再好好认识一下自己。

“张老师,您不能老这么道听途说,不信任自己的学生,我们家和那个男生的家里有十几年的交情了,现在他从南京大老远的跑来看我们,我爸妈凑巧又不在家,我要是不回去,他就得一个人在街头晃荡,万一出点事怎么办?老师您怎么能这么没有同情心呢?”

张乐天被她说的一时想不起什么反驳,末了说一句:“你这样缺课是要耽误学习的,马上就高二了,还要文理分科,这次期末考试很重要。”

“我知道考试很重要,不过是否耽误学习,可不可以等成绩出来再说?”期中考试,她是年级第一,明年理科快班至少也要收50个学生吧,她不认为自己会退到50名以后。

张乐天无奈,只得放她走,却忍不住说道:“这丫头,你就狂吧!”

丁逸扮了个鬼脸,快乐地跑了出去。

一年没见,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都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再携手走起来却有不一样的感觉,丁逸急急的问他在南京的生活、学习,以及家里人的情况,往往等不到他回答完毕就另外问了个问题,沈长东只是慢慢的一个个解答,看着她飞扬的神情,感觉心情也飞扬了起来。

直到肚子饿,两人才意识到晚饭还没有解决,这几天丁逸都在学校食堂解决三餐,和沈长东在一起自然不能再去食堂,沈长东提议找个饭馆吃饭,丁逸却忽发奇想:“我们去买菜吧,我做饭给你吃!”

沈长东从来没见过丁逸做饭,不过回想起纪阿姨烧得那可口的饭菜,心里蠢蠢欲动,丁逸是她的女儿,差也差不到哪里吧。于是两人兴冲冲赶往菜市场买菜。

时间已经不早,菜市场都快关门了,两人七手八脚拣了些还算新鲜的蔬菜,又在海鲜店里买了条鲈鱼,让店主把鱼杀了收拾­干­净,之后便凯旋而归。

丁逸虽然不曾真正做过菜,但经常在妈妈做饭时帮忙打下手,有时还待在厨房里陪她聊天,耳濡目染也知道大概流程,因此除了手法生疏,倒也没出什么问题。

米饭就加了水放到电饭锅蒸,米和水的比例丁逸按照记忆中来放,效果还不错。

黄瓜拍了凉拌,菜心清炒,茄子去皮蒸了做茄泥,只有这条鲈鱼比较麻烦,原来没有留心,忘了妈妈蒸鱼时都放什么佐料。

末了,丁逸决定采取删繁就简的办法,只切了姜丝、葱丝去腥味,再浇上海鲜酱油就上锅蒸,佐料少最多味道淡些,不至于弄到不能吃。

最后丁逸发现自己是正确的,蒸好的鲈鱼味道挺鲜美,虽然没有把握好火候蒸的有点老,但第一次做饭做成这样,沈长东和丁逸自己都很满意,米饭和四个菜全部被吃光。

最后,两人都摸着滚圆的肚子摊在沙发上休息,丁逸嚷嚷:“怪不得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沈长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吃?”

沈长东丝毫不给她面子:“你吃的好像也不少。”

“我第一次做饭,当然要多吃点,你没听人家说吃自己做的饭怎么着都好吃吗?我现在快撑死了。”

“我也帮忙了呀,所以也算是吃自己第一次做的饭了,我吃的也很饱。”

“不管了,我站不起来了,你去洗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长东只得挣扎着起来收拾碗筷。

沈长东的家里早已灰尘遍地,不充分打扫一下根本没办法住人,两人都累得不想动弹,自然没有­精­力再打扫卫生,丁逸便留他在丁家住,沈长东也欣然接受,最后商定沈长东住丁逸的房间,丁逸自己则睡在父母的主卧室。

两人都没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意识,直到沈长东洗完澡后来到丁逸的卧室,躺在她的床上。

丁逸的房间很简洁,没有丝毫多余的摆设,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一个大书柜,连电脑都被放在了书房,书柜里和桌子上到处都堆满了书,仅仅空余出一个人伏案书写的地方。

不同于桌子上的杂乱,丁逸的床上是意外的­干­净整齐。不是第一次来丁逸的房间,却是第一次躺在她的床上,皮肤接触到她的被褥,鼻端传来一股丁逸身上独特的|­乳­香,沈长东一阵脸红心跳,顿觉身上燥热无比。

辗转了半天也无法入睡,只得起身将冷气再调低几度,还以为在三大火炉之一的南京已经适应了炎热天气,怎么来到北方也感到如此燥热,似乎比南京更甚。

十四章

十四章

高中的任课老师工作效率总是奇高,后面的科目还没考完,前面先考的几门课卷子就已经批改完毕了,惹得班里的同学一面要准备应付后来的科目,一面还要关心着前面的成绩。

丁逸也想知道考试结果,不过她不会和班里某些同学一样一头扎在老师办公室翻卷子,自有热心的同学奔走相告。

“这次物理90分以上的只有两个,大毛,除了丁逸就是你了,93,你老兄怎么学的?”好了,至少知道物理她是第一。

“哎呀,我就知道这次语文会考砸,题出的太偏了,可没想到大家跟我一起砸,三分之二的人不及格,最高分丁逸都只有75,你说王老头脑袋是不是秀逗了?他诚心让更多人选理科不是?”一高向来理科好过文科,每届八个班,文科最多不超过两个,升学率也远远不及理科。

丁逸足不出班,哪几门成绩出来了,她的成绩是多少,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好了,不出意外,今年她应该还能夺冠。

其实几乎也没什么时间留给他们分析揣测,等到最后一门历史考试结束,各科老师就开始按次序讲评卷子,所谓趁热打铁就是这样,老师们怕经过一个暑假后,大家会忘记考试内容,新鲜出炉的错误及时改正,给人的印象才能更深刻。

很快的,全年级的名次也排出来了,高二要分文理科,还会挑出来一个50人的班级作为理科快班,快班不仅是为了把尖子生聚集在一起优化资源配置,也是为方便对参加数理化各科竞赛的学生进行单独辅导,这也意味着快班的学生比其他班要多上很多节课。

在征取个人意见时,丁逸毫不犹豫的选了理科,张乐天意味深长:“丫头,以后到了八班可不能再跟以前那么狂了,强手如云呀,看看第二名林琳,她总分仅仅比你少两分,除了物理化学,每科都不比你差。”

丁逸顺着他的手势扫了眼成绩单,果然,那个原本就在八班的林琳,数学、英语、政治、历史等好几门课成绩都超过了她,她独独靠物理化学的绝对高分才勉强超过人家两分。丁逸禁不住开口:“她这样的成绩,应该去学文科,没准儿能拿个省状元什么的。”文科生多数数学比较差,那个林琳数学能得98,还这么全面发展,学文科肯定所向披靡。只是话说回来,她那样的成绩,在一高学文科肯定会心有不甘吧,在本校,多数人认为成绩差脑子笨的人才会学文科。

“丁逸,你是怕我跟你竞争吗?”丁逸抬头一看,一年级组的办公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一个女生,梳着马尾辫,个子不高,五官端庄大气,尤其是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话说的很挑衅,但丁逸不知为什么却没感到生气。听她的话,来者应该是林琳,丁逸很快回应:“怎么会,要是进了理科班,我更不怕。”理科班以后的排名会将历史、政治去掉,只排语数外理化五门课的成绩,那样的话,差距就不是两分了。

林琳呵呵笑了,似乎没有一丁点进入老师办公室应该有的拘谨:“早就听说丁逸又厉害又狂妄,想不到还很坦诚。”

丁逸嘴角撇了撇:“彼此彼此。”她没看出来自己哪里比她更狂妄了。

林琳不再理她,对着旁边八班的班主任说道:“萧老师,我考虑好了,我选文科。”

八班的班主任,同时担任年级组长的萧克俭说道:“好吧,如果你考虑清楚的话。坦白来说,你学理科一样很不错,我们排名次,目的不是仅仅在学校内鼓励竞争,将来的竞争是全省范围内的。”

林琳对萧克俭的态度倒是恭恭敬敬:“我明白,我只是觉得学文科的话,我更能发挥自己的优势。”

张乐天闻言用看害虫的眼神看丁逸,她则扮了个鬼脸,见没什么事情就先告辞了。边走边为林琳的选择感叹,她看起来不像是没有主见的人,哪里会因为自己一句话改变主意,张乐天果然没水平,否则怎么连别班的同学也一样不把他当回事,林琳拿他当空气,在萧克俭面前却是那么的恭敬。

此时丁逸还不知道,林琳在两年后真的成了一高有史以来第一个文科省状元,否则她还不早早就开始夸口,说是经她鼓励林琳才报了文科。

今天的暑假能休息整整一个月,到了明年高三前的暑假,学校能放任学生安生在家待上十天都算仁慈。即便是现在,各科老师仍然比赛似的留了一批又一批的作业,还都信誓旦旦:“放心,这不算多,我算过了,只要每天花两个小时,一个月下来肯定能写完。”废话,每科都是两个小时,就算只写五科,每天还要十个小时,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暑假。

沈长东显然也不比他们轻松,他行礼箱里带的,除了换洗衣物就是各科作业了,丁逸考试的这几天,他都在家里写作业。

沈长东来的第二天丁逸爸爸就回来了,随后接到沈家二老的电话,原来沈长东一考完试,只回家看了看就赶了过来,甚至都没获得父母同意,只在到达后才给家人打电话说了去向。

卜静在电话中直抱怨:“谁说女大不中留,你家小逸不是挺乖的,我这个儿子才是白养了。”听的丁凤岭呵呵直乐:“没办法,谁让小逸魅力大呢,可惜纪云出国,我也是瞎忙,不然就带着小逸他们去看你们了。”

说的丁逸和沈长东都有些尴尬,丁逸连忙拿起分机对卜静说:“卜阿姨您别听我爸瞎说,我和长东在这里有很多老同学,大家都很想他他才回来的,您别担心,我一定保护好长东不让他有危险。”

沈长东面­色­更加尴尬,连忙去抢电话,却只来得及听到妈妈的笑声和一句:“那好吧,我可就把长东交给你了。”随后就挂了电话。

丁逸嘻嘻笑道:“卜阿姨说把你交给我了,你可要乖乖听话哦。”沈长东哭笑不得,丁凤岭则笑骂道:“傻丫头一个,长东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隔壁沈家虽然久不住人,但是因为去年走的时候时间紧张,大多数生活设施都还在,打扫一下开通水电也就可以了。丁逸本来是提议在丁家再收拾出一个房间让沈长东住的,沈长东坚决不肯,丁凤岭也不置可否,只得作罢。

于是沈长东先收拾出一张床来住下,再每天打扫一点,等丁逸考完试,沈长东已经把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又是葡萄成熟季节,今年由于没有人打理,葡萄的收成远不如去年,可是也够他们两个吃了。

傍晚,在院子里一边吃着西瓜葡萄,丁逸一边抱怨:“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我们家明明还有空房间,爸爸也很晚才回家,你住我们家又能怎样?这样我们一人一所房子,呵呵,没事捉鬼玩吗?”

沈长东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要是你爸爸,也不会答应。”丁逸直嚷嚷着问为什么,沈长东不理她,被追问急了,只得说一句:“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吗?”

丁逸闻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沈长东被她笑得发窘,丁逸笑了半天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弯着腰,颤抖着一根手指指向沈长东,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就你?还男女有别?你七岁的时候就被我看光光了,我连你ρi股上胎记在哪边都知道。”说完好像觉得更好笑,又咯咯的笑着。

沈长东又羞又怒,只感到气血上涌,抓住丁逸指向他的手,稍一用力,冷不防的丁逸就被他拉入怀中,鼻端传来的又是那股清甜独特的|­乳­香,沈长东心砰砰直跳。

猛的跌进他怀里,丁逸也是一愣,抬头看向他,忽然觉得这时的沈长东和她一向的认知有些区别,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是让她感到了不安。随即她又暗骂自己神经,沈长东不就是沈长东吗,还能有哪里不一样?于是又呵呵笑道:“被我说到溴事恼羞成怒了吧,你想玩单打还是摔跤,不管玩什么先放开我,让我洗洗手准备一下,我手上都是葡萄汁,看弄你一身。”嘴里说着,手指却已经开始偷偷的在他身上擦。

沈长东被她手指挠的身上痒痒的,心里跟着也痒痒的,看她一张一合似乎还留有葡萄汁的甜蜜的粉红小嘴,脑袋一懵,想也不想的就亲了下去。

果然很甜,还很痛。

肚子上挨了一拳,当然很痛。

“沈长东,你玩过头了哦,这可是我十岁以后的初吻!”

沈长东顾不得肚子疼,傻傻问道:“为什么是十岁以后的?”

丁逸忽然张口结舌,半天才说道:“算了,不跟你说了。”貌似还有些心虚。

沈长东紧追不舍:“到底怎么回事?”

丁逸忽然反应过来:“喂,你怎么回事?现在是我在兴师问罪,你刚才发神经呀,­干­吗亲我?”她在九岁那年也不过是趁他睡着时偷偷亲了一下,他倒好,居然敢在她清醒的时候明目张胆的亲!

“我在教你,男女有别,没事的时候,不要和别的男生单独在一起。”

至于他自己,他相信丁逸也不会把他归类到“别的男生”,刚才她的反应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十五章

十五章

作业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玩却还是要玩的,毕竟这是整个高中期间最正常的一个暑假了。

丁逸打电话告诉罗萍沈长东回来了,激动的她连英语培训班都逃掉一天出来玩,这对于爱学习的罗萍来说,可是了不得的牺牲,丁逸和沈长东一起做感动状,丁逸还顺便抹了把眼泪鼻涕(做样子,做样子而已)在罗萍身上,罗萍连忙扭身躲开,一边还嫉妒的看着丁逸:“你不用上培训班吗?”

“上什么培训班,我能把作业写完那帮老师就该偷笑了。”

张狂的让人咬牙切齿,不过好在罗萍已经习惯,肺部容量也比正常人大很多。

小城市的好处之一就是聚会很方便,大家住的距离不会太远,丁逸和罗萍随便打打电话就纠集到十几个人。不过聚会的地点就毫无创意——新华书店。

新华书店位于市中心,交通便利,还有免费冷气吹,是大中小学生聚会的首选碰头地点。

“有没有搞错呀,出来玩还要先来书店,诚心欺负我们不爱学习的怎么着?”理着时髦板寸的郑辉梗着脖子说道,看见丁逸后连忙打招呼:“逸姐,您老人家亲自来了?”

惹得丁逸一脚踹过去哈哈笑开,罗萍笑着说他:“你不是也考进一高了,怎么就不爱读书了?”

“小萍萍呀,你诚心揭我短怎么着?没有我老爹那三十万我能进一高吗?”

其实一高的赞助费是一万起缴,最多不超过三万,分数差不太多的学生按照跟录取分数线的差距缴数目不等的赞助费,之后就能和正取生一样入校读书。郑辉当时分数差距太大,按照一分一千的比例算下来实在是个天文数字,学校不敢收。

于是他那个当建筑公司老总的爹直接找到常务副市长宋积余,宋市长消息灵通,告诉他老爹一高正在申请筹资修复校内主­干­道的破路,于是他爹找到一高校长,主动提出完全免费为一高修路,儿子才得以破格被录取。

此事曾在学校广为流传,众人虽然感慨郑辉老爸财大气粗,不过原来一下雨就坑洼泥泞的路面,被崭新的柏油路取代,大家都享受到了便利,也不是不高兴的。那次修路具体共花费多少没人说过,但是金桥银路铁房子,虽然只有短短一段,这修路的花费绝对不会少。此刻郑辉说出来大家才知道竟然花了三十万,一帮中学生忍不住咋舌称叹。

罗萍见自己被他称为“小萍萍”,感到十分尴尬,一双大眼睛哀哀怨怨的看向丁逸,似乎在说:“你兄弟欺负我。”

丁逸见状马上说道:“郑辉你好大胆子,我家罗萍的便宜你也敢占,决定了,今天聚会你买单!”郑少爷有钱不怕被宰,她来替天行道。

“今天是我生日,难得长东回来,逸姐又给面子,我本来就是打算要请客的,大家有什么建议?”

参加此次聚会的人,多数是在本市读高中的同学,除了郑辉,几乎都是认真学习的好学生,对于选吃喝玩乐的地方还真不擅长,半天也没作出决定。

最后丁逸对郑辉讲:“你请客还是你来作主好了,不过你可是财主兼寿星,不能随随便便糊弄我们。”

见丁逸得了便宜还要卖乖,郑辉气的哇哇大叫:“逸姐你这话太不厚道,我请客是因为今天见到大家高兴,说起财主谁能比得过你?且不说丁书记纪大夫如果,你去年毕业那五千奖学金请大家玩什么不够?”

这郑辉伶牙俐齿,丁逸自知跟他抬杠没有必胜把握,当下也不再多说,嘻嘻笑着招呼着大家出发。郑辉倒也豪爽,带大家来到本市最大的一家娱乐城。

神龙酒店是新落成的一家四星级酒店,以前大家都以为酒店就是吃饭和住宿的地方,今天进来一看,才知道这里居然有这么多的娱乐项目。

游泳,网球,台球,羽毛球,棋牌,甚至电子游戏,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都是刚刚结束考试的孩子,一下子有这么多好玩儿的,大家就像贫儿入了宝库,反而不知该拿什么了,还好有轻车熟路的郑辉带领。不过到底是少年心­性­,一会儿功夫大家就适应开来,开始自行结伴玩耍。

罗萍对各项运动都不感冒,却是象棋爱好者,招呼人陪她下棋,鼓动了半天也没人理她,只得拉沈长东凑数,两人躲在一角厮杀。

丁逸和郑辉打了会儿羽毛球,发现他扣球时又快又准,极具杀伤力,自己没多久竟然败下阵来,气得她将拍子丢下大叫:“郑辉你吃了什么这么大力气?是不是不高兴被宰呀!”

郑辉调皮大笑:“逸姐,江湖代有人才出,你老了。”把丁逸气的又蹦又跳,从角落里揪出沈长东:“你帮我教训教训这小子,我先歇会儿。”

罗萍被丁逸霸道惯了,只得放弃好容易才找到的棋伴,和丁逸坐在一起看他们两个男生打球。

郑辉是进攻型选手,气势咄咄逼人,沈长东在他对面却能守的严丝合缝,还能同时给予有力反击。

丁逸看了一会儿就发现自己落败的原因了,她和郑辉打法近似,但是她无论是弹跳速度,还是发球时的力度都不如郑辉,自然要落败,沈长东却是采用了完全不一样的打法,以逸待劳,反而能够占了上风。

男生打球和女生懒洋洋的样子完全不同,他们行动迅速,动作灵活,每一次扣杀,每一个动作都是力与美的展现。

看着沈长东修长的身影在眼前晃动,神情专注,不时还会帅气地抹把额头的汉水,丁逸不知为什么忽然感到脸颊发热,仿佛一下子就感受到了男女之间的不同。“男女有别”,她想到了那晚沈长东的话,还有那温热的怀抱,那个浅浅的一吻,毕竟是长大了呃……

忽然听到罗萍啪啪鼓起掌来,原来是沈长东已经险胜了郑辉,郑辉做势在罗萍头上一拍:“小萍萍你太伤我心了,是逸姐还是长东给了你好处?”接着开始招呼大家下去吃饭,还扭头向罗萍扮鬼脸。

“他刚才说什么?”看着郑辉走远,罗萍忍不住问丁逸,她刚才没好意思直视他。

“从口型看,应该是‘吃里爬外’”丁逸老实答道。

有了这句话,罗萍在吃饭的时候别别扭扭,本来大家随便坐,她正好和郑辉挨着,可是想到他刚才的样子,罗萍就站起来和旁边的丁逸商量换位子,可还没等丁逸回答,她就被郑辉按着肩膀坐下来:“人家长东和逸姐青梅竹马好容易才见面,你夹在中间坐­干­什么?”

罗萍只觉得肩膀被他手按过的地方有如被火钳夹过一般滚烫,坐下后头都不敢抬,听得这席话更是面红耳赤,忍不住偷偷瞧了眼丁逸,见她正一脸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更觉尴尬,赶紧低头,正好菜上来了,在郑辉招呼后忙不迭的埋头吃菜。

吃饭的时候大家举起饮料杯祝郑辉生日快乐,包厢里有ktv,郑辉提议让大家唱歌,并率先唱了首当时最流行的《同桌的你》,他是标准的男中音,唱起来颇有味道,而且表情动作俱佳,一看就是k歌老手。

之后班里一名叫李妍的女生唱了首《谁的眼泪在飞》,嗓音婉转动听,一下子把大家的歌兴都勾上来了。彼时港台影视歌曲大行其道,一时情呀爱呀满天飞,有人刻意点了首《相思风雨中》,把话筒赛给丁逸和沈长东。

丁逸刚刚成功抢夺了果盘里最后一块西瓜,擦擦手就大大方方的接过话筒和沈长东对唱,哼哼,她什么阵仗没见过,想拿她开涮,门儿都没有。

沈长东此时刚好已经过了变声期,嗓音浑厚,配上丁逸清脆的女声,对比鲜明,虽不如原声缠绵,却也相当动听,两人动作表情没有一丝的不自然,到最后大家反而不知该怎么取笑他们。

结果丁大小姐唱歌的瘾被勾了上来,拦都拦不住,先是和罗萍合唱了《梦里水乡》,《爱的代价》,最后以一曲《上海滩》惊动全场。

丁逸刻意将嗓音略微放粗,唱得气势磅礴酣畅淋漓,事隔多年,还有人提起她那时的“浪奔,浪流……”说自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哪个女生,能将这首歌唱得那么具有“英雄气概”。只有沈长东,他建议丁逸不要再唱类似的歌,说是太阳刚了。丁逸咀嚼了好久,才发现这个褒义词用在她身上,实在不能发挥原来的词­性­。

唱完歌本来郑辉还提议大家去舞厅蹦迪,可几个人一进去,就被那种光影凌乱人头窜动的样子吓到了,罗萍拽住丁逸死活不再前进,沈长东眉头皱起,说里面空气不好,建议大家到外面走走,余下的同学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郑辉见状就将大家又带了出来。

“去清河吧,清河污染的水全部都被换掉,还建了很多彩虹桥,夜景应该很美。”有人提议。

被重金属音乐震的耳朵嗡嗡作响,丁逸率先跑出来,却在不经意的一瞥时停下脚步。

那是闹哄哄的一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丁逸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那群人中她认识三个,其中一个是周文彬,当下想也不想就走了过去。

还有两个是本校的女生,一个是放假前刚打过照面的林琳,另一个穿着白裙子的是三班的倪爱兰。丁逸认识她们是因为大家都在一高小有名气,阮翠告诉她,她丁逸和倪爱兰林琳三人被称为高一的三朵花。

倪爱兰长相秀丽,出身书香世家,母亲是音乐老师,她自己也是钢琴十级,并且文静矜持,说话从来都没有大声过,在一帮高一的毛头小子眼睛里,简直像是仙女下凡,被大家称为空谷幽兰。

林琳成绩优异,家境不太好,­性­格却爽朗大方,不卑不亢,因为语文老师一句赞语“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而被比喻成傲雪寒梅。

至于丁逸,阮翠说大家都觉得她是带刺的玫瑰。丁逸本来是当笑话听,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兰花寒梅,自古都是文人墨客赞美的对象,一个是花中君子,一个代表着铮铮傲骨。只有玫瑰,似乎满大街都是,并且只和酸不啦叽的爱情挂钩,虽然也美丽,和那两种花一比就成了俗艳,她丁逸莫非给人这种印象?因此拒不承认,连带的在心里还迁怒另外两个女生。阮翠见她生气连忙出言安慰:“都是那些男生吃饱了没事瞎说的,再说不管梅花呀兰花呀,都只有小小一朵,哪有玫瑰那么大气漂亮,我就最喜欢玫瑰。”

晕,原来是她最“大”。

这群人除了他们三个,就是四五个20岁左右的男青年,打扮的流里流气,满嘴痞味儿,一看和他们就不是一路人,其中一个还试图去抓林琳的胳膊,被她一把甩掉,愤怒的看着对方。

那男青年被她瞪的一愣,转而更加愤怒,骂骂咧咧道:“死丫头不识抬举,看我怎么收拾你!”抬手就要打,只听两个人同时喊道:“住手!”

丁逸已经几个箭步跑上前,匆忙看了眼同时发话的周文彬就转头问林琳:“怎么回事?”

林琳还没回答,就听到有人吹了声口哨:“九哥,你说咱们是交了哪门子好运?怎么今天晚上出现的小妞一个比一个标致?这个更正点!”

丁逸扫了眼那几个人,马上把眼光停在那个叼着烟卷被称为“九哥”的人身上,问道:“你是九哥?这里你说了算吧,可不可以问一下,我同学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她问的礼貌,那九哥似乎没想到她能这么镇定的向自己问话,顿了了一下才答道:“她在酒吧做侍应生,我兄弟不过开个玩笑就被泼了一脸酒,也不是我们欺负小姑娘,她只要好好的敬我们两杯,赔个不是也就算了,没想到她人小脾气还挺大,泼完酒就跑了出来。”说着指了指林琳,林琳一脸愤慨,似乎想分辩,被丁逸用手势拦住。

九哥继续说:“结果一出来就碰见这小子,上来就说我们欺负人,这个丫头更过分,拉着小子要走,说我们是流氓,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我们怎么流氓了!啊?”这话是对旁边吓得脸­色­发白的倪爱兰说的,她听见问话,又往后退了退,赶紧摆手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说你们,咱们快走吧,回去晚了我爸妈该担心了。”后半句是对周文彬说的,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拉他走。

周文彬抬头看了眼丁逸,只觉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禁不住面上一红,挣脱倪爱兰的手说道:“倪爱兰来我家补课,时间太晚我爸让我送她回去,正好路过这里遇见林琳,见她似乎遇到了麻烦。”

扭头又看向那几个年轻人:“这几位先生,刚才是我不对,不过我们都还是学生,也没什么恶意,可能是一场误会,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九哥旁边的一个人呸了一口骂道:“你这臭小子说的倒轻松,算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当我们没事逗闷子呢!”

九哥抬手制止了他开口道:“这么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样吧,你们几个进去陪我们兄弟喝一杯,大家一高兴这事就算过去了,也算交个朋友,怎么样?”说完看着丁逸她们三个女生。

丁逸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忽然肩膀被人搂住,一看是沈长东,他揽住丁逸对九哥说道:“我们都是一起的,要喝大家一起去喝,吴哥今天请我们客,我想他不会介意多几个人。”说着扭头向身后的酒店示意了一下,罗萍郑辉他们也正向这边走来。

九哥面带疑惑:“吴哥?哪个吴哥?”

“神龙门口,还能有哪个吴哥,看九哥也是在这边混的,大家彼此应该很熟悉才对,吴未是我师兄,今天我们在这里聚会,怎么九哥有兴趣吗?”

九哥面­色­变了变,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起来还有点事,今天就不打扰了,改天见到吴哥大家再一起叙叙。”说完使了个眼­色­就带着几人走开了。

事情既完,林琳过来同丁逸道谢,丁逸本想跟她说几句话,可现在明显场合不对,于是笑道:“别客气,明天有空请我吃冰。”想了想又说:“你先等等我,回头咱们一起走。”说完就向赶过来的郑辉他们告辞,郑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道:“不是去清河看夜景吗?呦,周才子倪美女也在呀,还有林琳,真巧,要不一起去?”

丁逸答他:“算了,时候不早我爸该回家了,回头看不到我会骂人的,你们要去自己去吧,记得把女生都安全送回家。”

说完就和沈长东林琳一起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一声“丁逸”,脚步顿了顿,慢慢扭头看向喊住她的周文彬:“有什么事?你还不快送倪爱兰回家,还是想跟他们一起看夜景?”

周文彬有些腼腆:“今天谢谢你。”

“别客气,我们都是同学,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再说今天我们帮的也不是你。”说完一手挽着沈长东一手挽着林琳走开了。郑辉兀自在后面唠叨:“奇怪,逸姐什么时候跟林琳那么熟了?”

两人先送林琳回家,临别时丁逸不忘叮嘱:“别忘了啊,明天上午11点,宝岛冰室请我吃冰。”林琳笑着答应,沈长东面­色­尴尬的对林琳说:“管教不严,见笑了!”拉住丁逸往回走。

一有机会独处,丁逸再也忍不住赶紧问道:“谁是吴哥呀?这么大威力,是你编出来吓唬他们的吗?”

“还记得你玩秋千摔伤那次,陪我一起送你回家的那个师兄吗?”

那次太丢人,她只顾埋在沈长东肩膀后面羞愧,哪里会注意周围有什么人,只记得打篮球的有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好像记得沈长东喊他“吴师兄”,可那人似乎长的很阳光的样子,怎么也是黑社会的吗?

“神龙集团就是他家开的。”沈长东道出谜底。

“那就是企业家了,可是怎么会让小混混也害怕?”

“神龙集团主要是开酒店和娱乐城,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没有黑白通吃的本领怎么立得住脚,这次事情还是发生在他家门口,被他发现朋友在门口被人欺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几人也是想到这点才赶紧溜的。”

“那他今天在吗,为什么他本人不出来?”丁逸纳闷,看那帮人屁滚尿流不是更过瘾。

“他不在,今年高考一结束他就出去旅行了。”沈长东淡淡答道。

“哈哈,原来你唱空城计!”沈长东竟然也学会了使用计谋,不由令丁逸对他刮目相看。不过今天即使没有这空城计,他们十几个人也不会吃多大亏,她就是看到这点才去强出头的,当然硬拼只是下策,沈长东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做法才是上上策。

十六章

十六章

“还是他们家的绿豆沙冰好吃,­奶­味香浓,绿豆粒大,不软不硬,口感最好,每次吃都感觉好幸福!”次日,宝岛冰室里,丁逸津津有味的吃着绿豆沙冰,边吃边赞。

林琳在对面看着她微笑:“想不到丁大小姐的幸福这么简单,你帮我解围,我送你一个幸福,你是不是还占了便宜?”

“哪有这么说的,那我来请你好了,我送你幸福。”丁逸挥舞着勺子抗议。

“我的幸福却没有这么简单。”林琳依然笑着说,眼神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不要再去酒吧那里打工了,我们还都没有成年,万一被抓到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而且里面环境实在不好。再说以后功课越来越紧张,那样太浪费时间。”

“我明白,我昨天是第一次上班,发现真的没办法适应,不会再去了,万一再遇见那几个人,岂不是要吃不完兜着走?”

“如果你不介意,钱的事我可以帮点忙,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成绩那么好,因为这个耽误时间实在可惜。”丁逸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说道,林琳这样循规蹈矩的女孩去酒吧打工,只可能是在经济上有困难。

“谢谢你,现在还能应付,高中的学费不算多,我只是想贴补家里一些。”

林琳母亲的身体似乎不太好,经常需要花钱看病,父亲是普通工人,收入也不多,上学期学校组织了一次向优等特困生捐款的活动,里面就有她。不过丁逸始终觉得那是做秀的成分居多,款没捐多少,倒是让大家了解到了那些优等特困生家里情况有多凄惨。

“那你是不是还要找别的地方打工?”她们都还只有十六岁,能­干­的事情实在不多。

“再看看吧,我也就是利用暑假,开学后是没有时间­干­这些的。”

丁逸歪头想了想:“你愿不愿意做小学生的家教?”

林琳一愣:“愿意倒是愿意,不过我才高一,家长们找家教大部分会找师范学院的学生。”

“切,小学四年级而已,哪里有那么麻烦,再说依你的成绩,上北师大也绰绰有余。”正说着,店里又进来一个三十多岁衣着考究的女人,领着个十来岁的男孩,男孩一进来就哧溜一下跑到柜台,嚷嚷着吃这吃那。

丁逸站起来先喊了声:“大舅妈。”又冲那男孩喊道:“纪天恒!你就知道吃,还不赶紧过来见见你的小老师!”

男孩捧着一盒冰蹦蹦跳跳过来,绕过丁逸时还故意撞了她一下,嘻嘻笑道:“兔儿姐,不害臊,你说的小老师是你自己吗?”这小子不学无术,识字识半边,自从知道她名字怎么写后就喊她“兔儿姐”,屡教不改。

丁逸见他在公共场合又浑叫,心下大怒,一把捞过男孩,夺了他手上的冰搁在桌子上,男孩奋起反抗,两姐弟就在店里扭打起来,丁逸到底大上几岁,不多时就占了上风,男孩被她按倒在地。

男孩趴在地上哇哇大叫:“妈妈,你看兔儿姐欺负我!”

丁逸舅妈笑着说:“活该,谁让你调皮!”又扭头对丁逸说:“小逸,我看这泼猴子也就你治得住他,放假才没几天我就被他弄得神经衰弱,上学期又是班里倒数,这个暑假就拜托了!”

丁逸还没开口,被她按倒的男孩纪天恒又开始大叫:“不要!妈妈,我跟这个疯女人在一起会被打死的,妈妈你不能看着自己儿子被虐待!”

丁逸拍了他脑袋一下放他起来,一只手仍然抓住他的两条小细胳膊,防止他再弄出什么状况。想不到纪天恒见挣不脱,改用脚踢,丁逸小腿骨被他踢的生疼,心头火起,再次将他按倒在地,顺带踹了一脚。

丁逸舅妈连忙呵斥儿子:“天恒你再不听话妈妈就生气了,小逸姐姐好容易才答应帮你补课,你要是再惹她生气就没人管你了!”纪家孙子辈男丁稀少,目前只有纪天恒一个,被祖父母宠成混世魔王,又调皮成绩又差,给他补课的家教都被气走了好几个。向来他只有见到丁逸还能有所收敛,这次丁逸被大舅和舅妈拜托了好久,才松口答应暑假帮忙辅导他。

“我不要她管,我会被她整死的,妈妈你不能见死不救呀!”被丁逸一只膝盖压住动弹不得的纪天恒在反抗无效后开始哭闹,舅妈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臭小子,别人不被你整死就不错了,你还敢哭!”一手扯着他耳朵,膝盖用力再压一下,纪天恒开始更大声的哭:“兔儿姐,不,小逸姐,你快跟我妈说你不想管我,我不要被你教啦!”

丁逸看看差不多了,开口问他:“你不想被我管,那再给你找家教还捣不捣乱?”

“我不了,只要不是你,换谁教都行!”

“好,这可是你说的,只要再有一个家教老师说你太调皮不听话,我就义不容辞的亲自来管你,你喊破喉咙也没用!哼哼,到时候让你见识一下我新学会的降龙十八掌!”说着还配合动作一掌拍在他背上。

纪天恒又大叫一声后呜咽道:“我再不捉弄他们了,我保证听话!”

丁逸见好就收拉他起来,再折腾下去恐怕舅妈就要心疼了,现在的父母就是太心软,小孩子才会被宠的无法无天,这次还是事先跟她说好要演苦­肉­计的,否则怕不早就要开始求情了。

“舅妈,这是我的同学林琳,成绩比我还好,最重要的是比我有耐心,我求了好半天她才答应帮我教天恒。”

舅妈一听眉花眼笑,连忙拉着林琳问东问西,越看越满意,让丁逸天天这么管天恒,她还真有点不忍心,林琳这孩子眉目和善文静大方,一看就是个认真细心的好学生。

“舅妈,我同学可是清华北大的苗子,功课那么忙还抽时间来帮忙,天恒又这么调皮,家教费可不能亏待人家。”大舅舅和舅妈他们下海开了家整容医院,日进斗金,最不缺的就是钱。

“那是当然,就照市价的三倍来付,将来天恒成绩要是有进步,还有大红包。”他们夫妻俩辛苦打拼,不都是为了宝贝儿子吗,这点小钱不值一提。

林琳闻言本来要推辞,三倍价钱,高的有些离谱,被丁逸偷偷使眼­色­阻止,只得暂时住口,活儿算是接了下来。

丁逸临走还趁舅妈看不见时,横眉怒目的威胁了纪天恒一番,大体内容就是他要不听话后果如何如何,纪天恒迫于丁逸­淫­威只得忍气吞声。家里所有人都让着他,只有这个仗着聪明漂亮和他一样得宠的小姐姐,向来是他的克星,让他又怕又妒。

不知是丁逸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林琳真的教导有方,总之接下来他们师徒两个相安无事。猴子一般的纪天恒至少每天两个小时的家教时间是在学习,不仅独立完成了暑假作业,还将以前的功课复习了不少,这种进步已经值得大舅和舅妈去庙里进香了。

再次见到丁逸,是林琳受邀来丁家玩,林琳对趴在沙发上吃水果的丁逸说:“我觉得纪天恒虽然有点难缠,脑子还是挺聪明的,不算特别难教,三倍价钱我受之有愧,麻烦你帮我退回去一部分吧,上次我还给你舅妈,他们死活不要。”

丁逸递给她一把荔枝,不在意地摆摆手:“对你来说不算难缠,对他们可就是帮了大忙,相信我,这样的效果,让他们再多花十倍价钱他们也愿意,愿打愿挨,你又何必客气。”

林琳这段时间出入纪家,也知道他们不在乎这点钱,只得收回,笑着对丁逸说:“谢谢你,不但帮我找了工作,连障碍都帮我清除,没有你那一顿打,纪天恒不会那么听话,看得出来他很忌惮你。”

“呵呵那小子就是欠揍,你没必要谢我,我是拿你当替死鬼呢,让我把一个暑假都浪费在那小混蛋身上,我非疯了不可。舅妈上次跟我提,说希望你开学后还能继续帮他补课,不用太多,一周一次两小时,价钱她可以再加,你看方不方便,不方便我就帮你回了。”

林琳连忙说:“没事,我可以继续补课,价钱不要再加,再加我反而不敢­干­了。”

丁逸摇摇头:“真难为你忍受那小鬼了,希望不会耽误你学习,你将来会考北京吗?希望以后大学还能和你在一个学校,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你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说这种话,不知多少男生要伤心了,能得到丁大小姐青睐,我何等有幸呀!”林琳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

丁逸扑过去揽住她:“既然你也觉得不错,考虑考虑嫁给我吧,就当我的三姨太。”说着做势要去亲她。

林琳吓得赶紧躲开,不解道:“你有原配了呀,是那次救场的那个小帅哥吗?二姨太又是谁。”

“你说沈长东呀,呵呵他就是一个小跟班,我大老婆是罗萍,二姨太是阮翠,只得委屈你了,哈哈你就为了我将就一下嘛。”说着又要蹭过去,后脑的马尾辫却被人拽住,一扭头,嗬,是沈长东,这小子也跟她学会了,来她家从来不走正门,都是翻墙,现在愈演愈烈,进屋连门都不敲了。

“丁逸你又在背后诽谤我?还调戏良家­妇­女?”沈长东一边指责丁逸,一边就着她的手吞掉她刚剥好的荔枝,气的丁逸抓住他的俊脸猛扯:“你给我吐出来!”

沈长东听话的吐了出来,吐到丁逸手里——一个小小的荔枝核。

丁逸丢掉荔枝核就扑上去和沈长东厮打,看的在旁边的林琳直发愣,为两人的亲密感到面颊发热,正想抽空对丁逸说一声告辞,沈长东挣扎着先开了口:“我今天,是告辞来了。”

轻轻的一句话,成功阻止了丁逸所有动作,相聚的日子太甜蜜太快乐,竟然忘了,他终究是要走的。

十七章

十七章

开学后的新班级简直可以用赵丽蓉小品词来形容,那就是:“群英荟萃,萝卜开会。”二年八班,每一个学生都是原来班级的前几名,现在他们是本校的希望,两年后,他们会是本校的门脸,因此各科任课老师也都做了最优搭配。

其实关于是否需要划分重点班级,一直都是有争议的事情。分出重点班,是为了将优等生聚集在一起,集中师资力量,给他们良好的学习氛围,也避免了他们留在普通班给成绩平常的学生带来压力。

可也有其负面影响:优等生被划走的普通班,会有被放弃的感觉,纪律和学习氛围都会变差。另一方面,对于重点班的学生来说,他们在原来班级都是尖子生,习惯了遥遥领先,可50个尖子生聚集在一起,还是能分出优劣的,原本的尖子生可能就变成班里成绩中等,甚至更差的学生,要接受这种打击­性­的改变,也是需要一定的承受力的。常常会有无法接受现实的学生因此而一蹶不振,甚至自暴自弃,还有人因此得了抑郁症。

阮翠是以45名的身份进来的,颇为惴惴不安,丁逸一面安慰她,一面还要烦心自己的事情。

新的班级还有一件事情比较诡异,那就是班­干­部特别多。现在本班共有六个班长,五个团支书,其他大小班委不计其数,从中间挑选现任班­干­部也是挺让人为难的一件事。

于是班主任萧克俭想出了个更加诡异的方法,就是班长和团支书都采取竞争上岗的方法,候选人上台演讲,全班同学进行投票,由票数最多者任职。丁逸原来团支书的职务就是张乐天半强迫着任命的,此时马上主动提出退出角逐,没想到萧克俭冷着脸,说她没有责任心没有进取心没有集体观念,申请直接驳回,让她回去闭门思过后赶紧准备。

高中的班­干­部其实就是老师的传声筒,劳心劳力不讨好,且完全无自主能力,丁逸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适合,原来的班长吴谦同学才是学生­干­部的典范。因此尽管申请被驳回,丁逸也没放在心上,她的人缘不算太差,可自知讨厌她的人也不少,公开投票,她未必能够获胜。

竞选一开始,丁逸第一个冲上去,简单说了一番感谢老师感谢同学之类的废话,之后就下来欣赏别的同学表演。

班里口才好的同学还真不少,尤其是几个男生,抑扬顿挫慷慨陈词,似乎练过演讲一般,不过反响最热烈的还属倪爱兰倪美女的演讲,她原来是三班的团支书。

她打扮得­精­致美丽,笑容清新甜美,态度更是宛如邻家小妹般亲切。她详细叙述了自己以前的履历,并言词恳切地表示自己并不在乎竞选结果,如果有幸能够选上,也只是想为大家做点事情而已。

丁逸看着讲台上的倩影,心中百感交集,想那周文彬必定是喜欢她的吧,自己晚上十点回家他都不送,他送倪爱兰那晚也不过八点多而已。

原来他喜欢的是这种类型,丁逸心想,这倪爱兰现在看起来再温柔再亲切也无法令她对其产生好印象,她清楚记得遭遇小混混那晚,倪爱兰事不关己欲拉走周文彬那一幕,就算林琳不是本校同学,那也不是一个看起来如此善良的女孩会做的事情。

扭头看了眼周文彬,发现他正心无旁骛地看着台上演讲的人,丁逸心中一酸,算了,反正自己也无意于此,何不成|人之美。于是提笔写下自己的选票:班长杨树潜,团支书倪爱兰。

事实又一次证明了丁大小姐的英明和伟大,两人都以绝对高的票数当选,丁逸下课后被箫克俭叫进了办公室。

“丁逸,很厉害嘛,学会软抵抗了,你上学期就是靠这种口才赢了香港回归演讲比赛的一等奖?”

如果是张乐天这么问,丁逸多半会回他一句:“老师,我那是爱国,现在香港顺利回归了,组织也用不着我了。”

可是箫克俭此人不同,他正是爸爸所说的喜怒不形于­色­的那种人。据说当年他是少年大学生,19岁硕士毕业,被那次举世闻名的学潮牵连,才分配到这个穷乡僻壤做个教书匠。不过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他几年前从某初中调到本校后,很快就成了教学方面的领军人物。

关于他的传说有很多,有人说他是活电脑,全年级五百多学生的成绩单他只需扫上一眼就能倒背如流。还有人说,他刚来校教高三学生时,因为太年轻太英俊并且还是单身,班里女生的情书雪花一般飞向他,且屡禁不止,学校万般无奈下令他一个月之内解决个人问题,而他为了不影响班里女生的学习,竟然匆匆忙忙从农村娶了个媳­妇­,两人极不班配。

他向来不苟言笑,因此更让面对他的人心里没底儿,顽劣霸道如丁逸者,在他面前也不敢放肆,并且听他这句话的内容,让丁逸不得不怀疑其中包含了生气的成分。

正犹豫着该怎么措辞,忽然看到倪爱兰俏生生的身影进了办公室,灵机一动,马上说:“萧老师,我觉得团支书主要是配合班长做些更细致更具体的工作,倪爱兰同学认真细心,人缘又好,配合杨树潜的大开大合,比我更适合这个岗位,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就甘当绿叶了。”看吧,她心胸多么开阔呀,情敌当前还要想办法扬人抑己,不知道箫克俭考不考虑给她发朵小红花。

正说着,倪爱兰已经走上前来,轻声问候箫克俭:“萧老师,您找我?”眼波流转,顺带向丁逸微笑打了个招呼,丁逸一咧嘴,算是做了回应。

箫克俭看着两个女生说:“丁逸你是走读生,因此和班里很多同学,尤其是女同学接触的比较少。这次选举结果也能反应一些问题,你的票数居然不到班里人数的三分之一,这在一个成绩数一数二的学生身上是很少见的,你应该反省一下,大家以后都是同班同学,倪爱兰你平常也要多指点她。”

倪爱兰忙称不敢,说对自己的票数那么高也感到意外,同时连连夸赞丁逸的优秀。

“理科班里成绩好的女生不多,目前你们两个算是领先,高二以后女生更容易出现畏难情绪,你们有空要互相帮助。”

这番话虽然略有些歧视­色­彩,倒也是实情,班里前十名只有丁逸和倪爱兰两个女生。

“倪爱兰学习踏实,我是比较放心的,丁逸就有些飘忽不定,英语明显是弱项,倪爱兰,你有空要多帮帮她。”

这话不仅丁逸听得脸庞一热,倪爱兰也有些不自在,她在班里的名次是第七,同第一名的丁逸还有些距离。

不过丁逸这次倒是有些相信箫克俭是活电脑了,他手上并没有任何成绩单之类的资料,却能准确记得倪爱兰英语分数比她高5分,她自己是因为留了心刻意去比较,箫克俭却是信手拈来,如果她没记错,倪爱兰这几次考试都是年级七八名左右,是比曾经排到二十五名的她稳定许多。

一切都是事实,老师说的是苦口良言,同学表现的也是团结友爱,但这番话到底还是伤到丁逸的自尊心了。竞选落败,她可以对自己说是无意参与竞争,人缘不好是因为自己个­性­太强,可向来引以为傲的学习成绩也受到挑战,也沦落到需要别人帮助的地步,并且这个“别人”还是倪爱兰,丁逸无法忍受了。

脑子一发热就容易办蠢事,这在丁逸身上简直是屡试不爽的真理,她一时头脑发昏,竟然接受了箫克俭让她担任宣传委员的提议。

不过半分钟她就后悔了,瞧瞧她做了什么?她把自己变成了情敌的下属!

还不仅如此,她做了宣传委员,就意味着要负责教室后黑板的宣传版报,而丁逸的板书之丑陋,班里无人能出其右。

以前初中的语文老师曾说过“字是人的门面”,“字如其人”之类的话,当时有人接话:“真是那样的话,丁逸一定是我们班最丑的人。”

虽然说话的男生下课后被胖揍一顿,小霸王丁逸字写的很丑这件事还是被流传了出去,几乎全校皆知。

丁逸曾一度感到耻辱,抓起庞中华字贴猛练了几天,可收效甚微,书写速度一快就又恢复如初。丁逸本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练字这件事似乎也没有捷径可循,如此反复了几次她也就放弃了。小舅舅说将来肯定是电脑主宰一切的时代,如果大家都要用电脑打字,她的字写的丑些也就没多大关系了吧。

可是今天,箫克俭居然让她担任宣传委员,她简直怀疑自己被恶整了。

新学期一开始照例是要马上先出一期版报的,由于新班级的同学彼此还不熟悉,丁逸就在讲台前问有没有擅长书写绘画的同学,欢迎加入版报组。可不知班里同学是怕影响学习还是怎的,竟然无一人回应,有几个神­色­稍动的,回头张望环顾一下就又低下头,不再理会满脸期待的丁逸。阮翠倒是有心帮忙,可她的字软趴趴没有力度,只能帮着画些花边之类的点缀。

出师不利,丁逸更加郁闷,只好自己花了一个晚上把版面设计好,又­精­心挑选了长短合适的各类美文,只需再找字写的好的同学往黑板上照抄就可以了,她准备实在不行就去语文老师那里翻作业本,看谁字写的好就强制摊派任务。

活了16年,丁逸还不曾真正开口求人,所能想到的首选办法还是霸王硬上弓。

自从妈妈出国后她中午就不回家了,直接在学校解决午饭。由于晚上熬夜设计版报,丁逸中午有些犯困,阮翠便给她钥匙让她去自己寝室的床位休息,为了节省时间,新学期一开始阮翠就申请了床位住校。

可能回来的太早,寝室里还没人,共有八个床位,每个都用帘子给隔成了小小的空间。丁逸找到阮翠的床钻进去,帘子将光线挡在外面,不一会儿就酝酿出了睡意。

朦胧中,似乎有人开门进来,问了声:“门是开的,阮翠回来了吗?”声音很熟悉,似乎是倪爱兰,丁逸不想理她,继续埋头睡。

“哪有,谁我刚才还看见她在教室看书呢,可能谁去厕所了就没锁门吧。”这个女生的声音很尖,丁逸对睡觉被打扰有些不满,可这是人家的寝室,她一个外来者还是不要多事了,忍,继续睡。

“阮翠挺用功的,大中午还不舍得回来。”是倪爱兰的声音。

“倒数第六呢,能不加把劲儿吗?不然一不小心下学期就被挤到普通班了,呵呵,你说她要是被挤走,丁逸会不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充满幸灾乐祸,话的内容和她的声音同样尖刻。

“也不能这么说,上次竞选丁逸有12票呢,至少有12个人还是认同她的。”语音柔柔的,是倪爱兰。

“那也比不上你28票过半呀。12票,居然还有人没看情她的真面目。真不知我们学校怎么想的,这种跟黑社会有染的女生也招进来,你说她之所以不住校是不是就为了方便跟那个黑社会的同居?”这句话成功将丁逸从周公身边拽回,同居?黑社会?这是哪门子的事!

“我不知道,那个男的搂着她说一起回家,不过也不一定是同居吧,毕竟家里还有大人呢。”倪爱兰轻轻反驳。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丁逸的妈妈几个月前就出国了,她老爹那么忙哪有空管她,哼哼,好个千金大小姐呀,不知道她那当书记的爹知道了会怎么样。不过好在咱们班的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了,要是这样的人在咱们八班也能吃得开,我们都该去撞墙。”

“那你就去撞墙好了!”丁逸一把拉开帘子,冲瞬间石化掉的两个女生喊道。

十八章

十八章

和倪爱兰说话的是班里另一名女生刘亚丽,两人显然都没有想到丁逸会出现在寝室,惊得愣在当场。刘亚丽吓得脸­色­发白,丁逸打架很厉害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只能强自镇定的看着丁逸。

倪爱兰到底不同,反应很快,马上挤出笑容说道:“丁逸你也在呀。”又转头对刘亚丽说:“我都说了丁逸不是那种人,咱们快别听那些人瞎传了,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刘亚丽显然没想到倪爱兰会是这么个反映,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倪爱兰并不理她,仍然笑着对丁逸说:“来这里午休吗?板报的事情我跟几个字写得好的同学说了,他们一有空就会配合你工作,实在不行我自己献丑也行。”仍是一贯的轻声细语,彷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刘亚丽显然又进一步受到了惊吓,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不是,丁逸,我没有传,不,我没有听那些人传谣言,我没看到,倪爱兰……”

“刘亚丽!”倪爱兰声调稍高,“中午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去画板报吧。”

不知为什么,丁逸忽然觉得两人的反应很具备娱乐­性­,火气一下子就降了下去,她虽然有些鲁莽,到底不笨,如果连这点小机关也看不出来,恐怕丁、纪两家的祖宗都要跳出来骂她了。

呵呵笑了两声,看着强自维持笑容,实则脸部肌­肉­紧绷的倪爱兰,丁逸终于开口说道:“支书大人你能支持我的工作太好了,我有需要一定开口要你们帮忙。”说完就又缩回帘子里继续睡觉,她相信,现在不撕破脸,会让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更加好玩。

黑社会也好,同居也好,丁逸不是很在乎这些,毕竟她从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更不会担心自己被开除,以她的成绩和老爹的影响力,她会是学校里最后一个被开除的人,毕竟这所中学再省重点,也不过是集团公司的一个附属单位。

可如果有人恩将仇报恶意泼她污水,隐忍不发倒也不是丁逸的风格,倪爱兰纵然聪明,也有她自己的弱点。

午睡过后,丁逸­精­神饱满的来到教室,走到周文彬桌前,先冲旁边他同桌倪爱兰打了声招呼,接着笑盈盈对周文彬讲:“大家老同学了,帮个忙,下午放学晚自习之前,抽点时间出板报如何?”

眉比远山黛,目似秋水寒,樱红小口菱角般微微上翘,露出一排细细的编贝般整齐洁白的牙齿,有谁能拒绝这样明艳动人的一张少女笑脸?更何况这笑脸的主人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软语温存过。在周围同学的一片讶异中,周文彬点头答应,面­色­微红,眼神有些慌乱,丁逸满意地走回自己座位,心情一好,神清气爽,连听课都特别有效率。

周文彬练过硬笔书法,字体和他的人一样令人感到赏心悦目,丁逸跟在他身后,一会儿选彩­色­粉笔,一会儿递黑帮擦,再不然就拉着他退后几步看效果,工作进展十分顺利。

后排的张鹏忍不住问道:“配合挺默契呀,你们是不是经常合作?”丁逸笑答:“那当然,我们都是老四班出来的人。”

收工后丁逸提议:“真不好意思,耽误你吃晚饭,走吧,我请你吃水饺。”校门口新开了家手工饺子馆,店面看起来­干­净整洁,味道也不错,妈妈出国后没人做饭,丁逸成了那里的常客。

周文彬推辞:“不了,我让宿舍的人帮我打了饭。”

“拜托,食堂那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你就当陪我吃好不好,一个人去饭馆看起来很奇怪的,至于打的饭就留给他们当消夜吧。”男生似乎经常下晚自习后还结伴出来吃东西,真是得天独厚不怕胖呀。

周文彬拗不过她,只得和她一起去吃饺子,饺子味道果然很好,老板娘也很热情,丁逸一面和老板娘搭话一面胡噜胡噜吞饺子。

不知是吃饭太晚还是怎么的,周文彬觉得饺子分外美味,不由吃了很多,老板娘看他们吃的香,一高兴就多送了二两,把两人撑的直打嗝。

虽然已经是九月份,秋老虎的热度仍不容小觑,往日太阳落山后气温就会降低,可今天不知是不是要下雨,天气有些闷热,丁逸从饭馆出来后就去买雪糕,周文彬刚才坚持要付帐,自己就请他吃雪糕吧。

卖雪糕的大爷似乎生意不太好,看到有顾客光临很高兴,连忙向丁逸介绍新品种,丁逸灵机一动,­干­脆将剩下的雪糕全部买下,和周文彬一人一大袋拎到教室。

还有十几分钟就要上课,班里人到了大半,丁逸和周文彬招呼大家吃雪糕,见者有份,说是庆祝第一期板报完工。

在新班级里,大家彼此之间都还不是特别了解,多数还是和原来本班的同学来往,而吃东西的时候,总是最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此时已经有外向的人主动向不熟悉的同学搭话了。

趁着气氛热闹,也是四班出来的张文涛嚷道:“逸姐,是不是以后每期板报出来大家都有雪糕吃?”

丁逸严肃地摇摇头:“不一定!”

大家一愣,只听她一本正经接着说道:“要是天冷了,就可能是烤白薯,羊­肉­串也差不多。”

“哦,耶!”随着张文涛一声喊,大家又笑闹开了,丁逸趁机用夸张的表情说道:“大家看吧,来我们办报组就能吃香喝辣,马上奔小康,实现四个现代化也不是梦,大家来吧,都来参加我们办报组吧,第一个报名的还有官当,直接任命副组长!”

宛如街头小贩兜售咸鸭蛋般的叫卖声又一次逗乐了大家,闹哄哄中,已经有几个擅长书画的同学表示有需要的话愿意帮忙。丁逸趁热打铁,任命周文彬为办报组组长,另一名擅长绘画的女生为副组长,还固定了几个组员,并声称板报组采取开放式,随时欢迎任何同学提供好的建议,全校板报评比如果获奖的话,参与者另有奖励。

总算将这件棘手事件解决了,阮翠也很为丁逸高兴,不过仍略带担忧的问道:“可是这样会不会有人说你拿钱砸人?你知道,有些人的嘴实在是损,多好的事情都能被她们扭曲。”

“我们翠儿简直跟小白兔一样单纯,你以为大家真的在乎那些吃的?我们班板报不像样大家脸上都没光,原来只是少个牵头的人罢了,每个人都有自我保护心理,都不愿意被当成强出头的傻子,今天先有周文彬带头,气氛又调动的好,才会一举成功,哪里真是为几根雪糕。”

丁逸耐心向阮翠解释,随后嘴一撇,道:“话说回来,就算我真的拿钱砸又怎么样!姑­奶­­奶­我高兴,谁管得着?我被人说的还少了?不差这一回!”

刚才刻意留心了倪爱兰的反应,发现她和大家笑得一样开心,不是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到她眼神里流露出的一丝不安,这就够了,丁逸对看到的很满意。

敢惹她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这担心被报复的等待期才最磨人,心思越缜密细腻的,被折磨的越厉害,即使她哪天决定忘掉此事不再计较,对方也不会相信,仍会时时提醒自己有个随时准备报复的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更可悲的是那人还处处胜过自己,想先下手为强都没有可能。

丁逸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即使自己什么都不做,倪爱兰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至于一脸忧心忡忡的刘亚丽,不过是个被人当枪使的可怜虫,丁逸不屑于跟她计较。

如果愿意,丁逸也能是口齿伶俐、花样百出的人,她阅读甚广,几乎任何形式的聊天都能Сhā上嘴;反应机敏,总能在第一时间明白对方讲话的幽默点所在,让跟她说话的人毫不费力,因此很快地就和男生熟落起来。加上她处事大大咧咧,能开玩笑,不会动不动就生气,即使生气了也能很快烟消云散,颇有些男孩­性­格,男生们也更愿意和她讨论问题。

而本班男生有四十个,总共只有十个女生,除了她和倪爱兰成绩都不算太好,丁逸有意无意主动结交,不过分热情,但总在最适当的时候展现自己的诚意,碰到有人问题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慢慢地,越来越多羞于和男生说话的女生开始主动问丁逸问题。

在努力经营了一个学期以后,丁逸终于解决了人际关系的危机。期间,她说自己英语不好,以方便向倪爱兰和英语科代表周文彬请教为借口,和吴谦换了一下,将位置调到了周、倪二人的前面。

丁逸努力遵循萧克俭的每一条教诲,一有机会就扭过头去和他们交流切磋,面对周文彬时更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改霸王本­色­,态度谦逊,妙语如珠,把气氛活跃得直到萧克俭跑过来强调纪律问题才略微收敛。

志得意满地过完一学期,丁逸没有悬念地又一次摘取了第一名的桂冠,周文彬仍然是十名左右,向来发挥稳定的倪爱兰却跌到了二十九名,令所有人为之一惊。重点班里大家成绩差距不大,有时总分一分就是一个名次,可像倪爱兰这样退步如此之大的情况还是不多见的。

萧克俭又一次把丁逸和倪爱兰叫进了办公室,对倪爱兰说:“丁逸的英语在你的帮助下有所进步,怎么你自己反而退步了,是不是她经常说话打扰到你?”

“哼哼老萧你心长偏了吗?这说的是什么话!”丁逸在心中抗议,不过她更好奇倪爱兰的说辞,忍住了一肚子的不满。

倪爱兰低声开口:“老师,我最近闹头疼,大夫说可能有些神经衰弱,我想休息一个寒假可能会好些。” 她比原来神­色­憔悴了不少,看起来楚楚可怜,丁逸本想在心里鄙视她一下的,看她这样忽然有些不忍心,其实倪爱兰也是很优秀的一个女孩呀,同时也很要强。

萧克俭似乎也很同情她,马上放缓了本来就不甚严厉的语调安慰她,完了之后扭头发现丁逸在东张西望无所事事,忽然大声说道:“丁逸,保住了第一名,你是不是很得意?”

丁逸吓了一跳,连忙诚惶诚恐说不敢,她在老萧面前还真有些惧怕。

“平时要多顾及别人的感受,你这学期成绩没有退步,纪律方面做的却不好,总是上课说话,已经影响到别人了。”

哼哼,她再努力,也不过落个“保住第一名”的结果,倪爱兰一退三千里都能被好声好气对待,为什么对她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历声责备?丁逸几乎已经确定萧克俭是有意针对自己了,不过不用他说,她下学期也不会那么多话了,总是扮花痴也很累人的。

因为不用上晚自习,周文彬和丁逸一起放学回家,他们的家在同一个方向。下雪了,路有些滑,两人都慢慢推着车子前进,反正放了假,不用再像往常一样紧赶慢赶。

冬日里天黑的早,又是­阴­天,不过五点来钟就需要路灯来照明了,光影摇曳中,周文彬问身旁的丁逸:“你妈妈出国了,家里怎么过年?”

“我和我爸一起回我姥姥家过年,怎么了?”丁逸有些奇怪他对自己家里的事感兴趣,一个学期下来,她和周文彬已经算是很熟,但很少谈及彼此家里的事情,她对这个话题实在提不起兴趣。

“过完年如果有空,就来我家玩吧,我父母都欢迎你常来。”

“真的吗?”丁逸尽量问的随便,低头不去看他的表情。

周文彬顿了顿,郑重说道:“真的,我爸爸很喜欢你。”

“你家里又不是只有你爸爸。”丁逸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冲,连忙补充:“我是说你爸爸喜欢,别人可能就没那么喜欢,那样就太打扰了。”什么乱七八糟呀,跟绕口令似的,丁逸在心里鄙视自己。

“我也喜欢。”

“那说不定也还有人不喜欢……等等,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

被一层薄雪覆盖的路面有些湿滑,丁逸险些连人带车一起滑倒,周文彬连忙拉住她的胳膊扶了一把,丁逸惊魂未定:“你为什么说喜欢我?”

“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

“不可能!你明明说过不喜欢我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周文彬忽然顿住,似乎想起来什么事情,脸­色­有些发白,深吸了口气才再度开口:“那晚,你没走远,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周文彬也是聪明人,略微一想就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丁逸的表情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那晚,在父母面前,我只能那么说,别无选择,我们毕竟还是孩子,我妈妈的­性­格你也有所了解。”

“我当然知道文老师的­性­格,所以,我们别无选择。”

“我妈妈只是对你有些误解,只要你努力让她慢慢了解你,她就会喜欢你了。”

“我为什么要努力让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难道我会少块­肉­?”丁逸略微有些生气,以德报怨不是她的作风,任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那我们……”

“我们是很好的同学,将来会是很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你原来……”

“原来是原来,现在是现在,事到如今,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是曾经喜欢你,不过那也是曾经。”

“这学期……”

“这学期我还是喜欢你,不过已经是普通同学的喜欢了,谢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我一直很感激。”

丁逸表情真挚,不似作伪,周文彬定定看了她半天,终于低下头来:“你说的,我们还是朋友?”

“对,能做你的朋友,我很荣幸。”

“那好,沈长东,他是你现在喜欢的人吧。”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口,周文彬一直没有抬头,只听见丁逸清晰说了句:“不对,他是我一直喜欢的人,但这件事跟他无关。”

丁逸到家了,看着周文彬继续前行的身影,萧索落寞,身影怎么会萧索落寞,丁逸转过头又否定自己的想法,他还有倪爱兰,她敢肯定,倪爱兰现在的头痛绝对跟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现在她是不是应该仰天长笑?诽谤她的人神经衰弱成绩退步,拒绝她的人被她拒绝地更彻底,只有她毫发无损事事如意,可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一点都不高兴?她不想笑,只想哭。

十九章

十九章

临近春节,爸爸更加的忙,丁逸百无聊赖就尝试在家里自己做菜,买齐了佐料菜谱,折腾半天下来往往也能做出两道还称得上可口的菜,丁凤岭对此事大加赞赏,回来再晚都会吃上几口女儿留给他的饭菜。

大年三十的晚上,丁凤岭照例要和公司其他领导一起到基层慰问值班人员,只好在中午匆匆赶回家陪女儿吃顿饭,饭后丁逸就要被送到姥姥家跟他们一起过年。

丁凤岭回家的时候手上拎了好几个袋子,乐呵呵地从中间翻出一件羊毛连衣裙给丁逸:“看看喜不喜欢?”又翻出一双小牛皮靴子搭配裙子,“试试看,不合适的话爸爸拿去调换。”

从记事起,爸爸只给自己买过一次衣服,就是丁逸8岁那年他去上海出差,回来时带了件粉­色­蕾丝小裙子,裙子很漂亮,就是小了不只一号,害得她连套都套不进去,爸爸在被自己和妈妈一起狠狠嘲笑一番后,就再没动过买衣服的念头,连他自己的衣服都是妈妈一手包办。

今天爸爸的眼光可是让她刮目相看了,浅灰­色­的裙子设计的典雅大方,褶皱和花边点缀的恰到好处,能充分体现出少女的俏皮可爱,牛皮小靴正是是时下流行的款式,将衣服和鞋子都拿起来比划一番,发现型号也差不太多。

丁逸继续翻看那堆东西,发现里头有条白­色­围巾,看看没有商标,似乎是手工织就,忍不住拿出来问:“爸爸这是什么?”

忙着收拾东西的丁凤岭回头一看,哦了一声:“那是有人送我的,我也用不着,你看看要是能戴你就拿去。”

丁逸闻言略微放了心,试探着问:“爸爸,今天是不是送围巾的阿姨陪你给我买的衣服?”

丁凤岭闻言吃了一惊,回头看着女儿——以一种全新的视角。一直把她当小孩子,没想不到稍不留神她就长大了,并且心思缜密如斯,哪里还有当日莽撞幼稚的影子。

见爸爸放下手中的东西坐下来,似乎要开口聊天,丁逸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又问一句:“那个阿姨,是石曼君吗?”

丁凤岭更是吃惊,忍不住问女儿:“小逸,你是听到什么谣言了吗?”

丁逸心中一凉,慢慢摇头:“爸爸,我天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能听到什么谣言,不过是直觉,爸爸,是真的吗?”

丁凤岭叹了口气,说道:“小逸,你猜得没错,不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石曼君过来请我转送新年礼物,顺便送了条围巾给我,我正好打算给你买件新衣服过年,爸爸的秘书小王阿姨又请假回了老家,我找不到参谋才会顺便叫上她。”

丁逸眼帘垂下,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眼睛里的波光,轻声说道:“我当然相信您,爸爸,您知道吗,从小我就很崇拜您,一直以来,您就是我心目中的楷模,很早以前我就立志长大后做个像您一样的人,我希望能一辈子保持这种崇拜和信念。”

这是丁凤岭第一次听到女儿对自己的评价,震惊之余直感到鼻尖发酸,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丁逸和妈妈更亲近,想不到,她对自己竟是存在了偶像崇拜一样的情感,难怪平时没有那么亲密了,哪个人会和自己的偶像很亲密呢。

“小时候,妈妈比您工作忙,我的早期教育都是您手把手亲自进行的,可以说,我的人格形成都是受您影响的,爸爸是一个高尚正直的人,所以,我也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好人,对吗?爸爸。”

一股做父亲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丁凤岭忍不住热泪盈眶,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用手不停的抚着她的头发。

丁逸脸庞流下两行清泪,仍呜咽着开口:“爸爸,我们这个家多好呀,您和妈妈都那么热爱自己的事业,也爱着我,我就是受你们影响才那么努力学习的,爸爸,我今年又是全校第一,我永远不会让您失望,您也答应永远不要让我失望,好吗?”说着已经泣不成声,放肆的将眼泪鼻涕蹭在父亲身上——这件西装,也不是妈妈买的。

丁凤岭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父女俩抱头痛哭了一阵,他才略略放开女儿,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小逸,你放心,爸爸答应,以后的日子,永远不会让你和妈妈失望!”

爸爸是重诺言重感情的人,从小到大,不管是一个玩具还是一顿美食一次游玩,他对自己许下的承诺,从来没有食言过,如果他不能做到,事先就决不会承诺。今天他能郑而重之的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话,就必定有了某种打算,丁逸选择相信自己的父亲。

破涕而笑,丁逸赶忙进厨房把早已经准备好的饭菜重新加热,父女俩以一种别样的心情提前吃了团圆饭,席间,还接到妈妈自德国拨打的长途电话,父女俩一人一个分机,开起了电话会议,大家很有默契的保持跟原来一模一样的语气氛围,相信妈妈丝毫不会感到异常。

这样应该是最好的,丁逸心想,妈妈那么信任爸爸,这个信任最好还是保持下去。

新年第一天,丁逸在给所有的长辈拜过年后,躲到书房拨通了沈长东家的电话,刚才已经通过电话给沈伯父他们拜了年,被姥爷他们知道她再次打电话过去,似乎会觉得有些奇怪。

她这两天感到孤独的厉害,有一种莫明的心酸和失落,可仔细分析原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近的每一件事都是理由,仔细想想又似乎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呀,可为什么还是那么惆怅,丁逸有些厌倦这种状态的自己了。

沈长东静静地在电话那头听她絮絮叨叨发牢­骚­,终于在她告一段落拿起杯子喝水时,忍不住Сhā了一句:“你确定了大学要去北京对吗?”

丁逸咽下一口水后做出了肯定答复,沈长东接着说:“那到时候北京见吧。”

一扫多日来的委靡不顿,丁逸又惊又喜:“你家人同意你离开南京?”

沈长东哭笑不得:“又不是古代,哪里有‘父母在,不远游’的说法,他们一直也没说我不能离开。”

是哦,好像从来都是自己的猜测,沈家二老也不是专制的人,应该不会­干­涉沈长东的决定,那可太好了,回头一定鼓动罗萍阮翠她们都考进北京,加上李贝贝,大家在一起多热闹,到时候简直可以横行京城,丁逸兴致勃勃地畅想起来。

“你也考A大吗?”A大是所有理科学生的梦想,丁逸也不例外。

“应该不是,我没告诉你吗?我选了文科。”

丁逸一愣:“为什么?”

沈长东似在开玩笑:“我成绩不好呀,要是学了理科,不是要一直被你比下去?到时候爸妈又要说我不肖了,我爸说当年在大学,他一直比丁叔叔成绩好。我是跟林琳学的,­干­脆不给他们机会比较。”

“只是这个原因吗?”丁逸有些难过,想不到以她家和沈家的关系,竟然还要在子女身上比较,沈长东成了受害者,凶手是她。

“逗你玩儿的,你又不是现在才比我成绩好,他们很早就认清现实了,我只是觉得自己更喜欢文科一些,我想可能会学些金融贸易之类的专业吧,再说,文科学校美女比较多。”

沈长东,一直都是她跟班的沈长东,居然也关心起了美女?丁逸更加震惊,看来长大的不仅是她自己,分开这两年来,他们彼此都发生了多少改变?迄今为止,他们在对方身上有了多少未知?

于是心酸和失落感再度袭来,还平添了一份惆怅,沈长东似是未发觉她的情绪,继续问道:“你呢?你大学要学什么专业?”

她要学什么专业,这个问题似乎还真的不曾考虑过,一直以来她都在努力学习,努力保持名次,以便能考上最好的大学,可到底考上后该学什么,她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原来自己并不是事事都笃定的呀,她也有措手不及的时候,这时,六岁的小表妹进来喊她出去逛庙会。

“专业的问题,高考过后再说吧,反正是估分后填志愿。”丁逸匆匆挂了电话。

世事难料,关于专业的选择,并没有容丁逸在考高之后考虑,她高三时物理奥赛获得了一等奖,取得了保送进A大汽车系的资格。

A大是她的梦想没错,可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和发动机之类的东西终身为伍,她对这个领域太过陌生,连不喜欢都谈不上。

爸爸完全给她选择的自由,只给出了他自己的建议:“其实学什么专业无所谓,最终要的是你周围有些什么人,A大汇集了全国最优秀的理科生,你能在那里学习几年,必能收益良多,你这个阶段,最终要的是提高个人素质,专业的事,等你发现真的不喜欢再调换也来得及。”

妈妈不愧是贤妻良母,夫唱­妇­随道:“我听说A大汽车系本科毕业生每年都有交换名额来柏林这边读硕士,那所大学很不错,有欧洲MIT之称,汽车行业前景也不错,最难得的是不用再经历高考,那次保送考试可把我们吓坏了。”

沈长东也为她高兴:“这样至少你已经定下来去北京,风险小了一半还要多。”丁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剩下的风险在我这边,至少是我能把握的,我所要做的只是努力考试就行了。”

原来他那么在乎大学能不能和她在一个城市,这个发现令丁逸很满意。

留给她考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虽然已经基本上决定接受保送,丁逸在内心深处仍有些不甘。三年苦读,她力争各科都保持均衡,极力做到门门优秀,还有她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赶上来的英语,都需要在高考中做一个检测,做为对她这三年来努力的肯定,但是现在,仅仅因为一场物理竞赛,这些努力一下子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当然这些话她只敢在内心嘀咕,被那些仍要熬红了眼睛备战高考的同学知道,只怕她要被群殴,至少也会被骂矫情。

难得的一个休息日,不少同学还舍不得回家,仍留在学校自习,阮翠等人自然也没空理她,就连郑辉,也说要最后抱抱如来佛他老人家的玉足,好让他爹想花钱也能找得到地方花。

丁逸无聊得在街上乱晃,晃的累了就跑到冷饮店吃冰,在两盘绿豆沙冰下肚后决定再去逛逛书店,看有没有新到什么小说。

刚走出冷饮店,丁逸就被刚刚从隔壁商场走出来的人吸引住了目光,那是抱着孩子的箫克俭和一个­妇­女,说是­妇­女是因为她看起来确实有些年纪,至少也要三十来岁了。丁逸远远见过那个­妇­女曾走进过学校后面的家属区,知道她正是箫克俭的妻子,否则还真不敢把她和看起来年轻英俊的箫克俭当成夫­妇­。

箫克俭一回头就看到了丁逸,丁逸见躲不过连忙上前打招呼,并对那女子叫了声“师母”,女子和善的笑了,这一笑竟让丁逸觉得她也是美丽的,是质朴善良的美丽,丁逸又去逗弄孩子,孩子叫萧荷,是个漂亮的女娃娃,看起来不过一岁多。

低头看孩子的时候,丁逸猛然发觉有些不对,旁边女子苗条偏瘦的身材,肚子却微微鼓起,明明是怀孕的样子,现在不是独生子女政策吗?箫克俭是公职人员,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违反政策。

女子似乎也发觉了她的注视,耐心解释道:“萧荷是我们收养的女儿,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给她添个弟弟或妹妹了。”

原来如此,丁逸抬头去看箫克俭,只见他笑眯眯的一脸慈爱,和以往训她时的严肃表情大相迳庭,他将女儿放下来,萧荷已经趔趄着能自己走路,旁边箫克俭的妻子田淑霞赶紧拉住她一只小手。

箫克俭整整被女儿蹬乱的上衣,笑着问丁逸:“这么悠闲地逛街,终于决定接受保送了?”

丁逸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呵呵傻笑,箫克俭接着道:“快中午了,没什么事的话来我家吃个午饭吧,我知道现在你家里没人。”

说得丁逸没有理由拒绝,只得跟着他们来到萧家,两室一厅的单元房,不算宽敞,却被打理得­干­净整洁,充满温馨的生活气息。

田淑霞一进屋就忙着准备做饭,丁逸欲进厨房帮忙,被她坚决推辞:“简单,都不是重活,我自己来就行,你过去和老师聊聊吧,他经常夸奖你。”

箫克俭夸奖自己?丁逸感到不可思议,不过仍然被箫克俭请到客厅入坐,不敢让他倒茶招呼自己,丁逸抢着帮忙,箫克俭莞尔一笑:“丁家的家教果然不错,最霸王的丁逸都这么懂礼貌。”

“在你面前,谁敢不礼貌呀。”丁逸肚子里嘀咕,面上仍然只敢傻笑,这两年实在被他骂惨了,偶尔给个好脸­色­都让她战战兢兢,典型的惊弓之鸟。

“接受保送,不参加高考,是不是多少有些不甘心?”箫克俭虽然严厉,却往往能一语中的说出她的想法,丁逸犹豫着点了点头。

箫克俭微笑了下开口:“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分外严厉,甚至吹毛求疵?”

你也知道自己不近人情呀,当然这话丁逸还是没敢说出口,只是露出愿闻其祥的表情。

“和同龄人相比,你的一切都太过顺利,你有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切,人非圣贤,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难免会滋生狂妄自负的心理,可我觉得你天资聪颖,是个好苗子,不该被这些外界的东西侵蚀。”

丁逸略放轻松了一些,忍不住开玩笑道:“那您现在夸我,不怕我又狂妄了?”

箫克俭也不生气,笑着说:“你已经过了那段最叛逆的时期了,现在已经比原来成熟很多,其实人­性­格的形成,可能是要很多年甚至一辈子,有时候却仅仅需要几天,现在的你,问题不太大。”

“原来我有很大问题吗?”

“那时你目空一切,林琳学了文科,只有倪爱兰稍微算得上对手,又那么快被你打的溃不成军,我要不压着点,你还不上天了?”很奇怪却也是很真实的现象,高中里,似乎竞争只存在于同­性­之间,男生和女生之间,从来不曾发生真正意义上的竞争。

很快的,田淑霞就将饭菜准备好了,虽然不如妈妈做的那么­精­致可口,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每个人做菜都有其独特的味道,丁逸一直这么认为,即使同样的菜同样的原料,只要做的人不一样,味道就不同,田淑霞的饭菜味道,丁逸也喜欢。

席间宾主尽欢,丁逸在这顿饭里了解到很多事情,最终要的是原来并非自己天生惹人讨厌,箫克俭只是担心她年少气盛才会采用激将法打压法,关于是否接受保送,箫克俭只说了一句:“顺其自然吧,其实过些时日,人就会发现自己原来的坚持往往并不是必要,世事瞬息万变,只用考虑现在该如何做就行。”

坦白来说,丁逸并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不过想想他的独特经历,看看他现在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家庭和美夫妻恩爱,谁能说这不是一种成功?某种意义上,他也未必不如那些漂洋过海的旧时同学。

决定了,明天就将申请表交上去,A大汽车系,呵呵,听起来也不错嘛。

何必太多情

作者:菊子

二十章

二十章

医院给纪云的两年时间马上就要到期,可是课题研究却还没有结束,此时正处于关键时刻,如果放弃了回国等于是前功尽弃,纪云只得让父亲帮忙交涉看能否延长时间。但是课题做完再修完学位,很可能就又是两年,医院也有他们的难处,经费和人员都有限,纪老也拉不下脸去倚老卖老,只得和纪云合计再想办法。

最后纪老动用多方关系,联系到北京某实力雄厚的心脏专科医院,对方看中了纪云所做的课题,答应出资买断,并和纪云签订日后的服务年限,如此以来市人民医院获得了赔偿,纪云也得以继续课题的研究。

等到纪云学成回国,正好丁凤岭任期到期,不出意外的话可以想办法调到北京部里任职,因此纪云很高兴地回国签了约,临走的时候,丁凤岭休假送她回德国,顺便在那里陪她一段时间,丁逸却因为还没有毕业不能同行,于是笑着对父母讲:“你们就当二度蜜月吧,我毕业考试过后马上杀过去。”

终于考完毕业考试,丁逸磨刀霍霍准备杀向德国,第一次出国就单独乘飞机,想想就觉得刺激。

丁逸先动身前往北京,李贝贝也在准备高考,这次没有时间陪她。在北京的两天就听伯父伯母叮嘱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连万一遇险都帮她找好了联络人,要不是机票由爸爸临走之前帮她订好,日期固定,恐怕还要多些时日才放她走。

然而终究还是出了纰漏,在法兰克福等待转机的时候,由于要等上六七个小时,丁逸方向感奇差不敢在陌生地方到处乱跑,只得坐在候机室傻等,实在无聊就掏出随身听听音乐,小小的耳机坏了大事,她没听到广播里通知飞机改了登机通道,直到排队进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票无法刷过,丁逸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以为是机器出了问题,向服务人员咨询,凭着跛脚的英语口语,费上半天力气丁逸才明白原来登机通道早就改了。

她这才着急起来,天,为什么这里机场如此之大,法兰克福地皮很便宜吗?!一路狂奔,丁逸找到正确的登机口时,对方很抱歉地告诉她飞机已经起飞,还说大家都等了她好久。本着不给中国人丢脸的原则,丁逸还强自说了声“对不起,谢谢”,心中却顿感世界一片黑暗:就这么把她丢下了,他们为什么不多等她一会儿!

“丁逸!”标准的男中音,说的竟然还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丁逸怀疑自己绝望过度出现幻听了,木然的扭头看向发声源,发现一个眉目疏朗的少年正看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少年看起来似乎有些面熟。

“丁逸,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一个人吗?”结合声音和面容再观察一阵,丁逸终于想起来了,这是李贝贝表哥魏华靖的朋友,那个小日本鬼子,叫什么和田英松的。

尽管丁逸十分不愿意告诉他自己听音乐错过通知进而错过飞机的溴事,但她也没办法当着他的面马上走开去咨询台询问。它乡遇故知,尽管是个讨厌的小日本,不过现在的她也正需要这么一个看起来经常出门的“故知”。

吞吞吐吐说明了情况,没想到和田并没有嘲笑她,只是回头和身边跟着的中年人用日语说上几句话,然后就和丁逸一起办理改票手续。

总之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复杂,机场的服务非常之好,没有花任何费用她就更改了飞机的班次,正好和田也要去柏林,就将丁逸改成和他同一航班,只不过丁逸的行礼没办法随机托运了,要晚上几天,好在父母早已经在那里等候,行礼晚到影响不大。

如果说上次比武让丁逸对和田怀有的芥蒂减轻一些,这次则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如果不是个小日本,丁逸简直会有些崇拜他,因为丁逸发现他竟然同时还能说很流利的英语和德语,加上汉语和日语,目前可以肯定他至少能通四国语言。丁逸向来崇拜外语说的好的人,此时见到这么个“牛人”,要不是还考虑着不忘国耻,她两眼都会冒出小星星。

随和田一起登机后丁逸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她买的机票明明是经济仓,怎么会忽然变成头等仓?即使是头一次出远门,丁逸也不信会有这等好事,她可没有另外加钱。

“跟我一起来的井上君,他临时还有些事情要办,就把机票改签给你了,这是今天飞往柏林的最后一个航班,如果你赶不上,伯父伯母会担心的。”

莫非航班票售空了没办法补,所以和田就叫那人把票让给她?丁逸心里琢磨着,却没有继续往下问,反正今天是欠了他一个人情,欠多欠少都一个样子了,她不会傻到追根问底给自己找不自在。

和田得知丁逸被保送A大汽车系后说道:“真巧,我也要在北京待上一段时间,碰巧也是A大。”丁逸获知他居然是拿了中国的奖学金来A大读书后相当气闷,这个有钱到坐着头等仓满世界跑的日本大少爷,居然还要拿着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我们伟大祖国的,纳税人的钱——来读书!士可忍孰不可忍,丁逸刚刚对他升起的一点好感马上消失殆尽。

和田不知道为什么丁逸忽然变得气鼓鼓的不搭理他,说话的兴致不减:“你现在都练什么功夫?身手有没有进步?”

丁逸闻言警惕­性­的看他一眼:“你莫非想报仇,不会那么小气吧?我妈妈说女孩子长大了最好不要再跟人打架。”开玩笑,她这几年来尽忙着学习了,动手的机会都很少,别说进步,不退步都不可能,看看和田比三年前更结实的样子,她可不想送上门给人打。

和田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微笑,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口和她聊各地见闻,他果然去过很多地方,也不再是那个信口雌黄批评人家国家不好的鲁莽少年,原来随着时光的流逝,大家都长大了。

接机的丁家父母早已望眼欲穿,纪云在终于在看到女儿身影时更是忍不住迎上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在丁家激动的上演一出相见欢后,丁凤岭首先发现一边的和田,和田极有礼貌地向丁家父母问好。纪云对这个帮助女儿脱困的英俊少年非常好奇,忍不住详细询问,丁逸才知道和田的家族居然那么显赫,显赫到远居中国内陆的他们都如雷贯耳,而他此次来德国,也并非是丁逸原来推测的游玩,而是作为和田家族的代表来商谈公事的。

他也不过二十岁的样子,怎么会有公事可谈?但是不管怎样,丁逸觉得这个人一下子变得很遥远,不再是曾经和他们骑马打架的日本傻小子,他的生活和阶层不是她能理解的范畴,于是一下子疏远开来,欠他的人情就留到以后有机会再还吧。和田也确实公务在身,郑而重之的向丁家父母告别后,就随同旁边候立多时的接待人员离开了。

自从丁逸长大后,丁家就很少有机会能凑齐一起出来玩了,以后恐怕更是难得,因此全家都很珍惜这次机会,在德国玩了几天后,就又报了个旅游团一路迤逦而行。

在这些地方,丁逸真正明白了什么叫风景如画,见识到了欧式建筑的宏伟壮丽,与之相比,丁逸顿觉中国红黄相间的清式建筑有些土气。不是她不爱国,在见到梵蒂冈的大教堂那一瞬间,震撼的视觉效果就是给她这种印象,不过随后她就马上忏悔,中国人善于搞运动搞破坏,否则阿房宫之类的建筑若能保存下来,必能胜出他们许多。

最奇的还是在德国和法国,明明满大街都是狗屎,人走在街上却丝毫闻不到异味,因为不好意思蹲下来仔细研究,所以狗屎不臭的原因丁逸很久也没弄明白。

说完了狗屎再说吃的似乎有些恶心,但是有些国家的食物丁逸还真想骂句“狗屎”,尤其是所谓的“中餐”,贵的吓人不说,口感奇差无比,丁逸觉得自己学做饭时最差的失败品也比那要强很多,简直是给中国菜抹黑嘛,可偏偏就是有老外趋之若骛砸大把大把的银子去吃。

如果将来找不到工作,可以考虑来这里当大厨,丁逸心想。

妈妈所在医院的食堂伙食还不错,若是不吃,还能折成巧克力,德国的巧克力名不虚传,好吃得丁逸险些将舌头一起吞下去。跟妈妈一起旅游的好处非常之多,纪云不仅将全家人的出行照顾周到,居然还随身携带电饭锅、­鸡­蛋、大米等物,时不时可以在宾馆做个蛋炒饭吃,那叫一个美味呀。

多年后,丁逸对那次旅行感到有些遗憾,怎么就想着怎么吃了,那里的风光,那里的文化,硬是给忘了个七七八八。

一个月后回国的时候,高考已经结束,大家都在考虑填报志愿,罗萍考的很不错,估分后打算报外语学院,阮翠似乎发挥的不太好,已经决定保险起见还是考省大,丁逸感到很遗憾,可也不敢多嘴,毕竟有大学上是前提条件。

丁逸一个个给他们送礼物,到周文彬时,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要选择南京?”

周文彬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我妈妈有同学在那所大学任要职,她建议我去那里。”在南京那是数一数二的大学,尤其是建筑系,相信周文彬必能有很好的发展前途。

倪爱兰在高二下学期就因为神经衰弱退出了重点班,之后就好了很多,转而走艺术特招路线,现在已经通过了南京艺术学院的艺术考试,以她的功底,文化课根本不在话下,也是能稳稳地为学校增加升学率的人。

只有林琳比较麻烦,她估出的分数奇高,可是却打算报考本省师范大学,把班主任和教务处主任都急白了头。本校并不是每年都能有人考上顶尖大学,更何况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文科尖子,能不能在一中文科比一高好的舆论中抬起头,林琳今年的高考成绩是个有力武器,可是分数再高,也没有“听说今年一高文科生有人考上B大”更具说服力。

丁逸将从欧洲带回的礼物给小姨纪菲:“小姨,我要上大学了,那五千元可要支取了,没有全赔光吧?”

当头挨了个爆栗:“死丫头,看不起我,知道你要来催债,一早就给你套现了,不然挣的更多。”

原来挣了,丁逸喜滋滋接过存折一看傻了眼,妈呀,居然翻了好几倍,原来炒股那么好赚!

怪不得沈长东要去学金融,丁逸开始幻想多年后金光闪闪的沈长东和穿着蓝布工作服在工厂车间灰头土脸的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现在改志愿来得及吗?

丁逸忍不住把想法说了出来,被纪菲又是当头几下:“你以为是个人炒股就能赚吗?看吧,股市马上就能崩盘,我这可是血的教训,你那五千块我是做了稳妥投资,我自己的钱赔掉一半的情况也有。”

好逸恶劳的想法被小姨打消,丁逸还是忍不住的高兴,手里有了钱,很多事情就好办了,临走前更是大大亲了小姨怀里刚刚几个月的小表妹几口。

“林琳,你母亲的病怎么样了?”

“还好吧,慢­性­病,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重要的是要静养。”还是宝岛冰室,丁逸把林琳约出来细谈。

丁逸将手中的存折推过去,林琳翻开一看,吃惊问道:“这么多钱,什么意思?”

“算是给伯母的一点营养费吧,这是小姨帮我炒股挣的钱,不义之财,我也花不着。学费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你如果考上B大,学校和集团公司都会有奖励。我想你考师大是想离父母近些照顾他们吧,可是那样的话奖励会缩水很多,得不偿失。”

“师大不交学费,我还能做家教贴补些,家里的压力会小很多。”

“可是你如果读了B大,毕业后收入也会高很多,长远来说,对家庭也更有好处,你跟伯父伯母商量了吗?他们同意吗?”

林琳低头:“他们让我不要考虑他们,说紧着最高志愿填,说不能因为一个病人耽误我的一生,可是……”

“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这些钱不多,也够给伯母请个小保姆照看了,这边不是还有亲戚朋友吗,真有什么事,多你一个人也不管什么用。我小舅妈正是这个科的大夫,有事联系她就行。”说着给她一个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条。

林琳忽然抬头恨恨地看着丁逸:“丁逸,你非要我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吗?”

丁逸愣愣地看她一会儿说道:“好说,你以身相许吧。”

说完两人同时大笑起来,惹来周围人诧异的打量。

出了冰室,林琳边走边笑着说:“还好你不是男生,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呵呵,你这么广积善缘,将来一定福泽绵延,不仅嫁得如意郎君,还能一举得个大胖小子!哎呦,丁逸我可打不过你。”两人在大街上笑闹着你追我打,青春的欢笑声总是最动人,纵然有烦恼,也能很快烟消云散。

当校园里大红喜报上登出林琳的照片,注明她以省文科状元的身份考入B大时,丁逸的嘴巴险些咧到耳朵后面——原来提供给人帮助的感觉是那么的好,直让人身心舒畅,满溢着无法言表的成就感。

回家后,丁逸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最后终于一横心,闭着眼睛拨出了号码,沈长东说他考试考的不好,可是分数没有下来,就不能完全放弃。

“喂?”沈长东的声音有些低沉,情绪好像不太好,丁逸连忙问:“怎么样?”

“是真的没考好。”

丁逸心惊,正想着该怎么安慰他,他接着说道:“还好没考好,否则就被录到提前招生的军校了。刚刚接到M大国贸系的通知书。”

哦,耶!沈长东的外公建议他考军校,沈长东不忍拂老人的意,就填了最难考的学校最难考的专业,并言明要完全靠自己不许外公Сhā手,卜老先生知道外孙成绩很好,就放手没管,结果沈长东擦边落榜提前批,如愿接到一本的录取通知书。

丁逸啧啧称叹:“沈长东,想不到你也会跟大人玩这些猫腻,这么冒险你就不怕正好被录取了?”

“那最多被关上几年,我报的军校也在北京。”

丁逸忽然感到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相约考北京的大学,此时竟然让她有相约私奔的感觉。一定是最近看多了古典小说,脑袋不正常了,她跟沈长东,为什么要私奔?

二十一

二十一

她和沈长东怎么会用的着私奔呢,不过是一通撒娇的电话,沈家伯母就将沈长东提前打包发送到北京了。

还不到报到的日子,所以丁逸和沈长东在北京汇合后,照例还是住在伯父家疯玩,当魏华靖听说丁逸被保送的系别后险些喷饭:“你居然去了那个和尚系?”魏华靖也在A大读书,已经是大三,丁逸对自己将来的系别一无所知,现场认了个师兄请教。

“知道A大女生少吧,汽车系曾经有一届一个都没有,所以后来都称他们是和尚系,你去那里是要祸国殃民吗?”

丁逸哭笑不得,她可以理解为魏华靖在夸她吗?李贝贝赶紧安慰她:“女生少才好,那样就会被大家照顾,我高中读文科班的时候,男女比例是1:3,很多时候重活脏活都要女生自己­干­,一点特权都没有。”李贝贝考入了B大法律系,成了建军哥哥的直系师妹。

“M大就相反,有校花集中营之说,长东兄弟有艳福了。”魏华靖朝沈长东眨眨眼睛,他们两个一见如故,自动升格为兄弟关系。丁逸白了魏华靖一眼:“你对这些那么清楚,看来是常在花丛游了?”心中却想:沈长东学文科,果然是为了接近美女。不由感到一阵失落,转眼又想,怕什么,A大那么多男生,帅哥总会又几个的吧,我也不吃亏。

丁逸和李贝贝同一天开学,为了节省时间,大家兵分两路,同在A大读微电子的魏华靖和沈长东陪着丁逸报到,身为李贝贝直系师兄的丁建军就义无反顾地充当了她的向导兼顾问。

找到系里接待处后,丁逸发现师兄们都非常热情,丁逸大部分行礼都交由沈长东拿着,自己只背了个双肩包,提了个手袋,还是有人抢着要帮她拿,丁逸回头看到拖着一个大皮箱还扛着个背囊的沈长东,以及拎着一个大提包的魏华靖,笑盈盈的对要帮忙的男生说:“谢谢师兄们,我的行礼在他们那里,有劳大家分担一下了。”

魏华靖竟然还是名人,很多人都认识他,见他陪着丁逸来报到,好几个师兄一起围上来,其中像个学生­干­部似的人开口道:“华少,鼻子可真灵呀,要赶尽杀绝吗?”

丁逸有些奇怪地看向魏华靖,只见他将提包随手给了一个男生,摸摸鼻子道:“老牛你在这里就好,丁逸是我表妹的朋友,大家帮忙罩着点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向丁逸告辞,丁逸对他模仿楚留香动作的样子相当鄙视,挥挥手:“不敢麻烦,赶紧忙你的吧。”

那被称为老牛的师兄喜笑颜开:“没问题,放心好了。”魏华靖拍拍沈长东的肩膀说声抱歉就走了。

人多力量大,三下五除二,丁逸的全部家当就被搬到了女生寝室,床上都已经贴好了名字和学号,丁逸被分到了靠窗的床铺。

报道后才发现,汽车系并没有魏华靖口中形容的那样惨,九十多个新生里有九个女生,她们一班有三个,另外两个是辽宁的赵晓冬和上海的胡佳,还有二班的一个川妹子杨璐璐四人共住一个寝室。

寝室比高中时阮翠她们住的宽敞许多,可是还是显得很拥挤,因为此刻挤满了迎新的师兄师姐,有本系的,也有外系的,大家热热闹闹的开始找老乡。

胡佳没有发现有来自上海的老乡,就站在窗边静静看着沈长东替丁逸整理东西,东西的主人则被几位本省以及邻省的师兄拉着谈话,中国太大,邻省的也能算得上半个老乡。

“丁逸,帮我拉着点被角。”沈长东铺好了床,套被子的时候需要个帮手。

丁逸欢快的答应一声,跳过来伸手扯被角,只扯到了一个,另一个被胡佳拉住:“我来吧。”几乎是同时的动作,丁逸冲她笑了下谢她帮忙,开始了继自我介绍后的第一次交谈:“你们来的都好早。”

“是呀,路最远的往往先到。”看向沈长东:“他也是我们系的师兄吗?”

沈长东闻言抬头笑了下,冲丁逸喊:“来,师妹,叫声师兄听听。”被丁逸“呸”了一声外加一个大白眼。胡佳知道自己弄错了,红着脸连忙道歉,丁逸豪爽地摆摆手:“他就喜欢教训人,跟个老头子似的,不用怕把他认老了。”

夏末秋初的北京傍晚,凉风习习相当宜人,丁逸和沈长东一起漫步在A大校园,校园很大,或走路,或骑车,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学生。

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丁逸喃喃道:“以前每次来北京,总觉得自己是过客,这次总算有些归属感了。”蹦跳着倒过来走路,看着面前的沈长东:“你呢,你有这种感觉吗?”

沈长东看她一眼:“喜新厌旧,才来几天就有归属感了?我在南京住了三年,都始终觉得像是做客。”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觉得老家很好呀,我只是比较喜欢北京这里的一些感觉和氛围。”听起来她是有些忘本,丁逸连忙手舞足蹈地解释着。

“小心!”倒退着走路的丁逸险些被后面来的一辆自行车擦到,沈长东连忙一把拉开她,丁逸被拉得一个趔趄,跌进沈长东怀里。

长大后这几年,两人很少再有身体上的接触,此刻丁逸被他怀抱一迎,发现他被自己撞到后竟然纹丝不动,宽厚而结实的胸膛触感微热,丁逸觉得自己脸颊在贴上后也被传染到了热度。

过了好久丁逸发现他仍然没有放开手的意思,忍不住推推他:“­干­吗呢,睡着了?”

沈长东叹了口气:“群狼环伺,我哪能睡得着。”

“你说什么?”丁逸听清楚了,但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丁逸,跟你商量个事儿吧。”沈长东拉着她在路边的凉椅上坐下,旁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天边仅留最后一抹余晖,晚风袭来,空气更加凉爽。

“什么事?”丁逸两手撑坐在凉椅上,两脚往前伸,忙了一天,舒展一下筋骨。

“知道大学必修的三件事是什么吗?”沈长东似乎换了话题。

“不知道,应该有学习吧。”

“那是自然,是学习、社团和恋爱。”

“呵呵,挺有意思,今天听师兄们说起好多社团,还劝我加入,我正在考虑呢,你说社团会不会占用很多时间?”

“我觉得选择一两个真正喜欢的就行了,多了没­精­力顾及也是无用。那恋爱呢,你有没有打算?”

丁逸忽然气愤起来:“还说呢,我还以为这里男生那么多,怎么着也该有几个养眼的呀,谁想今天居然触目皆是青蛙,这样下去我怎么有机会谈恋爱?”

沈长东嘴角可疑地颤抖一下,定了定神后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恐怕我们学校的女生也是类似情况,不如我们两个互相帮忙吧。”

丁逸瞪大眼睛看他,她理解力向来超群,应该不会想错,忍不住问道:“你是说我们两个,凑合一下?”

沈长东点点头:“这样才不算虚度大学时光。”

“你们学校号称校花集中营,还没有报到就做这个决定,会不会过两天就后悔?”M大开学晚上两天,沈长东还没有去学校报到,以他的卖相,在女生堆里不会少了仰慕者。

“那我们打个赌好不好?我们先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如果谁先后悔了,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沈长东口出奇言。

啊?听起来怎么有骗局的意味?熟读金庸的丁逸马上想到赵敏那三个不确定的请求,张无忌那个笨蛋因此被牵着鼻子走,她丁逸看起来像笨蛋吗?

沈长东似看透她想法一样:“小说是小说,没那么夸张,再说,按你的说法,似乎我反悔的机率大些。”

是哦,他小时候宁可罚跪也不肯答应娶她,说不定到时候一见到M大的漂亮美眉就晕头转向了,哼哼,到时候正好想办法折磨他。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沈长东有可能坐拥佳人而她却形单影只,丁逸就非常非常的不爽,所以,这样也好。

当天晚上,204宿舍召开了第一场卧谈会,四个十八九岁的女生都各自做了自我介绍,顺便报告了交友情况,另外三人竟然都是单身,看来都是天天向上的乖孩子。

“丁逸,你呢?”胡佳见丁逸自我介绍时忽略了某项,便追问道:“你有没有交男朋友?”

“对呀对呀,丁逸你有没有?”另外两人也是兴致高昂,白天丁逸说帮他铺床的帅哥是她“发小”,问了北京的同学,才明白发小是什么意思。

“我有男朋友了,还是新鲜出炉的。”尽管有些别扭,丁逸还是如实回答,一时半会儿,丁逸还没办法适应沈长东和“男朋友”这个词划上等号。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管怎么样,到底都是年轻女孩子,尽管是A大的,尽管是汽车系的,她们对爱情的向往和对八卦的关注,和普通女生没什么两样。

只有丁逸苦着脸:“我今天晚上才有的男朋友,严格来说,还不算有经验,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啦!”

二十二

二十二

还没来得及把校园走遍,大一的新生就统统被拉到昌平郊区军训。似乎每当开始新一阶段的生活时,总要先来一场军训,高中如此,大学也是如此,军训的教官,也就是班长,甚至都不比学生们大上多少。

军训的时候,男生和教官们相处的甚好,没过几天就称兄道弟,有烟大家一起抽,有饭大家一起吃。

相比之下,女生就惨了点。因为据说上一届军训的时候,发生过教官和女学生的恋爱事件,因此军训基地此次对训练女生的教官选拔格外严格,挑选出来的都是思想过硬不苟言笑的人,他们为了避嫌,对女生的训练也就丝毫不留情面。

军训艰苦之极,可偏偏伙食又不怎么样,菜里没什么油水,天天都是柿子椒、洋葱、豆芽、咸菜什么的,吃饱之后很快就又饿了。因此没几天女生们都变得食量奇大无比,从来不吃馒头的上海姑娘胡佳都能一顿吃上两个。

杨璐璐很有先见之明,出发前在行礼里挟带了一瓶麻辣腐|­乳­,每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就多拿一个馒头揣兜里,等到晚上饿得受不了就吃馒头夹腐|­乳­,把周围的人馋得直打迭。没过两天大家就纷纷有样学样往回带馒头,然后抢劫杨璐璐的腐|­乳­,军训结束的时候,那瓶腐|­乳­连汤都没剩下。

因为这个还险些闹出恐怖事件,来自广东的齐飞卡天天晚上嚷嚷“­妇­女,­妇­女,我要吃­妇­女!”把一屋子女生吓得面无人­色­,后来才知道她初学普通话,将“腐|­乳­”的音发成了“­妇­女”。卡卡的宝事还有很多,她晚上洗漱后会礼貌地问旁边的女生:“我死完了,你死不死?(我洗完了,你洗不洗。)”后来见怪不怪,大家也就习惯了。

和杨璐璐相比,丁逸就比较失败。出发前去超市采购时,她见到有六必居的酱菜,觉得似乎很有名的样子,就激动地拿上一瓶,她的出发点和杨璐璐一样,可结果却截然不同。丁逸拿的是一瓶腌韭菜花,做涮­肉­小料用的,打开后发现都是些汤汤水水,并且卖相可疑味道刺鼻,在熏了大家两天后就被胁迫着给扔掉了。

这件事让加入抢杨璐璐腐|­乳­队伍中的丁逸觉得很没面子,从此后对六必居就没什么好印象。

终于军训结束班师回朝,大家发现原来长了冰块脸的教官们也很可亲可爱,都有些依依不舍,可即将开始看起来­精­彩无比的大学生活似乎更令人期待。早两天,就有学生会的师兄师姐们来慰问,顺便跟新生交流谈心,还有各个社团的负责人,已经开始先下手为强地游说新生,为回校后的招兵买马做准备。

回到学校,大家都像乡巴佬进城一样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眼谗。当天晚上,在班长的带领下,一班的男生就提议请全系的女生们吃饭,顺便联络感情,换下戎装的204宿舍女生就矜持而迅速地答应了。

落座后,杨璐璐忽然一拍桌子口出奇言:“同志们,我可是无­肉­不欢!”丁逸险些把下巴磕到桌子上,她怎么抢着说了自己的台词?

余下的女生都有些吃惊,虽然经过军训期间的相处,女生们基本上已经知道杨璐璐的­性­格和娇滴滴的名字以及小巧的外形十分不符,但也没想到她竟然彪悍至此,毕竟她们和男生们都还说不上熟悉。

其实不用杨璐璐强调,同样刚结束军训的男生们也都会挑荤菜点,只是这句话瞬间将男女生的距离拉近了不少,班长甚至开始嚷嚷:“你们别扎堆儿呀,咱们男女生Сhā开坐好不好?来我们这桌一些吧。”可惜没人响应,女生们照旧凑在一起聊天,只在有男生主动问到时才回上几句。

和高中时的聚餐不同在于,到了大学男生们都开始公开地抽烟喝酒了,因为有女士在场,男生们都不在包间抽烟,可酒却是免不了的。酒至半酣,有胆大的男生开始端杯过来向女生敬酒。

看着战战兢兢端着啤酒杯的大男生,女生这边有些犯难。人家请吃请喝并且伸出橄榄枝主动表示友好,女生这边全都拒绝喝似乎太不给面子,可是九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像也没人想当这和平使者。

眼看就要冷场,突然站起来两个身影:“我来喝这一杯!”几乎是同时发出的声音,站起来的丁逸和杨璐璐看着彼此一愣,忽然就笑开了,男生愣在当场,似乎不知该怎么办。

早有班长上前,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拿出几个杯子,新开了几瓶啤酒,举杯笑道:“难得两位美女这么捧场,我也凑个热闹,你们喝一杯,我和小劭各陪三杯,如何?”

班长都发话了,条件似乎还很优厚,丁逸和杨璐璐就从他手中接过来各自饮尽了一杯。班长果然没有食言,连着三杯下肚气都没换,而那男生小劭几乎是含着泪花连着喝掉三杯啤酒的。

等到四人都喝完,不知是谁带的头,一时掌声雷鸣般响了起来,掌声过后,包间内觥筹交错,气氛空前热闹。

喝了几杯啤酒,丁逸感到脸颊有些发热,肯定是又脸红了,连忙问问旁边的老大赵晓冬,果然得到肯定的答案:“跟熟透了的水蜜桃似的”。逢年过节时长辈们会允许她喝些酒,因此她也知道自己酒量还不错,她喝过酒后没有别的不适,但是会脸红,正因为如此她在一开始才犹豫着没有接过酒杯。

大家都是军训刚刚结束,吃饱后感到有些疲乏,女生们没多久就要求提早解散。

打打闹闹来到宿舍楼前,借着灯光丁逸发现楼前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糟了!告诉了沈长东今天军训结束,他还说要过来给她打牙祭,结果班里一张罗聚餐,她就把这事给忘了。

小跑着上前,丁逸一脸媚笑:“呵呵,你今天真的赶过来了呀,好容易回来咋不好好休息休息呢,哇塞你也晒黑了,不错不错,比原来更帅了!” 半个多月的军训让沈长东的皮肤晒成了浅棕­色­,身材似乎也更加挺拔,他本来相貌就极为出­色­,此刻看起来更像一个充满诱惑的发光体,明亮的楼前灯在他面前都失去了光芒。

可是丁逸此时做出的夸奖,怎么也脱不了做贼心虚拍马屁的嫌疑,因此沈长东丝毫不理会,只皱了皱眉头:“你喝酒了?”

“一点点,一点点而已。”丁逸用小手指头比划着,她不是酒鬼,而且觉得啤酒很难喝,也不过是为了尽快打破男女生割据一方的现状,为了调动气氛,为了集体的大团结做贡献,多么高尚而崇高的行为呀。

“我六点就来了,等了整整两个小时,找你找不到,宿舍电话也没人接,只好在这里守株待兔。”沈长东语气平淡地叙述着。

丁逸尴尬地抓住他的手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明天请你吃饭好不好?”一脸讨好的笑容。

沈长东这才面­色­稍缓,苦笑一声揉揉她脑袋:“你说的,明天周末,我可要吃大餐。”

顾不上为荷包哀怨,因为丁逸发现一起回来的女生和送她们的几个男生都在一旁静静站着看他们,个个表情呆滞。

虽然开学时间不长,对丁逸的­性­格大家也有了初步了解,刚才她灌起敬酒的男生时,也是说一不二毫不手软,加上魏华靖那里放出的风声,丁逸在大家心目中,基本上已经是个能上山打虎的形象。

此刻她却像个小猫般温顺,讨好着眼前的男生,除了204宿舍的几个,每人心中都在想:“这个男生是谁?”

丁逸正要张口解释,沈长东已经抢先开口:“各位是丁逸的同学吧,我是她的男朋友,叫沈长东,今后丁逸还请大家多多关照。”真挚的笑容犹如午夜里忽然洒满了阳光,看着他的笑脸,很多男生似乎都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本系多年来终于出了这么一个校花级的人物,虽然彪悍了些,可毕竟也是个美女,怎么一开学就有主了呢,还是个看起来根本没办法打倒的对手,呜呼哀哉。

第二天一大早,丁逸就被沈长东揪去中关村,她睡眼朦胧:“这里好吃的饭馆很多吗?”

沈长东不屑:“你就知道吃。”丁逸闻言大怒:“不是你说要吃大餐吗?”考虑到早餐会便宜些她才答应这么早出来的,不然肯定会像宿舍里那三个一样睡懒觉补眠。

沈长东连忙安抚:“我们先吃饭,再买手机好不好?”

吞了半碗馄炖,丁逸才有心情说话:“买手机­干­什么?好像很贵哦,我跟你说,我是打算攒钱买台电脑的。”那时候,学生用手机还是很奢侈的事情,从小姨那里拿回的钱都支援给林琳了,除了生活费,她也不是很宽裕。而拜电子时代的飞速发展所赐,家里那台486早就成了古董级电脑,她需要重新换一台放在宿舍。

“我们宿舍的7个人准备合伙凑钱买上一台,那样支出就不算太大,我可以考虑借给你一些,你分期付款慢慢还,或者没事帮我洗洗衣服什么的也可以抵帐。”沈长东嘻嘻笑道,有准备地接过丁逸送来的白眼。

丁逸很有骨气地不打算接受嗟来之食,那天答应和沈长东临时做男女朋友,当时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可后来事情发展下去,觉得自己生活受他影响越来越多,他却是气定神闲不动如山,现在如果再借了他钱,指不定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呢,大不了她回去也张罗一下大家合伙买电脑。

只忙着保住骨气了,丁逸在神气活现自己付了手机钱后才猛然觉醒:“要是不买的话,是不是就不用考虑谁付钱?而我刚开始,是没打算买的吧?”

可是看看手中漂亮的银­色­直板机,想到可以和别人随时随地都保持联络,就算在外面迷了路出了事也能及时求救,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丁逸暂时释怀。

过了一段时间,丁逸发现了问题关键所在,那就是她的同学好友大部分还都没有买手机,家人打电话也只挑她在宿舍的时间,因此除了李贝贝有时会给她发几条短信,手机的接打电话和短信基本上仅限于和沈长东的往来——除了手机没电的时候,沈长东不用再担心找不到她了。

豁然想通这件事以后,丁逸有些怅然。什么时候开始,沈长东已经不是那个总直来直去,皱着眉头训斥她的小男生了?他变得更加迂回,更加狡猾,狡猾到不知不觉中,已经渗透并影响到了她所有的生活。

还有李贝贝,小时候那么热情大方,总爱跟他们一起玩的李贝贝,似乎也变了。现在的她,美丽高贵如夕,表情却总是淡淡的,眼神里莫名闪现些东西,问她怎么了却又摇摇头不说话。上次建军哥哥带女朋友回家,她本要拉着李贝贝去看未来嫂子,结果她理也不理扭头就走,后来快半夜了才发了短信道歉,说她生了病心情不好。

只有她,似乎多年来一直都没有改变,一直都拿老眼光看人。

不过丁逸从来都不是消极被动的人,既然想通了,她就不能坐任自己被沈长东牵着鼻子走。她的一切尽在沈长东掌握之中,可对他的情况丁逸就了解的很少,至今连他学校都没去过。

某天下午丁逸没课,决定临时袭击去查岗,到了M大门口才给沈长东打电话说她看他来了,顺便要他带着自己参观校园。可是听到电话那头沈长东惊喜交加的声音,丁逸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干­了蠢事。

二十三

二十三

沈长东其实正在上课,接到电话后悄悄从后门溜出去接丁逸,好在大学的老师都很宽松,上课吃东西睡觉都没人管,他们是大一新生没那么放肆,可有事出去一趟老师还是不会介意的。

听到自己打扰了他上课,丁逸难得良心发现:“你这么逃课不太好吧,要不我陪你回去上课?”哼哼,自己班里系里的情况已经被他掌握了七七八八,如今有个大好机会,正好去刺探一下军情。丁逸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眼光却从边角溜向沈长东,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都休想逃过她的眼睛。

沈长东略微沉思了一下就答应了:“还有两节,你不要觉得太无聊就行,下课我请你吃好吃的。”

等到课间,丁逸随沈长东来到教室,发现一进去所有的人都向她行注目礼——不为别的,主要是这个教室也太小了。原来沈长东他们上的是英语­精­读课,二十人的小课堂,多一个陌生人很扎眼,更何况陪着她的还是沈长东。

丁逸总算见识到了文科学校的盛况,他们班的男生,一只手的手指头就能数清,女生则个个花枝招展热情活泼,丁逸心想要是系里那帮男生见到不知会激动成什么样子。

两人刚坐下来就有女生扭过头来向丁逸搭话,沈长东简单做了介绍:“我女朋友丁逸,今天过来陪我上课。”这个沈长东,还真是积极,逢人就说她是他女朋友,好像有利可图似的,丁逸考虑要不要收他个冠名费用。

上课铃响,老师进来后“咦”了一声:“有新同学?”

马上有人向老师解释:“不是,她是外校来旁听的。”

大学里旁听自己未选修的课程的同学很多,多数是一些热门或者有趣的课程,可是该老师没想到还有人来旁听英语­精­读,这个可是每个大一学生的必修课。

丁逸见状马上笑了笑:“对呀,我听说M大英语教的特别好,特地来蹭课,老师您不会介意吧?”

天下没有哪个老师会介意自己听众太多,于是他也笑了笑就开始讲课。

英语向来都是丁逸的弱项,该老师讲的深入浅出,和学生之间的互动也很好,一会儿功夫丁逸就进入了学习状态,直到下课扭头看到沈长东,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别人的课堂上。

沈长东笑道:“­干­脆以后我们上课你都过来吧,还免收你学费,多划算的事儿。”

她倒是想,那她自己的功课该怎么办?还有那么多的试验和基本理论课,个个都要打叠起十分­精­神应付的。进了大学,才发现周围的牛人那么多,她的同学,哪个不曾捧回大小奖项无数,什么省状元市状元的也大有人在,稍不留神,垫底儿的可能­性­都有。

下午放学后,M大校园里是熙熙攘攘一派繁荣的景象,­操­场篮球场等地,到处都是运动玩闹的同学,竟然还有女生在打篮球排球——这在A大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奇景,在这里却好像喝水吃饭般再正常不过。

两所学校唯一相同的就是都正在搞建设,到处都在挖坑,旁边顺路的一个女同学叶小丽道:“据小道消息,咱们民哥(他们校长)得了一张藏宝图,目前正在挖,等挖到了宝藏咱可就发了。”她煞有介事的样子惹得大家哈哈直乐。

等到脱离了人群,丁逸咬着嘴­唇­发牢­骚­:“我觉得你们学校的生活比我们轻松,我们那里人人好像都忙忙碌碌的,大家一开学就开始在课业上较劲,我以后的生活会很悲惨。”

沈长东安慰她:“其实也不尽然,听高年级的人说,文科是先松后紧,平时轻松,到考试前大家复习起来也很恐怖的,每学期末学校都会开通宵自习室,文理科­性­质不同而已。”

通宵学习?丁逸想都没想过,心里稍微平衡了些,马上生龙活虎道:“我要吃辣婆婆的水煮鱼,就在附近不远,呵呵我都打听清楚了。”末了不忘补充一句:“当然你请客。”

沈长东先要回趟宿舍放书包,丁逸跟着他来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被看门的大爷拦住,要她出示学生证登记姓名班级,还要说好上去多长时间,简直比她们学校男生想进女生宿舍还麻烦,丁逸懒得罗唆,挥挥手对沈长东道:“我不上去了,你快去快回。”

在楼下待了片刻后,男生楼的一楼大厅进来了一个美女,美女是她给丁逸留下的第一印象,仔细观察后发现她应该还不是汉族美女,在她说出流利的普通话之前丁逸甚至怀疑她是留学生。

然而真正吸引她的还是这位美女的造访对象——她说要找沈长东。

热心的大爷阻止她在册子上登记,用手指着丁逸道:“这个姑娘也是在这里等他的,沈长东刚上去马上就下来,你先等会儿吧。”大爷一扭头,呦了一声:“我说怎么的,这不都下来了吗?”

两人抬头,果然见沈长东正快步走下楼梯,见到那异族美女后打了声招呼“古丽,来这里等人呀。”转头拉着丁逸说:“走吧馋鬼,我今天认宰了。”

大家都还没反应,大爷已经兴致勃勃地提醒他:“这位古丽姑娘也是找你的!”

沈长东“哦”了一声看向古丽:“有事?” 身子微侧,似乎随时准备出发。

古丽连忙道:“你知道院里迎新晚会要我们新生出节目,我打算找几个人跳新疆舞,目前差一个男生,我觉得你最合适,今晚就要开始训练,我们走吧。”

沈长东皱着眉头正要开口,丁逸已经咯咯笑开了:“这位同学,你找他跳新疆舞?!哈哈太好笑了,他这辈子只跳过‘小熊和洋娃娃跳舞’,你考虑换人吧!”

丁逸的笑声成功将古丽美女的眼光拉向自己,如果没有意外,这应该是个维族美女,身材高挑丰满,高鼻深目皮肤白皙,小嘴欲语还休,是个罕见的美人儿。只是她看向沈长东的眼光过于专著,令丁逸莫名有些不适,难道自己没有沈长东好看?

沈长东这厮也真够得天独厚,生活在这样的学校里,身为舞盲的他也能被美女选中去跳新疆舞,到时候搂搂抱抱,最少也能眉目传情,端的是艳福无边,她如何甘心让他摊上这等好事,因此抢先代他拒绝。

好在沈长东和她选择一致:“对不起,我不太合适,你还是找别人吧。”

古丽的眼神从丁逸脸上滑到两人握住的手上,再滑到沈长东脸上:“真的没有更合适的了,你就当帮帮忙不行吗?院里办晚会,每个人都有责任贡献一份力量的。”

丁逸见自己又被忽视,忍不住Сhā嘴:“别的贡献可以,不过他真的不会跳舞,到时候会连累你们也丢人的。”

美女对她的聒噪终于忍无可忍:“你凭什么替他作决定?重在参与你不知道吗?他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是他什么人这么霸住他不放!”

丁逸有点发愣,原来这个美女虽然长得漂亮,脾气和智商却有些问题,没看到他们拉着手吗还问她是沈长东什么人?再说,好像沈长东也明确拒绝了吧,难道她听不懂?

而且她居然敢对她大声吼,好,够胆!

丁逸清清嗓子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被沈长东拦住,半边身子拥住她就往外拉,还不忘回头对古丽说:“真的不行,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就连拉带拽带着丁逸火速离开。

出了校门沈长东才放缓脚步,丁逸一甩手挣脱他,怒道:“你发神经呀,­干­吗不让我说话?”她丁逸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被人吼了一顿居然毫不反击,真是气死人了!

沈长东要拉住她继续走,又被她一把甩开,只好站住耐心解释:“那个古丽是有名的爆脾气,你知道别人背后叫她什么吗?”

刚开学就有了外号?丁逸有些好奇,不过还是很生气,噘着嘴将头扭向一边。

“穆斯林恐怖份子。”

沈长东难得这么八卦,丁逸嘴角泛出了笑意,过会儿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不过马上又将脸板起来:“她很厉害,难道我就好欺负?枉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就看着我被她欺负!”

沈长东苦笑一声:“谁能欺负得了你?我要再不拉你走,明天校园里的头条新闻就会是:二女争一男,男生楼下大打出手!主角是我们三个,你觉得是不是很有意思?”

丁逸面部表情抽搐,她?和别人大打出手争男人?不过回想起那看门大爷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们的表情,她顿时打了个寒战。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丁逸仍表示不满:“她­干­吗老缠着你不放,她是不是看上你了?啊?”

沈长东眉梢眼角泛出笑意:“有可能的,看来我还是有市场的,你可要抓牢些。”躲过丁逸飞起的一脚,沈长东几步跳到马路旁边按绿灯按钮。

丁逸能去找沈长东的机会实在不多,因为开学后不久她就发现,相对于沈长东自己实在太忙了。主要还是课业,课程表几乎排满,并且很多课都会留作业,如果不是随便应付,就要花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在上面。

至于社团,丁逸仅仅有针对­性­的选了两个:辩论社和武术协会。想找人吵架可以去参加辩论社活动,心情不爽想揍人就去武协训练,丁逸很得意自己明智的选择,至于唧唧歪歪的学生会,她想都没想过要参加。

所以当她听说沈长东不仅加入了校学生会,还参加了话剧团后,很是大大嘲笑了他一番。直到后来沈长东时不时弄来人艺小剧场的免费入场券带她看话剧时,丁逸才明白什么叫老谋深算。

好容易赶上一次武协活动和她的课程不冲突,丁逸早早换好衣服来到活动室,好久没有运动了,胳膊腿儿都跟生了锈似的,丁逸先慢慢悠悠做准备动作,今天的内容是散打。

“丁逸,我就知道在这里能找到你!”又惊又喜的声音,让丁逸险些一个不稳扭到腰,看着一身雪白运动服的和田英松,丁逸呵呵傻笑:“你在找我吗?”真是倒霉,今天这天时,这地利,这人和,怎么看怎么适合打架,问题是她现在不想打架呀,确切的说是不想挨打。

对方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依然笑得喜气洋洋:“运气真好,第一次参加社团活动就碰到你,我将会在这个学校待上一年,请多关照。”竟然还朝她鞠上一躬,妈呀,入乡随俗他不知道吗?在中国的地盘没事鞠什么躬呀,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日本人怎么着,918纪念日才没过多久,他不怕被人殴呀,她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丁逸欲撇清关系,必要的时候逃离也在所不惜,虽然他帮过自己,这么做有点像忘恩负义,但是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还没蹭到门口,丁逸就被散打队队长堵了回来,同样惊喜交加的声音:“丁逸你终于有空参加我们的训练了?来来来,我把前几次落下的动作要领都给你补上。”

散打队只有她一个女生,当时她报名的时候队长激动的手舞足蹈,说是可算给兄弟们一个交代了。自此每次活动队长都亲自过去通知她,但都赶上她没空,今天好容易被他抓住,怕是不容易脱身了。

想想江姐,想想刘胡兰,丁逸索­性­心一横——死就死吧,在小日本面前,她怎么着也要有点慷慨就义的气概。

事实证明她是虚惊一场,今年散打队招募了不少新队员,大家都还处于跟着教练和队长学习动作要领的阶段,并没有实战对打,丁逸也就似模似样地跟在新人队伍中学习。

活动结束,和田陪着她往外走,微笑着道:“你说你母亲不让你再跟人打架,我还以为这次会扑空,没想到还是在这里见到了你。”

丁逸立刻声明:“现在我妈妈还是不让我再跟人打架,我来这里是为强身健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再打打杀杀太幼稚了。”但愿他能明白自己言外之意,言外之意?丁逸忽然想到有些不对,问道:“你在找我,找我做什么?”

“我是想先联系魏华靖,可他去外地实习了,真怀念那时候一起玩耍的美好时光,现在我们都是杂事缠身,心境也不复当年了。”

是不复当年,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傲慢寡言的日本少年现在居然这么多愁善感,丁逸随口安慰他:“还好啦,现在也是还学生,等到出了社会你才有的感慨呢。”忽然想到他去德国出差,显然已经不能算是单纯的学生,又问:“你在哪个系?读大几?”

“我在xx实验室,参加一个课题的研究。”和田简单说道。丁逸无语了,那是个重点实验室,里面没听说有本科生,和田果然不是单纯的学生。

对于这种头顶光环比她更加灿烂夺目的人,丁逸下意识的想躲避,可是对方却相当不识趣,非要请她吃饭。现在正好到了饭点,两人又都是刚刚结束训练,想推辞都找不到理由,丁逸只好说:“我不喜欢吃日本料理。”

和田笑道:“我也不打算吃,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二十四

二十四

又是忙碌的一天,丁逸下晚自习回到宿舍已经是十点多钟,刚把打好的热水放在门后,躺在床上看书的赵晓冬就对她说:“你手机刚才响了很多声,后来打到咱们宿舍,说她叫李贝贝,让你回来给她回个电话。”

今天把手机落在宿舍忘拿了,赶紧取来一看,果然有很多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是李贝贝的,丁逸连忙拨回去。

“喂?”李贝贝的声音有些沙哑,并且背景很嘈杂,这么晚了她居然还在外面,丁逸有些担心。

“我心情很糟糕,你出来陪陪我吧,我在XX酒吧。”李贝贝声音有气无力,略带哭腔,把丁逸吓了一跳,高雅斯文的李贝贝居然去酒吧?

顾不上说什么,丁逸拿起手机钱包就往外冲,差点撞到拎着暖瓶欲进门的胡佳,胡佳诧异道:“宿舍都快关门熄灯了,你这么晚出去­干­吗?”

丁逸顾不上跟她解释,摆摆手就赶紧走了。酒吧虽然就在两所大学附近不远处,但是校园实在太大,丁逸赶到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扶着腰在酒吧里到处张望,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坐在角落处的李贝贝。

李贝贝身着白­色­毛衣,深棕­色­毛裙,脖子上系着条紫­色­丝巾,依旧清丽动人,如果她眼睛的红肿能忽略不计的话。

看着她手中尚余半杯­色­彩绚丽的酒,再闻到她的一身酒气,丁逸皱着眉头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李贝贝看到丁逸,放下手中的酒一声不吭,丁逸走到她身边坐下,再次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贝贝嘴角一抿,抱住丁逸的肩膀就呜呜哭了起来,丁逸被她抱了个措手不及,又问不出什么东西,不由更加着急,拍着她的背哄道:“不哭不哭,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深更半夜待在这里多危险,咱们出去说话吧。”于是扶着李贝贝结了帐走出酒吧。

被初冬寒冷的夜风一吹,李贝贝似乎清醒了些,呐呐道:“对不起,这么晚还要你出来。”

丁逸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干­吗,我今天忘了带手机,害你等到现在,还好没出什么事,那里面人那么杂,你一个女孩子在里面多不安全。”不知不觉间,丁逸似乎也学会了几分沈长东的说教。

李贝贝头扭向一边,慢慢说道:“­奶­­奶­说建军哥哥元旦结婚。”

“是呀,他都快三十的人了,我伯母早就开始催他了,嫂子我见过,还……”丁逸忽然住了嘴僵在原地,因为她看到李贝贝的眼神越来越凄凉,凄凉地近乎绝望,不会吧,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

“你喜欢我哥哥?”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看着李贝贝单薄的身子猛然一颤,确定答案的同时,丁逸陷入深深的自责。

她怎么没想到呢?她早该看出来的,很早的时候,只要有建军哥哥在场,无论是去过多少次的地方,李贝贝也会不厌其烦的跟着他们,李贝贝对她那么好,好的让和自己同龄的她,看起来像个小姐姐一样。

如果这些都没什么,拉她去看哥哥带回的女朋友那次,那么好脾气懂礼貌的李贝贝,一转身就走了,她无论如何也该看出端倪了吧,枉她自负聪明,其实却是个迟钝的傻瓜,还一次次向她描述未来嫂子如何如何,真该庆幸李贝贝没和她绝交。

可是谁又能想到,李贝贝会喜欢长她们十多岁的建军哥哥呢?何况哥哥的婚期已经在即,这可真是个棘手的问题。丁逸急得抓耳挠腮,问李贝贝:“我哥知道吗?”

李贝贝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好像合一下眼皮就会有泪水流下,果然,两行泪水在她一眨眼的功夫又滑下脸颊,她擦了把泪道:“我今天去公司找他想说出来,他正要陪女朋友去试婚纱,他对她介绍我说‘这是邻居家的小妹妹,还是咱们的师妹呢’。我,我就赶紧跑了,还听到他说‘这孩子平时不这样,挺懂礼貌的。’他只当我是孩子。”也许这个场景已经在她脑海里回放了太多次,李贝贝一字不漏的叙述了当场的对话。

丁逸扶着李贝贝在路边停下,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三年前她就明白,感情这回事最没谱,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也不是努力可以争取来的,说不定哪天等你不想要了,它才会劈头盖脸砸过来,可那时往往也就时过境迁,当时鲜美纯真的甜蜜爱恋,也会像过了期的牛­奶­一样,只能倒掉。

“不论如何,你这个样子也是没用的,有什么打算吗?”

李贝贝苦笑一声:“我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今天总算有个人帮我分担一下了,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那当然,我哥没看上你那是他没眼光,他都那把年纪了还能有你这样的青春美少女青睐,不知是哪辈子休的,就让他等着后悔吧,有大把大把的才子帅哥在前面等着你呢,吼吼,李老师美艳大方,人见人爱,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哈哈哈哈。”丁逸学着刚从网上看来的一个FLASH动画人物的口吻,捏着嗓子装模作样,果然把李贝贝逗的停住哭泣嗔她:“瞎说什么呀。”

暂时无事,丁逸马上开始想现实问题,看看手表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宿舍楼早已关门,这时候回去肯定会被宿管阿姨盘问半天,李贝贝这一身酒气的恐怕不好过关,可是回家的话路程太远,并且这副样子显然也不适合让李贝贝的家人看到,丁逸有些犯难。

要是魏华靖那小子没去实习就好了,他地盘熟鬼主意又多,肯定能想出办法,问问李贝贝,她是一时冲动才跑进来喝酒,显然也没想好退路。

丁逸一筹莫展,可大半夜的两个女孩子也不能老在马路上晃悠呀,沈长东那小子学校离得太远,此时也没办法帮上什么忙,否则拉他出来找家通宵营业的茶馆打牌,也好过她一个人对着情绪低落脚步踉跄的李贝贝。

走了一会儿被她扶住的李贝贝就有些往下滑,看看她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是酒劲儿上来了。丁逸想­干­脆找家宾馆算了,可翻翻钱包又怕钱不够,她出来的匆忙,没有带太多钱,结完酒吧的帐就所剩无几了,李贝贝连包都没带,看来自己不去接她她连酒吧的门儿都出不来,情之为物,害人不浅呀。

丁逸在万般无奈时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吃了一顿饭自己就躲着不见的和田英松。小日本蛮阔气,开着高级轿车上学,她就老实不客气的猛宰了他一顿,事后见人家风度不减她就有些心虚,自此后能躲就躲,就算不小心撞见也会装作有要紧事的样子匆匆逃离——要是他要求自己照规格回请一顿的话,她的电脑就彻底没戏了。

记得他当时提到是在学校附近租的公寓住,应该不受门禁限制,他上次也给自己留了联系方式,李贝贝是他好友的表妹,在他那里借宿一晚应该没有问题。

于是丁逸试着拨通了和田英松的电话,响两声之后就有人接听,幸好,他还没睡。

丁逸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和李贝贝的处境,和田马上说:“你们就在原地等我,我十分钟后就到。”

小日本很守时,不到十分钟,那辆黑­色­豪华轿车就呼啸而来,他也不怕超速违章,还好半夜马路上车少。尽管心里瞎嘀咕,丁逸对他仗义伸出援手还是不无感激的。

和田的住所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国际公寓,他独自住了个三居室,里面装修的十分­精­致,房间也­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有专人打扫。

将已经浑身瘫软的李贝贝放在客房的床上,盖好被子,丁逸整整衣服准备告辞,跟宿管阿姨多说几句好话吧,她这么晚回去也是第一次,没有前科的。

和田倒了杯果汁给她:“你不也留下吗?”见丁逸摇摇头,就接着说道:“李贝贝一个人住我这里,不太好吧,我的意思是她明天早上起来会不会误会什么,或者是被魏知道,说不定会有意见,你们中国人说的,瓜田李下,总归不合适。”

丁逸反驳:“她都睡着了有什么不好的。”可是虽然嘴硬,她心里其实也在犯嘀咕,都说日本男人品行有问题,虽然和田看起来还不错,大家又是老熟人,但谁能肯定他是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呢,万一她走后李贝贝出点什么事,她罪过可就大了。

斟酌半天,丁逸决定也留下来,可是当她捧着果汁同和田两两相对时,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念头:“李贝贝醉的不省人事,我们这样不是更像孤男寡女?”

虽然已经是深夜,和田看起来仍然­精­神抖擞,丁逸今天得知李贝贝的心事后,脑子里乱哄哄的,也没什么睡意,两人便在客厅沙发上闲聊。

原来和田家族产业里也有汽车制造业,他曾经选修过类似课程,和丁逸讲起专业领域的问题也是毫不含糊,只是丁逸才大一,学的都是基础课程,专业课还没修几门,细谈起来没什么优势的,于是连忙转移话题:“你学武术、语言还有管理和机械,是不是要花很多功夫?身为世家子弟也是很累人的吧,会有很多责任和义务呀,什么都不能自由决定呀等等什么的。”让她平衡一点吧,否则再对着这个人,她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和田如她所愿的点点头:“学习的过程是很辛苦,不过好在这些都是我的兴趣,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忍受。我因为不是长子,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束缚,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作主的。”他顿了顿,看了眼丁逸接着道:“比如婚恋。”

丁逸被他看的心里咯噔一下,今晚果然是受刺激了,她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李贝贝喜欢哥哥,一下子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观察力和理解力,现在她也不敢肯定和田这个眼神和这句话是否有别的涵义,和田也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又开始了别的话题。

和田反应机敏学识渊博,是个不错的谈话对象,聊了好久两人才起身各自去休息,虽然还有空房间,丁逸还是决定去和李贝贝挤一个床。

“她半夜或许需要照顾。”丁逸对和田说,和田笑笑,确定了丁逸不再需要什么东西就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起床李贝贝果然一脸迷茫,她的记忆只到“李老师美艳大方”,看来自己陪她住下还是很明智的,否则恐怕她会下一大跳,说不定还会怨恨自己不讲义气丢下她不管。

和田开车先送李贝贝,再和她一起回学校,快到宿舍楼之前丁逸马上要求提前下车,一夜未归,要是被熟人看到她被男人开车送回来,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紧赶慢赶终于在上课铃响之前来到教室,微积分老师不太好惹,她的课一般没人敢迟到。

昨天手机可能由于被李贝贝打了太多遍就没电了,刚才回宿舍拿了备用电池,丁逸在课间抽出功夫给手机换电池,一打开手机就看到沈长东发来的短信:“昨天打电话,你室友说你匆匆忙忙出去了,说是李贝贝喊你,有什么事吗?为什么不给我回电话?”

还有一连串的催问短信,最近的一条是:“我在你们大楼前面,你在哪个教室上课?”时间是三分钟前,丁逸一抬头,就看见沈长东在教室门口张望。

看到丁逸出来,沈长东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神­色­似乎很疲惫,头发凌乱,下巴上泛起青­色­胡茬,他向来爱­干­净,这么狼狈的样子还真不多见。

丁逸正要解释,沈长东似乎缓过劲儿来,把她拉到楼梯拐角人少的地方后就一声大吼:“你有没有脑子呀!大晚上出门为什么不跟人说去向?!”

丁逸开始没想到会一夜不归,后来想给沈长东和宿舍打电话又怕时间太晚影响他们休息,失误在于忘了给沈长东发个短信,他每晚临睡前都会往她宿舍打个电话说上几句的,发现自己一直没回去自然会担心了。后来手机没电了,肯定又打不通,看他泛着血丝的眼睛,丁逸就能想象得出他当时着急的情况。

因此虽然沈长东对她又骂又吼,丁逸难得的没有还口,只讪讪道:“你怎么跑来了,早上没有课吗?”

沈长东心情稍微平复,白了她一眼:“还上课呢,我昨晚熄灯后硬闯着出的宿舍楼,还不知宿管会不会去系里告状呢。”

原来沈长东无法联系上丁逸,躺在床上越想越担心,决定去她学校附近找找看,可是宿管大爷说熄灯后任何人都不能出楼,沈长东好说歹说,半是强迫着大爷给开的门。打车来到A大后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听到赵晓冬说丁逸在接电话时提到酒吧,就把学校附近的酒吧挨个找了一番,到了凌晨酒吧都打烊也没找到,沈长东愈发担心,连附近公园都找了个遍,只差报警了,可是失踪时间不到,警察也不会受理,他就在早上来学校碰碰运气,看丁逸是否回来上课,再找不到他就只能通知丁逸伯父了。

听完他的叙述,自诩铁石心肠的丁逸也不禁眼圈发红,想不到她一时的大意竟然给沈长东带来那么大的困扰,心里十分内疚。

上课铃响了,沈长东揉揉她头发道:“快回去上课吧,我先联系同学找间男生宿舍休息一下,中午再细说。”

二十五

二十五

休息了一上午,沈长东的­精­神状态基本上已经恢复如常,丁逸东奔西跑打了食堂她认为最可口的几样菜,带着讨好的笑容端来给他吃——不知走了什么霉运,她最近在沈长东面前总不能理直气壮。

虽然对李贝贝表示不会将那件事对人乱讲,但沈长东显然胡弄不过去,于是边一边吃饭一边简单说了大概情况。

沈长东忍不住问道:“和田是谁?”差点忘了,沈长东并不认识和田的,丁逸解释:“初三那年暑假我来北京玩认识的,魏华靖的朋友,虽然是个小日本,人还马马虎虎。”

魏华靖的朋友,那应该是个男的了,沈长东抬头看着丁逸,见她双目清明,只顾挑拣着饭菜,忍不住拍她脑袋一下笑道:“还说买给我吃,好的都被你挑光了!”

沈长东平时课业不重,有空的话就会来A大陪丁逸上自习,久而久之,丁逸去教室就会自动自发的占上两个位子,有时宿舍里别的人还会帮着他们占,因为宿舍里的热水,经常由沈长东都包着打了,这也算做人家女朋友的福利吧。

这天周末,丁逸正在自习室埋头和机械设计基础的习题奋战,沈长东则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台笔记本电脑,戴着耳机看电影,把丁逸恨的牙痒痒,同人不同命,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

等到她终于完成作业准备收拾东西去吃饭,发现沈长东看的还是同一部电影,有没有搞错,难道他还反复看?忍不住凑过头去,这才发现沈长东并不是简单的看电影,他正在使用一个编辑软件往上敲字。

“你在­干­什么?”丁逸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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