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不要保守嘛。”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身子缩进了被窝,说:“到适当的时候再告诉你。现在哪,你只要记住:给他快乐,也就是给你自己快乐。”
“适当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到你爱他、乐于为他做任何事情的时候。”
春夜寂静得只有紫竹丛中的两只蟋蟀欢快地一唱一和。我知道妈妈没有睡着。妈妈分明想爸爸了。爸爸猝然去世的第二年,县委书记,一个山东大汉不断到妇科找妈妈看病,说是只有妈妈开的药方才管用。一天,院长通知妈妈,县委书记让她到他办公室谈工作。县委书记直率得让妈妈大吃一惊:“陶医生,嫁给我,我让你当副院长……院长也行,你考虑考虑,我一会儿回来。”书记出去了。妈妈写了一张条子,大意是:丈夫去世受刺激太深,她得了一种说不出口的病。她是妇科医生,知道自己的病。丧失了性欲,丧失了生育能力,男人一挨近,就恶心,想呕吐。书记回来了,妈妈把条子交给他就急急走了。我上师范二年级时,除夕守岁,妈妈说了这个故事,脸涨得绯红,笑成一团。“妈,怎么会有这种病呢?能医好吗?”我不安了。妈妈看看我,又笑起来,笑得眼泪汪汪。
现在我才明白,妈妈和封建沾不上边,只是太爱爸爸,只是再也没有碰上爸爸这样优秀的男人了!可怜的妈妈。我很想抚慰妈妈,然而我明白,我的抚慰是苍白的。苍白的抚慰也许只会反衬出妈妈的寂寞。我不觉卷着被子挨向妈妈。妈妈再一次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颊。
“萌萌,到他那里去吧……嘴硬什么呀!我一个人睡惯了,你睡在旁边,我反而睡不着了。去吧。”
我真想说:妈,谢谢你。可太不好意思了。我犹犹豫豫出了东房,忽然轻灵得像一只猫,闪进西房。他舒展开四肢,躺在床上,静静的,发出平静而深沉的呼吸。我在床沿坐下,拉亮电灯,轻轻抚摸他的鼻子。他睁开眼,惊喜地搂住我。
“妈醒来,会发现你溜了。”
“你以为我们瞒过妈了?”
“糟糕,明天妈要骂我了。”
“偏袒你还来不及呢!我说都弄到我嘴上了,妈还笑我有洁癖呢。”
“这你也和妈说了?……还疼吗?”
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我,还有一丝隐隐的疼痛。我摇摇头,紧紧搂着他光滑而富于弹性的身体。我伏在他胸膛上吃吃地笑,一边抚摸,一边说了妈妈说的……
一九五七年春天,我展开封闭的身体,渴望和若有若无的梦就这样演成了销魂荡魄的生命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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