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你们慢慢谈,天下没有过不去的河。明天早晨你们迟点起来,早餐和中餐我会准备好放在餐桌上,中午我不回来吃了。”
仿佛又回到开始恋爱的时候,我说,他听。我说,我们很可能经历我们这一辈子最大的一次政治运动。我长篇大论地分析可能到来的运动的规模、性质、依靠对象和打击对象。宋彬彬由于是鸣放中的主要讽刺对象,毫无疑问是运动的主要依靠对象,运动的领导者,而打击对象自然是马晨星一类人。对我自己,我尽量往最坏处设想。既然在鸣放中是唯一没有受讽刺的团委干部,我就很可能被列为怀疑对象。然而,我毕竟什么也没有鸣放,我的后面还有许莹,我还是外语系运动的依靠对象。我着重分析了他的处境。在中文系,鸣放中的风云人物,也就是毒草、毒蛇,比比皆是,雨山毕竟临阵脱逃了,没有参加请愿,不可能成为运动的打击对象,只能是教育和争取的对象。
“萌萌,我还是怀疑,也许确实是许莹听错了。”一直苦苦寻思、默不作声的雨山,忽然打断我的长篇大论,双眼闪烁着天真,说,“毛主席的演讲是按记录稿原汁原味传达的,都能感觉到毛主席的音容笑貌,真诚,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这是你我的感觉,也是听过传达的所有人的感觉!”
“你的迷惑也是我的迷惑,雨山,我们都太天真了!现在不讨论我们的迷惑了,讨论也没有用。现在摆在你我眼前的是这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也就是我们必须面对的事实——鸣放是引蛇出洞。”
他的双眼黯淡了,沮丧地垂下头,自言自语似的说:“运动一来,所有同学中我的日子是最难过的。”
“不可能!你没有参加请愿——没有被引出洞,宋彬彬也不能怎么你!无论如何,你的处境比李群、马晨星要好。”
他几次瞅瞅我,几次想说,却都没有说。
“你怎么啦?想到什么就说呀!”
“如果我是马晨星、李群,”两腮的咬筋拧动了几下,他终于说,“我就横下一条心,用不着七上八下,听候处理就是了!现在,我不上不下,就里外不是人。不揭发李群,宋彬彬就威胁我,说我和李群穿一条裤子;揭发了,我就出卖了最好的朋友,而宋彬彬呢,还会说我避重就轻,企图蒙混过关。”这确实是我没有想到的。他忽然转过脸,双眼执拗地盯着我,“萌萌,我问你一句话:如果我落得和李群一样下场,你还会爱我吗?”
※虹※桥※书※吧※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