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忍不住了,搂着他只是流泪。他小心地拭着我脸颊上的泪水,终于同意明天和我一起走。
在飘飞的雪花中,我们挤上火车。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里,我们回到家里。家里只有亚亚。医院里也开始了反右斗争。除了在家里,妈妈从来不谈政治,当然安然无恙,然而除夕下午还开会。
堂前生着白炭火盆,淡青色的火焰直往上蹿,暖洋洋的。亚亚说着他们学校反右斗争情况,雨山微笑着似听非听。那微笑,恍恍惚惚,空洞而不知所措。他的眼睛盯着某一处,好像在想什么,仿佛看见了什么。我知道,他其实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看见。如果我问他在想什么,他肯定会吓一跳,茫然地瞅着我,就像从噩梦中突然惊醒,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看着自信乐观的他被整成这副模样,我直想掉眼泪。然而,对我发现的一切,我不能说出来。如果他意识到自己精神恍惚,心理负担就会更沉重。无论对他,还是对妈妈和亚亚,我只能竭力掩饰、冲淡。
大雪天的暮色来得分外早,不到四点钟,小偏院里已经昏暗如同黄昏。妈妈顶着半身雪花回来了。
“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妈妈拉起雨山的手,怜惜地打量着,说,“唉,检查什么呀!通不过就通不过,大不了干部不当、团员不做就是了!我说呀,雨山,只要能毕业,就是发配到深山冷岙也行。两个人恩恩嗳嗳守在一起,比什么都强。人活着,图什么呀!想开点,功名利禄害死人。”
“雨山哥,妈说得有道理,想开点吧。”亚亚说,“据我一年的冷眼旁观,但凡组织盯上你了,你就只能按组织定的调子跳舞,否则你是过不了关的。告诉你一个我个人研究的成果:枪手们大会小会的发言,大体上就是组织定的调子,你照单全收,然后计算出一个平均数,按这个平均数写检讨,肯定能通过。”
“嘿,亚亚,一年不见,深刻得姐都认不出来了。”
年夜饭,妈妈把两只鸡腿一只给雨山,一只给亚亚,还逼着雨山喝下一大碗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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