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是春日最好的时节,风和日丽不说,落进眼中的满是姹紫嫣红的娇花争艳,美得令人倾心。【 】
这样的好时候,赏景也最是舒心。可惜如玥甘愿受罚,挺直了脊背,神情和靖的跪在花雨石的小径上。只才跪下去,如玥的冷汗就冒了出来。
沛双心疼小姐,不住的盯着如玥看。虽然自己也跪着,却仍然希望能替她受过,只是贵妃这样可恶,要去向她求饶,自己又不屑张嘴。再者说,即便是张得开嘴,贵妃也必然不会答应。凭白给了她羞辱自己的由头。
内心满是焦虑与不安,沛双烦躁的不行。自然无心理会这样美好的春日晴朗。
如玥轻轻闭上眼,试图自己忘记双膝的痛楚。反而愿意将这美好的景致,装填进自己的心里。总好过去细想人心是多么的险恶,反复无常。君王的恩情是多么的浅薄,经不起考验。
心里一遍一遍无声的叹息,只是面上如玥依然风姿绰约,明艳动人的笑着。
睿澄淡漠瞟了如玥一眼,终于安心的朝花园深处走去。这样小小的惩戒算是赢了,可赢了又能怎么样,不外乎是如玥一时痛楚。膝盖肿几日不能侍寝罢了。
总会好起来的,好起来了,她依旧是皇上呵护备至的如贵人。在睿澄看来,如玥与莹嫔都是难得的美人胚子,可稍微一看就知道,如贵人是比莹嫔不知难缠多少倍的女人,越是难缠越是要警醒自己小心应付。
“娘娘,春寒料峭,走在这树荫下总归是有些凉的。三阿哥年幼,身子又金贵。不若让奴才快走一步,吩咐奶娘将三阿哥抱回阿哥所吧?”小旦子觉出哪里不对来了。
如贵人怎就肯轻易吃这个亏,方才不是还牙尖嘴利的抵抗来着?
莫非是这御花园里,有什么不能让贵妃瞧见的。
稍微一想,小旦子便觉察出与茉儿或许有关。
“男孩子纵然身子该精壮些。”提及自己的皇儿,睿澄脸上难掩喜悦:“若是这一点冷都挨不住,怎么能扛起万里江山的重任。”
小旦子赔笑应道:“娘娘说的正事呢!三皇子必定是有福之人,想来是奴才多虑了。”睿澄也不恼他的话,许是方才朝如玥出了一口恶气,这会儿心情舒畅之故。言语也极尽柔婉道:“本宫知道,你也关心则乱嘛!”
“是呢娘娘。奴才愚笨,旁的本事也不会。唯一晓得,就是向娘娘尽忠,向三阿哥尽忠。是娘娘不嫌弃奴才粗手粗脚,才给了奴才这样好的机会伺候着。小旦子不敢不尽心。”小旦子嘴上说着好听话,眼下却不住的打量着茉儿与奶娘的身影。
幸而没有一眼瞧见,御花园这样大,也唯有希望茉儿尽早干完该干的事儿,早早回去也就是了。
“你呀,就会说些好听的话。”睿澄笑着,仿佛嘴角沾染了这盎然的春意,也沾染了这春寒料峭的冷意。
又走了好一会儿,睿澄还是没有瞧见茉儿和三阿哥的身影,便有些不耐烦了。“平日里不都是在这附近嬉戏么?今儿怎么还没看见茉儿她们?这会儿的功夫把绵恺抱到哪儿去了?”
“娘娘,别心急。许是三阿哥兴致好,要奶娘抱着游园子呢!”小旦子也四下张望,始终没能瞧见茉儿的身影,终于安下心来。
“罢了,我也走乏了。就坐在这里歇歇,你去瞧瞧她们可在附近。叫奶娘抱过来便是。”睿澄看见风亭上摆放着两盆早开的月季,淡雅的鹅黄色隔着老远看了就令人舒心,便不忍移步,想过去坐着等等。
小旦子心头一喜,紧着就应了:“奴才这就去办,还请娘娘稍后片刻。”
“小姐,咱们起来吧?”沛双见贵妃走远了,这会儿御花园里倒也安静,再没有旁人前来。就想着劝如玥起身。毕竟小姐是金枝玉叶,娇柔的身子怎能也经不住这样的责罚啊。
“起来?”如玥漫不经心的笑道:“时辰还未到呢!”
“哎呀,又没有人瞧见。您又何苦让自己受罪呢!”沛双愤然不已:“何况今日之事,咱们大可以不跪。毕竟所有的说辞都是贵妃自己的臆断,根本都是没有真凭实据的无稽之谈。”
如玥仰起头,看着头顶上满树的绿叶,映着春日的阳光清新的有些晃眼。“你知道就好了,不必什么都挂在嘴上。何况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苦其心志劳其体肤也是必要的先决条件。不跪在这里,旁人又怎么知道咱们是畏惧了贵妃的威严。只怕又得了好些安静的日子呢!”
“这……”沛双没想那么深,只觉得自家小姐受了责罚的确是太委屈了。然而此时一想,好似跪着也没有什么坏处。
倘若皇上知晓了,必然会心存怨怼。
皇上不高兴了,那惹得小姐受伤之人,必然也高兴不起来。
“小姐,这是不是就是以柔克刚的法子?越是显得咱们委屈,越让那高高在上只顾着得意之人跌得更痛?”沛双裂开嘴一笑,双眼又是眯成一条长缝儿。
“可不就是。”如玥柔和的笑容,忽然变得坚毅了些:“况且我也要让自己长着点记性,要和比自己位分高的人斗狠,就要做好随时受创的准备。要么索性就忍到底,要么就不要害怕这一点小小的惩戒。纵然脚下的布满荆棘,咱们也得忍着刺扎,走下去。”
沛双不住的点头,口吻满是崇敬:“小姐您说得对。大不了这次回去了,换沛双为您上药。总之咱们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屈服。”
“其实跪着也就是一时的痛楚罢了。身上的痛总有好起来的一日,心上的却又要另当别论了。瞧着吧,只怕贵妃过了今日便要心疼的厉害了呢!”如玥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动静,好半天御花园都安静的犹如无人。除了鸟儿悦耳的歌喉,再无旁人说话。
如玥猜测茉儿与皇上必然是一并走了。
这一走,意味就深长了。
沛双明白如玥的话,垂首默默无语。
究竟自家小姐的心里,醋酸劲儿牵累的委屈多一些,还是报复了贵妃的快意多一些?
纵然如玥嘴上说的在理儿,可也架不住双膝生疼。她小心翼翼的移了移位置,希望不要太难受,只是稍微一动就觉得全身都被这股子痛劲儿侵蚀了。汗水更是不可抑制的往下掉。
“小姐,您没事儿吧?”沛双心里焦急,眼看着咱们才跪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这还有好一会儿呢!要不您先起来歇歇?”
沛双的话音才落,如玥就看见了一抹青蓝色的身影急匆匆的往这里来。“沛双,你看那是谁?”如玥诧异的不行,这个人似乎是一路小跑似的赶来,像是有什么急事儿。
更奇怪的是,那人似乎看见了如玥与沛双,紧着绕开了道,由假山石后蹿不见了踪影。如玥有点不详的预感,此时在御花园的除了她,便只有贵妃……
“难不成是通风报信儿的?”沛双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你去,无论如何把他拦住。先不管是好还是坏,拦住了人咱们才安心。”如玥重重的颔首,示意沛双就去。
沛双也不敢耽搁,一个飞身跃起,双膝上的痛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连续几个轻跳点地,人如同行走在半空一样凌空腾跃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了如玥的视线里,落去了假山的另一边。
小旦子去而复返,就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如玥跪着的花雨石小径处,惊了如玥一跳。“旦公公,您不是跟在贵妃娘娘身侧伺候么?怎么自己一个人又掉头回来了。”
纵然沛双不在身侧,如玥的气势依然张狂,没有半分畏惧的样子:“还是贵妃娘娘不放心我受罚,让您回头瞧着我可有偷懒?”
“奴才不敢!”小旦子一躬身向如玥施礼:“奴才不过是奉了娘娘之命,来找寻奶娘与三阿哥的身影。想来也唯有如贵人知道的清楚,就斗胆过来问问贵人。”
如玥似笑非笑,对上小旦子激灵的眸光,心中涌起一股厌恶:“那,如玥也要问公公一句话,才能答你方才问本宫的事儿。”
“贵人请说。”小旦子不慌不忙,只等着如玥开口。
“公公可听过,好马不配双鞍这样的话。公公可觉着,奴才能侍奉两个主子?”一句话呛白的小旦子尴尬不已。
大早如玥就瞧出这没根儿的东西,浅显肮脏的心思。一边攀附着贵妃的权势,一边有怂恿茉儿争宠。这样一来,两头都能捞到好处不说,还能轻而易举选了更好的主子来效忠,里里外外竟都不吃亏。
“贵人这话,奴才可听不明白了。只是宫中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不该贵人Сhā手的范畴,贵人还是不要看得太明白。”小旦子凑近如玥身前,压低了嗓音道:“奴才还是得多谢贵人,给了茉儿这样好的机会。否则奴才哪就有这么好的尽忠机会?”
第七十七章:回光返照
内室里换上了内务府新送来的蜜合香,才燃着就觉得置身花海,芬芳沁人。【 】浓郁的香气遮盖了中药苦涩的味道,也为储秀宫添了一抹难得的生气。
皇后昏睡了整整三日,沉沉的昏睡伴随着时好时坏的高热,迟迟未苏醒。这几日,也唯有诚妃与如玥交替的陪伴在身侧。淳贵人倒是来过一次,将家中送进宫来的千年人参敬献于皇后娘娘补身,就再没有什么动静了。
如玥来时,诚妃正揉搓着皇后的手,为皇后疏通经络好使她的身子不那么僵硬。“姐姐,您也回去歇会儿吧。”如玥轻叹了一声,走上前去缓慢轻柔的坐在床榻边,提起皇后的另一只手小心仔细的揉捏起来。
“方才皇上来了一小会儿,询问了皇后的病情,与我说了几句话就又走了。”诚妃的眼眸仅仅一瞬间明亮,复又是深沉的落寞。
“皇上政务繁忙,又要不时的侍奉在太上皇身侧,顾及不到后宫也是再所难免的。”如玥这话更像是在宽慰自己的心。
诚妃吃味儿一笑,终归垂下头去没有作声。
芩儿添了些炭,眼看着火炉的光亮也大了些。
“今儿是二月初六了吧?这一阵子忙着,也顾不上什么日子了。”诚妃的手有些酸乏了,缓慢的放了下来。
“可不是么,今儿都二月初六了。”如玥柔柔叹息一声,才又道:“皇后娘娘这一病,就是四五日不见醒转,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如何才好。”
诚妃睨了如玥一眼,许是映着炭火的缘故,如玥的面庞稍微红润了些。说话间睫毛不时的抖动,樱唇浅勾,无论从哪个角度瞧去都是不凡的美。诚妃一时怔在那里,沉默不语的看着。
“姐姐在看什么?”如玥见诚妃许久不做声,忍不住问道:“可是如玥容颜憔悴,不堪入目?”说着话,如玥情不自禁的抚了抚自己的面颊。诚妃坦然一笑:“妹妹说的正好相反,即便是这些日子吃睡都不济,憔悴了些。但妹妹花容月貌却丝毫没有半分受损。必然是上天都眷顾着妹妹,也难怪皇上总是放不下你,天生丽质的美人总归是最可心的。”
芩儿听着诚妃的话,也不住的大量着自家小主。只是她心中却有另一番见解。小主美貌倒还是其次,关键在于小主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最懂得皇上什么时候需要什么,什么时候不需要什么。
陪王伴驾最紧要的,就是懂得揣度皇上的心思。猜准了,看透了,想不得宠也是难事。
有这样的心智,再加上上天眷顾的容颜,在后宫翻云覆雨绝非难事。
芩儿信心满满,总觉得如贵人一定能成为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妃子。
“姐姐谬赞了。”如玥收敛了笑容,淡然一笑:“后宫里最不乏的,便是各有千秋的美人面吧!更何况,女子如花,这一批花残粉退,便会有另一批争相斗艳。开来开去,终归是一批美过一批。姐姐是跟在皇上身边良久的妃子了,看到的自然比如玥更多。”
“正因为看到得多,所以心智才这样清明。”诚妃伸手轻轻拭去如玥额上的汗滴:“后宫的妃嫔能得沐皇恩无疑貌美是先决条件。可若要长长久久的陪伴在皇上身侧,光凭美貌却是绝对不够的。”虚眼而笑,诚妃放轻了语调:“贵妃与莹嫔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提起这两位,如玥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贵妃自然就不用说了,那个莹嫔连救她还是害她都分辨不出,当真是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
不过莹嫔也的确生的很美,比之贵妃的妩媚更添了一抹轻灵,比之如玥的娇俏又多了几许婀娜。平日里娇艳如花,让人看得不舍得移开目光。触动情肠时宜喜宜嗔,总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搁在心上。
这样的尤物当真是上天眷顾的杰作,偏可惜生的这样蠢笨无脑。几次交锋下来,如玥当真是觉得莹嫔太傻太笨。不禁暗自嘲讽这样的女子实在不宜生存于后宫之中。
然而就连如玥自己也不知晓,心里竟厌恶莹嫔到了这样的程度。来来回回的将她的不好数落了一遍又一遍,倒不觉得腻烦。甚至觉得莹嫔若斗败而殒命,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实在不必垂怜或者手下留情。
只是倘若,她与莹嫔各自有各自的夫君呢?她还会这样讨厌一个美到清丽脱俗如嫦娥一般的可人儿么?
“唔……”如玥想着心事,却听躺在床榻上的皇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诚妃也是一惊,定了神才发觉原来当真是皇后醒转过来了,紧忙唤袭儿:“快去,请石御医来瞧瞧,皇后娘娘醒了。”
话音才落,皇后渐渐睁开了双眼。只是碍于光线的刺激,才睁开又蹙眉闭紧了眼皮。就连眉毛也促成了一团,看上去当真是难受得不行。
如玥紧忙柔声劝慰:“娘娘您才苏醒,实在不宜着急。只等双眼适应了光线才缓缓睁开就是。”
“水……”皇后吃力的挤出这个字来。
诚妃应了声:“娘娘您等着,嫔妾这就去端水来。”小瓷勺的水犹如甘露,沁入皇后的口中才些许分量,皇后的心神儿便清醒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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