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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锁宫墙之如妃当道 > 第二百一十五章:大内遇刺(七)

第二百一十五章:大内遇刺(七)

“指使御前侍卫动手,收买蒙面人,引沛双犯险。【 】事后随意寻个什么法子,将侍卫灭口,这证据便算是没了。手段果然既狠辣又高明!”袭儿咂了咂嘴,愤懑道:“看来咱们是百密一疏,竟然还是低估了她们。”

“小主,您有什么打算?”如玥朝储秀宫正宫填金红漆的厚重宫门迈了一步,身后的芩儿有些无奈的问道。

如玥没有说话,只是坚定了自己的心,又朝着储秀宫迈了一大步。

“罢了。”袭儿摇了摇头:“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除了走进去,自然别无她法。”

“不错!”如玥的声音格外清凛:“我若是因此就畏惧、退缩,甚至连走进去的勇气都没有,只怕她们会更加猖獗,岂非要骑在我头上欺辱于我了。何况事在人为,我不信这条计谋当真无懈可击。你们不要忘了,事发当日,皇后显然是慌乱了好一阵子……”

如玥这最后一句话,倒是给袭儿、芩儿提了个醒。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便有了梗概。

“小主您是说,淳嫔的点子过了头,竟然利用刺客行刺皇上来撇清真实的目的,还只当是无辜牵累了你。而这计谋皇后一开始并不知情?”袭儿知晓其中的厉害,说话的声音也是柔柔软软的。

话到了如玥的耳朵,便算是终止了,任原处的守卫一星半点也听不见。

如玥微微颔首,嘴角缠绕着一缕晴朗的笑意:“淳嫔的外表看似温纯绵软,内里却犹如才狼猛虎,贪婪而凶残。说到底,我也不觉得她会真心实意的甘心为皇后驱使,何况之前我提议她封妃,也是皇后亲口不允的。

试问一个这样贪婪而又有野心的人,怎么会不记恨挡在她面前的绊脚石呢!只怕她心里不知道怎么恨着皇后呢!”

袭儿会心一笑,不禁赞道:“也亏得小主早有这一步棋,激化了淳嫔心里对皇后的不满。如今水到渠成,咱们也大可以从中挑拨,坐山观虎斗。”

“也好,小主万事小心,奴婢先行回宫去,若是有什么消息再前来禀告小主。”芩儿的心多少放下了些,看着自家小主日益成熟的心态,心里总归是很高兴的。

“有劳姑姑好好照顾沛双。”如玥允诺芩儿告退,转身对袭儿说道:“咱们也该进去了。”

“如贵人到!”富开已经等在了侧殿门外,见如玥总算来了,心头不免松了口气。随即便是谄媚的笑颜:“贵人里面请。”

只是难为他嘴上说的这样客套,心里却满满是怨怼。这个如贵人,姑且看你能倨傲到什么时候。

迎着众人心思各异的目光,如玥缓慢的走进了侧殿。每一步都走得端庄从容,看不出一丝心绪。“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方才富开说妹妹带着伤,行动不便,所以要迟来一些。照现在看来,妹妹气­色­红润,丝毫也未见病态,若不是固定了脖颈的伤处,本宫真是一点也看不出异样来。”皇后的话,明显有些不满。“看来连上天也眷顾如玥你,伤都伤的这样明艳绝伦。”

诚妃低着头,兀自抚摸着怀里的一只红眼白兔,头也不抬道:“如贵人死里逃生,自然最是有福气的。旁人哪里比得上呢!”

如玥微微一笑,也不理会皇后有没有说过平身之类的话。便径自朝着其余妃嫔福身问安:“各位姐姐好。”

吉嫔也不理会旁人的说辞,对如玥道:“你还带着伤呢,过来坐着,事关昨日皇上遇刺之事,想来皇后娘娘还有话说。”

这话像是对着如玥来的,实则却是冲皇后去的。吉嫔不想在这里耽搁时辰,也厌倦了妃嫔们­唇­枪舌剑的戏码,只觉得了然无趣。

若是不能一击即中,一下子就将心里怨恨的人击倒,何必这样繁复,屡次用一些不堪的计策妄加陷害呢。不过吉嫔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如玥当真是险象环生。只不过这要归功于她们手段的残毒,却并非计谋的­精­湛。

“本宫请各位妹妹聚齐储秀宫,正是要交代此事。”皇后蹙了眉,忧心道:“自咱们大清开国以来,还从未发生过‘大内遇刺’的事件,这一次皇上是真的动了大怒。先不说别的,顺贞门外,刺客伤了皇上的龙体,又挟持了如贵人,前来护驾的侍卫竟来的如此缓慢。

加之那一帮迎驾的老臣子,竟然只看着热闹,危急关头没有一人冲上前来护驾,当真是叫皇上心寒,叫本宫心寒。”

皇后拉长了脸,忧心不已:“这件事,若是传出宫去,岂非真是要有损皇上的圣明了。本宫想着,无论刺客为何行刺,都必须处以极刑,株连九族,才能消了咱们这口怨气。不知如贵人意下如何?”

如玥睨了一眼默默不语的淳嫔,才不慌不忙道:“皇后娘娘这样说也必然是在理的。可是如今连刺客的身份也未能公开,行刺的动机也尚不明确,就这样草草的将刺客处死,岂不是弄不清楚真相了。何况此事,到底不是如玥能决定的,皇后娘娘何以要问臣妾呢?”

诚妃轻柔一笑,揶揄道:“如贵人这样拼命的护驾,­性­命也险些丢在那刺客手中,以如贵人想来的杀伐决断,想来无论刺客是谁,都该处置吧。不来问你,难道要问旁人么?倒是若是你心里不满,又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了!后宫就当真没有一日安宁了。”

信贵人看了诚妃一眼,嘴角的笑意敛藏了许多:“臣妾想着,皇后娘娘的话才是正经。总不是什么好事儿,及早处置便不用悬在心上了,也未尝不是个好法子。”

沉默中的李贵人,忽然笑道:“臣妾这么看着,诚妃与信贵人倒是极为投契的。姐妹之间,里当有这种亲密,真让人羡慕。”

听了这话,诚妃心里别提多别扭了。她与这个填入宫来,有年轻貌美的同族妹妹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毕竟自己入府那会儿,这个妹妹还未出生呢。更何况经历了之前的种种,诚妃也不信有什么骨­肉­亲情,凡事为了自己的利益,旁的什么情分都荡然无存。

心里不舒服,诚妃的声音便生硬了几分:“李贵人怎么把话题扯远了,咱们这会儿说的正是刺客的事儿。”

皇后微微颔首,不觉道:“说的正是呢!如贵人既然问起,本宫要说的,便是这个刺客的身份。”像是头疼一般,皇后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眼角也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这刺客倒不是宫外的人,而是……咱们宫里的御厨。”

“御厨?”妃嫔中因这两个字,­骚­乱起来。众人皆是疑惑不解,好端端的,他一个厨子行刺皇上做什么?

如玥却没有说话,只轻柔的闭上眼睛,心想,若我是淳嫔,怎么会想到收买一名御厨来行刺呢?且还是很会选的,正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究竟有什么蹊跷?如玥想得入神,猛然睁开眼睛却正瞧见淳嫔投来闪烁不定的目光。与如玥的目光相遇,淳嫔慌乱的垂下头去,隐藏了自己的视线,将头埋得很低很低。

懂了!如玥忽然想到了圆明园的那一日,皇后与中宫嫔因吃了人参汽锅­鸡­而引发中毒,心中登时恍然大悟。

“臣妾懂了。”如玥这一声响亮而有力,震得众人均是一惊,随后便收了声。“若是臣妾没有猜错,这名御厨一定与圆明园的某一位御厨沾亲,这回行刺,必然是为了泄愤,替自己的亲人复仇。皇后娘娘,如玥猜的可对?”

皇后一凛,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才恢复了正常:“如贵人果然聪慧,这样便能猜透。”

也是这一会儿了,如玥才明白皇后为何头疼。只是不待她开口,吉嫔便蹙眉道:“皇后娘娘纲纪严明,发落了圆明园伺候的所有御厨。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就连洗菜切菜的内侍也一并驱逐,当真是­干­净利落。只是竟然没有料到,这宫里还有这样不怕死的狗奴才,竟敢将怒意宣泄到宫里来,令皇上犯险,当真是棋差一招哇!”

“吉嫔!”皇后严厉的喝了一声,似竭尽全力才忍住心中的愤恨:“本宫自然不会料到有这样的事儿发生,何况奴才做错事当罚则罚,却也不见得人人都会这样不知死活的前来复仇。这不过是巧合罢了!怎么听你说来,倒像是本宫刻意为之的呢?”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怨怼使然,皇后的目光如短剑一般,锋利的划过淳嫔的脸庞。索­性­如玥正好捕捉到这一细节,笑意便在心里慢慢的腾升起来。

“皇后娘娘何必动怒呢,臣妾不过是一时嘴快罢了。”吉嫔的声音不温不火,好似极其云淡风轻的一件事儿。

可偏是她越不在乎,皇后便越是生气。

如玥趁势穷追,少不了问上一句:“皇后娘娘,恕臣妾多嘴。既然那刺客是为自己的亲人复仇,才意欲行刺皇上,而他的亲人又是皇后娘娘您发落的,为何当日顺贞门内,他竟没有一丝怨怼于您?反而险些要扭断臣妾的脖子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扭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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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扭转(四)

“皇上……”如玥预备为镇宁求情,可是话到了口边却总觉得有些不妥。【 】虽然说镇宁是为了救她的玉漱姐姐和近身侍婢才闯宫的,可这件事儿太蹊跷了,怎么偏是这个时候镇宁就来了?是谁送信儿给他的,又是谁算准了他的脾­性­是一定会来呢!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何况由始至终,华妃都没有出现,华妃又为什么不肯来呢?难道一早便收到了什么风声,还是说她根本就知晓镇宁与自己的事儿,才刻意漏风给他,让他来犯险的!

如玥拿不准注意,毕竟华妃对镇宁总算是一腔真情意。会为了自己的一时利益,弃他于不顾么!

“皇上,臣建议先送玉贵人与沛双姑娘回宫,再好生诊治。”石黔默的话打断了如玥的沉思。信妃却仍然不死心道:“皇上,闯宫之事……”

“朕知晓了。”皇帝不耐烦道:“镇宁,那这些日子便委屈你了。待朕查明真相,再做议处不迟。如玥你也是,瞧你,双眼都是血丝手拍肿,嗓音也嘶哑了,显然是受尽了委屈的。回去了好好歇着。”

镇宁听明白了皇上是有意将他收监,便道:“但凭皇上处置,奴才并无异议。”

如玥也道:“谢皇上关怀。臣妾瘦一点委屈不要紧,最重要是玉漱姐姐和沛双能躲过这一劫。”

皇帝慨然,欣慰道:“从来你便只想着旁人,如今也不例外。朕心甚慰,你且安心便是。吉人自有天相,况且有你护着她们,相信她们一定能平安的醒转过来。”

一直立在翊坤宫外的常永贵,总算是听见皇上的旨意了,这才带着人走了进来:“你们几个,将玉贵人与沛双姑娘送去永寿宫诊治。”

睨了皇上一眼,常永贵接着道:“大人,跟我来吧。”镇宁微微颔首,一拱手道:“奴才先行告退。”

皇上默不作声,待内侍将受伤的两人都妥善送走,才道:“如玥,您先行回宫去照料着吧。待人醒来后,朕必然还你公道。”

这话,皇帝反复重申,不光是给如玥听,也是叫信妃听个明白。如玥感激不已,呜咽道:“臣妾替玉淑姐姐谢过皇上。”

“玉琳,你知道的朕的脾­性­。”皇帝准许如玥跪安后,对信妃说了这样一句话。信妃不明所以,心头更是压抑的难受:“皇上,臣妾方才也说了,今时今日,要臣妾上慰天颜,后继子嗣臣妾都做不到。臣妾唯一能做的,便是协助皇后处理好后宫的事物,让皇上您没有后顾之忧。”

“若非当年那个孩儿不慎滑胎,你也不会伤心若此,昏迷了这么许久。朕对你,一直心中有愧。也因为如此,即便是你在昏迷中,朕也依然封你为妃,让人­精­心的伺候着,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醒过来。如今你真的醒了,已经是上天的厚赐了,好好陪在朕身边也就是了。其余的事,实在不该你多劳心。”皇帝的话一口气说完,像是用尽了自己的耐心一般。

“皇上这么说,究竟是何用意。”信妃只觉得心凉透彻,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希望自己不该醒过来。这样的话,皇上只会记住他们曾经的美好,想着过往的种种亏欠,而不是她醒转之后的种种厌倦甚至厌恶。

“朕的心意你最明白了,必然不会叫朕失望的!”皇上看着浊泪肆意的信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好生歇着吧,翊坤宫是朕能给你的全部,再不会叫人轻易闯进来。朕还是那句话,你最懂朕的心意,不要令朕失望。”

望着皇上的身影,信妃只觉得恨意延绵,由如玥一人翻滚延伸到整个后宫。她并不是滑胎啊,那个孩子在她腹中已经足足八个月了。若不是为了救同样怀孕的信妃,她就不会有早产的征兆。何况那个孩子,她不是没有生出来,只是那碗催产药里搁下了重重分量的毒。

昏睡不是偶然的,可苦于她没有证据罢了。

“鹭儿,皇上方才的话,是不是要收回令我协理后宫的旨意?”尽管信妃心中如明镜一般,这会儿也还是想让旁人再证实一次。

“娘娘……”鹭儿聂诺着不敢回话。

淳嫔上前一步,低声道:“恕臣妾多嘴,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让皇上疑心咱们。娘娘代皇后娘娘处置后宫妃嫔,实属应该。无谓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

信妃凛起一字秀眉,淡漠的睨了淳嫔一眼,随后便是一个巴掌盖过来,不留情面。

“娘娘,您这是……”淳嫔吃痛,低了头噤声不语。只捂着一边红肿的脸庞不敢再说话。信妃道:“方才皇上在的时候,你装什么可怜,一句话都不敢说。这会儿背着皇上,倒是你的鬼主意最多。当本宫是皮影人儿么,什么都要按照你的方法来,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淳嫔缩了缩身子,垂首不语。可心底却并不是畏惧了信妃的威严,在她看来,所有的宫嫔都不过是棋子罢了。一切始终关乎圣意­阴­晴,皇上如今这般厌恶信妃,只消再花点功夫,说不定淳嫔自己就是这翊坤宫的主位了。

而她所要做的,就是让皇上彻底的厌恶信妃。

而然皇上突然的到来,也却是惊了她一跳。究竟是什么人送去的风声呢!

“皇上不是说了,等玉贵人醒过来,一切就分明了么!那好啊,本宫就让她永远醒不过来。”信妃自言自语道。

“娘娘,您是想……”鹭儿只消信妃的心意,这些年也不离不弃的跟在信妃身侧。“只是娘娘,究竟哪一种方法才更为稳妥呢!”

“那个石御医可靠么?”信妃并不了解石黔默的为人,遂问。

“不可。”淳嫔道:“娘娘您有所不知,石黔默是先皇后留给如贵人的人。到底也算是忠心的。何况若是此时动手,咱们不是更惹人怀疑么!再说,区区一个玉贵人,她能说出什么来,娘娘实在不必为她费心。”

不动玉贵人,便是有人指证信妃挑事儿。信妃不稳,自己再趁机博得皇上的好感。淳嫔的脑子里翻来覆去想得也唯有得宠。

“本宫自有分寸,滚回你的厢房去吧!省的碍眼。”信妃愤愤道,心里算是厌恶透了这后宫里的女人。皇上不信她了,不在意她了,甚至给她的权利也能尽数收回,何况是身份呢!那么她还能依仗什么?“鹭儿,你去请诚妃过来,本宫有话要与表姐说。”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先让紫昭她们扶娘娘您回屋歇着。”鹭儿乖巧的唤来翊坤宫的小丫头,才转身离去。

淳嫔隐着笑意,缓缓的退了出去。心里只待看着这出好戏也就是了。

信妃看着紫昭走来,又是一计上心头,嘴角不免卷翘。

永寿宫里,如玥将玉淑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厢房里。而沛双便直接安排在了自己寝室的耳房中。时时看着她们,如玥的心才能安些。

袭儿不忍看见如玥不住的落泪,宽言道:“小主,石御医医术­精­湛,医德甚高。他既然说了玉贵人和沛双不会有事,那您安心便是。成日里这样哭泣,最伤眼伤身了,若是连您也病倒了,谁来照顾她们,谁来为她们讨回公道呢!”

“我心中都明白,袭儿,我真的明白。”如玥含着泪,绝决道:“自打玉漱姐姐为我说话的那一日开始,我便有心疏远于她。她是是非之外的人,根本无心争宠,却因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卷入是非之中。我以为疏远了她,旁人便不会责难于她。

是我太傻太天真了,低估了任­性­的丑恶。后宫里的人从来不会有同情心,更不会惋惜会心疼。她们只会一味的恃强凌弱,只会一直欺负低眉顺目的人。我再也不会冒险,软折腰肢向她们俯首,或是纵容隐忍!可是我的软弱带来了什么,她们的高抬贵手么?没有,什么都没有!非但如此,我还差一点失去情同姐妹朝夕相伴的沛双,差一点失去肝胆相照患难与共的玉淑姐姐。我再不能逃避,再不能隐忍下去了!我要她们为此付出代价。”

芩儿一向隐忍,纵然如此,也附和道:“唯有依仗强强势,才能凌弱。小主,您唯有真正的得到皇上的恩宠,且圣眷不衰才能高高的凌驾于众人之上。位分不是必然要争的,可若是您有位分在身,她们也绝不敢这样欺辱您。”

如玥悲恸却格外清醒:“今日我所求,唯有玉淑姐姐与沛双的平安。明日我所求,却是只手遮天,整个后宫的权势倾倒于我一人手中。”深吸了一口气,如玥冷冷道:“须防仁不仁,这几天永寿宫的安危要格外注意。给她们的药,也要石御医亲自在咱们宫里熬制才行。我倒是要看看这个信妃还有什么伎俩!”

袭儿与芩儿总算露出了笑颜,二人的心里皆是温温热热的:“奴婢必定辅佐小主,得偿心愿。”

第一百七十七章:扭转(五)

沛双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深夜。【 】彼时房间里并没有人,只有一盏宫灯淡然微弱的光亮。

她试着爬起来,手脚却麻木的疼痛着,根本不停使唤。最糟糕的就是她的声音也很微弱,几乎出了气声便只剩下嘶哑。

“水……”沛双只觉得嗓子都­干­得冒了烟,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去拿桌几上的那盏茶。

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一闪而至,随即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门。

不知怎的,沛双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便警惕的闭上双眼,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均匀犹如熟睡之中。

果然那女子不放心的走了过来,身影正挡在沛双面前。即使隔着眼皮沛双也能感受到的光线更为昏暗,便晓得那女子正停在身前,看着自己。

是谁呢?来杀她么?

沛双没有睁开眼睛,心中满是疑问。这样的深夜造访,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儿。能来去自如的出入,肯定就是永寿宫里的人。

沛双想得入神,一滴温热的水滴猛然滴在她脸上。索­性­她想动也动弹不得,反而没有惊动那女子。

一把低沉颤抖的女音飘入沛双耳际,却是抑制不住的啜泣:“沛双姐,你怎么还没醒过来啊?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教教我!”

沛双微微一怔,只一句便听出了是紫萄的声音。

“她们抓去了他,若是我不按照她们的吩咐来办,那他便没命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小主待我恩重如山,两位姑姑也总是对我极为好的。而你,沛双姐,你一向视我为妹妹,从未有过一日刁难。就连小主赏赐你的物件,也总会分我一些……可他……我该怎么办?”紫萄呜咽不止,一股脑的说了这好些话。

尽管此时沛双的脑子里有些混,却也听明白了紫萄的意思,是有人以她亲近之人牵制于她。让她做一些对不起小姐的事。

沛双睁开眼睛想要劝阻她,却见紫萄已经扭过身子去。

“紫昭说,这是入口便夺命的剧毒。想来沛双姐也不会太痛苦,待救出了他,奴婢便会向小主禀明一切,以死谢罪。到时在九泉之下见了姐姐,再来向您请罪吧!”

跟着是瓷壶盖子搁在小几上的轻响,紫萄似乎将毒药倒进了茶水之中。

沛双瞪大双眼想要坐起来,依然是麻痹的厉害,浑身使不上一点劲儿。就在她急恼的不行之计,忽然有人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小主……”紫萄惊诧的低呼了一声。

如玥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在这里:“紫萄,这么晚了你还没去睡啊?”

“奴婢……”紫萄极为不自然的垂下头,脸颊上还挂着泪滴。背在身体后的双手不住的往袖子里缩,那方才裹着毒药的纸已然被她搓成圆球,藏匿于指缝间。“奴婢睡不着!”

“你放心吧,石御医说了,沛双不会有事儿的。再针灸几次,她体内的余毒清了就会醒转过来。”如玥说着话,已经走了进来。温和道:“我想在这里陪她一会儿,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是小主……”紫萄极为不情愿的应道。

如玥微微一笑,随手拿起桌上的小茶杯,缓慢的将方才瓷壶里的茶倒了一些出来。那水流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澈,犹如一股清泉流淌而下。却偏偏,是紫萄听着最为惊心的声音,她缩回了旋身而去的脚,愣愣的立在原地没动弹。

沛双瞪大了双眼,泪水情不自禁的涌了出来。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怒吼着:”不要喝,小姐……不要喝。”可任凭她怎么吼,那气声混在茶水涓涓的流淌声中,便显得犹如蚊音,难以入耳。

一杯茶倒满了,紫萄仍旧傻愣愣的立在原地。

如玥也不说什么,轻轻端起茶盏准备抿上一小口。“小主……”紫萄慌张道:“这茶凉了,实在不能入口,让奴婢给您换些热的来吧!”

“不必了,这个时候,你还是早些回去安睡吧!我在这里陪着沛双就行了。”如玥微微一笑,杯沿离着她柔­嫩­的­唇­越来越近。

“那是入口便夺命的剧毒……”

“那是入口便夺命的剧毒……”

紫萄的耳边,不断的盘旋着紫昭今日的话,心里“嘭”的炸起一团火焰:“不要啊,小主,不要!”

她猛的一推,如玥手中的茶盏便掉在了地上,黑暗中只听见瓷盏碎裂水声四溅,以及那毒药粘在地上蚀骨一般滋滋的响。

“茶里有毒!”紫萄沉重的说出这四个字,犹如一把生锈的刀来回割在她的心上。这样一俩,她便等同于亲手送了他去死吧?可无论如何,她总不能狠下心来,眼睁睁看着小主有事。

床榻上的沛双总算舒了口气,眼看着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稍微平静了下来。

“既然你已经下了毒,又为什么要阻止我喝。”如玥的声音平稳如常,没有半分的愠怒,更没有一丝仓惶,好似这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小主……奴婢犯了死罪……请您处置了奴婢吧!”紫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与此同时芩儿与袭儿也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耳房里的宫灯染上了所有的宫灯,将原本昏暗的厢房耀的犹如白日。

芩儿扶起了沛双,也呈上了一早熬好的药汤:“姑娘安心喝了便是,这一碗药,可是没有毒的。”

紫萄闻听此言,羞赧的无地自容。但更多的却是自责,恨自己竟然做出了这样背信弃义的事儿。“小主,奴婢不是要犯这吃里扒外的死罪,实在是实在是奴婢有难言之隐……但无论如何,错了就是错了,请小主发落吧!紫萄不敢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宫里实在容不下你这样的人。袭儿,给她一笔钱银,明日一早城门开启,便送了她出去。对外只说,是我打发了她走,旁的话不必多言。”如玥轻轻睨了紫萄一眼,接着道:“权当是主仆一场,我给她留的一点颜面吧!”

待这话说完,如玥便不看紫萄了,径直朝着沛双走去:“你总算醒了,好在我没有失去你。这两日,我的心犹如搁在火上煎熬一样,眼看要烧成炭灰了,总算是没有白白疼痛。”

沛双喝了一碗药,喉咙也觉得舒服了许多,倚在芩儿肩上微微一笑。无力道:“好在小姐没有喝那毒茶……沛双情愿死的是我……也绝不像看见你有事。”

袭儿淡漠的剜了紫萄一眼,怨怼道:“小主从未把你当成下人看待,有什么好处从来也不会忘记咱们。可你倒好,为了旁人宫里施舍的几锭银子,连这种忘恩负义的事儿都做得出来。赶紧去收拾你的东西吧,咱们永寿宫可容不下你这样的‘菩萨’。”

“不是的,小主,您听我解释……不是为了银子……真的不是!”紫萄跪着一路朝这如玥走来:“是她们,是她们囚禁了他,奴婢也是没有法子……小主,奴婢甘愿一死,可奴婢不想离开您,纵然是死,奴婢的魂也是永寿宫的。”

“他是谁?”如玥冷声问。

“是……”紫萄迟疑道:“是……是奴婢一起入宫的同乡……西华门的一名护军。”

“还这般吞吞吐吐的说话,不快快从实招来!”袭儿最看不惯的,便是这样背主求荣的事儿。以至于说话的语气不免重了几分。

紫萄不住的点头,应声道:“姑姑说的对,事已至此,奴婢实在不该再有什么隐瞒,索­性­一股脑说个清楚。今儿一早,奴婢将咱们宫里的衣物送去辛者库,遇见了信妃宫里的紫昭。紫昭与奴婢是旧相识,总算有些交情,也是信妃醒后才去翊坤宫当差的。

所以奴婢与护军的事儿,她也清楚一二。想来便是她告诉信妃娘娘的。奴婢犹豫不决之际,她只将这包毒药塞进了奴婢手里,说是若不想他死,就得按照信妃娘娘的吩咐来办。奴婢怎么肯就信,何况小主待我一直恩重如山。可紫昭说,信妃娘娘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若是我不取沛双姐的­性­命,就等着为自己的心上人收尸。

小主,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再没有别的了。”

“你如今没有按照信妃的吩咐来做,就不怕你的心上人会没命么?”如玥面无表情的问道,语气也听不出一丝情绪。

“小主,奴婢已经错了,不能再错下去……他会明白的。”紫萄无声的落泪,晶莹的泪珠顺着两腮流淌落地。

“他叫什么名字?”如玥追问。紫萄仰起头,目光里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又垂首道:“云霄。”

“若是他活不了了,你会如何?”如玥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并不是因为紫萄的归向,而是这件事儿实在太奇怪了,摸透了其中的蹊跷,那么于明日信妃便有好戏看了。

“小主……”紫萄咬住了下­唇­,实在不知晓该如何作答:“奴婢……奴婢愿意向皇上说出实情,只求小主能将我与他合葬一处。”

第一百七十八章:扭转(六)

天还蒙蒙亮,如玥便带着一行人跪在了养心殿外。【 】

倒是华妃昨夜宿于此侍寝,一早便收拾停当的走了出来。“如贵人还当真是早哇!”

再看见华妃,如玥说不出是什么心情。那一日芩儿苦苦哀求,华妃就是不肯出面。将自己置身事外无疑是稳妥的决定,却不是最睿智的决定。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如玥知晓不该再依附旁人,凡事总归要开自己。

就连飞上九重天也是一样,唯有自己才能帮自己一步一步的攀爬巅峰,旁人最多时一时的蹬踩陪衬,终究不会永远帮衬着你。

“早如何,不早又如何,有心便不分早晚。”如玥的话,不算全是冲着华妃去的,可未尝不是这么个理儿。

华妃抖了抖披在身上的斗篷,稍微折软了腰肢道:“那我便祝如贵人好运,即便不能成事也不要轻易的连累了旁人去。”

“事实就是如斯奇怪,总让人无法预料。到头来,终究是谁被谁所累,娘娘或许很快便可分晓。”言罢,如玥便不再对华妃多言什么,只朝走来的常永贵道:“劳烦公公替我通传一声,臣妾请求皇上做主,昨晚有人指使紫萄下毒,毒毙臣妾。”

常永贵的脸­色­稍变,按理说这是一等一的大事儿。可眼下皇上正在更衣,还得上朝,如贵人这么一闹,恐怕是朝野上下都会有所耳闻。折辱了皇家的颜面,总归是不妥之事。于此,常永贵上前一步劝道:“贵人不若稍稍等等,待皇上下了朝,再求见不迟。”

“等?”如玥冷然一笑,却恳求道:“公公有所不知,从前我便是太好的心­性­,等的忍着的事儿太多了,以至于今日险些被人毒毙在自己的宫里,难道这一份儿罪还要如玥忍气吞声的慢慢消化么?更何况,公公也明白,后宫里的事儿,瞬息万变,只怕等到下朝又不一定会是什么样子了!”

常永贵虽然知晓如玥是皇上的心尖儿人,这些年也将如玥的种种行径看在眼里。可当面感受到如玥这一份坚决却是头一次。低眉思忖过后,常永贵便不再坚持:“那就请小主在此候着,奴才这就去通传。成与不成的,只在皇上一句话也就是了。”

“多谢公公。”如玥微微欠身,因是跪着也未能行礼道谢。

常永贵重重颔首,转身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竟然是皇帝随着常永贵一并走了出来。眼前的如玥犹如风中一直颤颤巍巍的红梅,惹眼的让人移不开双目,却有傲然的令人有些不敢靠近。虽然心中怜惜,可也不愿就轻易的攀折了去。

如玥见皇上亲自走了出来,欣喜若狂。他对她的情意,从来不是地动山摇般轰轰烈烈,也并非风儿沙儿那般痴痴缠缠。甚至有些隐忍,有些避讳,就如同昔日如玥待玉淑姐姐的心一般,总归是希望她原理是非而恰到好处的疏远。

曾经,如玥也觉得这样的细水长流很好,可当真到了此时,她终于明白了。恩宠的多寡,关乎的不仅仅是权利与财富,更多却是关乎生死存亡­性­命之虞的大事。

“皇上……”如玥的声音三分低沉,一分隐忍,却有足足六分的决绝:“臣妾险些再不能陪伴在皇上身侧了。”

皇帝伸手将如玥的双手托于掌心之中,好似明白了她此时想要的,再不是那种处于去保护的刻意疏离。“这里当风,天一冷下来,便是刺骨的凉。有何事进去再说就是。”

如玥轻轻颔首,慢慢起身,愧疚道:“臣妾知晓不该在这个时候搅扰皇上,更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耽搁军政大事,可皇上,臣妾当真是害怕再也见不到您了。若是……若是臣妾果然……”

皇帝摇了摇头,示意如玥不要说下去,两人肩并肩的往里走。“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朕若是连后宫里的事儿都处置不好,岂非要天下人耻笑,又何以能让大臣们信服?所以如玥,你不要怕,朕必定会为你做主。”

“多谢皇上。”如玥噙着的泪水,来来回回在眼底打转,惹得人心疼不已却有固执的不愿意掉落。“既然是后宫的事儿,恳请皇上也请皇后娘娘一并为臣妾主持公道。自然,事情出自翊坤宫,信妃娘娘与淳嫔也必然要来。”

“依你所言。”皇帝允诺,吩咐常用贵道:“听清了如贵人的吩咐就照办吧!”

如玥冲着皇上感激一笑,却令皇帝伤心不已。“朕许久未曾见过你这样明媚的笑容了,这些年,你总是默默的隐忍也吃了很多苦。朕虽然心中有数,可是更多时候都无暇顾及,委屈了你。”

“有皇上这句话,如玥吃再多苦也甘之如饴。只是,臣妾再不能逆来顺受,任人欺凌了。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如玥仰起头,与皇帝四目相对。绵柔痴缠的目光,几许缱绻:“只是如玥一定要保住这条命,才能陪伴在皇上身侧。如玥还未曾替皇上诞下一儿半女,实在不舍得就这样断送了与您的这一世情缘……”

皇帝一把将如玥拦在怀里,根本顾不得西暖阁还有好些伺候的奴才。“如玥,是朕不好。以为疏远你一些,不那么在意你,便是最长久可行的法子。是朕自以为能用这样的法子护着你,可到头来竟然险些失去了你!”

皇上的声音是如此懊恼与自责,如玥不忍,连忙道:“如玥从来不怪皇上。只是,实在难以割舍与皇上的情分,这才不得已想多要一些……”

“朕何尝不是呢!”皇帝将如玥揽在怀里,那一份失而复得的欣慰当真是可贵。二人始终没有提及下毒之事,可如玥心知,皇上的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皇后并诚妃、信妃、淳嫔一并奉旨到来。彼时,皇帝揽着如玥的手,并没有因为她们来了,而松开。

如玥预备起身施礼,却被皇上按在了怀里,只道:“如贵人受了惊,此时心悸未愈,实在不必行礼安心坐着就是。”

皇后正拘着礼,听了皇上的话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许,却强撑着道:“皇上说的是,既然如贵人身子不爽,这些礼节自然能免则免。”

信妃微微抬起头,正对上如玥的目光,似被毒蛇穿心咬了一口,疼的她险些跌倒在地。是从什么时候,区区一个贵人竟也敢这般­阴­毒的怒视着她了?信妃恨得双拳攥紧,护甲尖利的尾端险些刺进自己的­肉­里去。

诚妃与淳嫔一直沉着头默不作声,皇帝也没多看她们一眼。只道:“皇后当的可真是好,这些日子后宫里竟没有安生过。当真是朕低估了你!”

“皇上!”皇后仰起头,不解道:“臣妾是愚笨了些,可对料理后宫诸事,从未有一桩半件马虎的。皇上这样的话,臣妾实在当不起。”

“哦?”皇帝似笑非笑的瞥了皇后一眼,却没有说下去。

皇后只得跪倒在地,哀婉分辩:“臣妾自知汲深绠短,不能周全诸事。这才向皇上请求有华妃、信妃帮衬着臣妾料理事物。如今皇上这般不满意,倒着实让臣妾手足无措了。臣妾斗胆请皇上言明,究竟何事令得皇上这般震怒?”

“常用贵,你来说。”皇帝懒得开口,便唤了常永贵。

其实常永贵也就是听如贵人那么一说,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也并不晓得。可皇上既然发了话,他便只得硬着头皮道:“启禀皇后娘娘,昨晚永寿宫发生了大事儿,如贵人险些遭人毒毙。”

信妃的凤眼虚成一条细缝儿,嗤鼻道:“险些遭人毒毙?如贵人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既然平安无事,必然是捉到了下毒之人,只管禀告皇后娘娘定夺便可,怎么在这个时候耽搁皇上上朝,这未免也太过于小题大做了吧!”

皇帝极为不悦,这话竟然是从信妃口里说出来的。他与如玥,险些天人相隔,可在旁人眼里,不过是小题大做之事。好似如玥在她们眼中,不过是一息尚存的一只蝼蚁罢了,竟廉价若此。“那么信妃觉得,何为大事?”

信妃仰起头,目光里含了一缕得体,庄重道:“自然是朝政为大。皇上是天子,普天之下的臣民,依仗的唯有皇上您的福泽庇护。臣妾以为,在没有比这更为重要的大事儿了。”

如玥嘴角,卷起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微笑,不过这笑容很是细微或许信妃此时并没有看见。

“很好。”皇帝微微一笑,唤信妃上前:“来,你道朕面前来。”

“是!”信妃舒­唇­笑应,紧着走到皇上面前。

“在你看来,朝政是大事儿,百姓是大事儿,朕的后宫便是小事儿,朕的宫嫔便是蝼蚁是么?”皇帝显然是动了大气,信妃没料想竟会是这样一种情形,整个人僵在了皇帝身前,一动也不敢动。

如玥顺势夺人,怒问信妃:“正因为在娘娘眼中,宫嫔从来都是不足挂齿的贱命一条,所以信妃娘娘便公然冤枉玉贵人冲撞您,而滥用私刑妄图夺去她的­性­命。也正因如此,娘娘您才扣压了紫萄的心上人,令紫昭逼迫她来毒毙于我!是不是!”

“你胡说……”信妃整个人失了魂儿一样,一下子跌倒在地:“如贵人,要冤枉于我,也得有证据。你以为单凭你的一面之词,皇上会信么。”

第一百七十九章:扭转(七)

“信妃何必这般恼怒,如贵人既然这么说,想来是有了证据,如若不然,以你的身份,岂是她区区一个贵人可以肆意诋毁的!”皇后看似公正,实则却是迫使如玥拿出证据。【 】

言外之意便是倘若没有证据,如玥的话,就是十足十的诬陷。

纵然皇后的用心这样明显,也丝毫没有唬住如玥。她平稳的起身,跪于皇帝身前,肃然道:“臣妾的确有证据,请皇上允许臣妾传证人上殿与信妃娘娘对峙。以还至今尚未醒转的玉贵人一个清白,还请皇上恩准!”

皇帝自然是准的,遂应道:“既然朕先前允诺于你,此时又传召了皇后前来,今日必然是要将此事弄个清楚。如玥你实在无需多虑,只管传证人上殿就是。”

信妃不满,抢话道:“皇上,玉贵人当日顶撞臣妾,以下犯上,许多宫人亲眼所见。就连淳嫔当时陪在臣妾身侧,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如贵人口口声声说要替她洗雪清白,实在是无稽之谈。”

诚妃扬起头,关心道:“玉琳,你身子不好,何必动怒呢!还是先让如贵人传召证人,再议不迟。”

“你方才没听见么?她居然冤枉我下毒害她,真是欲加之罪,我若再不多说几句,倒成了众口铄金了!”信妃愤懑不已,冷冷的剜了如玥一眼。

此时,常永贵已经扭了如玥口中的证人前来,连同玉贵人的贴身侍婢兰彤也一并随着走了进来。

“他是谁?”扭上来的小太监很是脸生,信妃自问从未见过,看样子也不过是粗使的太监罢了。心中本就不那么服气,信妃森然一笑:“随便抓个小太监来,就能当成认证随意冤枉于本宫么?如贵人你这计谋也未免太可笑了。”

皇帝默不做声,却听着入迷,犹如看戏一般投入。

如玥站起了身子,皇后一愣,这才也跟着站起来。诚妃忙来扶信妃,淳嫔最后才起身。

如玥不慌不忙道:“并非臣妾可笑,而是信妃娘娘在说笑呢!娘娘您的翊坤宫那么多人伺候,一个两个顾忌不到也总是有的。更何况,吩咐粗使内侍奔走办事,实在无需您亲自授意,或者鹭儿姑娘就比您更为清楚呢!”

话说到这里信妃警惕的瞥了跪在一侧的鹭儿,只见她不住的颤栗双肩压得很低,显然是被如玥说中了心思,恐惧使然。

“即便是本宫不认识又如何,宫里伺候的宫人成千上万,难不成要本宫一一识得么?荒谬!”信妃深吸了一口气,扶着诚妃的手好不容易才压住了阵势。

“娘娘心知臣妾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如玥忽然退去了满面的笑意,对着信妃的双瞳时,眸中锋芒锐利,晃如一根根银针直刺过来。

信妃慑了心头脑一震,竟慌张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转过身去,如玥早已敛住眼中锋芒,只留下凄楚与诚恳,道:“皇上,您有所不知。信妃娘娘拿来向玉贵人施以极刑的毒舌,正是眼前的小太监于小东子采购回宫的。奇就奇在,毒蛇袭击了沛双三日前,就已经养在了翊坤宫。难道信妃能未卜先知不成?”

“哦?”皇后蹙眉道:“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信妃你命人买几条毒蛇回来做什么?莫不是用蛇胆入药,对你的关节肿痛最有效果。”

经过皇后提点,信妃果然会意,方才还有些无措的容颜随即换上满满的委屈。低眉顺目道:“皇上,您有所不知,臣妾因着昏迷许久,浑身上下的关节都不那么灵活了。听御医说起,蛇胆对去关节上的病是最好不过的了,这才吩咐了人去办。不曾想办回来的竟然是几条毒蛇,臣妾对蛇的认识太少了。

那天玉贵人惹恼了臣妾,也是在气头上,这才忽然想起有这么几条蛇来吓唬吓唬她。若不是如贵人身边的沛双飞檐走壁的闯进来,让奴才们当成了刺客,想来也不会轻易纵了那蛇出去。更不会险些要了她们的­性­命,皇上明鉴,这实在是意外,臣妾也不愿瞧见的。”

“皇上。”兰彤跪在皇上面前,听着皇后与信妃这样信口雌黄当真是瞪得眼睛都要出血了。“皇上,当时奴婢也在场,事情并不是信妃娘娘说的那样。奴婢记得一清二楚,娘娘对我家小主说过,就是要你尝尝这毒蛇的滋味。可见娘娘分明知晓这蛇有毒,且是故意刁难我就小主。可怜小主如今仍然昏迷不醒,皇上,您一定要给我家小主做主啊。”

“哪里轮到你一个宫婢多嘴!”信妃斥责兰彤道:“何况你当时瞧见蛇便晕了过去,本宫说过什么你怎么能听见……”

如玥只觉得好笑,情不自禁便“咯咯”笑出了声:“信妃这话,实在叫人难以信服。皇上,就连种菜下田的菜农们都晓得,头尖­色­艳的蛇,必然是有毒的。何况是出身名门博览群书的信妃。难道会孤陋寡闻,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么!

再者说,这小东子也能证明,信妃从一开始便是要他置办一些毒蛇回来。皇上,若是有人不信,请您亲自审问他就是,也总算给众人一个明白。”

皇帝颔首,问小东子道:“信妃的近身侍婢鹭儿,是如何交代你去办此事的?”

小东子本就十分惶恐,加之是皇上亲自审问与他,怀里的一颗心乱跳乱撞,直“噗通”的险些跳出来。一晃神,小东子嘴上便没了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吐:“皇上,奴才真的不知道信妃娘娘要这些毒蛇做什么。可是鹭儿姐知晓奴才自幼是在山里长大的,捉几条蛇根本不费什么功夫,这才将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了奴才来办。皇上,奴才知晓的都说了,您就饶了奴才的­性­命吧……”

皇帝闭上双眼,似乎不愿意看清眼前的一切。如玥知晓他的心里,此时必然不好受,这样一团乱麻你死我活的争斗,偏是发生在后宫之中。而身为皇帝,根本从来不曾远离,总得时时刻刻提防着。

“胡说!”信妃冷声道:“臣妾根本没有让鹭儿找这个小东子去捉什么毒蛇。这根本是旁人存心的诬陷。臣妾不过是身子不好,命人去弄些菜蛇养在宫里,已被随时能够取胆。皇上您也知晓,要取蛇胆最好是将蛇激怒,这样胆汁充分分泌蛇胆才会饱满,药效更胜,所以臣妾才会决意将菜蛇养在翊坤宫里。

若是一早知晓搁在宫里的是毒蛇,只怕臣妾自己都要吓坏了。怎么还能令人拿出来,当着面咬人呢!根本就是有人存心教唆小东子胡嚼,用心竟比蛇心还毒。”

“难不成娘娘觉得,是臣妾教唆了小东子么?”如玥听出了话中的含义,却是怎么也不肯屈从的:“人是您翊坤宫里的,怎么会甘心听从臣妾的唆使,何况娘娘您出手大方,动不动就赏人玉坠子,这样的物件永寿宫可是拿不出来的。”

说这话,如玥抚了抚自己的腰间,皇帝睁眼一瞧,果然小东子是有一块好玉的。

信妃气的两眼充血,少不了反­唇­相讥:“本宫宫里时不时就会赏赐些物件给旁人,难不成非得是会捉蛇么?”

“这话听着不对。”皇帝开口,声调平稳,却明显加重了疑心的意味。“蛇为何养在翊坤宫,又是何品种,为何伤人都是其次。朕主要是想听听,究竟玉淑怎么惹恼了你,你要打了她二十杖仍不解气,还要带回自己宫里扎上麻布袋,施以极刑!”

皇帝看似漫不经心,可不动声­色­间心里早已有了分晓。什么才是事情的症结所在,即便如玥不提,他也必然不能纵了去。

“皇上……”信妃甩开诚妃扶着她的手,跪了下去。“皆因郭络罗玉淑说,皇上膝下,唯有二皇子与三皇子,臣妾气不过,这才动了大怒。言谈间,她有偏是嘴不饶人的主儿,借着与臣妾单独说话的时机,竟然讽刺臣妾没有诞育皇子的福气。皇上,臣妾的孩儿……御医说是个男胎啊……虽然,虽然八个月的时候早产没能保住,可是他也是皇上的皇子啊……”

“快别说了。”诚妃赶紧俯下身子,拦住信妃:“何苦再提这令人肝肠寸断之事,只怕又要勾起皇上的哀痛了。”

“不是的,皇上,事情并非是这样。”兰彤不屑的剜了信妃一眼,憋着一口气道:“皇上,那一日我陪小主看景儿,正巧小主与信妃娘娘都穿了一件蜜合­色­的宫装。信妃娘娘便借故刁难小主,说区区贵人的身份,怎么敢僭越妃嫔。

可不过是一件衣裳,小主也致歉了。可信妃偏不依不饶,要小主退下衣衫才算完。光天化日,小主怎么肯在园子里做这样有伤风化,毁损清誉之事。便出言顶撞了娘娘两句,不肯依从,娘娘便动了大怒,令人在园子里杖责了小主二十。”说到此事,兰彤心痛的颜面哭泣。

如玥也是红了眼圈,竟然就为了一件衣裳,信妃刁难至此。分明是故意要与自己为难,而玉淑姐姐不过是受了她的牵累。

一颗心满是怨恨的心,此时备受煎熬。如玥攥紧了双拳,双眸险些喷出火来。

第一百八十章:扭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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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扭转(九)

华妃明眸皓齿,脸上也未曾有努意,澹然道:“当日皇后娘娘并不在宫中,而是陪同了皇上出宫祈雨,既然如此,又何损之有。【 】皇后何必如此震怒呢!”

因着华妃是才来养心殿的,并未经历之前的口舌之战,以至于整个人轻松朗静,与殿内紧张低沉的气氛格格不入。

皇帝难免多看了她几眼,温和道:“昔日镇宁的长姊住在那里,许是哀思难抒,才情不自禁的走到了那里吧!”

镇宁闻言心头一喜,遂道:“当日奴才不用随皇驾出宫,便如皇上所言情不自禁的走到长姊昔日的寝宫处。正巧遇见华妃,娘娘也觉得诧异,问及奴才为何胆敢擅自步入深宫之地。正在说话间,芩儿姑姑就来请娘娘去翊坤宫救人了。”

“不错,臣妾本是心急,脚下一不留神边崴伤了。可芩儿十分着急,臣妾心知耽误不得,便委托镇宁大人前去瞧瞧。”华妃的语气显然急促了些,连听她说话的人也明显能觉察到那时的刻不容缓。“若是这样,便要治罪于镇宁,岂非是受本宫所累了。”

华妃盈然拜倒,恳请道:“皇上吩咐臣妾协理六宫诸事,可当日臣妾因伤并不能亲身前去。且说即便不是镇宁,臣妾也总要派人前往。反倒因为是会功夫的御前侍卫,才总算救下了玉贵人和沛双。”

如玥随声附和道:“皇上,华妃娘娘所言不虚。若不是镇宁也是有功夫的,想来玉贵人早已­性­命不保了。何况当日信妃震怒,臣妾苦苦哀求都不得入内,即便真是华妃前来,也未必就能打开翊坤宫宫门走进去。皇上您也亲眼瞧见了,淳嫔敞开宫门,也是人救下之后的事了。”

如玥触动情肠,声音哽咽:“现在回想当日的情形,臣妾依然心有余悸。皇上,信妃娘娘与玉贵人根本没有什么宿怨,娘娘下手都如此绝决,臣妾当真是害怕极了。”

信妃冷笑了一声,反问道:“如贵人做事,果决狠辣,不留情面,哪里有一点畏惧的样子。此时此刻,怕的应该是本宫才对。依你所言,本宫乱用极刑,毒害妃嫔,又乱定御前侍卫闯宫罪名,岂非活不聊了!”

皇帝不悦的冷哼一声,才道:“镇宁乃先皇后的幼弟,朕也从未将他看做外人。闯宫之事虽于礼不合,却意在救人。若此,朕非但不该罚他,反而当赏。常永贵,赐朕的皇马褂!”

华妃飞快的与如玥对了个眼­色­,二人均松了口气。

镇宁欣然谢道:“多谢皇上,奴才必当牢记今日教训,再不敢贸然做出不合礼仪之事。还请皇上安心便是。”

皇帝颔首,宽慰道:“关了这几日子,你也乏了,出宫歇歇去吧。”

“是。奴才告退!”镇宁一拱手,施礼谢过。由始至终都没有看华妃、如玥一眼。尽显光明磊落

之态,跟在领路的内侍身后,卷袖生风的退了下去!

“皇上,委托镇宁救人之事既然已经弄清楚了,臣妾也总算安心了。毕竟没有因为臣妾一时的焦急,而致使旁人无辜遭冤。”华妃恢复了甜美静和的样子。

皇帝微微颔首道:“安心便好,朕也希望后宫事事相安,人人相安。”

乐喜儿带着几个人,从慎刑司将那名西华门护军带了上来。只见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褴褛不堪,撕破之处一条条血红的鞭伤,皮­肉­翻滚,殷红满目。紫萄只看了她一眼,便心疼的泪流满面。

“你叫什么名字?”如玥先声夺人:“为何会被送去慎刑司受责?”

“回小主的话奴才库尔,乃是西华门……的一名护军……可是奴才实在不知所犯何罪……皇上,奴才冤枉啊!”库尔受了大刑,又几日水米未进。纵然身子强健,显然也是吃不消的。

紫萄听他此时有气无力的回话,更是心疼的不行,可除了哭泣,她又有什么法子呢!

“紫昭,你还不肯从实回话么?”如玥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紫昭。“皇上皇后在此,你若还是不肯如实将犯下的过错,究竟受何人唆使一五一十的奏明,可别怪本宫也将你送进慎刑司尝尝滋味。”

紫昭不住的叩首求饶,连连道:“如贵人明鉴,奴婢只是将紫萄与库尔之事禀告了信妃娘娘。其余的吩咐,都是听从信妃娘娘的安排才为之的。奴婢实在没有隐瞒什么,求皇上、贵人开恩啊!”

“也就是说,抓住库尔胁迫紫萄的注意是你敬献于您家主子喽!那包毒药,也是你交给紫萄的,没错吧!”如玥将她含糊其辞的话,说了个明明白白。

皇帝听了,剑眉蹙成一团,却始终没有出声。

紫昭扬起头筽额上已经磕出了血水,一双眼用力闭紧,艰难的点了点头。

库尔停了如玥的话,不由得提高了分贝:“皇上,对奴才用刑的内侍曾经说过,若是奴才的相好紫萄不老老实实按信妃娘娘的吩咐办事,就让奴才血染慎刑司。”

“相好?”淳嫔刻意找茬道:“侍卫与宫婢私通,本就是宫规所不允许的。亏你还敢当着皇上皇后的面,说的这般意正辞严,当真是不知死活。”

“淳嫔成日里温顺,似乎今日的话多了些。”皇帝不冷不热的说了这样一句,却如一声惊雷炸在淳嫔心上。

“臣妾失言了,请皇上恕罪。”淳嫔巴掌大的小脸惊得失了血­色­,犹如一株白梅黯淡枝上,早已被此时的沉寂湮没。

“你知道就好。”华妃道:“后宫里这样的事儿自然是越早处置完越好。偏是你还有功夫在这里节外生枝,不是存心给皇上添堵么!”

如玥也是这个心思,可无奈自己的身份始终不及淳嫔,才没有多嘴!索­性­是从华妃口里说出来的,更令淳嫔羞愧的无地自容。

“那依你,这件事当如何尽速处置呢?”皇帝稍微思忖,问华妃道。

“皇上恕罪,臣妾是中途才来。头尾不清,自然不敢断章取义。”华妃自谦而笑。“可臣妾觉得如贵人熟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自然比臣妾更合适替皇上皇后分忧。”

“这怎么能行?”皇后不悦道:“暂且不说本宫在这里,就连你们也是妃位的正主。如贵人还不及嫔位,岂能处置后宫之事。”

“皇后言重了!”华妃梨涡欠笑,望着皇上道:“是不是嫔位,皇上说了才算。且上一次六宫封赏,如贵人可没有这份殊荣。只怕是皇上您刻意想留待此时,方才名正言顺吧?”

“不错,朕正有此意!”皇帝微微一笑,对如玥道:“晋封如玥为如嫔,稍后令内务府择吉日册封。”

“谢皇上恩典。”如玥当仁不让,与华妃唱起了双簧。呕得皇后险些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华妃微挑水弯眉,冲皇后得意道:“册封典不必急在这样一个憋屈的时候。皇上吩咐了,内务府的奴才们自然要择个最吉利的时候。只是说到底,左不过也就是个形式罢了,皇上心里当如玥你是如嫔,你便是。想来旁人也不会有成见吧!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切依从皇上吩咐。”皇后极力让自己笑的自然得体,可心中的绵绵恨意却越翻滚越厉害。

“既然皇后娘娘也同意臣妾来权宜此事,那如玥便当仁不让了。”说话时,如玥转过头剜了淳嫔一眼。才接着道:“紫昭居心叵测,搬弄是非,惑乱宫廷岗纪,即刻拖下去杖毙。紫萄、库尔因私情触犯宫规,本该处死。但念在紫萄你悬崖勒马,总算没有闯下大祸,本宫就将你与库尔即时驱逐出宫,再不必留在紫禁城伺候。至于小东子,照主子吩咐办差,犯错也懵然不知,只领杖责三十,再打发去下院打杂也就是了。”

如玥的话音落了,养心殿内静寂无声好长一阵的沉默。

皇帝不出声,便等同于默许。还是常永贵最先反应过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人拖出去。”

紫昭这才回过味儿来,撕心般求饶:“奴婢冤枉啊,求如嫔娘娘饶命啊……如嫔娘娘饶命啊……”

这一声声的如嫔震人心魂,如玥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一丝怜悯。

“紫萄也舍不得离开小主……”紫萄哭成泪人,却心知如玥是为了她好,除了愧疚,她唯有满心的感激。

“如嫔好雷厉风行的手段啊!”皇后不禁嘲讽。

如玥充耳不闻,心头的恨意却如弦上代发的弓箭,早已忍无可忍。遂对皇帝福身道:“宫人的处置如玥总算能做主,唯独信妃,还请皇上圣断!”

第一百八十二章:赌气

如玥的话,犹如掷地有声的硬铁,乒乒乓乓的砸在信妃身上。【 】除了麻木的落泪,信妃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的恩宠,早已从她早产下死胎而昏迷的那一日崩塌了。再醒过来,虽然位分还在,容颜也还在,可皇上的心早已经不在了。从在潜邸时无上荣耀的巅峰,跌入后宫深不见底的黑潭,根本不是她心中所愿。怎么叫她克制得住自己不去嫉妒,怎么甘心于此?

钮钴禄如玥,如花似月,睿智冷艳,这些都不算什么。可她以信妃的身份,重新回到皇帝身边时,只凭皇上一个眼神,她便知晓如贵人才是皇上如今的心上人。也是从那时起,嫉妒的情绪开始左右她,犹如千万只小虫啃噬她的心房。

那是一种芒刺在背的痛恨,好似将自己的心剖开来搁在烈火上灼烤一样,恨到让自己痛不欲生。于是信妃觉得,唯有除去了这个如贵人、或许除去了如贵人,皇上便会回心转意。

不曾想得到皇后的庇护,得到表姐的帮衬,堂堂的信妃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了。她不是输给了如玥,而是输给皇上的一番真情。

“但凭皇上处置,臣妾毫无怨言。”信妃淡漠的睨了如玥一眼,赌气道。

皇帝没有做声,只是不住拨弄着拇指上一块碧绿通透的翠扳指。流光水滑的翠质,总令人爱不释手,过往的种种不期然的充盈脑海之中。

华妃好似看出了什么端倪,毕竟皇上念旧是后宫里无人不知的事儿。回想当初她入府的时候,与信妃缘悭一面,可关乎她与皇上的情意,却没少听旁人说起。总还是不放心的,华妃道:“皇上,如今信妃也肯认罪了,可见事情果真如此。

臣妾想,既然是事实,便不能轻纵了去。否则后宫人人效仿,将自己的嫉妒与怒意肆意加诸于旁人之身,岂非无一日安宁了。

何况嫉妒是妃嫔头等大忌,信妃又是堂堂妃主,连她尚且不能正身养­性­,何以辅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事宜呢!还请皇上定夺。”

诚妃连忙跪向皇帝座下,苦苦哀求:“皇上,玉琳她昏睡了这么多年,还能醒来无非也是仰仗皇上您的福泽庇护。可偏是这么多年来,她的心思一直停留在府中之时,一时转变不过来也是有的。求皇上念及昔年的情分,宽宥了玉琳这一回吧!”

如玥哪里肯听进去这样的话,遂径自上前几步跪倒在诚妃身侧,甚至比诚妃更靠近皇上一些。幽婉道:“皇上,玉贵人到此时都没有醒转过来。石御医说是惊了心,身上的伤也诱发了炎症,一双腿不知能不能保得住。回想当日入宫,臣妾于顺贞门外与玉贵人口角,宫里人人都认为她必然会与如玥不和。

可是皇上您也看到了,当臣妾遭人疑心的时候,玉贵人她想都不想就出来维护我。这样心思纯良与世无争的女子,怎么会贸然的冲撞一位掌六宫事物的妃主呢?皇上,关乎臣妾自身,臣妾可以不怨不追究,可是关乎玉淑姐姐,臣妾不得不为她讨个公道。”

为着玉贵人的事儿,如玥没少落泪。不是为了扳倒信妃才这样揪着不放,而是如玥当真心疼玉淑姐姐。这一份情谊看在皇帝眼中,正如同昔日皇后病重之时一模一样。

好似她一直都是这么善良纯真,一直重情重义没有变过。皇帝慨然,清了清喉咙,不疾不徐道:“刘佳氏信妃,暴戾嫉妒,心思­阴­毒,­干­犯妃嫔大忌。实在有亏­妇­德,不配为妃。着降为贵人,于翊坤宫内日日礼佛抄经,静思己过,非召不得外出。”

如玥险些跌倒,皇上对信妃的情分当真这么什么?毒毙之事只字不提也就罢了,就连滥用极刑也不提一字,甚至连‘信’的封号也没有褫夺。

不错,当初让紫萄下毒的对象的确是沛双,可如玥总以为换成是自己,皇上才会更为心痛。可不想,皇上终究还是宽恕了她,这样不痛不痒的降了位分就算是处罚么?

皇帝看出如玥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失望与僵硬,遂接着道:“去信嫔协理六宫之权,改由华妃、如嫔辅助皇后处置六宫事宜。”

华妃见如玥依然僵持着不言语,紧忙上前福身谢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如玥好不容易咽下眼中的热泪,随着华妃道:“臣妾谢皇上恩典。可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恩准。”

皇帝颔首,道:“说吧!”

“臣妾想请皇上恩准臣妾照料玉贵人,直至玉贵人康复,再行册封臣妾为如嫔的册封礼不迟。”如玥心里憋着一口气,语气难免生硬了几分。

华妃轻咳了一声,想要阻止如玥再继续说下去。可偏是如玥不依不饶道:“玉淑姐姐的身子没康复,臣妾实在无暇顾及后宫诸事。皇后娘娘宽惠仁慈,华妃娘娘正值不阿,必然能将后宫诸事处置的井井有条,想来也不需臣妾从旁扰乱。还请皇上念在臣妾一心悬在玉贵人身上,收回成命。”

“随你吧!”皇帝也怄了一口气,这是多少宫嫔盼不来的荣耀,她钮钴禄如玥竟然当众拒绝。“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臣妾等告退。”众人齐声跪安。诚妃紧着去扶了信贵人:“玉琳快别哭了,咱们先回宫去,晚些时候再说不迟。”

“再说?还有什么好说的?”信贵人心痛的麻木,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好似看尽眼底的,都是旁人的笑话一般。

“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如玥愤懑的压低了声音,凄然一笑:“信贵人能得皇上亲口允诺抄经,做的尽是积德积福的好事儿,当真是苦尽甘来福有攸归。”

“你说什么?”信贵人扬起一张­精­致的面孔,森冷的目光似乎要剜开如玥的心。“不过是一时的得意罢了,还当你能长久么!”

迈出养心殿宫门高高的门槛儿,如玥似笑非笑的揶揄道:“臣妾没有信贵人这般好的命数,年近四十也可保容颜不衰,嗓音如鹂。自然是羡慕不来,您这一份长久了!”

“皇上气成这个样子,你们还没说够么!”皇后的声音威严而清凛,十分不悦。“都住口吧,还当今日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成么?”

华妃柔媚一笑,挡在了皇后身前:“娘娘说的正是,臣妾心中也明澈。偏是祈雨那一日,您与皇上都不在宫里,才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臣妾猜想,若不是皇后娘娘算准了日子,知晓何时能祈来后宫里一场腥风血雨。便是信贵人懂得皇后您的心思,知晓什么时候该掀起一阵狂风骤雨。可惜了,无论是哪一种都好,皇上要的偏就不是这些。”

“华妃惯来牙尖嘴利,封了妃子风头更盛从前了。”皇后的确是与信妃串通一气,可是那又如何,即便是如玥在­精­明没有证据能向皇上说明什么呢!这样想来,皇后的­唇­角上翘了几分,似乎满心得意。

“啊!”华妃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乖巧道:“臣妾还有一事忘了知会皇后娘娘。”

皇后也不好奇,更没有出声打理。华妃不以为意,只笑道:“那一日皇上得了消息,匆匆赶回宫来,甚至来不及知会皇后您一并回宫才总算及时。可您知晓,那消息是谁送出宫去的么?”

“谁又有什么关系,总归皇上赶得及回来便是好事儿。”皇后心里如同猫抓一样难受,嘴上却不肯低认半分。

“是了,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可偏是自己最亲近的人,那就是另外一种说头了。”华妃转过身子,笑对如玥道:“妹妹之所以能得皇上及时相助,总算将玉贵人沛双救出翊坤宫,可得好好感谢咱们的三阿哥。若是没有三阿哥及时让奴才送了信儿去,恐怕祈雨回来什么都晚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可能会是绵恺……”皇后气的直哆嗦,险些站不稳。幸亏紫敏扶了一把,才勉强立好。“本宫的三阿哥年岁尚轻,华妃还是留点口德为好。”

“臣妾就知道皇后一定是不信的,是或不是,您自己个儿去问问就见分晓了。何必在这里与臣妾嚼舌,浪费您宝贵的时光呢!走吧,如嫔,本宫去你宫里,看看玉贵人。”

“如嫔?什么嫔?方才她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儿婉拒了皇上的封赏呢!”诚妃满心的不悦,最终只化作一缕淡然的笑意,言罢便扶着凄凄婉婉的信贵人朝翊坤宫而去。

皇后震怒拂袖,道:“回宫。”

便只剩下如玥与华妃一并往永寿宫去。

“多谢华妃娘娘帮衬。”如玥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是高兴,亦或者不高兴,总之语气不明不暗,只道出内心的哀戚与茫然。

华妃轻哼了一声,讥讽道:“都说如贵人你是最聪明不过的了,怎么今日当着皇上犯起了混。玉贵人好与不好尚且要看天意,你自己呢!圣宠­阴­晴都不顾了么?”

“娘娘是在说笑么?臣妾岂敢不顾,不过是顾不到罢了。”如玥的心,缓慢的绞痛起来,好似冰雪初融,冷冻过后的疼痛才渐渐恢复了知觉。

第一百八十三章:皇嗣隐秘(一)

这一年,又在隆冬数月的静岁中安然渡过,随着天气渐渐的暖和起来,玉淑的身子也恢复的很快,能下地走动了。【 】

“姐姐病中也总是闲不住的,这才好一些,又忙着做女红,也不怕累着自己个儿。”如玥进来的时候,玉淑正和兰彤、芩儿、袭儿围坐在暖炕上,说说笑笑的做着针线活。一室的橘皮香略微清苦,却让人格外舒畅。

“妹妹来了,快,进来坐着。”玉淑朝着如玥招手,兰彤忙起身让出了位置:“小主,您坐这儿,挨着我家小主。炕上热乎。”

芩儿笑着道:“咱们这一屋子人里,就数兰彤嘴甜。说起话来跟抹了蜜似的,让人听着心里头就暖和。”

正逢沛双带着粗婢端了茶点上来,听了这句话便撅起了嘴:“姑姑是说,沛双说话不够讨人喜欢?还是说沛双才做的蜜枣糕不如兰彤姐姐嘴甜话美?”

一句醋意十足的玩笑话,逗得一屋子人合不拢嘴。袭儿搁下了手上的活儿,才道:“若论甜,自然是你的糟糕更胜一筹了。可若论温柔,你成日里舞蹈弄剑的,多少男儿都不及你英武,哪里比的上兰彤一般呢!”

“哎呀,姑姑,快别说了。那一日若不是有沛双姑娘在,我家小主恐怕早已……倒是我用,见了那毒蛇咝咝的吐着信子,便吓得昏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提起这件事儿,兰彤心里总是愧疚的紧。

“兰彤姐,我也不过就是这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沛双眯着眼笑意愈浓:“何况我不知道有多羡慕你这样柔情似水的­性­子呢!”

如玥笑着,心里却翻滚出许多的滋味。玉淑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出言宽慰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人们不是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很好么!”

“姐姐不必安慰我,都是我不好。说是和姐姐彼此照应,可每每总都是姐姐帮我……”如玥的话还未说完,玉淑便以食指挡在了她的朱­唇­前。

“你口口声声唤我作‘姐姐’,咱们既然是姐妹,是不是非要算得这么清楚呢?这些年来我的,日子并不好过,皇上的恩宠薄寡,我的位分有低微,若不是你明里暗里的帮衬,我哪有这样平静富足的日子呢。宫里的生活虽然不开心,可总算安稳。”

说着话,玉淑握住了如玥的双手,动容道:“寄宿在永寿宫的这段日子,是我入宫后最幸福的时光了。虽然身上带着伤,可心里真的很踏实。这里没有­阴­谋,也没有计算,有的只是彼此真诚的光怀。如玥,我该谢谢你,是你让我觉得很温暖。”

双手紧紧的相握,这种互相帮衬互相扶持的感觉,就是所谓的相濡以沫吧?

“姐姐有我,我也只有姐姐。”如玥显然是真的伤了心。即便是皇上有心呵护着她,可终归不是唯一的情分。即便是为了她好,也不会将往日与旁人的情分都一笔抹去。

“若不是真的用心了,是不会痛的。你若是不在意皇上,何必在心里委屈自己?”玉淑握着如玥的手,绵柔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你回绝了皇上晋封的旨意,且还是当着好些人的面,可到头来,皇上非但没有降罪于你。反而叫内务府的奴才们按照嫔位的位分,给你最好的吃穿用度。若是皇上不疼惜你,又岂会这般纵你。”

众人都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俨然一副认同的样子。

如玥沉默不语,良久才灰心一笑:“姐姐说的是,只是,我总觉得疲倦了。”厌倦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去争夺仅仅比旁人多那么浅薄几分的恩宠。这些话,如玥固执的不愿意说出口,可这些成日里陪在她身边的人,又岂会当真懵然不知呢!

“我逃避了许久,连皇上也觉得我是是非圈外人。可后宫里的是非当真能逃避的开么?如玥,如若不是你,恐怕我这个与世无争的人也早成为染红宫墙的一抹鲜血了。根本由不得我们疲倦或是挖空心思。树欲静而风不止,大抵就是这个样子。”玉淑的话,显然刺中了如玥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难道连姐姐也觉着我该继续斗下去么?”如玥的双眼泛起了红意。

“由不得你去想!要活着,就必须争下去。”玉淑蹙了春柳眉,平静的神情下蕴藏了翻滚而来的风暴:“你瞧着吧,纵然我们不去争斗,她们也不会放过我们。若你不想死,不想累及满门就必须要紧牙斗下去。”

气氛有些沉闷,犹如凝结了水雾一般,闷得人透不过气。如玥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只看向窗棂外,那映着春日里和煦阳光的白雪,只觉得连自己心底的渴望也一并蒸发了去。

“姐姐说的对,我不该因为情分的薄寡而舍弃自己的身家­性­命。”想明白了,心里多了一些殷实的仇怨,却少了很多轻浮的心伤。“何况姐姐说的对,树欲静……而风不止。”

袭儿长舒了一口气,醒神儿道:“既然要斗,就必须知晓究竟我们面前,最有威胁的劲敌在何处,是何人。不知道为什么,奴婢总觉得近来诚妃娘娘很是奇怪。不知小主可有觉察?”

“不错,我也有所察觉。原本她倒戈相向,对我的态度大变就很是令人诧异。不过深究来说,也不是什么不应该的抉择,毕竟信贵人是她的亲表妹。只是我总觉得,诚妃不似真心要帮衬信贵人,反倒有几次都令她置于险地……”如玥沉思道。

“果真如此说来,那必然是这个诚妃心里有鬼了。”玉淑攥着如玥的双手道:“妹妹安心便是。从前因着身份的关系,咱们总是小心翼翼的相处。如今却不同,咱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携手作战了。”

如玥郑重的颔首,安心道:“皇后表面上想要维系宽和慈惠的贤名,自然是不能亲自出头打压宫嫔的。而先前的信贵人未免太过于心急跋扈,正好合适为她所用。如今信贵人被禁足与翊坤宫,那么她手底下唯一能用的便是淳嫔了。加之诚妃与信贵人有心病,与皇后也不和睦,咱们的胜算倒是越来越大了。”

“只是这姐妹两人究竟有何心病呢?袭儿姑姑可知晓?”沛双疑惑道。

“奴婢一直跟随伺候先皇后,当年在府中的时候,还是王爷的皇上,本想将刘佳氏玉琳也就是今日的信贵人纳为侧福晋,可偏是她的表姐先于她几日入府。当时先皇后是福晋,而如今的皇后是侧福晋。也就是说,刘佳氏姐妹两人,只有一人能成为侧福晋。

先皇后宽惠,知晓皇上的心意便只问过刘佳氏玉琳的意思,而她也愿意屈居自己的表姐之下,只为王府格格。这件事便算是有了了结,但皇上始终更疼爱只是格格的信贵人,对诚妃相较冷淡一些。可也因着妹妹受宠的关系,做姐姐的总算跟着占尽了好处。”袭儿说着,将一盏茶递给了如玥。

接着又道:“做姐妹,分一杯羹倒也无妨。恩宠在这姐妹两人身上,旁人便是想要分夺也不那么容易下手了。可偏是这姐妹二人几乎同时有了身孕,这意味着什么?谁下诞下麟儿,谁的孩儿便是皇上的长子。那个时候,朝廷上下,满是咱们王爷会登基称帝的传闻,若果真如此,那这个孩子,便是咱们的‘皇太子’了。”

如玥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额上的冷汗也不自觉的钻出来,甚至连握着玉淑的手也轻微的颤抖不止。“这么说来,难道……正是为了皇嗣长久之计,诚妃便毒害了信贵人,致使她的孩子夭折?”

袭儿摇了摇头,神秘道:“信贵人的孩子非但没有夭折,反而是早产生了出来的。可惜生出来的时候,便没有了气息。而令信贵人早产的原因,竟然是中毒。早产失了血气,加之毒素上头,信贵人这一睡便是好些年。

可就在信贵人早产的当夜,诚妃也诞下了大皇子。许是受了信贵人丧子昏迷的刺激,诚妃的胎也是早产的。那孩子胎里不足,落地时就格外的瘦弱。先皇后与皇帝担忧的不得了,成日里请御医­精­心的照顾着,可已然没能活到半岁便夭折了。”

“差不多时候成孕,又在同一日早产诞下麟儿。一个出声了便没有气息,另一个不足半年便殒命。这两姐妹之间究竟有怎么的隐秘是我们不知道的?”如玥一直不服气皇上这般轻易放过了信贵人,眼下自然也是不肯放过这绝好查明真相的机会。

玉贵人Сhā话问道:“那接生的稳婆、御医是怎么说的?信贵人的毒又是从何而来,关乎皇家子嗣兴衰,皇上不可能不去查明啊?”

袭儿摇了摇头,苦闷道:“信贵人诞育皇嗣时,皇上并不在府中。诚妃知晓那孩子没能活下来,且信贵人还中毒昏迷,一气之下,便把御医和接生的稳婆、伺候在侧的宫婢处死的处死,偿命的偿命,有那么一个两个端送热水的粗婢没死,也不知道赶去了哪里。待皇上回府后,诚妃的孩子已经降生了,旁人哪还顾得上那个短命的死胎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皇嗣隐秘(二)

“说的这般热闹,到头来不是白费力气么?”沛双咂嘴道:“当年的服侍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人,恐怕都是新请来照顾的人了。【 】诚妃想得这么周到,有做的这般­干­净,况且这事儿也是乾隆四十几年的事儿了……”

“旁人也许能轻易处决,可总有留在身边换不去的人。”芩儿看了看袭儿,只柔和一笑。

“姑姑是说,跟在诚妃、信妃身侧服侍的近身侍婢?”沛双顿悟,只觉得心中充满希望,脸上的笑意越发欢喜。

玉淑摇了摇头,倒是不觉得如此简单:“依我看,这件事不瞒也瞒了这么多年,只怕深不见底呢。想要轻易翻出来,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咱们也不必急在一时,且得多花时间呢!”

如玥倒并不赞同玉淑的观点,别有见解道:“我倒是觉着现在最是时候了。信贵人才遭了难,正是最失意的时候,倘若有人告诉她当年的事儿竟和自己的姐姐撇不开关系,那她会怎么样?所为趁热打铁,想来一准儿就是这么个情形。”

“鹭儿倒算是不错,自信贵人入府就是她在伺候着,这么些年纵然是主子昏迷不醒也始终不离不弃的跟着。想来她会知道的更多一些吧,即便不知晓,咱们有什么话也能从她那儿漏进信贵人的耳朵。”芩儿一直是在王府伺候的,倒也是门儿清。

如玥点了点头,侧目才见玉淑姐姐有一丝是神,便道:“虽然是个急活,可也不急在这一时。姐姐累了一天了也该歇歇了,你们去准备药浴,让姐姐可以好好浸浴去去身上的寒气。”

兰彤与沛双最先应声,袭儿道:“那奴婢也去为小主您备些香汤。”如玥颔首,看着众人退了下去,才又握住玉淑的双手:“姐姐是不是怪我了?”

“怎么会!”玉淑急着想要分辩。如玥却拦了她道:“姐姐,这些年来,我一直隐忍不发,总觉得唯有息事宁人才能多过些舒坦平静的日子。可这样的日子总是不能长久,一再的忍下来,代价是险些失去了你与沛双。”

望着玉淑平和的双眼,如玥再也不能把话说的如此柔顺了:“我知晓姐姐您的心­性­,素来就与世无争,也不愿意如同她们一般,争一时的长短。而我,也从未想过折耗心里,只为争这一时的长短。自然要争,就必然是长久的权势荣华,再不能给人欺棱辱没了去。

若作此想,便是要趁着现在,令诚妃与信贵人互斗来钳制皇后的实力。这样绝好的机会,即便姐姐不支持我,如玥也是不愿意放弃的。到头来,也只能听姐姐一声怨恼的责怪,可我心里始终还是决意斗下去的。”

“傻丫头,难道我不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么?”玉淑含了一口怨气,惋惜道:“早知道今日你我会有这般的苦况,或者当初我不该存那些侥幸的心思,傻傻的以为不出头便能苟且于深宫之中了。还连累你如今这样辛苦。”

“什么都不重要,既是已经过去的事儿,玉漱姐姐咱们不要搁在心上。眼下只管多下功夫在刘佳氏两姐妹身上便可!”如玥深吸了一口气:“从前的日子安稳与不安稳在天意,也在旁人手中。往后的日子安稳不安稳,却在你我姐妹掌心攥着。谁若不让咱们安生,她也别想好过!我钮钴禄如玥再不会隐忍不发,再不会看尽旁人的脸­色­!”

“好!”玉淑蹭的站了起身,鬓边七彩如虹的簪穗子“噼啪”作响:“但凭妹妹这一份决心,后宫早晚朝咱们永寿宫倾斜,我愿从旁协助妹妹成事。”

“不!”倒是如玥­干­脆的回绝了玉淑。“怎么?”玉淑不解的追问道:“可是妹妹嫌我愚笨么?”

如玥扑哧一笑,也跟着站起了身子:“自然不是如此!只是,姐姐不要为了我才去做这些事,要为你自己。经历了这么多是非,我也总算看透了。须得是强强联合,才不会被人随意的拆散折辱,姐姐只为了我,倘若我有事,那你的­性­命也岌岌可危了。

倒不如咱们姐妹占尽了春日风光,羡煞旁人才好。果真有一人力不能及,另一个以不至于遭了连累。姐姐,你可懂我的意思么?”

“这……”玉淑喏喏­唇­瓣,竟不知该不该应下。

“姐姐不必心急应下我,稳稳妥妥的来想也就是了。即便姐姐不肯,如玥也不会有怨言,你呀,依然是我唯一的好姐姐。”这话说道最后竟有些酸酸的意味:“放眼后宫里,如玥也唯有姐姐可以相信,可以倚靠……好在还有姐姐,否则这漫长的岁月,我该如玥渡过才好呢!”

“这才是正经的傻话!”玉淑轻轻在如玥额上一弹。如玥唬的赶紧缩开了身子:“姐姐这是做什么?”

“即便没有我,你还有皇上呢!我可都听沛双说了,自那日因着我的事儿你与皇上赌气了。这好些日子,你都不搭理养心殿那一茬呢!皇上请你去听戏,你推了,邀你去赏花,你也推了,好么,就连皇上翻了你的绿头牌,要你去侍寝,你竟然也给推了。要皇上满腔的情意向何去诉呢!这也就罢了,你呀,且回回推了皇上的借口都是我,不想皇上心里怎么怨怼于我呢!”

如玥的脸“唰”的红热起来,直绵延到耳后的位置:“姐姐,非礼勿言,你怎么大白天的说这些话呢!”难得如玥有这样一时小女儿的情态,笑得玉淑合不拢嘴:“会害羞么?我还当咱们如贵人什么都不怕呢!”

“好讨厌哦!玉淑姐姐,心肠真坏!净取笑我!”如玥撒娇似的嚷道。玉淑更是笑得眼泪都快要挤出来了。

两人说的正欢,却是乐喜儿扬声道:“启禀小主,富公公求见。”

“嘘!”如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人这才好不容敛住了笑意。“去请进来!”如玥平和道。

声音才落,富开便弓着身子走了进来:“如贵人吉祥,玉贵人吉祥!”

“公公平身吧!”如玥打量了富开一眼,比之当年的小旦子,富开油滑不及可却沉稳得多,也难为皇后瞧得上他,内务府与储秀宫的差事儿都搁在他一个人肩上了。“只是不知,您是因着内务府的差事儿来我宫里经办,还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富开酣然笑道:“皇后娘娘成日里惦记着玉贵人的伤势,吩咐了奴才前来瞧瞧。也是内务府刚知会了奴才,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绿头牌,奴才这才紧着来禀报小主一声,请您好生准备着侍寝的事宜……”

“这可真是难为公公了!”玉淑不冷不热的笑着,垂首道:“公公当着两份儿差事儿,可不是要忙坏了么!不过能者多劳,这也显得公公您身份金贵。”

“小主这么说可就是折煞奴才了。奴才不过是奴才,哪里当得起‘金贵’二字,承蒙皇后娘娘不嫌恶,奴才才能担当这双份儿的差事儿。”

“那就请公公回禀皇后娘娘,玉淑的身子好多了,多亏得如贵人­精­心照拂,想来春日里天气回暖,能好得更快些。不日便能迁回自己个儿宫里去了。”玉淑怎么会不明白皇后的心思,就是怕她与如玥抱成团,越发的难以应付了。

“是是,奴才记下来,必定按小主的原话禀告皇后娘娘。”

“行了,回去吧!如贵人自会好好准备,”玉淑微微一笑:“知晓公公时光宝贵,也不敢多留了,若是耽搁了皇后娘娘的差事儿,可就是罪过了。”

富开只觉得一脑门子的冷汗,却也不敢多说些什么:“是是,那奴才告退了,两位小主安歇。”

“狗奴才!”富开才退了出去,玉淑便冷声斥道:“尽是些看天意做人的东西,你何苦对他那么客气。”

“既是狗奴才,就不配咱们挂在嘴上,理会他们做什么。倒是姐姐你,怎么就替我应了下来呢!还有,方才怎么就说你要迁回自己宫里去呢,旁人不知晓,还当是我刻待了你,巴巴的盼望着你赶紧走呢!”如玥嘟着嘴,那模样纯真极了。

玉淑换上了一脸亲昵的笑容,讨好道:“好妹妹,我始终是要回去的。况且,有我在这里,皇上想来看你也放不下身段啊!难不成你要为了我,当上一辈子的姑子么?那你怎么能为皇上添个一儿半女的!”

如玥虽然红了脸,却没有分辩,坦诚道:“不瞒姐姐,我是真想有个自己的孩儿。不为争宠,不为稳固自己的地位,只求在宫里的日子有个盼头罢了。姐姐,你可信我?”

“自然是信你的。女子这一辈子,能为自己心爱的人添个孩儿,才算是没有枉费。何况你与皇上是真有情分在的,总要有个属于自己的皇儿,才不算辜负了这一份情意。旁的不说,我倒是觉着皇上待你当真算是用了心的。”

“皇上待我用了心,待旁人又何尝没有用心呢!左不过是用的多少罢了!姐姐,我时常觉得好累,情分这东西太过缥缈了,终究不如权势来的实际。”如玥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回房更衣了。”

玉淑没有说话,只是沉稳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八十五章:皇嗣隐秘(三)

如玥到西暖阁的时候,不想诚妃与凌儿也在。【 】皇上只着了一件如常的宝蓝长褂,罩着一件钱青灰的龙鳞黑边马甲,卸去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天子气息,倒也显得格外亲和。

诚妃似乎知晓是如玥要来,倒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只笑道:“皇上有如玥妹妹陪着,臣妾便先行告退了。”“怎么如玥一来,诚妃娘娘便急着要走,可是不愿意看见臣妾么?”如玥似玩笑一句,倒是诚妃听进了心里去。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即便先前你与玉琳有些不愉快,但事情已经告一个段落了。皇上也有了圣断,自然是该放下就要放下了。还是说妹妹你一直搁在心里,不愉快,才这么些日子都闭宫不出为难了自己?”诚妃的话意,分明挑起皇上心中的不满,如玥三番两次的拒绝,不过是因为不满意皇上的处置。

虽然说到底,如玥当真就是这么想得。可明明白白的搁在皇上心里,分量有多重有是另外一回事儿了。难不成这个信妃,就是等着在如玥与皇上重修旧好的时候,故意挑唆上这么一句么?

皇帝头来一束不明的目光,正与如玥四目相对。分辨解释么?如玥心里的确是不满的,昧着自己的心意说话,皇上又岂会听不出来。

“诚妃多虑了。”如玥不慌不忙道:“之前的事,错在谁都好。就像娘娘方才说的那样,皇上已经有了圣断。如玥是皇上的妾侍,自然事事以皇上为先,皇上的心意就是臣妾的心意。”

往前走了两步,如玥正面与诚妃相对,诚然道:“何况后宫本就是臣妾与诸位姐妹的家,既然是一家人难免会有摩擦、龃龉的时候。亲密如­唇­齿,也有咬伤自己的时候,自家人哪有隔夜的仇怨。娘娘这么说,难不成是自己心里搁不下,才时时提醒旁人也别轻易搁下为好?”

诚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却是淡然自若的笑意:“妹妹言重了,放下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本宫也不耽搁妹妹陪伴皇上了,先行告退了。”言罢,诚妃朝着皇上施礼跪安,正欲匆匆退去。

如玥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臣妾记得,诚妃娘娘是最细槐花的,从前在钟粹宫的时候,娘娘便折过槐花放在臣妾手心儿里。眼看着满树的槐花又要开了,臣妾也是过了这些许年才晓得,原来当年大阿哥是在这个时候……娘娘要保重身子啊。”

诚妃迈出的脚步悬在半空迟迟未有落下,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整个头都险些炸开了。已经许久没有人当着她的面儿提及过大阿哥的种种,何以偏是当着皇上的面,如贵人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皇上,出来的时候,臣妾让沛双做了些糕点。有桂花汤圆,白玉酥心糖,还有莲子百合糕,您尝尝!”如玥召唤沛双将糕点一样一样的摆在皇帝面前,自说自笑的讲着什么。再没有多看诚妃一眼。

凌儿伸手扶住了诚妃,蚊声道:“娘娘,咱们回宫吧!”

待诚妃离去,如玥也吩咐沛双退了下去,室内只余她与皇上两人。“臣妾是不是来的不合时宜,搅扰了皇上与诚妃娘娘叙话?”

“怎么这样说?”皇帝难得露出笑颜:“你没有推辞,朕便很高兴了。”

“臣妾不敢,也不是存心想要与皇上作对。只是……”如玥很聪明,她知晓皇上心里多少顾忌了诚妃方才的话,早晚也是要追问的。便自行开口提及此事:“皇上,方才诚妃娘娘的话也没有说错,关乎玉淑姐姐的事,臣妾当真是不满的。”

皇帝才吃了一小块白玉酥心糖,听了如玥的话,便缩回了手。“朕也猜到,你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快的,既然你肯坦言相告,只管说出来让自己心里舒服些也好。”

“皇上不怪臣妾小气么?”如玥一脸的忧虑,眼中不免沁出水来。“这里没有皇上,只有你的夫君。妻子对夫君说话,是不必忌讳这么多的。”皇上宽大的掌心,拖着如玥纤细的玉手,温暖便顺着指尖流淌上了心头。

“玉淑姐姐从前是为了维护臣妾,才得罪了信贵人。转眼,信贵人就这般对她,险些取了她的­性­命。即便过去了这几个月,姐姐的伤势也未曾康复,叫臣妾心里怎么能欣然接受呢!为着这些,臣妾不肯来陪伴皇上,倒不是因为皇上的责罚轻了而怨怼您。而是臣妾怕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凭白的给皇上心里添堵。

毕竟皇上先是大清朝的皇帝,才是臣妾的夫君,您这样的抉择多少有与信贵人的情分在,也于朝廷上的长治久安后宫里的风平浪静有关。所以臣妾宁愿自己慢慢消化,若不能为皇上分忧,起码也要懂得为您分担些什么。这样,如玥的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说完这番话,如玥捻起了一块百合糕:“皇上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呢!”

皇帝握住了如玥的手,欣慰道:“朕一早便知,你不是那种一味会使小­性­子的女子,今日才知晓,即便你生气怨怼于朕,心里也总是为朕想着的。倒比吃这百合糕让朕心甜。”

“臣妾岂敢怨怼皇上!”如玥撒娇的嘟起嘴道:“倒是皇上,心里觉着如玥小气,认准了是怨怼于您了吧?”

“来,到朕身旁坐下。”皇帝伸手拉过如玥,将她揽在自己身侧。郑重道:“朕也是气机了信贵人,可她始终陪伴了朕这几十载。当年是谁害她中毒,又失去了孩儿,至今也未曾水落石出,朕这心里总觉得亏欠她太多了。”

“中毒?”如玥故作惊恐万状,诧异道:“皇上您是说,信贵人当年诞育死胎而昏迷,并非失血过多引致,而是中毒!”

皇帝用力揽了揽如玥的肩头,温和道:“别怕如玥,朕在这里。”

如玥也随着皇上的用力,重重点头。只听皇帝沉重道:“当年朕并不在府中,而是陪同先皇祭祖。原本想着,两月后归京正好能赶上璇蔓(诚妃)与玉琳瓜熟蒂落的日子。可谁知,当朕返回宫里时,玉琳的孩子已经死了,而她也……好在璇蔓也为朕添了一个男丁,朕的皇长子。当时朕悲喜交加,实在顾不上许多。

可璇蔓的孩儿又很瘦弱,朕见他时已经足有两个月了,可他的小脸还不足朕的一个巴掌大。为此先皇后与诚妃没少想办法喂养这个皇儿,就连朕也请旨,求皇阿玛令宫中最好的御医来瞧治他。岂料终究还是天意难违……”皇帝的声音嘶哑,多有不忍之意。

如玥本想劝慰一句,可皇上还是径自开口道:“朕记得有一日清早,朕去瞧他。谁料他的身子已经僵硬了……”

如玥垂下头去,不住的抹泪:“臣妾很能体会皇上当时的心情,想来诚妃娘娘也是痛不可挡吧!”

皇帝摇了摇头,无奈道:“诚妃为此,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说话,成日里就站在槐花树下发呆。当真是苦了她了。”

“臣妾冒昧了。”如玥懊恼的不行:“臣妾听人说起,大阿哥夭折正值槐花盛开的日子。方才竟一时失言,对诚妃娘娘提及了此事,想来又要惹得娘娘伤心好一阵子了。”

“罢了,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皇帝哀痛道:“朕的皇儿不多,皇女夭折的却不少。还有很多皇儿未曾出世就……有时候朕当真想问问上苍,究竟朕做错了什么,何以上天要这样惩罚朕,那种痛失骨­肉­的感觉,犹如尖锥刺心,当不可挡啊!”

如玥抹着泪,愧疚的伏在皇帝的肩头:“臣妾无用,连咱们的皇儿也保不住,令皇上伤心了。”

“傻话!”皇帝拍了拍她的背脊,爱怜道:“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为朕再添几个皇儿,不必急在这一时,为难了自己。”

“是。”如玥含了一缕笑意,脸上的泪水倒也没­干­。

皇帝似想起了什么,问道:“如玥你入宫的日子尚浅,怎么会知晓潜邸时的事儿?”如玥微微抬头,不解道:“皇上说的可是大阿哥夭折的事儿?自打信贵人苏醒,后宫里便时不时有人说起潜邸时的旧时,甚至有些危言耸听。可说来说去,尽然都是诚妃与信贵人当年诞育皇嗣的事儿。臣妾虽不好奇,却也多少听了些入耳。

现在臣妾总算明白过来了,难为信贵人总是刻意针对臣妾,她心里太苦了。看着皇上对臣妾好难免失了气度。皇上,臣妾斗胆代她向皇上求个恩旨,倘若当年她真是被人陷害中毒才失去了皇儿,您一定要为她讨还公道啊。”

皇帝蹙了眉,没有再说些下去。

可此时,如玥心里已经明了皇上是真的在意的此事。那便好了,想要翻陈年的旧账,只怕唯有借助皇上的好气才能做到吧!若此,如玥总算心满意足的靠在皇上的肩头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皇嗣隐秘(四)

景阳宫内,诚妃慌乱的踱来踱去,竟与捧着热茶走进来的凌儿撞了满怀。【 】“你这是做什么,想要烫死我么?”

凌儿自己也烫着了手,却只能委屈认错:“娘娘恕罪,奴婢冒失了,您没烫着吧?”

诚妃甩了甩手,又拍了拍身上的茶水:“没瞧见我的衣服都湿了么?还说些废话,紧着替我更换一身!你也不是新入宫的宫人了,办事儿还是这么毛躁,当真是想气死我么!”

听着诚妃的语气,凌儿便心中有数了,必然是因为如贵人今日这一句话的缘故。“娘娘,您冷静些,别先失了自己的心智。这些不过是如贵人打听到的闲话罢了,哪里就只得您认真了呢!”

“这么说,你也知晓我是为什么心慌了?”诚妃忽然冷了脸­色­,方才的慌乱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杀意与决绝。

凌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告饶:“娘娘恕罪啊,是奴婢多嘴了。奴婢跟着您以来,只懂得一件事,便是替娘娘分忧好生伺候娘娘,其余的事儿,奴婢当真没往心里去,更无从与旁人说起,还请娘娘饶恕啊。”

“从来多事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如贵人便是这样的人。”诚妃收回了目光,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多嘴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毕竟在宫里度日,唯独少看少听少说本分之人才能命长。你自己心里有数也就是了。”

凌儿的心里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只怕一张嘴便要从喉咙里飞出来了。纵然如此,她却也不能不笑,遂道:“娘娘安心便是,奴婢从来只会按您的吩咐办事儿,这就为您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诚妃倒吸了一口凉气,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天­色­晚了,本宫也乏了。你先退下吧!”

从头皮到脚底,凌儿只觉得身上的每一处都是刺骨的寒意。自打娉儿死了,后宫里最清楚当年之事的,莫过于她一个人。若是诚妃当真想要将此事长埋地下,那么最好的方法,便是连同她一并处置,唯有长眠之人才不会道出长埋之事罢!

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办?凌儿只觉得五内俱焚,惶恐的不得了,面上却无比镇定自若,从容的退了出来。

诚妃看着眼前打碎的瓷盏,喃喃自语道:“也多亏了如贵人扳倒了玉琳,此时她便不足畏惧了。只要皇上不知晓,我便不用怕什么了……只是,只是皇上当真会永远也不知晓么……”

凌儿并未真的退下去,只是隔着内寝的门醒神儿听着诚妃自言自语,那声音先是欣慰再是得意,到最后竟有惶恐的不行,险些吼叫出来。顿时真把她吓坏了!

看来诚妃是不会放过她了,凌儿的心早已被恐惧与绝望袭卷,除了死,当真她就没有别的选择么?

次日一早,如玥才从养心殿回到永寿宫,沛双早已等的不耐烦了。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沛双迎如玥进殿,便不住的点头:“事情果真和你猜的一模一样,那诚妃果然失了心智一般的慌乱。”

如玥微微一笑,示意沛双等等再说:“咱们去姐姐那儿坐坐,再慢慢说不迟。”沛双应下,结果如玥脱下的帛衣收好,才与如玥要往玉淑房里去。却是袭儿走了进来,神秘兮兮道:“小主,奴婢方才托人从内务府打探出消息来,说皇上已经下了密旨,于七月前往木兰围场秋巡视习武,行围狩猎。着奴才们仔细筹备着。”

“哦?这么说皇上要出宫了?”如玥似乎想到了什么:“如今是三月底四月初,离皇上出宫还有足足三个月,咱们就好好把握这三个月吧!”

袭儿不解,诧异道:“三个月能做什么?”

沛双咯咯的笑着,得意道:“三个月,翻云覆雨,权利倾覆,能做的事儿可多了,咱们就好好的瞧着吧!”

袭儿微微颔首,也不再追问下去。倒是提起了别的话茬:“皇上登基以来,这可是首次木兰秋狝呢,若是妃嫔能陪伴同去,荣耀不说也能多些机会陪伴在皇上身侧。奴婢想,小主必定是首选,旁人若是不服,总会使些小计策,咱们不得不防啊。”

如玥不以为意,只道:“纵然是谁都想去的,可也不见得谁都能去。我这就去问问玉淑姐姐可有这个心思,旁的事儿,稍后便见分晓。”如玥神秘一笑,示意袭儿走近几步:“既然是好不容易打探出的消息,咱们可不能独享啊!那就有劳姑姑把信儿也送到翊坤宫去。”

索­性­袭儿也是一点就通透的人,自然明白如玥的心意。“小主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如玥才走进内寝,玉淑就瞧见她一脸想藏也藏不住的喜­色­,欢快道:“怎么样,我早就说了,皇上对你是真心的。这不,你呀才与皇上重修旧好了,整个人就神采奕奕开心多了。”

“我才来姐姐便挖苦我!”如玥径自坐下,拿过玉淑手中的针黹:“这对并蒂莲绣得可真好,比七八月湖里的那些好看多了。不过今年姐姐能看看不一样的景儿,乐景儿在前,你就没时间笑话我了!”

“哦?怎么说?”玉淑示意兰彤给如玥上茶:“你这里的茶呈敬你饮用,可不要嫌弃我小气才好呢!”如玥接过,呷了一小口笑道:“姐姐说哪里话,就是给我一盏清水,我也不至于挑理呐。内务府走了消息,说皇上七月要去承德避暑山庄那儿的围场秋狝,到时候姐姐要和我同去相伴才妥。可不就是看不见这宫里的并蒂莲花了么!”

“倒是真真的乐景,皇上自登基一来,还是首一次木兰秋狝呢!”玉淑将手里的银针别在一团翠绿的丝线上交给兰彤,才转回头与如玥说话:“不过这乐景,你一个人去也就是了,何必要搭上我?你与皇上你侬我侬的,岂不是嫌我碍眼了么!”

如玥没有笑,正经了脸­色­与玉淑对视,道:“姐姐长久以来不愿争宠,莫非是心里有了旁人的缘故?”这话一出口,如玥便有些后悔了,怪自己说的太直白,惊了玉淑的心。“如玥失言了,姐姐莫要怪我。”

玉淑没有不悦,反倒也敛住了笑意:“不瞒妹妹,我的心的确从来不在这里。可……关乎氏族的荣辱,心不在,人也要在!不然又有什么法子呢?”

“那往后呢?”如玥忧心道:“若是姐姐不愿承欢,如玥绝不会勉强你。可姐姐总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空留着清白之身,只怕也没有用途……”

“早已不是什么清白之身了!”玉淑自嘲的笑了笑:“罢了,往事不堪回首,既然已经是前尘了,只当葬在了宫门之外。既然妹妹你要我去,我便与你同去!”?如玥沉默无言,竟不知当说什么才好。

沛双索­性­岔开了话头,欢喜道:“诚妃宫里如今自乱了阵脚,想来咱们的胜算有多了几分。小姐您又让袭儿姑姑将皇上木兰秋狝的旨意,送去了翊坤宫里,想来信贵人为求能重获圣宠,必然会不安分。而她所能做的,便是求诚妃助她出宫,陪皇上去狩猎吧!”

玉淑听的明白了,不禁赞道:“这样的心思倒是巧妙!诚妃为了昔日的事儿必然是不肯信贵人再度得宠的。而信贵人一门心思的想要讨好皇上,若诚妃不肯相帮,必然是真会急红了眼。这个时候,有人将昔日的恩怨风吹进她的耳朵,必然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姐妹两人斗法,倒是省去了咱们好些功夫。”

“是便是了,可难就难在‘真凭实据’四个字。”如玥蹙眉道:“姐姐当日被困于翊坤宫,毒蛇也好,杖刑也罢,都是皇上亲眼所见的了。可信贵人推诿托辞一大堆,只说自己不能分辩那蛇可有毒,到底也不算做实了罪证。皇上就轻纵了她去么!

这一回,要诚妃无从翻身,必然要铁杆子一般硬的罪证才算稳妥。倒不那么容易了。”

玉淑认同如玥的话,为难的点了点头。

“也未必!”沛双喜上眉梢,得意道:“多亏了我心细,留在屋顶上多瞧了一会儿。小姐,你要怎么谢我才好呢!”

如玥知晓她探到了什么消息,便娇美甜笑:“好沛双,你说怎么谢,我便怎么谢就是。”

沛双弯着双眼,乖巧道:“诚妃有意杀人灭口,竟然连追随自己多年的近身凌儿也不肯放过。而凌儿也不傻,总算意识到诚妃有此一招,想来如今是最好的时候。若她想活命,必然要依仗咱们的保护,只要能令凌儿开口说出真相,皇上必然肯信。”

“凌儿!”如玥颔首赞同:“之前我便想着诚妃的近身必然知道许多关键的事。只是没料到,她竟然方寸打乱到如斯地步,竟连自己身边的人也不肯信了。这么一来,凌儿倒戈相向也是必然之事。既然知晓怎么办才好,沛双,你索­性­帮衬着诚妃一把,尽早将凌儿带到咱们永寿宫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皇嗣隐秘(五)

“皇后娘娘,不好了。【 】”紫敏慌里慌张的奔进来,也顾不得请安。

彼时皇后才起不久,正由着梳头的嬷嬷绾着发髻,见她这样咋呼难免不悦。“再怎么说来,你跟着本宫也足有六载了,怎么还是这般轻佻,没一点规矩的样子。瞧瞧如贵人身边的袭儿、芩儿,那是什么样的宫婢啊,你学不来么?”

紫敏只觉得心底发寒,猛然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道:“皇后娘娘,景阳宫走水了!奴婢这才失了分寸,请娘娘恕罪。”

“景阳宫走水?”皇后有些奇怪:“本宫记得四年的时候,承乾宫走水皇上勃然大怒,治了好些人的罪。这才过了几年啊,又犯了同样的错失。诚妃没事儿吧?”

紫敏摇了摇头:“回禀娘娘,火势才起,富公公就让奴婢来报了。并不知晓究竟!”

“才起?”皇后择了一直凤舞九天的金簪子递给嬷嬷,才接着道:“早不燃,晚不烧的,偏是皇上上朝了以后。倒是有心了呢!”

“娘娘是说,有人刻意纵火的?这……”这些日子,紫敏多少也听了些流言蜚语,只是这话怎能好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说呢!何况,若是不实之言,只怕惹得皇后不顺气,自己又要遭殃了了。

“不然呢?你以为那些雕梁画栋会自己烧起来么!后宫里的事儿,从来没有什么蹊跷,不过是人心的作用罢了。”皇后示意嬷嬷退下,才对紫敏道:“你也起来吧,往后别这么慌慌张张的就是了。为本宫更衣,皇上既然在朝上,那本宫必然要去景阳宫瞧瞧了。”

皇后抵达景阳宫的时候,火已经扑灭了。

如玥与吉嫔正陪着惊魂未定的诚妃,在西配殿叙话。一屋子烟熏火燎的气味儿,当真是呛得人脑仁发胀,显然凌儿也唬得不轻,伏在地上呜咽不止。

“你们来得可真早哇!”皇后见早有人陪着诚妃说话,不免奇道:“本宫才听说景阳宫走水便紧着就来了,岂料来时火已经灭了,可见火势倒不算大。只是吉嫔你们,怎么竟比本宫还早些,算得正合时宜呢!”

吉嫔听着皇后冲自己而来了,不免愤恨,妆容­精­致的脸上反而涌起一丝畏惧:“要说算得合时,臣妾愧不敢当。不过是如贵人来了臣妾的永和宫,准备一同往储秀宫向皇后请安。才出宫门,便见宫北方位的景阳宫起了黑烟。

臣妾与如贵人是同样的心思,生怕诚妃有什么不测,这才紧着赶来瞧瞧,不过是突发的事件,实在也顾不得算计什么。只是走水此事非同小可,臣妾心慌的厉害。想来诚妃娘娘更是心魂不宁吧!怎的皇后娘娘不先问问诚妃可有无碍,倒先关心起臣妾来了?真叫人受宠若惊啊!”

如玥淡淡笑看着凌儿,凑趣儿似的接了吉嫔的话:“臣妾也觉着,皇后娘娘近来待吉嫔娘娘总是很好的。就连新进贡的杭绸也都遣人送去了永和宫,当真是羡煞旁人呢!”

凌儿微微仰头,见如贵人笑得甜美,心里更是觉得委屈,慌乱的垂下了头。

皇后没搭理如玥,只问诚妃道:“好好的怎么出了这档子事儿,事情的缘由可查问明白了?”诚妃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才镇定了情绪道:“皇后娘娘问问这个莽撞的奴婢便能一清二楚了。”

顺着诚妃兰指一点的方向,皇后这才瞧见跪地哭泣的人是凌儿。“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凌儿紧忙止住哭泣,呜咽道:“皇后娘娘明鉴啊,奴婢真的是不小心的。我家娘娘有每日清晨服食血燕的习惯,通常都是当夜的宫婢们­精­心熬制一晚准备妥当,早间再由奴婢温好给娘娘送去。

岂料今儿一早,奴婢发觉灶上的火熄了,燕窝也已经凉透了,便想着赶紧给热好给娘娘送去于是重新点了火。只是奴婢也不知道,究竟那木材有什么问题,一沾上火轰的炸响,惊得奴婢慌了神,跟着手上的材就掉在了地上的柴堆里。小厨房就这样烧了起来……皇后娘娘,奴婢当真是无心的啊……”

“这么奇怪?”皇后吩咐富开道:“你,究竟是有什么不妥。”富开得令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诚妃愤懑的瞪了凌儿一眼,急怒交加,道:“分明就是你存心纵火,意图要烧死本宫!”

”呦!诚妃娘娘这是说什么呢?”吉嫔忍不住Сhā嘴道:“凌儿跟在您身边几十年了,若还信不过,岂非这满后宫的奴才良心都让狗给吞了么!”

如玥不住的颔首,赞同道:“臣妾也是这么个心思,娘娘您想啊,若是自己身边的人都信不过,哪有高枕无忧的日子呢!许真就是不小心吧,没有娘娘您说那么可怖!”

看着火“嘭”的燃起来那一刻,凌儿的心便焦成了粉末。在她看来,这分明就是诚妃的诡计,目的就是要她永远的闭上嘴,幸亏天不遂人愿,她有幸逃了出来。于是诚妃又想出了嫁祸这一招,冤枉她刻意纵火。

这满腔的苦水,凌儿又该从何说起?可不说,当真要憋在自己心里,长眠于九泉之下么?越想越觉得委屈,泪水顺着两颊不住的往下落,每一滴都似有千万斤重。满满都是她的不甘与懊恼。

“娘娘,奴婢侍奉您这么些年,从未犯过什么打错。对您是忠心耿耿的,如今又何以会故意纵火,置您的安危于险地呢!奴婢当真是冤枉的!”这一句一语双关的话,诚妃自然能听得明白。

可偏是越明白越麻烦,如玥心里觉得好笑。人到了危急关头,必然都是自私自利的,凭诚妃一贯的处事手法来看,自然也是不会例外的。难为这个凌儿,到最后还奢求诚妃能留住她,当真是瞎了眼,白白枉费了这一声的心血。

“是或不是,相信皇后娘娘自有决断。”诚妃果然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旁人,也就是从她根本从未信凌儿不会出卖她。

如玥心底的笑意翻滚着,脸上却看不出一丁点来。只道:“臣妾听闻凌儿姑姑是早年跟在诚妃身边的婢女,也是诚妃带着入潜邸的。这么多年的情分,怎么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想来凌儿即便对诚妃娘娘有所不满,也不至于狠心纵火呀,且说当时她自己还在那小厨之中。

总不能为了放火,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吧!那杀人,倒成了同归于尽了!敢问娘娘一句,可是有什么隐秘之事,值得凌儿这般决意,竟连­性­命也能舍弃?”

“什么隐秘不隐秘的?如贵人这么问存了什么居心啊!”诚妃神情一滞,目光满是­阴­狠刺骨的凉意。“本宫怎么忽然觉得,你并非前来宽慰于我,反而是来挑唆事端的呢!”

“娘娘这话,如玥可受不起了。”如玥微微一笑缩了缩身子,故作怯懦之态:“想来也是娘娘气势夺人,这才唬住了凌儿,到底也是自己的婢女,实在不止如此。”

吉嫔呵呵的笑着,声音清脆悦耳:“如贵人,怕真是你糊涂了吧!”顿了顿,吉嫔以帕子挡在鼻前,缓声道:“当日翊坤宫门外的事,本宫虽未亲眼瞧见,可事后听人说起也多少知道了些。你为了玉贵人与沛双姑娘,险些哭瞎了眼睛,就连声音也嘶哑了好些天才缓过来。到底是­性­情中人,重情重义。可话说回来了,不是所有人都如你这般想。

仆人有好的自然也有坏的,远的如同冷宫里那一位不提。近的,就说这紫萄吧,你对她百般的好,还不是受了人的钳制就敢往你茶盏里搁药么!说不定这凌儿也是有苦衷的,有苦衷便能陷害自己的主子了!到底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少见多怪!”

皇后被吉嫔呛得双眼都快要瞪出来了,好说不说,偏要去提冷宫里的瓜尔佳氏。可此时,若真是因着此事儿跟吉嫔较真儿,倒显得她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没有气度了。索­性­缄默不言,权当没有听见才稳妥。

诚妃听了这两个人一套一套的说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怨道:“如贵人与吉嫔,是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做?本宫宫里出了乱子,皆是因着这个奴婢的缘故,怎么本宫教训自己宫里的宫婢也要听你们的数落不成?更何况,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查明因由了,纵然是本宫错怪了她,也轮不到你们来教训我。当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么?”

虚着眼,诚妃怨毒的目光依旧清晰可见。“吉嫔,等你有本事爬到本宫同等甚至更高的位置时,在与我说这番话不迟!”

如玥见诚妃当真动了怒,少不了规劝几句:“诚妃娘娘恕罪,臣妾哪里是这个意思么!吉嫔娘娘也不过是有什么说什么罢了。哪里有教训您的意思,臣妾可实在不敢僭越。”

与吉嫔对了颜­色­,如玥才敬重道:“何况,即便是有封妃的一日,臣妾与吉嫔也不敢妄自与娘娘您比肩。暂且搁下您多年陪伴在皇上身侧这一份恩情不说,单说你诞育皇长子的功劳,可是旁人怎么也越不过去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皇嗣隐秘(六)

诚妃的嘴角抑制不住的抽搐,在场之人也都看出了她的不自然。【 】但见她凌厉之气缓弱下去,倒让如玥看不那么明白了。

即便是下毒夺了自己妹妹的亲骨­肉­,时隔这么多年,揪出来又能怎样。何况那个皇子已经死了,信妃也成了信贵人。到底也不能撼动她如今的地位。何以她这样害怕呢?

这么想着,如玥不免紧走了几步,听着诚妃身侧:“臣妾入府较晚,没能看上那个孩儿一面当真是可惜了。眼下又到了大阿哥的生忌,若是诚妃娘娘不介意,臣妾也想亲自抄经焚化,祭奠皇长子,以慰他在天之灵。”

“如贵人当真是心慈啊!”吉嫔微笑着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

反倒是诚妃冷了脸子:“怎么如贵人知晓本宫的大阿哥该魂魄不宁么?还说什么抄经不抄经之事,究竟是存了什么心?”

“抄经焚化以告慰往生者在天之灵,不过是寻常事儿。臣妾一番好意,诚妃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要说这般重话,诋毁臣妾诅咒大阿哥魂魄不宁。还是诚妃娘娘您自觉有所亏欠,才致使大阿哥的魂魄因此不宁么!”如玥故意这样说,无非是想挑起诚妃的火头。

果然,被激怒的诚妃疯魔一般的不受控制,冲着如玥便扑了上来。倒也不是动手来打,只是死死攥着如玥淡紫­色­旗装的前襟死死不放,嘴里还振振有词道:“钮钴禄如玥,当初若不是得我的眷顾,你能攀上先皇后这个高枝儿么,你能有现在的风光么?你竟然背信弃义,过河拆桥,分明是要挑唆我与玉琳的关系。你究竟存了什么心。”

“娘娘自重。”如玥几次想要掰开诚妃的手,都不能如愿。

就连皇后也有些看不过眼,道:“诚妃,你这是做什么,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吉嫔也是唬得不轻,难得看见诚妃被人气成这个样子,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可面上总要显得好看些,遂伪善笑劝:“娘娘,有话好好说。如贵人也是一番好意啊!”

“皇后娘娘。”富开来的及时,这一声吆喝,倒是令诚妃清醒了不少。

皇后瞪了诚妃一眼,从容不迫道:“好歹也是在你宫里,传出去是你失了气度。何况本宫也在这里,如贵人到底也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诚妃,你自己想想明白,到底是平心静气的处置走水之事,还是等皇上下了朝,亲自来问问你究竟要发什么疯!”

诚妃闻言一震,手上的力道猛然松了。

这下子如玥一甩便推开了她的手,脸上的笑意缓缓蔓延开了:“娘娘总算想明白了,臣妾正如皇后娘娘所言,到底也是一番好意。”

“富开,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皇后不悦道。

“回禀皇后娘娘,奴才已经派人去敲过了,后厨的柴火上让人动了手脚。撒上了大量的硫磺粉,硫磺易燃,足足的分量下去,只消遇上一点火星就能燃了整个后厨。”富开尤为强调了“足足”两个字,惊得伏地的凌儿险些背过气去。

“足足的分量,皇后娘娘,您听见了吧?这蹄子根本就是存心想要害死我。”诚妃好不容压住的那口气,因着富开的话再度翻滚袭卷了头脑。冲着凌儿又是一顿发泄,全然不顾凌儿怎样的哀嚎哭泣,便是一顿踢打蹬踹。

“皇后娘娘,奴婢当真是冤枉的,奴婢没有放火,即便真要放火伤害诚妃娘娘,也不会将硫磺粉撒在后厨里啊。那儿离娘娘的寝室可远的很呢!”凌儿挣扎着,憋着一口气道出了症结所在,苦苦哀求皇后做主。

然而皇后只淡漠的听着,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

吉嫔听得累了,烦不胜烦:“一大清早的,这是做什么啊。都说诚妃这景阳宫是后宫最清净的地界儿了,可偏今日这般吵杂。既然纵火是有人故意为之,那着手调查也就是了。只不过,若是凌儿当真寓意纵火,又何必亲力亲为,险些连自己也烧死了呢!”

如玥附和道:“吉嫔娘娘看得透彻,而臣妾的疑惑也正在这里,凌儿这样罔顾自己的­性­命来烧一间后厨,岂非成了笑话。想来这样的无稽之谈,皇上也是必不会信的。”

皇后的眉毛微微颤动,随即却是戾气一笑:“如贵人说的正是本宫心知所想。昔日承乾宫走水,险些危及华妃的­性­命,皇上已经恼了此事。才不过多少日子,后宫里竟又出了类似的事件,本宫要如何向皇上交代呢!必然是要查明真相才好的。”

如玥故作为难的样子,别过脸去。

诚妃顺势嚷道:“皇后娘娘,就杀了这个蹄子一了百了。”

吉嫔冷笑了一声,无奈道:“诚妃是怎么了,皇后才说这件事儿没这么简单,怎的就要杀了凌儿。何况也未必就是她做的。冤枉了一个宫婢许是没什么,可纵了真的凶手逍遥法外,娘娘的安危就堪虞了!”

皇后见如玥为难的样子,心头一喜,脸上宽惠的神情少不了又添了几分:“既然如贵人说的头头是道,又看得比旁人通透,此事就交给你来处置吧!”

“皇后娘娘,如玥岂敢越俎代庖……这恐怕不合适吧!”如玥的心思,便是要护住凌儿,且她也知晓皇后的­性­子。自己越是推阻,皇后便越是要铁心如此。

果真,皇后不悦道:“皇上早属意让你协助本宫处理后宫事宜,只是你拗着脾气不肯罢了。否则,如贵人早已是如嫔了。”言至于此,皇后更是不客气道:“既然皇上有心令你学着担当后宫事物,你便虚心承受就是。哪里有那么多借口推诿……何况皇上离宫在即,本宫与华妃还有好些事儿要处置!希望如贵人不要令皇上和本宫失望才好!”

凌儿匍匐至如玥的脚边,呜咽不止:“如贵人,奴婢真是冤枉的,奴婢冤枉啊……求您,救救奴婢,查明真相吧!”

看着凌儿嘴角渗出的血水,如玥多少有些不忍,遂道:“既然皇后娘娘吩咐了,臣妾照办就是。”

“嗯,那就交给如贵人了。”皇后对富开道:“咱们回宫去吧,待如贵人查明了前因后果,自然会给咱们一个交代的。只是,别太久了才好!”

这么说着,皇后扭过身子,对如玥补充了一句:“三日吧,三日之内,你一定要将此时查个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如玥咬了咬嘴­唇­,心想三日便三日,还当真怕我弄不明白么!脸上却满是苦恼,连一双眼也乌溜溜的满是疑惑。

皇后看了她那个样子,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再不言语什么趾高气昂的离开了景仁宫。

待皇后一走,如玥心里便舒畅了许多。“既然皇后娘娘将此事交给臣妾来查明,那臣妾便要带了凌儿回宫,仔细审问才妥当。诚妃娘娘想来没有异议吧?”

“如贵人不必拿着­鸡­毛当令箭,这蹄子纵火已成事实,早早了断才妥当。”诚妃的语气坚决不容置疑,可偏是压不住内心的仓惶。

吉嫔瞧了出来,便道:“诚妃累了,又受了惊吓,还是尽早安歇吧。这样的小事儿,必难不倒聪慧的如贵人,您就擎等着听消息便是了。”

“诚妃娘娘,翊坤宫的侍婢鹭儿有事求见。”吉嫔的话音才落,门外的小太监便扬声吆喝了一嗓子。

“既然娘娘有事,臣妾便先行告退了。”如玥唤了门外久候的沛双一声:“把凌儿押回咱们永寿宫去,免得让诚妃娘娘瞧见了心烦。”

吉嫔也道:“臣妾告退了。”

言罢,沛双便扭了凌儿,跟在如玥与吉嫔身后,匆匆而去。

倒是鹭儿不明所以的走了进来,压低了嗓音道:“娘娘,求您,现在唯有您能救救我家小主了。小主她,险些自尽……”

诚妃倒吸了一口气,哀怨无比道:“她要去死,你们由着她去死就是了。在这里哭丧着脸给谁看。”

鹭儿“噗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在诚妃身前,呜咽道:“娘娘,我家小主已经指望不上皇上的恩宠了,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娘娘您啊。表姐妹一场,您不能这样狠心看着她死呀,诚妃娘娘……奴婢求您了。”

“不能看着她死,那么你来告诉我。我该如何是好?”诚妃只觉得头痛欲裂,无力的跌坐在床榻之上。

“小主得了消息,说皇上七月会往承德避暑山庄的猎场秋狝,求诚妃娘娘想法子送她去。只要能出去,小主便有了指望,娘娘,请您务必设法周全啊。只要您答应了,我家小主就有指望了。”鹭儿触动情肠,哭的红肿了双眼。

诚妃冷笑着,不屑道:“她是睡得太多,混了头脑。这一招,当年的莹嫔早已用过了。还当皇后会蠢得再允许这样的情形重演一次么!你替我告诉她,若是不想活了,只管就死。刘佳氏一族,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绝不少。”

鹭儿不可置信的望着诚妃,还想在求求情。可诚妃怒吼一声:“还不滚么,是不是想气死本宫才算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皇嗣隐秘(七)

鹭儿垂头丧气的回了翊坤宫,遇上了淳嫔只身一人立在殿前的长阶上看景。【 】此时的翊坤宫早已没有百花缭绕,甚至连往日栖息追逐的鸟儿也不见了踪影。有的也只是红墙之内一宫的清冷与孤寂,正如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冰窖,沁得人骨子里都是冰冷的痛楚。

“淳嫔娘娘吉祥!”鹭儿强打起­精­神向淳嫔施了个礼。淳嫔半晌没有开口,恍若不闻。鹭儿便柔声道:“奴婢不耽搁娘娘赏景了,先行告退。”言罢,旋身而去。

“诚妃不肯出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既然信贵人一早便猜到会是如此,又何必让你再去受一回白眼呢?”淳嫔的声音,恰如春日里料峭的风,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的划过鹭儿的脸庞,瘆得她说不出话来。

“淳嫔娘娘……”鹭儿的声音颤悠悠的散开在风里,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也不知该怎么才好了。“我家小主真是冤枉的,旁人不知晓也就罢了,淳嫔娘娘您是日日与小主同一个宫里相伴的人,到底也比旁人看得真亮些。何况,翊坤宫成了这样冷清的地方,也是娘娘您不愿瞧见的,奴婢斗胆,求您救救我家小主……奴婢求您了……”

淳嫔凛起一脸的无奈,刚柔并济的声音尤为响亮:“那就要看看你家小主是否愿意了,法子不是没有,却到底是流传的话,想要救自己走出困境,就得冒险!”

鹭儿不明所以的看了着淳嫔:“那就请娘娘移玉步,往我家小主的内寝叙话吧!”

如玥带着凌儿回了永寿宫,才进偏殿,就吩咐乐喜儿将人松开再说话。凌儿似乎一般的眼底,早已满是冰冷的霜意,为着如贵人这样一句话,心里竟有泛起了暖意。

“我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事,今儿在永寿宫里,全没有外人。若你想自救,活着走出这金碧辉煌的深宫之地,也唯有实话实说了。”如玥褪下披帛,言谈爽利没有一丝拖拉。

凌儿瑟瑟发抖,却因为如玥这一句话,点燃了心底的渴望。如贵人没有说谎,紫萄不是也给放了出去么,连同那个与她有私情的侍卫也一并驱逐出了宫。表面上看是的确是将人赶了出去,可实际上却是成全了她们。

这样善心的主子到底不是诚妃能比的,可是自幼跟在诚妃身边这许多年,到底诚妃对自己也是不薄的……

如玥知晓凌儿心里多少是有些挣扎的,遂不紧不慢道:“你若不肯说,我也不怪你。毕竟从开始,你便一心一意的侍奉着自己的主子。可能怎么样,到头来诚妃为着一己私欲,还不是狠下心来将你处决。生路还是死路都是你一个人选的,旁人说的再多也是无意。”

“小姐,玉贵人来了。”沛双看见玉淑立在殿门处,便紧着知会如玥。

“姐姐,快进来说话,外面风凉。”如玥见是玉淑,心情不免好起来。玉淑笑着走进来,停止凌儿身边时诧异道:“凌儿,这是怎么了?她不是诚妃身边的人么,怎么带到咱们永寿宫来了?”

“景阳宫走水,诚妃咬定是她刻意纵火。皇后娘娘也命富开查过,的确那木材上是让人动了手脚,大量的硫磺粉撒上去,能不着起来么!”如玥轻描淡写的将惊心动魄的过程描述了一遍。纵然是如此,凌儿听着还是觉得委屈,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如贵人,奴婢当真是冤枉的。方才在景阳宫的时候,您与吉嫔娘娘不是也相信奴婢么?即便是奴婢再春顿无脑,也不可能纵火将自己烧死吧?何况那个小厨里,唯有奴婢一人,又是远离娘娘的寝室的。”凌儿冤枉,哭的似泪人一般。

芩儿走上前来,将丝绢递给她抹去泪水,宽慰道:“好姐姐,快别哭了。你好歹也跟着诚妃娘娘几十年了,许是她受了惊吓又气昏了头脑,才会这般说话的。清者自清,待我家小主查明事由,必然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袭儿端上热茶,不以为意对芩儿道:“你何必对她说话这般客气,落得如斯田地,还不是她咎由自取的。我偏不信,若是她没有一丝过错,诚妃娘娘会将这么大的罪名扣在近身侍婢的头上。”

“不是的,如贵人您要相信奴婢啊,事实上奴婢根本没有什么过错。更不会想要取娘娘的­性­命,这次纵火……分明是……分明是……诚妃娘娘要杀人灭口,不让奴婢讲出当年的实情!”凌儿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了。

眼见着芩儿与袭儿与自己年岁相若的宫婢,如今在主子面前畅所欲言,是怎么有分量的模样。再回想自己,竟然要被侍奉了十几年的主子灭口,当真是咽不下这口怨气。

“杀人灭口!”玉淑心中愉悦,面上却惊的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平复了自己才道:“这话是从何说来?”

如玥只觉得心底的笑意险些压不住,事情早已格外明显,等着的不过就是凌儿最有力的指证罢了。“漫说是姐姐糊涂了,如玥也是云里雾里。凌儿,你这话从何时说起呢?”

索­性­憋不住自己心底的一口气开了个头,凌儿此时也不那么畏惧了。她止住了哭泣,清了清嗓子,才道:“乾隆四十四年冬月,是诚妃娘娘下毒,致使信贵人早产昏迷。而信贵人那个孩子,根本就没有死,也就是皇上的大阿哥!”

“皇上吉祥!”沛双眼尖,一眼就瞧见殿上长身玉立的皇帝,慌忙的跪了下去。

如玥脸上虽然惊讶,施礼的动作也不免仓惶不稳,可心里却感激皇上这个时候来。玉淑胡乱的跟着如玥行礼,嘴上饶是不那么利索的请着安,便垂首再不敢多言什么了。

倒是鹭儿,见皇上突然出现,惊得险些晕死过去。方才那一句天翻地覆的指控,皇上一定听见了吧!她畏缩着身子,将自己圈成团,动也不敢再动。

如玥先回过神来,慌张斥责凌儿道:“关乎皇嗣大计,你在这里胡嚼什么?”言罢,对上皇上难以置信的目光,如玥也失了底气:“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也不让奴才通传一声,方才……一定是凌儿胡说八道……皇上您……”

“说下去!”皇帝的声音,威严而冰冷,目光里更是压抑着翻滚的火焰,险些就要喷出来。额上、手背上的条条青筋,根根暴起,蜿蜒狰狞的唬人。

如玥知道皇上动了大怒,那么诚妃便是真正的危在旦夕了。

凌儿听了皇帝这一声怒喝,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反正不说也说了,倒不如说个通通透透!“皇上,奴婢没有说谎。当年信贵人之所以早产昏迷,正是因着中毒之故。而那毒是诚妃娘娘,借着与自己表妹亲近,从信贵人怀胎五月起,一点点下的。

正逢皇上与太上皇祭祖未归,诚妃娘娘便打定注意令信贵人此时分娩。只消买通了御医、稳婆、宫婢,便能不动声­色­的将那个孩儿说成死胎,归自己所有!”凌儿脸上的神情因着话的分量而扭曲,狰狞的令玉淑不敢多看上一眼。

如玥倒是安然自若,没有丝毫的畏惧。人心的险恶,她不是第一天见识到了。可连自己血亲同族的表妹也下的去手,这个诚妃,当初当真是小觑了她!

“诚妃当年也有孕在身,何必要信贵人的龙胎。这话糊涂!”皇帝冷着脸,一语道破心中的疑团。

凌儿道:“皇上您有所不知,诚妃娘娘的龙胎,早在三月时便不幸滑落了。可究竟为何会滑胎,娘娘只说必然是信贵人所为。也不让奴婢们上报,只当没有这回事儿!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诚妃娘娘便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让诞育皇长子的功劳落在信贵人头上……”

“骨­肉­血亲……她好狠的心呐!”皇帝仰头向天,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亏得朕这么多年来,都尊她为妃,竟不想她这般歹毒,狠辣至极。常永贵,把诚妃给朕带来,朕要她亲口向朕说个明白!”

“皇上,翊坤宫的鹭儿求见。”乐喜儿见常永贵出来,便慌里慌张的闯了进去。如玥瞥了他一眼,却也明白这个时候鹭儿为何会求见。

皇帝沉思了片刻,道:“去告诉她,请信贵人也来。是该当着朕的面好好说个清楚了!”

凌儿忽然放生大笑,笑声竟如此狂放刺耳,震得如玥险些歪倒。“皇上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

“毒害自己的表妹,抢夺旁人的骨­肉­,这未免不算什么。皇上与如贵人又何需如此震怒呢!”凌儿的话多有大言不惭之意,可听在皇帝的耳朵里,又是响雷一震。“那什么才算罪大恶极?”皇帝只觉得头痛欲裂,险些站不稳。

如玥紧忙走上前去扶,呜咽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说!”皇帝喝了一声,甩开如玥的手:“到底还有什么,你一次给朕说清楚。”

第一百九十章:皇嗣隐秘(八)

如玥的心一紧,似乎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每每提及大皇子之事,诚妃就如同失了魂魄一样不宁。又为什么,诚妃三番两次,都不想帮信贵人翻身。甚至信贵人一醒,便将如玥当成眼中钉恐怕也是受尽了诚妃的唆使!

一时之间,好似千丝万缕缠绕而成的麻团,终于抽丝剥茧,慢慢要解开了一般。这是一种怎样的期待与兴奋,好似春猫不停的抓挠自己的心房,痒的难受。“皇上,先坐下再说吧!”如玥哀婉的恳求,也是希望皇上不要太过于心痛才好。

只是这恍然大悟的感觉还真是很好,如玥蹙了眉,对凌儿道:“没挺清楚皇上的话么,有什么便说什么,再敢隐瞒,怕是有你受得。”

凌儿已经没有什么畏惧可言的,事已至此,纵然就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于是她想也不想便道:“当初人人都以为,大阿哥是诚妃所生育。且还是因着信贵人早产昏迷,令诚妃受惊才早产所得,便道大阿哥先天不足。哼……哪里是什么先天不足呢!”

仰起头,凌儿双目沁出了泪水,嘴角却不屈的翘着:“分明是信贵人一直服毒的缘故,大阿哥才会那样的瘦弱。可是后来,皇上与先皇后嘱咐了宫里最好的御医来照料着,奴婢瞧着他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小手小脸也长了些­肉­,心想许是能撑下来了……”

皇帝看着凌儿说话时的样子,双拳不免紧紧攥着,而双腿竟然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就连如玥觉出这颤动来,十分惶恐的睨了玉贵人一眼。

“说下去,那大阿哥究竟是怎么……”玉淑免不了追问一句。

凌儿冷冷的哼笑一声,坦然道:“大阿哥是死在襁褓之中的,被诚妃娘娘亲手扼死的。”

“混账!”皇帝一掌拍下来,梨花木的高几便是一震。“那是个襁褓之中的孩儿,纵然不是她出的,她又岂会狠心冷血至此?”

如玥听出了皇上心中的疑虑,这疑虑多半是不肯就信了凌儿的话。遂道:“皇上息怒,不过是奴婢的一面之词,是或者不是,总要问过诚妃娘娘才能知晓。”

凌儿听了这番话,倒是有些急了:“皇上不信奴婢么?连如贵人也不肯信奴婢么?诚妃娘娘为什么要冤枉奴婢纵火,不就是想要杀了奴婢灭口,不成就又冤枉奴婢纵火危害她的­性­命么?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赌上奴婢这一张嘴,再无旁人知晓她这些年来­干­尽的好事么!”

“­干­尽的好事儿?”如玥拄着这句话,深深体味了一番:“你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凌儿仰起头,目不斜视,与如玥道:“毒害皇嗣,致使妃嫔滑胎,如贵人,您自己不也是受了这样的苦楚么?那山楂乌梅是怎么回事儿,您真当那朱佳氏的婢女这般有血­性­么?背后若无人指使,她会拼了自己的命替一个死了若­干­年的小姐复仇么?”

如玥的连因着凌儿的话唰的一下失了血­色­,这当真是最刺心的一句话了。玉贵人愤恨道:“这么说来,是诚妃指使了朱佳氏的婢女,混了有山楂水的乌梅,致使如贵人滑胎?”

“不错!”凌儿­干­脆应声:“若是如贵人不信,大可以令奴婢与诚妃娘娘当面对质!奴婢若有一言不实,情愿五马分尸!”

原是想着揪住大皇子的事儿把诚妃平了,却不想连自己一早受了谁人的暗算,也一并弄了个明白了。

好么,这么多人想要她死,想要她腹中孩儿的­性­命,当真是太有趣了。如玥的泪水滂沱大雨一般的滑落,却偏没有一丝声音。

好似隔在远远的山一端看向另一端的乌云密布,狂风骤雨。能置身事外的,从来不是自己的身,而是被蒙在鼓里的一颗心罢了。

“皇上……”如玥哆嗦着­唇­边,双手沉痛不能自觉的按在了腹部:“若凌儿所言不虚,请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帝阖眼,深吸了几口气,才沉重道:“朕必然不会纵了这样毒辣的女子继续在宫中为祸,只待查明事实,朕必然给你一个交代。”

话音才落,诚妃与信贵人便到了殿外。得了信儿的皇后、华妃与吉嫔,也是匆匆忙忙的聚齐儿在永寿宫殿外了。

常永贵通告了一声,皇上便允了所有人进殿。如玥与玉淑向皇后行过礼,便退居下首的作为,由着皇后与华妃一左一右的陪伴与皇帝身侧。

诚妃的脸­色­,青紫的令人看不明心绪。

信妃更是不明所以的跪着,一副天塌下来的畏惧模样,始终不明白今日又为着什么过失才令她觐见。

皇后见皇上的脸­色­不好,便问如玥道:“本宫允你查处凌儿纵火之事,何以弄得皇上这般震怒,六宫不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如玥听出皇后的语气多有责怪之意,心里越发的不痛快:“皇后娘娘即便要怪罪如玥,也要弄清事情的始末再行责问不迟。怎的问也不问,便冲着臣妾来了。皇上因何震怒,想来只有诚妃娘娘心中明镜。”

“朕也想向诚妃求个明白!皇后你暂且不要多话。”皇帝冷不防的开口,惊得皇后连忙噤声,脸上的笑意也随声散去,终究瞧不出一星半点来。

诚妃愤恨的剜了凌儿一眼,心中多少也明白了一些,只是越到关键的时候,她越是不能自乱阵脚。原本一直害怕的事儿,终究还是发生了。可人总是这么奇怪,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反而豁亮开,没有那般畏惧了。“臣妾惶恐,不知究竟有何错失惹恼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哦?你当真不明白么?”皇帝双目迸现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寒光,不偏不倚的冲着诚妃而去,显然是要撕去她伪装的皮囊,一股脑的将内心流着黄水一般恶臭的污秽翻找出来,让众人看个透彻。

“臣妾惶恐。可臣妾当真是不明白!”诚妃无辜的眼神,楚楚的投向皇上。纵然内心有千百种痛楚,可融化在眼中的也唯有茫然可怜的哀痛。“若是臣妾有什么不道的地方,还请皇上明示。”

如玥抢先一步,在皇帝未开口前问道:“诚妃娘娘,若雪的身后事儿办的可好么?”

诚妃的脸微微有些抽搐,她抚了抚自己耳畔的珍珠,强自镇定道:“若雪是谁,本宫根本不记得。何况她的后事,又于本宫何­干­?”

信贵人瞧着如玥灼热的气焰竟是冲着诚妃而去,心头不免松动了些。难不成今日,并不是冲着她来的?

“不认得最好。”如玥缓缓起身,径直走向诚妃,每一步都似有千万金重担:“皇后娘娘既然将景阳宫的纵火案交给臣妾来查处,那么今日当着皇上、皇后的面,臣妾少不得要问上诚妃几句,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诚妃冷冷的瞥了凌儿一眼,定心道:“你有什么疑惑,但问无妨。本宫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自然不怕你问。”

“当日,信贵人诞下了皇嗣,便被告知那是个死胎。不知诚妃当时可在场,又是否知晓此事究竟?”如玥停在诚妃与信贵人中间,平静的垂下眼睑:“信贵人,你何以跪在这里?身为表姐的诚妃不是稳稳当当的坐着呢?何以你要向凌儿一样跪着?”

皇帝不动声­色­的听着,皇后却有些听不明白了:“不是说纵火的事儿,怎么又扯到诞育皇嗣的事儿上去了?”

“既然此事交由如贵人查处,皇后你只管听着便是了。”皇帝的声音不大,却满满是命令的意味。皇后赧颜道:“是皇上,臣妾知道了。”

信贵人不明所以的看着如玥,眼里的泪水却涔涔冒出,不一会儿眼前的人便模糊了。

诚妃道强忍着“噗通”乱跳的心房带来的不安,扬起头道:“本宫也不明白了,纵火与诞育皇嗣有何关联,现在是本宫的­性­命险些遭了威胁,你非但不责问奴婢,怎么反而质疑起本宫来了。何况,信贵人诞育皇嗣的时候,你还没入府呢,又于你何­干­?”

华妃娇媚一笑,明眸皓齿,却偏说出令诚妃钻心的话:“必然是有­干­如贵人才这般问了,诚妃是觉得旁人不能过问,还是另有隐情令你难以启齿呢?”

“我记得,那一日孩儿出生的时候,我当真有听见他的哭声。微弱是微弱了些,可是他真的有哭!我挣扎着起身,想要看上他一眼,可偏是稳婆很大声的朝着门外喊‘格格生下了死胎,格格生下了死胎’,之后,我便有气无力的晕厥过去了……”信贵人是了力道,软绵绵的跌坐在地,捂着双眼呜咽不止。

只这一句话,旁人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此时此刻,皇后也明白了终究是怎么一回事儿,心头微微一颤。

如玥示意沛双上前扶了信贵人坐好再说话,才转问诚妃道:“娘娘您去瞧的时候,那个小皇子可还有气息?”

第一百九十一章:皇嗣隐秘(九)

诚妃并不傻,心中早已有数,必然是凌儿吃里扒外交代的一清二楚,皇上才会这样恼怒。【 】可是凌儿说了又如何,她终究没有证据。

不光是凌儿没有证据,如贵人手里也一样没有证据。否则,她现在还能坐在这里么?恐怕早就被皇上下旨拖出去砍了。

“本宫看见玉琳那个孩儿的时候,便已经没有了气息。正因为如此,本宫才会哀痛的早产。大皇子的身子才会那么不好,若非如此,本宫怎么会失去自己的孩儿?”说到此处,诚妃触动情肠的睨了信贵人一眼。

“玉琳早产的前一日,本宫约好了与她一同出府祈福。岂料,就在我们跪于山寺正院的鼎炉前诚心祷告之时。那铜鼎的一脚断裂,整个铜鼎朝着本宫便歪了过来。幸亏玉琳正好瞧见,眼疾手快的推开了本宫。想来,若不是她这一推,恐怕本宫与大皇子已然压在那铜鼎下了。

也正是因突然受惊有这么一用力的缘故,玉琳动了胎气,送回府中之前,已经见了红。当时,本宫也心有余悸,整个人很不舒服,这才闭房休息,足足昏睡了一整日。待到本宫清醒过来,玉琳的孩儿已经产了下来,可偏是死胎,而她也不明所以的中毒昏死过去。

出了震怒,将御医与稳婆处死,本宫当真是不知该怎么才好。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充盈在我的脑中,那一刻出了泄愤,我还能做什么?”一席话说完,诚妃悲恸的望着皇上,似无限委屈一般。

如玥冷冷笑着,没有再追问下去。倒是皇后不经意的叹息道:“当日那个所为的死胎,本宫也是亲眼敲过的。全身的皮肤都焦黄,皮包骨一般的瘦弱当真是可怜……”

皇帝长叹了一声:“便是朕没有福气,连自己的骨­肉­也未及瞧上一眼!”

诚妃听出皇上因着惋惜,而少了许多怒意,心中也好受了些。毕竟奴婢的话不可尽心,皇上总还是要顾及皇家的颜面。

“焦黄?”信贵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不断的重复着这两个字:“焦黄!焦黄?皇后娘娘,您当年真的亲眼看见了臣妾诞育的死胎么?当真是浑身焦黄么?你当真瞧仔细了么?”

“玉琳……你的身子才好一点,不要胡思乱想。”诚妃好不容易安稳的心,却因为信贵人这一句话又提了起来。且说这一提,便是到了嗓子眼儿,紧张的她一颗心都在痛。

“不是的,皇后娘娘,你当真瞧见了,那个孩子周身都是焦黄的么?”信贵人挣扎着站起来,也不让旁人来扶她,歪歪倒倒的朝着皇后便扑了上去。临到如玥身旁的时候,还冷不防的将如玥推了个趔斜。

“皇后娘娘,您告诉臣妾呀……您快说呀。”信贵人渴望而焦急的样子,似乎让如玥看见了一线希望。

“皇上,必然是信贵人想起了什么。”如玥帮腔道:“还请皇上明察!”皇帝闻言微微点头,对皇后道:“你是否当真看见了,不妨直说。”

皇后蹙了眉,思忖片刻郑重道:“皇上,臣妾的确是敲过那个死胎。不仅瞧过,臣妾与先皇后、李贵人还亲自为那个孩儿擦洗了身子,换上了一件像样的衣裳。因着是一出娘胎便断了气,根据祖宗的规矩是不能列入玉牒,正式记录史册的,所以……信贵人的孩儿虽是个男胎,却也不能以大皇子的身份入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那不是臣妾的孩儿,那不是臣妾的孩儿。皇上,臣妾的孩儿没有死,她们说的那个死胎根本不是臣妾的孩儿。皇上,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信贵人痛哭流涕,原本秀丽的面容因着伤心扭曲成团,就连发髻也松散歪倒向了一端,十分狼狈的样子。

皇帝许是不忍,便递了个眼­色­给如玥。如玥会意,走上前来亲自扶起了信贵人,宽言道:“贵人莫要哭泣,有皇上在,你有什么委屈只管细细说来。”

信贵人本事最恨恼如玥的,可此时此刻,她心里清楚的很,若想要为自己的孩儿平反。倚靠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自然比倚靠从潜邸出来的那些人更稳妥。于此,信贵人缓缓点头,总算止住了哭泣。

诚妃慌了神,紧着走上前来一把推开如玥:“玉琳,你没事儿吧!你们也是的,好端端的又说起这些事儿做什么,白白的让她伤心。皇上,您瞧见了,如贵人审问凌儿根本是别有居心,这一审竟然连昔年的沉痛事儿也翻出来了。玉琳身子弱,本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还请皇上恩典,让臣妾先送玉琳回宫安歇。”

“不,我不走。”玉琳一把推开诚妃的手,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缩在如玥身后。“皇上,臣妾总算是想明白了,是有人害了臣妾,就是为了夺走臣妾的孩儿。那个死胎根本不是臣妾生的,臣妾的孩儿没有死,他没有死!”

信贵人凄厉的声音险些刺穿了如玥的耳膜,然而如玥非但没有厌恶,反而随着她的声音腾起了心底无名的火焰。“信贵人,你口口声声说那个死胎不是你的孩儿,可有凭证?”

“有!”信贵人瞪大了双眼,与皇上四目相交道:“皇上,臣妾昏迷之前,亲眼瞧见臣妾的孩儿肩上有一块红­色­的胎痣,足足有鸽子蛋般大小。那不是血水,是胎痣,根本不能洗掉的。皇后娘娘,你说是不是,您说是不是!”

犹如一声惊雷,震响了天际。众人的脸上皆是一惊!

诚妃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险些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整个人犹如被抽空了一般,瞬间软了下去。

皇后也因这突然的扭转,慌了神:“皇上,那个死胎的确是没有胎痣的。有胎痣的,是诚妃当年诞育的大皇子,是大皇子……”

“你说什么?”信贵人难以置信的睨了皇后一眼:“有胎痣的……是谁?”

吉嫔凛然起身,“嚯”的一声走到了信贵人身前,冷声重复道:“是诚妃诞育的皇长子!你听明白了没有,是诚妃诞育的皇长子!”

华妃显然被吉嫔的动作吓到,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吉嫔,你这是做什么,当心吓着了信贵人。”

信贵人一把握住吉嫔的手,喘着粗气道:“吉嫔,你也听清楚了,皇后说的是大皇子

皇长子、大阿哥,是不是?”

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却是如玥冷不防的喝了一声:“凌儿,你是诚妃的近身侍婢,当日的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你还不肯从实招来么!”

“奴婢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凌儿咧嘴一笑,凄然满目:“是诚妃娘娘,指使御医将大皇子裹着锦被搁在食盒里送来了景阳宫,那个死胎也是稳婆一早准备的好的。奴婢才疏学浅,却也听过宋朝‘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只不过诚妃娘娘用的并非剥了皮的狸猫,而根本是一个染了病的死胎。”

“胡说,你胡说。根本是你存心要诋毁本宫。因着纵火未遂,你便要这样诬陷我。凌儿,本宫待你不薄,你收了永寿宫什么好处,竟不顾自己的­性­命­性­口雌黄,当真以为皇上皇后会信你的话么?”诚妃只觉得浑身上下痛不可挡,犹如身处滚热的油锅之中,恨不能将眼前的如贵、凌儿一刀捅死才解恨。

“那胎痣呢?”皇帝缓缓起身,朝着诚妃徐徐走来。“按理说,是玉琳先诞育了皇嗣,朦胧中瞧见了他背脊上的胎痣才昏死过去。这么些年来,她都昏迷不醒,又是谁能告诉她你的大阿哥身上才有那一块胎痣?难不成她昏死中也能听见旁人说话,也能亲眼看见她的孩儿被你扼死么?”

“皇上!”皇后听见“扼死”这个词的时候,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诚妃她……她怎么会……”

“她怎么会?她怎么不会!”皇帝一把擒住诚妃的脖颈,手上的力道更是大得惊人:“你怕那个孩儿会是你将来的威胁,你容不得他。还是你一看见他,就会想起她根本不是你与朕所出,心存芥蒂。索­性­,你也得了诞育大皇子的荣耀,那么朕的皇儿,活着也无意义了,反倒不如死了­干­净。

那可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儿啊,你怎么忍心下手,你怎么忍心下手……你这毒­妇­!朕今日便要活活扼死你,让你尝尝这个中滋味!”

“皇上息怒啊。”皇后最先跪了下去,在场其余的宫嫔也一并随之跪了下去。

“息怒?为这毒­妇­求饶,不怕脏了你们自己的嘴么?”皇帝手上的力道不减,眼看着诚妃的双眼充血,一张脸也因窒息而红紫的吓人。她的手试图掰开皇上紧紧钳着的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来。

“不要皇上,不要!”信贵人大吼一声,用力的握住皇帝的螳臂:“求您,让她亲口承认,是她害我昏迷,是她夺去了我的孩儿,是她扼死了她,皇上,臣妾求您了。臣妾要亲口听她说这一切都是她做的,皇上!您就成全了臣妾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皇嗣隐秘(十)

如玥也觉得这样扼死诚妃实在太便宜她了,毕竟她还没有亲口承认,害自己滑胎始作俑者就是她刘佳氏璇蔓。【 】心想着不能让自己的孩儿枉死,如玥便有了主意,如同信贵人一样,必然要亲耳听诚妃讲出实情才行。

“皇上,您答应了臣妾要为我和枉死的孩儿做主的。那么请您放了诚妃,让她说出实情。”如玥的声音异常的坚定,满满是不屈与愤恨。

皇帝听着心疼,受伤一用力,将诚妃整个人推倒在地。“好,既然你们要听她说出实情,亲口认罪,那么朕便留着她这条贱命。”

华妃柔和一笑,静默不语的看着眼前的几人,心头泛起一丝暖意。想来今儿,这诚妃是必死无疑了,后宫又要宁静好一阵子了。不过趁势,这如贵人必然要是攀上来了,皇后当真是要头疼了。

果然皇后如同华妃所料,沉重的瞥了如玥一眼,只是众人的心思都在诚妃身上,并不能瞧见。

诚妃喘咳过后,总算是顺过了气息,苦笑道:“不想今时今日,为我求情的人还是你——玉琳。”

信贵人微微一笑,泪水顺着脸颊麻木的流淌:“醒过来后,我一直在想,那一日祈福若不是我舍命救下了你,我的孩子便不会没有!我也不会再最脆弱的时候遭人算计,昏迷不醒不说,连我与皇上的孩儿都没能保住。

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有了,可你却是高高在上的妃主,是诞育皇长子的诚妃娘娘。我心里真的很妒忌。”信贵人抹去脸上的泪痕,娓娓道来:“于是,我问自己,究竟后不后悔。若我没有救你,你现在的一切或许就是我的。可我太傻了,傻到你难以置信,我竟然从未后悔过。

当年我本是迎进王府的侧福晋,可偏你也爱上了王爷,早我一步入府。我毫不犹疑的将侧福晋的位分拱手让给了你,屈居格格的位分。

不是为别的,就因为你我都是刘佳氏,你是我的亲表姐。我没什么不能和你分享,就连这次醒过来之后也是一样,你口口声声说如贵人多么多么狠毒,怎么样欺压在你头上,好,我便仗着皇上对我的恩宠,为你扫清障碍。哪怕被皇上厌恶,困在翊坤宫内,我也傻傻的以为,你一定会救我出来,可原来你根本是要我死,根本不要我醒过来……”信贵人的话,犹如一把生锈的钝刀,割痛了众人的心。

姐妹深情,在诚妃眼里究竟算什么?她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到头来害的也唯有自己。皇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少不得挖苦道:“亏得先皇后已经薨逝了,若是要她瞧见今日的境况,知晓一直与她亲厚的诚妃竟是这样的本­性­,恐怕也得活活气死。”

“皇后娘娘说笑了。”诚妃扬起一个无比自信的微笑,得意道:“你当那个死胎是怎么带进宫里来的,若非有先皇后的帮衬,会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么?当年玉琳春风得意,想她有事的人又何止我一个。不过是她走的早,未能等到今日水落石出的一天罢了。”

如玥听不下去,上前扬手便是一个巴掌:“先皇后故去,容不得你这般诋毁。若你再口不择言,别怪我不客气,诚妃!”

“少顾左右而言他,刘佳璇蔓,我到底怎么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我。”信贵人将话头扯了回来,怒吼道。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诚妃似笑非笑的睨了信贵人一眼:“玉琳,你我都是刘佳氏的女儿,偏又是两女侍一夫。且我们的夫君,还是天下间最尊贵的男人。这便是谁想要化解,也化不开的孽障了。”

“呸!”吉嫔轻啐了一声,鄙视道:“不就是嫉妒么?何必说的那么好听?”

“不错,我就是嫉妒。”诚妃咽下泪水,横了心道:“玉琳你,貌美声甜,又知书识礼,与皇上颇为投契,恩宠一时盖过了府中所有的女子。就连当时的福晋、侧福晋都有所不及,更何况是我!人人都说是你大度,将侧福晋的位置让给了我,人人都说我是因着你的缘故,才得咱们王爷高看一眼。

可有谁知道,我认识王爷在你之先,我要嫁给王爷的决定也早于你。若非我一早得知你父亲从中作梗,想要撇下我去,将你呈献给王爷。我又怎么会刻意抢过你之前,先入王府一步呢?一切都是你逼我的,还装作你有多么好心!”

诚妃许是太用心力,这会儿真个人憔悴了许多:“既生瑜何生亮,我们之间若只能有一人长久的陪伴在皇上身侧,我自然希望那个人是我!”

信贵人的脸上失了血­色­,听着诚妃的话双眼空洞的看不见底。“那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为什么还要杀了他?那是一个只有几月大的孩儿啊,你怎么忍心下的去手啊,何况他身上和我们一样,流着刘佳氏的鲜血呀……”

“我的孩儿没了,你的孩儿凭什么活下去?”诚妃冷艳的眼眸,闪过一丝得意:“我用你怀孕时亲手缝制的锦被捂死了他。除了凌儿与娉儿,再无人知晓。御医、­奶­娘,权当是自己失职,怕祸及满门无辜只说那孩子太虚弱了,才一口气没有上来,夭折了。又有谁会想到,竟是我这个当额娘的,亲手所为呢?”

信贵人不敢相信的摇着头,“嘭”的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诚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悦道:“你既然昏睡过去了,为什么还要醒来?现在也好,你既然醒来了,那我便该睡了。”

“想睡么?”如玥示意袭儿、芩儿扶了信贵人下去,径自走上前一步:“想睡也要睡得心安理得。”

“本宫知道,你也有本账要算,既然如此,就别拖拖拉拉的。”诚妃的心已经死了,纵然一死,就没有什么好怕的:“若雪是我指使的,那又如何。还当本宫敢做不敢当么!后宫里,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账,当初在钟粹宫,你捆打梁氏,不也是为求能接近我,借着我攀上先皇后这棵高枝儿么?”

“你以为每个人都如你这般机关算尽么?当日我只想救下梁氏以及钟粹宫一­干­的新秀,不被你或是宫里其余的主子责罚,仅此而已。事后,请求你引荐皇后娘娘,也不过是为了寻一份保护罢了。由始至终,我没有存了害人之心去算计过谁!我钮钴禄如玥,俯仰无愧于天地。”如玥淡漠的睨了她一眼,转身对皇上道:“既然诚妃亲口承认种种罪状,旦请皇上发落!”

皇后总算是听明白整个故事,心头微微有些动容,显出一副宽惠仁慈的模样道:“皇上,刘佳氏璇蔓的确有罪,且罪大恶极,若是就将她的罪行公诸于众只怕辱没的唯有皇家的颜面。何况,仰仗着诞育大皇子功劳的又岂止她一人,背后可还有刘佳氏一族人的­干­系呢!”

“白白令她暴死,只怕太便宜了她!”皇帝咬牙切齿道:“朕恨不得昭告天下她的罪状,再将她弃尸荒野喂狗!”

华妃拧了秀眉道:“皇上息怒,为着这样不知廉耻的毒­妇­生气,实在不值当。皇后娘娘既然这么说,想来也是有了最好的主意。”

“皇后,你说呢?”皇帝敛了怒意,顺着华妃的话问道。

“依臣妾愚见,倒不如保留着刘佳氏这份荣耀。”皇后淡漠的睨了诚妃一眼,凛然开口:“当年处决简嫔时,先皇后也是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只在史册上记载简嫔死于分娩之时。总算是为皇家诞育皇长女有功,给她了体面。

臣妾想依葫芦画瓢,只管将刘佳氏璇蔓打入冷宫,而刘佳氏玉琳诞育皇长子有功,才是当之无愧的诚妃娘娘。皇上您说可好?”

吉嫔并不赞同,反问道:“那依照皇后娘娘所言,信贵人岂不是要枉死了么?于名声上不妥,反倒是真真儿叫她蒙了冤呢!”

“也不要紧,说到底是刘佳氏有功,只消从刘佳氏再择一位适龄女子入宫,顶替了信贵人的位分也就罢了。说到底,死的人也该死了,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下去不是?”皇后不禁一笑:“唯有这样的偷天换日,才能为皇家守住秘密,也不会白白便宜了罪­妇­,让她想尽荣华而死。”

如玥总觉得不妥,信贵人成了诚妃,而旁的刘佳氏女子又要入宫顶替了信贵人的位置,这样大的动作,仅仅是为了让原本的信妃终身被囚禁于冷宫,未免有些繁复了。

遂道:“为何不对外宣称诚妃暴毙而亡呢,娘娘要的不过是守住皇家尊严,实际上将刘佳氏打入冷宫,外面的人又怎么会知晓她不是暴毙呢?”

“皇上,臣妾就是不想给刘佳璇蔓死后哀荣,倘若她当真是暴毙,那还不是要按照妃子的哀荣入妃陵么!何况,这样的话,又怎么算替信贵人讨回了公道呢!”皇后说的振振有词,且异常坚定。

皇帝听了也不免觉得有理:“既然皇后认为这样稳妥,就照这样办吧!如玥,若非你今日审问凌儿得悉了这件事儿,朕还不知要被蒙蔽多久。想起这个毒­妇­日夜陪伴在朕身侧,朕便寝食难宁,就依照皇后的意思办吧!”

“是,皇上。”如玥应下,便不再分辩什么。

皇后满意道:“凌儿的事,如贵人处理的很好,本宫现在便将人交给你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如玥长吁了一口气,道:“既然她们是主仆,就一并送去冷宫,好好陪着自己昔日的主子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木兰秋狝(一)

皇帝提笔如玥在侧研磨,钢劲有力的字体跃然纸上:临御六十余年,于木兰行围之先,驻跸避暑山庄,岁以为常……

“皇上登基以来,这可是首一次木兰秋狝呐。【 】”如玥一手提着袖筒,另一手轻柔回环的研磨,露出雪白的腕子上一串碧翠的玉珠。

“不错,朕登基以来,前朝与后宫诸事不断,到了这第七年,朕才能秉承先祖传统,前往承德木兰秋狝。也正因是第一次,朕才郑重以待,亲下圣谕知晓天下。”皇帝想了想,不觉喃念道:“朕之敬遵成法,不敢偷安,必欲前来山庄之忱悃,皇考实鉴临之,是以清跸才停,捷书已至,眷佑所昭,如响斯应。朕披览奏函,瞻依居处,不觉声泪俱下。”手上的字跟着口中的话,一笔笔落在明黄暗龙纹的宣纸上。

如玥立在一旁,欣慰而笑:“皇上励­精­图治,咱们大清又得上天庇护,百姓的日子愈发的好起来了。”

皇帝微微一笑,动容道:“总算是上天庇护,朕一路披荆斩棘,但愿没有辜负先皇的厚望。”

“臣妾担忧的是前往承德避暑山庄木兰秋狝,随行的妃嫔实在不宜过多,不知皇上心中属意哪位姐姐前往随行?”如玥总算将话题兜向了后宫,前朝的事儿且轮不到她挂心,倒不如多尽心思在与自己息息相关之事上才好。

“如玥你擅长骑术,自然是要去的。旁人么……朕一时半会儿倒不曾想过。”皇帝给下笔,唤常永贵道:“将朕的上谕发布下去,着人去内务府问问,出行的各项事宜可有准备妥当!”

“嗻!”常永贵应声,将手里的百合糕搁下,才接过皇上的圣谕。

“百合糕?”皇帝微有些诧异:“方才如玥你不是带了好些亲手准备的糕点来,怎么还有一道?”“皇后,这百合糕并非如贵人所备!”常永贵微微抬头,瞥了如玥一眼。

如玥笑道:“整盘糕点晶莹剔透,造型­精­致,散发着淡淡的百合花香。看样子是出自玉淑姐姐的手艺!我猜的没错吧常公公?”

“如贵人猜的一点不错,就是玉贵人方才送来的。”常永贵一躬身道:“就请皇上慢用,奴才先行告退了。”

“玉淑姐姐的手艺,连臣妾也是不及的。皇上尝尝看可好?”如玥捻起一小块糕点,皇帝略有些孩子气似的让如玥喂。糕点不大不小,刚好一口能搁在嘴里。

“唔,不错,果然甜而不腻,爽口清新。相信有玉淑为朕打理在侧,出行必然会稳妥许多的。如玥,你去让她备着行礼,随朕一并往承德去。”皇帝金口一开,如玥便喜上心头。“皇上放心便是,臣妾转告姐姐。”

又说笑了好一会儿,如玥才由西暖阁跪安。走出养心殿,才晓得原来吉嫔已经在侧殿耳房候着多时了。“吉嫔娘娘也来了,不想如玥耽搁了时辰令娘娘久候。”

吉嫔倒也不在意,只笑道:“如贵人纵来是知晓未雨绸缪的,想来是与皇上商议前往围场之事,本宫猜的可有错?”

“怎么会错,吉嫔娘娘蕙质兰心,纵然是逃不过你的眼睛。”如玥只觉得多说无益,便扭头要走:“臣妾不耽搁娘娘与皇上叙话,告退了。”

“慢着!”吉嫔快语道:“如贵人觉得,皇上会不会带着那位新入宫的信贵人同去?”

“信贵人?信贵人一早便在宫里了,哪有新不新之说!”如玥这么说,已经是看透了皇上的心。因着昔日的刘佳氏璇蔓亲手扼死皇嗣的事儿,皇帝对刘佳氏的姊妹都起了戒心。对外而言,这些耸人听闻的残戮争斗之事根本从未发生,既然如此,皇上唯有按照往常的心态做足了表面上的功夫。

“你是说,皇上不会让刘佳氏的妃子出宫同行喽?”吉嫔似乎必然要听到如玥肯定的答复才能作准。如玥便微微一笑,正­色­道:“信贵人身子不好,想来不适宜这样长途跋涉大动作之事。更何况还是木兰秋狝,皇上怕她身子吃不消,必然是不会允诺其随行出宫的。”

“若论天意,没有人比如贵人看得更为通透了。”吉嫔总算得到满意的答复,不由得眉开眼笑。“如贵人自行去忙吧,本宫也不耽搁你的时辰了。”

“如玥告退。”言罢,如玥淡漠的睨了吉嫔的背影一眼,­唇­角微翘却没有笑出声的意思。毕竟除去了刘佳璇蔓,后宫的争斗还不算完,此消彼长,眼下皇后的地位也越发的稳固起来,真正能博得恩宠之人,必然是旁人的眼中钉。

正如她与吉嫔,必然也是皇后最容不下的人。与其花费时间在算计旁人身上,倒不如想想怎么稳固自己的位置更好。

沛双迎了上来,神­色­古怪。如玥示意她不要说话,匆匆上了软轿才问:“出什么事儿了?”“信贵人在咱们宫里候着您呢!”沛双的声音不大,多有提防厌恶之意。

毕竟自打这一位信贵人入宫,顶替了刘佳氏玉琳成为信贵人以来,皇帝还从未招幸过一次。就连与她说话,也不过是一两回的事儿。后宫里几乎没有人不厌烦、躲避着她,好端端的她竟自己找上了永寿宫。

“有趣儿。”如玥漫不经心似的笑道:“储秀宫日日去请安也就罢了,那是老祖宗的规矩。景阳宫如今归刘佳氏玉琳这一位诚妃住着,姐妹亲厚,总来往也是无可厚非的。华妃的承乾宫,吉嫔的永和宫怎么不见她去,反而来了咱们永寿宫呢!这倒是真真的趣事儿了。”

“小姐,也就是您还笑得出来。”沛双撇了撇嘴,不悦道:“这好比一颗老鼠屎,人人都生厌,躲得远远的。偏是她自己不晓得旁人讨厌,非要来咱们这里搅合。奴婢真怕因着她的关系,坏了一锅粥,连皇上也生出嫌隙就麻烦了。”

不待如玥开口,沛双眼前一亮计上心头,道:“不若这样,小姐您先去玉贵人那儿躲躲,好在玉贵人遵循皇后的懿旨迁回了长春宫去,倒不妨咱们去那里下下棋、说说话,晚些时候再回宫也不迟啊!她要是稍微明白些事理,就不会傻兮兮的等到天黑了。毕竟人家不待见,自己也不好太过厚颜无耻。”

如玥噗嗤一声笑道:“你这一套套的说辞,让人听了去,还以为是在唱戏呢!永寿宫的门朝着那儿开,她岂会不清楚。咱们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如玥诡异而笑,仰头看了看碧澄无云的一片蓝天,舒心道:“我也正想会一会这位刘佳氏婇依,瞧一瞧刘佳氏到底还有多少位美人。”

沛双知晓如玥打定了注意,便也不再劝解什么。只道:“那小姐还是小心为好,通常心思狠辣的毛病是会互相沾染的,看那两位就分晓了。咱们也不得不防着。”

“是,沛双姑姑!”如玥玩笑道:“你呀,再这样啰嗦个没完,我便要叫你沛双嬷嬷了!”

“小姐!”沛双急的跳脚:“都什么时候了,您还顾着取笑我!”如玥看着她纯真的样子,不觉心头微暖,好似她心里的沛双从来未有变过。

“刘佳氏婇依给如贵人请安。”软轿才停止永寿宫门外,信贵人便迎了出来。

如玥微微愣神,还是沛双触了触她的臂弯提醒,她才道:“哦,信贵人来了。你我同属贵人位分,如玥当不起这样的大礼,沛双,扶贵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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