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茜来找我,我们和好了。
她接受教训,在我面前,刻意收敛自己。打个比方:她是老虎,但刻意装成一只羊。
我们要一方伪装、一方装睁眼瞎才能在一起。好在她有爱、我有欲。我们回到了起点,分水岭之前。在一起基本不说话。见面就接吻,拥抱,有条件的时候作嗳。
每一次分手时刻她都要哭。让我伤感。在我的印象中,整个2000年,我们迷恋于作嗳。
寒假时陪同五舅去了北京。五舅去开会,他是全国人大代表。我是第一次去北平(老牛语。他和蒋介石一样拒称北京。为了好玩)。长城、故宫、颐和园等主要景点游毕,在长途电话中我对老牛表扬了古代建筑工人。在中南海门口,发现有士兵把守。我对老牛说:“到了北平才发现,在北平和在南昌离中央同样远,甚至更远。”
我自以为抖了机灵,但他没有任何回应。北平没有下雪,但是屋顶的阴暗面有积雪。没有想像中那么寒冷。北平人不像其他城市那样冷漠,从问路中我就感觉到了。天很蓝,由于季节的原因,我们没有观赏到传说中凶猛的沙尘暴。我很喜欢地铁,置身其中有一种梦幻感。有一天,我整整坐了一天没出地面。反正里面有面包卖,还有报纸杂志。整整一天,我坐在呼啸的地铁列车中,回想着无数著名小说中和地铁有关的著名情节,一次次激动得手脚冰凉。我希望在地铁上遇上王朔,或者余华、刘震云、陈晓明、王干,或者从南京远道而来的苏童、叶兆言,从福建来的舒婷、北村,从上海来的孙甘露、格非(那时他还没调到清华),从武汉来的方方、池莉,从西安来的贾平凹,从银川来的张贤亮,从彼岸来的北岛,另一种彼岸来的顾城,只要是人数近千的常委级作家评论家都行,但一个也没见到。我又一次体会到,在北平和在南昌离中央一样远。那天晚上,当我从地铁中出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我在深层地下呆了一天,不禁有几分得意。夜色下的北平和邱华栋描绘的完全不一样,和刘心武描绘的也不一样,和陈世旭描绘的也不一样,和其他我能记忆起作家的描绘都不一样。我一度怀疑他们撒谎。后来我意识到,每个人心中的北平不一样。
我个人认为:夜幕下的北平是一个庞大的中转站,各种各样的人在其中川流不息,各种各样的货物也处在高速交换和转运之中。除了有限的一些物体(不一定是文物)保持50年不变之外,一切都处在飞速流转中。我非常喜欢北平浓厚得像空气一样处处弥漫的文化氛围,就像非常喜欢西藏浓厚得像空气一样处处弥漫的宗教氛围,我想,如果把北平和西藏拉萨合二为一就好了——老牛建议我向中央打报告。在北平那种氛围下,人民很容易热爱艺术,精神生活充实。而在拉萨人们很容易就领略到人生的真相。有人提倡活在真实中,西藏人是活在真正的真实中。
我走在北平街头巷尾的时候,至少有100个外地人向我问路。我爱莫能助。但是使我体会到,北平是全国人民的北平,而不是一些原住民的。要成为北平人只要买得起南昌到北平的86元的火车票,甚至可以一分不花逃票。这方面老狼经验丰富。甚至南昌,甚至全国全世界任何一地都不是哪个原住民的,只要你愿意去。所以想到一位高中同学去了北平一年后就“咱们北京……你们南昌……”云云时,我当时就笑出了声。一个真正自信的人不会这样说话。
我决定毕业后来北平。这个城市使我爱不释手。在北平整整呆了一个月。除了刚开始几天在几个景点晃了晃,之后整天在街上逛。临走时,我在电话中对老牛说:“我比在北平生活了二十年的人还了解北平。”
“我相信你的话——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指最应该了解的那部分。”老牛说。
他的话使我感动。拥有这样的朋友是我的幸运。默契是强求不来的。就像缘分。我的话他总是能立刻听懂。他的妙语只有我最欣赏——最心领神会。以后我再也没有遇上这样的朋友。后来——与他疏远后我成了南昌最孤独的人。
从北平返回南昌的火车上,沾五舅的光坐了卧铺。半夜里,飞驰的火车穿过干枯的黄河一瞬间,我想起了小茜。我的下身像弓一样绷紧了。她的面容瞬息万变。一会儿是初中时的朱丽叶,一会儿是现在的朱小茜。我没敢在火车上和自己办事,很快就睡着了。我知道我铁路干警是如何神勇。火车上就写着标语:警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不投降,就交枪,不交枪,就灭亡。南铁宣。
我是在乡下过的年,没有和她联系。也没有通电话。很想打电话给她,却忍住了。龙年春节前夕给她寄了一张贺卡。贺词为:“相爱是一次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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