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和暴风雨一起来的。一场跨越春夏两季的雨下了54天,区别在于春雨温柔,夏雨粗暴。
在暴雨的喧嚣中,会议开了三天三夜,总算达成了共识。实际上,整个会上会下,主要是鞠口水滔滔不绝陈述想法并将想法强加于我们的过程。他因此感慨万千:“原来,所谓会议是领导人逐渐说服教育下属的过程,因为领导人和群众的智力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所以领导才是领导嘛。确实,等你花费大量时间说服下属后,可能已经贻误战机。所以要强调军令如山倒。”
“我们努力在文学领域钻营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出名。那么,我们为什么不直奔主题甩开文学直接向出名冲刺呢?”注意,鞠一直使用“我们”,这是他花时间说服我们的原因,也是他领导水平提升的标志。
会后形成的会议纪要明确了今后的中心工作:撇开业已堕落的中国文学,向名流进军!是口号,也是标语。这句口号会后做成标语替下了那句蒙尘的“向网络进军!”。一直以来,我们在网络上贴了不知多少文学作品,制造了上百个引发争论的焦点,但是人们记住了焦点,没有人知道我们。我们贴在文学网站的小说、诗歌、散文、评论可以凑成十本《三重门》的厚度,但是没有收到一分钱稿费,没有在文坛掀起哪怕一丝涟漪。后来发现问题,在文学网站转悠的全是作者没有读者。也就是说,文学网站实际上还是各人的书房,明明互不干涉,却在想像中相互践踏。安妮宝贝的奇迹盖因她的房子盖得早,那时候大家都没有自己的房子,所以只好到她那避避雨,她收了点避雨费就发了财。
当然她的房子也漂亮。
会上成立了“闪电式出名研究会”,鞠自任会长,竟然选我当副会长,我一再推辞,但是他和老狼等人纷纷强调,“论资历论才华论人品论水平论政治可信度论亲和力……非你莫属!”捧得我心花怒放,晕晕乎乎同意了。老狼出任研究会秘书长。帅哥出任研究会办公室主任,老牛后来追授终身会员。
“我们搞文学为了出名,但即便文学搞得好也不一定出名。这是我在研究中的重大发现。比如我的诗歌,和海子比,公认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嘛。偏偏我就出不来,除非我也自杀。等我出名发财后,我自费印刷我的诗集,凡是识字的都发一本,我不图名(因为那时我已经有名了嘛),只为提高我国各族人民的文化水平和文学修养,全面彻底丰富他们的精神生活,使我们国家更快地成为世界上最发达国家。当然,对那些当初退了我的诗稿的有眼无珠的编辑,我会多寄一本,一本让他们阅读、一本让他们擦拭悔恨的泪水:当初竟然亏待了一个如此高贵的灵魂,使我国各族人民遭受了多大的损失啊。如果我的诗歌早一点在公众中传播,我们每年都会提前完成年初确立的经济目标,‘四化’早就实现了。”鞠流泪了。“同志们,我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当代白求恩,所以我把‘先出名再搞文学’的伟大科研成果毫不保留奉献给大家。接下来就是研究如何把科研成果转化为生产力,我们先讨论一下,名人是如何成名的?”
鞠说着又给大家发了烟。他的积极发烟和老牛的消极发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他善于察言观色,总是在别人彻底断炊烟瘾难忍之际雪中送炭,我们对他好感增长的同时,也是老牛威信降低之时。尤其他不记前嫌(我偷师并挤垮他的生意),还让我担任研究会二把手,更使我感动。会后,他还请我和老牛吃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向我们表白心迹,自我批评,并主动提出让贤,请老牛“拔冗兼任”研究会、总前委和团的一把手,因为他实在是被这三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老牛面无表情。只是喝闷酒。有时也和谁碰一下杯子。
我逐渐认为过去对鞠口水的认识有偏差,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无私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可能就是白求恩轮回转世。
但是,饭后,老牛又和我的观点不一样:“鞠是在拉拢你,最终还是为了孤立我、打击我。”
“不会吧?他都说要让贤。”
“让什么贤?重大领导的调整是在大会上决定的!”老牛火了。“这个话也只有你这个天真、毫无主见的忠厚人才会信。再说,这不存在让不让的问题,不要说他不会让,就算让,他完全还可以创造新的职务头衔嘛。甚至可以把咱们这改称‘上书房’、‘军机处’,咱们一律称上书房大臣或军机大臣。不瞒你,1997年的时候,我曾经为未来的香港行政长官的称呼问题搞得焦头烂额、寝食不安,是称市长、区长、总督、主席还是港主呢?哪知我白操心了一回。回到鞠的问题,他创造了一些虚无缥缈的职务头衔,却又把这些头衔大肆送人做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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