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之后的一整天若轩都无­精­打彩，下午的课不多，剩全是自习。小女孩在草纸上画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感觉身后有人捅自己。扭头见忆显微笑地递来一张纸片，她愣愣地接下，回身坐正，心跳开始加快，低下头，将纸片展平放在桌面上，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上面的东西。

三朵小花，五片树叶，就是教室底下那棵梨树开花的样子，简单的几笔便勾出枝杈生动的神韵。没有字，只是一张铅笔画，在普通的算草纸上画的。若轩回头对忆显笑了，动动嘴­唇­，意思是谢谢你。她觉得今天忆显漂亮得不可直视，于是缩回脖子又开始瞧画，拿笔跟着学，用了一节课的时间画了四次，总算有些像了。

打完下课铃，到放学时间，若轩把自己的画拿给忆显看，问他如何。忆显看了，点头笑道：“很好看！”

若轩说：“太好了，我不像我爸爸，还是有点天份的！”

远在家中打游戏的男人打了三个喷嚏，扬头看窗口，微风拂动下，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揉了揉鼻子，自语道：“是不是风太大着凉了？”

放学之后轩若同忆显一起下楼，在二楼的楼梯口等以轩，三个小孩聚集后，一同出校门。忆显不爱说话，多半是若轩主动问他才会答，但是若轩在时，他必定站在她身边，连以轩都做不到这点。

今天以轩有点蔫，落在后面很远。若轩问：“你不舒服么？”

“没有。”小男孩说话时带着鼻音。

“在班上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

“你不告诉我，别说我不关心你啊。”

“姐姐你就等着这句话了吧，每次都好像是我强迫你关心我似的！”以轩闷闷地说，低头走路，再也不看姐姐。忆显笑了笑，跑到以轩身边，偷偷和他说话。若轩觉得自己被两个男孩子孤立了，却没有硬Сhā进去，自己一个人走在前面。

在学校门口，看见白旭开车来拉他们。三个小孩上车，白旭问：“你们没在学校打架吧？”

以轩说：“没有啊。”

白旭问：“若轩呢？”

“没有。”小女孩缓过劲儿来，问道：“爸爸你­干­嘛这样看我，我多乖啊！”

当爸的笑了下，以轩和忆显保持沉默。

白旭先把忆显送回家，向唐糖全家问好。回家时若轩和以轩一起坐在后排，小姐姐才有机会问弟弟：“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小男孩撅嘴道：“今天二涛送礼物给茗茗了，我居然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谁的生日？”

“茗茗的生日。”

“那有什么关系？”

以轩翻白眼道：“二涛记住她的生日，表示他更喜欢她，那我肯定没戏了！”

若轩拍拍弟弟的肩，安慰道：“孙茗茗长得太丑了，你以后会遇到更漂亮的女生，到时候再追吧。”

以轩顿时无语，反问道：“你觉得谁漂亮？”

“忆显就很漂亮。”虽然是男孩，可是在学校里，没有一个女生比他更美。

“姐啊，比忆显哥漂亮的人不多了。我要是照着这个标准找女朋友，这辈子都要打光棍了！”

白旭在前面幽幽说：“别在你老爸面前提光棍这个词，还有，你小子要找girl friend过十年再说！”

若轩偷偷地笑，以轩不平道：“爸！那我要等到十九岁才开始谈恋爱吗？太可怕了，我一定娶不到老婆了！”

“别在你爸我面前提娶老婆这个词！”白旭很窝火，白天又接到­奶­­奶­的电话了，足足骂了二十分锺，嫌他没把叶萍搞定，上次回家时做的承诺全打了水漂。这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情，叶萍不肯嫁，­奶­­奶­也要负责任。当初闹离婚时老人家表现得太过冷默，彻底伤了叶萍的心，害她的恐婚症过了十年都没有好，他除了等，还能有什么办法？

老子不爽，儿子更不爽，嘟囔道：“老爸你从十一二岁就开始乱搞，积累了二十多年的经验都没有用，我要是不多练习一下，以后怎么面对女孩子啊。”

“谁说我十一二岁就乱搞的？”

“妈妈说的，妈妈说这是­奶­­奶­告诉她的。”

白旭气得直撅嘴，儿子爬到老子头上了！

若轩凉凉地说：“你就这么着急么？爸爸妈妈整天说我不乖，其实你才是最坏的孩子！”

之后就是两个小孩吵嘴的时间，你一言我一语，揭尽对方的短处，内容则无外乎：谁成绩好，谁人缘好，谁更讨大人喜欢，然而三句离不开异­性­问题。白旭听得头痛，苦叹自己­干­嘛要生出这两个冤家出来。如果当初没有若轩，他还是自由自在的大少爷，兴许现在仍然游戏人间呢。哎，宅男的人生，花花公子的人生，哪个更好都说不准。他若是少了叶萍，­精­彩程度肯定会降低，所以也不算吃亏了。

车开回家，小家伙立刻跑下去，进屋放下书包，没见到叶萍，又问白旭：“妈妈呢？”

“出去吃饭了。”叶萍和同事聚餐，他也想找朋友吃饭啊！

若轩问：“晚饭呢？”

“我来做。”他是家庭主夫，他走不开，他任务重！

小女儿展颜而笑，娇美如花，“太好了，爸爸做饭超级好吃！比妈妈强太多了！”

白旭的沮丧一扫而空，笑得比女儿还灿烂，“是么，你喜欢吃什么，我来做！”他还是比叶萍强，他更受儿女的喜爱，他是家里的主心骨，他是不可或缺的男主人！

若轩很聪明，知道爸爸最容易满足了，只要说他几句好话，立刻就变成妻奴儿奴，任人予取予求。她想吃什么，爸爸都会做，比外面的酒店好吃十倍。两个小孩就围在白旭身边，帮他打打下手，拖拖后腿，厨房叽叽喳喳好不热闹。饭做得慢了些，可是和孩子在一起，白旭就觉得很幸福了，叶萍还是很好，给他生了这么可爱的一双儿女，人这一辈子，还能要求什么呢？当然，她肯再嫁就更好了。

17

叶萍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十一点，家里黑黑的，一盏壁灯都没开。这个时间小孩应该上床睡觉了，可是白旭也睡了么？他竟然不等她回来，又不是很晚，而且他也不用早起上班。想到这里叶萍心里闷闷的，走几步，发觉高跟鞋的声响太大了，于是脱下来，提着鞋进了卧室，才发现男人坐在窗台上，眼睛正盯着她看。

“你没睡？”叶萍心里微微雀跃，他还是惦记着她的。

“没有，在等你。”

“­干­嘛不开灯啊？”女人按了墙上的开关，屋顶上的小吊灯立刻投下柔和的橘­色­光芒。男人的脸轮廓鲜明，一半隐藏在­阴­影中，为他添了几丝神秘气息。叶萍感慨，这个家伙好像越老越帅，已过了三十，却比他二十岁时还要耐看。其实这只是她的错觉，白旭在每个年龄段都会展现不同的帅气，她爱他爱得深了，才会觉得他变得更好看。

白旭叹口气，淡然道：“不想弄得太亮，觉得在黑暗里待着比较舒服。”

“你怎么了？”叶萍觉得他有些怪。

“没事。”白旭移坐到床上，抬头看女人，微笑道：“你的餐会如何，开心么？”

“就那样。”叶萍开始脱衣服，解开上衣扣子，露出里面的衬衣，胸口处隆起的曲线比少女时代高了不少。白旭盯着看，呼吸慢慢变得沉重。他站起来，将女人抱到床上，翻身压上去。

“你……”叶萍头有些晕，吸了几口气，看到男人闪闪发亮的眼睛，又咧嘴笑了，“今天不行，我很累了。”

“就一下下，不用你动。”

“不动我也累，你的动静太大了，会吵醒孩子的。”

“才怪，他们睡在二楼，根本听不到。”白旭将女人的衣服全脱光，熟练地挑拨她的敏感带，很快就让她热了起来。

叶萍轻声呻吟，怨怼道：“你真讨厌，别吻在脖子上，明天我还要上班……啊……”这么快就进去了，也不给她适应的时间，真是­性­急的家伙。好在他们对彼此都熟得不能再熟，微微有些疼，很快便感觉不到了。男人在女人身上沉沉浮浮，不久就攀上了快乐的高峰。两人没有故意要延长时间，或是加大力度，舒舒服服地做了，甚至可以说是平淡。

结束之后白旭抽出分身，躺在叶萍身边，平了平自己的心跳，幽幽地说：“以轩好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叶萍挑了下眉，讥诮道：“这一点他倒是挺像你的。”

“为什么非说像我，我喜欢女孩的时间很晚的。”

“初一算晚么？”那还是她进入­精­英中学之后所知道的事情，至于白旭小学时是什么德行，她都懒得打听。

白旭在女人肩上咬了一口，低声道：“那时候只是玩，不算数。”

可怜了之前的那些痴情女孩，全被白大少爷的一句不算数给抹杀了，叶萍听了高兴不起来，有句话堵在心口，也不知是该问还是不该问：瑞茜算什么？白旭突然抱住她，不给她说风凉话的机会，手指摸到下面，在小|­茓­里搅来搅去，问：“你今天吃药了么？”

“没吃。”

“哎，我想不戴套试一次呢。”

“你敢！”

“好啦，知道你怕怀孕。”白旭闷闷地说。

再生一个小孩有什么不好？若轩和以轩都大了，不需要多大的­精­力照顾，而他们又还年轻，三十出点头正是别的人开始养小孩的年纪。他在家里工作，每天用不了几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就是做家务和发呆，宅得要死。如果有个孩子给他带，应该会比前两个孩子养得更好吧。

叶萍猜到白旭的心思，冷语道：“如果孩子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我什么意见都没有，我是不会再受那个苦了。你若是实在想要，就去外面找女人给你生，我不管你。”

“才怪！我要是找别的女人，你不会让我进这个家门。别说得你好像多大方似的，其实心眼小得要死！”

叶萍说：“你心眼不小？我和男同事出去吃个饭，你能打十个电话过来！”

“我就小气了，你是我的女人，我孩子的妈，我凭什么叫别人抢了去！”

好了，做完了该做的爱，就要吵该吵的架。夜里若轩肚子饿，跑到楼下来找东西吃，听见主卧室断续传出的声响，摇了摇头，继续朝厨房前进。她从冰箱里找出零食，抱着回去，发现卧室那边的声响似乎变了，怎么听都像是纠床声。如今的小孩看电视就知道大人的那回事了，若轩也不奇怪，停了几秒便上楼了。妈妈的声音挺销魂的，小女孩得出这个结论。

二楼的女儿吃完东西，刷牙睡觉了。一楼的老俩口又做完一回，躺在床上喘大气。叶萍比白旭先缓过劲儿来，爬起来在他胸口上狠狠咬了一下。白旭大叫，骂道：“你­干­嘛？”

“­干­嘛，咬你是好的，我还想杀了你呢！”他居然不戴套就进去了，还­射­在里面，明摆着是故意让她怀孕，“你听好了，我绝对不会结婚，你怎么逼我都没用！”

“不结就不结，你当我稀罕！我黄金单身汉当得逍遥又自在！”其实一点也不逍遥，他的委屈又有几个人能体会。他想让叶萍怀孕，就在她晕陶陶的时候直接进去了。两人共同生活十年了，叶萍越来越有魅力，十几岁的男孩只知道看女孩漂不漂亮，可是三十来岁的男人就懂得欣赏女人的内涵。叶萍便属于内涵型的，长得也不算差，生过孩子改善了平板的体形，又学会了打扮自己，走出家门活脱脱就是一个白领丽人。白旭近来危机感加重，他可以在叶萍的男­性­朋友的眼神里看出不妙的讯息。

这个女人，他一定得看好了才行。让她怀孕，也许是一个标明所属者的好办法。

18

两个月后，叶萍在洗手间里吐过一回，全家人似乎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女人脸­色­苍白，飘进厨房，男人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有事！”女人愤恨地说，手里握紧叉子，抖啊抖啊，考虑要不要扎到男人身上。

小女孩望着妈妈的手，问：“妈，我要有妹妹了么？”

小男孩说：“为什么不是弟弟呢？”

女人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两个孩子同时回答：“你不是怀孕了么？”然后转身问爸爸：“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男人想了又想说：“都好。”他有儿有女，都不缺，所以生男生女都一样。

叶萍纤手往桌上一拍，骂道：“我没怀孕！”她不可能怀孕，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两个月前遭过白旭的暗算，但只有一次，他们共同生活了十年，除了头两年生过两个孩子之外，后面的日子一直稳定。­性­生活没停过，亦有防护未做到位的时候，可是，八年都没事，为何这一次就……该死啊！她快三十了，还得受这一回罪么？

理智上已经接受现实，可是尊严不允许她输给白旭。这个男人她耍了十年，结果她也被耍了，很不甘心啊！叶萍愤恨地吃了早餐，又吐出去一半，晃悠悠地准备去上班，被白旭拦住。

“你都这样了，还上什么班。”

“不上班我­干­什么？”家是白旭管的，公司是她管的，这样分工明确，也不会打架。

“在家养胎啊，你这样子我不放心你出门。”

“我要去！”叶萍的脾气上来了。糟糕，这样看来怀孕的可能­性­从八成上升到九成了。

“去什么去，不去公司了，咱们去医院！”白旭押着女人出门，临走前叮嘱两个孩子：“乖乖去学校上课，不准淘气，知道么。”

“爸爸，你放心，我很乖的！”若轩拍胸脯保证。

白旭狐疑地望着她。

“我真的不会淘气。”小女孩气势弱了些。

“嗯。”男人点点头，又望向男孩。

“爸爸，你觉得我会像姐姐那样么？”

“好，你乖。”白旭放心地离去。

若轩看着爸爸拉扯妈妈去车库，回头问弟弟：“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不乖？”

“哦。”因为你本来就不乖！男孩懒得回答，他说什么姐姐都不会听，所以装傻是最好的办法。他们没有大人送，就跑去阿一家蹭车子，张太太很高兴地问：“你爸爸今天为什么不送你们？”如果白先生病了，她一定要煮锅好粥去问候，有几天没见着那个大帅哥了，怪想的。

若轩淡淡地说：“哦，我妈妈要生小孩了，爸爸陪她去医生了。”

“哎？”张太太有些吃惊，“你妈妈，还要生啊？”

小女孩说：“为什么不生，我妈还不到三十岁呢。”

“啊，她有这么年轻？”张太太不能相信，白家的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可是白太太居然不到三十。虽然叶萍看起来很年轻了，可是张太太一直以为是她保养得好，居然那么小就生小孩了，难道是不良少女。

似乎是看透了张太太的想法，小若轩坏笑道：“因为他们很相爱啊，所以早早就在一起了。”这附近的家庭主­妇­都对白旭有幻想，希望自己也能嫁给那样一位宜室宜家的好男人，可她的爸爸是妈妈的，谁也别想抢走！况且这些女人也不配。

张太太怅然道：“是啊，像他们那样的情侣真的好少。”白先生那人一看就知道是玩过混过的，长得那么帅，却守着一个平凡的女人过了十年，真是好深情！想到这里，女人像是打蔫的茄子，开车都有气无力的。

若轩到学校之后立刻跑进教室，见忆显比她先到，扬起灿烂的笑容冲到他面前。“我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女孩的笑容晃得人眼花，忆显的心跳加快了几节，却还能保持温煦的语气说：“是么，那太好了！”

“嘿嘿，我妈妈很生气，爸爸很高兴。”

“舅妈为什么生气？”

“她觉得不好意思吧。”

“哦。”忆显不懂，同学之中很多人都有弟弟妹妹啊，为什么舅妈不好意思呢？他不执着于这个问题，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到若轩手上，说：“这个给你的。”

女孩眨眨眼睛，仔细一看，是她昨天模仿忆显的那张画，被他制成了一张­精­美的书签，后面加了硬纸片，还画了细纹花边。“你的手真巧！比以轩巧多了。”女孩加重了语气，翻来复去地看了好久，才小心地收进自己的数学书里。

忆显说：“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你给我的东西我都喜欢！”

美丽的男孩有些错愕，这句话，怎么听着那么像电视剧里的人讲出来的呢。男主角送女主角礼物，女主角就会幸福地流泪，然后说出这句话。他看的电视剧不多，然而同样的情节却反复出现。若轩没有流泪，可她炫目的笑容，让他好高兴。

若轩收拾好东西，又转回身说：“明天放假，要不要来我家玩？”

忆显点点说好，粉­色­的­唇­弯得很深。总觉得，有点像是在演电视，谈恋爱的那种，有点，小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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