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五
阮桂洪、欧灿辉和阿球在派出所给拘留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都给放出来了。
不过这一夜并不好受,在拘留室,他们三人都是一只手给手铐铐在墙上的铁管上,人就那么站着,那滋味绝对不好受。幸好方坚受伤不算重,在医院处理好伤口打了一瓶吊针,到天亮就回家了。派出所下半夜又出动抓了一个外省藉的盗窃团伙,阿Sir顾不上理会打架斗殴的小事,让阮桂洪三个人都写了一份悔过书,阿球还特意写上愿意赔偿伤者的医疗费和其他损失,挨了阿Sir一顿严词教训,才满脸晦气走出派出所。
三个人在一个小食店吃了早餐就分了手,阮桂洪要赶去装修点开工,欧灿辉说回家要冲一个凉才回去上班,打架已经弄得很脏,拘留室那一伙外省人味道更不堪,总之不赶快做个清洁自己也受不了。阿球嘴一撇,说凉是要冲的,衣服是要换的,金龙嘛,你要上班是你的事,我是要好好睡一觉,方清要怎么扣罚随他的便。
他们三个当中,属阿球经济条件最好,父母早几年去了香港定居,大佬赖水清早搬出另过,家里便只剩下他独住,父母常寄钱回来,他生性豪爽,和朋友在外头聚会吃饭宵夜,大都是他抢着埋单(结帐),所以这一次他也是二话没说,把赔钱的事兜在自己身上。阿球在金龙是出了名吊儿郎当的人,他和欧灿辉不一样,有点心高气傲,从不低头认错,高兴时候挨点骂无所谓,不高兴的时候就会使小性子,这时候心里窝着一股无名火,赌气不回去上班。
阮桂洪很快就知道了打这场架的一个后果,是阿球把份工丢了。
俗话讲新官上任三把火,方清承包金龙酒家后也烧了三把火,第一把火是精简人员,把所有已婚临时工都辞退;第二把火,实行岗位调整;第三把火,设立一个营业部,宣布厨房部部长李伙生兼任主任,提拔欧灿辉当副主任。这三把火中有两把火,烧得连公司领导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内内外外对方清怨声一遍,而让欧灿辉难受的是,阿球也被烧上了,而且最后连工作也丢掉。
阿球个性吊儿郎当,工作表现时好时坏,这次定编调整,哪一个部门都不想要这个令人头疼的调皮捣蛋鬼,李伙生只好把他仍留在厨房部,不过就听了方清的意见,把他从大厨房调去当水台工。(注:水台工:厨房部负责屠宰牲畜的工人)
阿球原就为方清争得金龙酒家承包权极度不满。赖水清竞争失败,第二天就向公司领导请了长假不上班。阿球因打架旷工一天,方清当时不动声色好像不去追究,但阿球并不领情,虽然回金龙上班,工作态度更差,而且还常常说些不三不四的风凉话,冷嘲热讽,差不多天天都要挨李伙生一顿臭骂才稍为安生点。
那天开职工大会,阿球一听把自己安排去劏鸡杀鸭,心里头那把邪火一下就涌上了头,猛地站起来,指着方清破口大骂:“丢你老母,你个冚家铲公报私仇,乱丢河马……”(注:乱丢河马:粤港俚语,形容乱七八糟、胡说八道。)
金龙酒家的政工经理李昌文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见阿球公然叫骂,霍地站起来,遥指阿球大喝一声道:“赖金球!你马上出去!马上!”李昌文在金龙酒家当了十年的的政工经理,威信很高,职工平时对他又怕又服,这时他发作起来,自有一股威严。
阿球大名叫赖金球,见政工经理点了他的名,整个会场一下静了下来,都把眼光投射过来,先自怯了,拉不下脸皮,愤然大步离开会场,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临出门,还回头指着方清狠狠咒骂:“你个冚家铲心太毒,我看你没好下场……”(注:冚家铲:粤港俚语,粤港两地最古老最恶毒的诅咒,意为全家死光。冚家,全家的意思。)
欧灿辉原就坐在阿球旁边,阿球发难他赶紧拉阿球的衣袖示意,但阿球已经发作了出来,惊愕间,阿球跟着就离开了会场,他又不好追出去,心里便觉不安,方清在上面侃侃而谈,他也没装多少进耳朵里。
欧灿辉并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阿球平时的表现本就差强人意,现在闹了这么一出,还公然辱骂方清,肯定不会有好结果。但阿球和是他沙煲兄弟,看着阿球难受,他也觉得不舒服。不过凭良心说,方清的思路、安排是对的。要怪就怪阿球自己不争气。现在大家都是同乘一条船,应该同心同德、同舟共济,齐心协力把金龙酒家的经营管理搞好才是。阿球若是和方清闹翻了,他便是左右为难,因为方清私底下已经和他交了底,这个会议将正式宣布,欧灿辉要提拔当上营业部副主任。
阿球在会议上闹了一场,第二天就没有上班。欧灿辉见阿球连续几天没上班,又听到方清吩咐厨房部长李伙生不用去找阿球,发狠说等阿球连续15天旷工就作辞退处理,心里急了,连忙去找阿球。谁知阿球也是使上了牛精脾气,说什么也不肯回去上班,数落了方清一大堆不是,说方清阴险毒辣对他打击报复,还扬言去公司告状。欧灿辉见劝不动阿球,第二天找上阮桂洪一道去劝,谁知反倒弄糟了。
阮桂洪不但当了阿球的忠实听众,对数落方清的不是大感兴趣,还连声附和。欧灿辉又急又气,狠狠瞪了阮桂洪一眼,耐着性子劝阿球先回去上班,阿球还是不肯。阮桂洪偏偏又在一旁义愤填膺地说:“灿辉你也要小心点,别看方清表面对你好,其实他不是好人。”
欧灿辉急了,骂阮桂洪说:“找你来是要你帮着劝人的,你是不是想阿球没有了这份工?”
阮桂洪这才醒悟过来,他虽然比欧灿辉大两岁,却不喜欢花脑汁想事情,平时习惯了听欧灿辉的,看欧灿辉板起脸孔说他,这才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阿球却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拉着他俩就往外走:“算了,说这些没意思,还是找徐炳弄些北江河鲜吃。”
在大排档这些场合不好说那些话题,而且阿球根本不再给欧灿辉机会,拿起酒杯就开怀畅饮。阮桂洪几杯下肚脑子就兴奋,也跟着阿球胡侃乱吹,欧灿辉有心事没怎么喝,心里只是干着急。
欧灿辉正想再找阿球好好谈一谈,阿球却到他家来了,一口开就笑嘻嘻地约欧灿辉去深圳打工。阿球解释说,他大佬赖水清已经回公司办好停薪留职手续,准备过几天全家去深圳。深圳一家新开的三星级宾馆的老总是大佬的朋友,专门从深圳来请大佬。大佬按深圳当地惯例包了厨房,厨房所有员工均由大佬负责招聘,大佬正急着招兵买马呢。阿球已决定跟大佬去深圳。
欧灿辉听了,就说你可以也办停薪留职啊。
阿球摇了摇头,说他找李伙生谈过,李伙生找了方清,方清却要阿球为旷工的事先交一份捡讨才予考虑。这一下又惹着了阿球的牛精脾气,一横心决定不管批不批停薪留职都要去深圳。阿球说,他希望欧灿辉也和他去深圳去闯一闯。
欧灿辉知道事情无可挽回了,顿时觉得很失落,倒是对阿球的建议有点动心。深圳是一个有特殊政策的开放的城市,很多人说起深圳,都说是第二个香港。那里工资收入高——当然消费也高——发财机会多,很多人都千方百计想办法去深圳工作。有这样的机会,很多人都不会错过的,但欧灿辉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答应了方清,方清上任伊始需要自己人支撑帮助,他尽管不满意方清对阿球的态度,但答应过的事不能反悔,他只好婉转地对阿球说,因为放心不下家里,老母身体差,两个细佬都在读书,而且大细佬灿耀属读书不用功、平时不安份的人,自己实在不放心离开。
阿球毫不掩饰他的失望。不说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么!何况是去深圳这么个好地方。阿球还想再劝说欧灿辉,见欧灿辉只是笑笑不点头,阿球只好失望地闭上了嘴巴。平时欧灿辉就是个有主见的人,既然不考虑去深圳,再多说也是没有用的。
欧灿辉觉得有点疚歉。阿球是他意气相投的好朋友,有好机会就第一个想到他。但他也想到,阿球去了深圳,他就多了一条路子,先帮方清做起来,过一段间看情形再定,如果在这里做得不开心,那就投奔阿球去。
阿球离开清源一个星期后,市饮食服务公司正式下达了一个文件,以连续旷工30天的理由,根据《劳动法》及相关规定,对阿球作了辞退处理。欧灿辉这时已经做了营业部副主任,新的工作岗位让他很忙碌也觉得很充实,不过在潜意识里,从此对方清也有了一点戒心。
六
阿球那晚却没找着阮桂洪道别,因为阮桂洪母亲黄三女说不清阮桂洪加班的地方,阿球就去了江边徐炳的大排档,拿起酒杯ρi股就挪不动了,和几个朋友喝得高兴就懒得再去找阮桂洪。
阮桂洪这晚在先锋路做完农行储蓄所的装修,他作了最后一次捡查,确定第二天验收冇问题,才捡好工具关闭电源离开。
他刚拉下铁捲闸,听得传来一声呼叫“牛精洪!”转头一看是霞女,便高兴地说:“是你──”他见霞女脸红红的,猜是从离得不远的旺角酒家吃完饭,便说,“有得饮呀?”
“也算是吧。有个好姐妹从香港回来探亲,请我们聚一聚。”霞女见阮桂洪蹲下锁好捲闸,提起了工箱袋,知道阮桂洪刚收工,就说,“去食宵夜吧,我请客。”
“不用你请,一齐走吧。”阮桂洪举手抹了抹头上的汗,对霞女说,“我们几个工友都说好了食宵夜,他们先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呀?”
“我们打工仔,一身汗臭,衣服污糟,你要和我们一齐宵夜,恐怕影响你富家小姐的美好形像。”
霞女笑着伸手要揪桂洪耳朵:“你又胡说八道了。我算什么富家小姐?你再敢恶毒攻击,我一定不放过你。”
阮桂洪一歪脑袋,躲开霞女伸过来的手,讨饶道:“我哪敢恶毒攻击你?你别动手,大街大巷,让人看见不好——知道的是你人身攻击我,不知道的以为我非礼了你……”
霞女笑得花枝乱颤:“非礼我?你敢?”
阮桂洪边走边故意歪着脑袋上下打量她,夸张地做了个咽唾沫的表情:“你看我都流口水了,你说我敢不敢?”
霞女想伸手打他,又忍住了,问:“去哪里宵夜?”
“江边大排档。”阮桂洪又看了霞女一眼,觉得霞女今晚特别漂亮,那件紫色无袖连衣裙,既显出霞女身段曲线,又祼出手臂肌肤胜雪,而脸上红朴朴的,又别有一番风韵,嘴上却说,“我们可比不得你,出入都是高级地方,吃的是山珍海味。”
“你这个人不要这么自卑好不好?”霞女瞪了阮桂洪一眼,“山珍海味有时还比不上南瓜蕃薯(地瓜)呢!”
阮桂洪嘿嘿地笑了笑,和霞女并肩而行。阮桂洪自初中毕业后一直没能安排上工作,只好在家吃闲饭,有时也找些临时工做一做。父亲沒什么路子,家里算起来也没什么显贵有权势的亲戚,倒是大姑母家华仔表哥和他对脾胃,两老表很是说得来。华仔表哥搞装修,交游广阔,揽到了装修工程就叫上桂洪来开工;有时工程接多了,把其中一个交给阮桂洪负责,阮桂洪也管得头头是道,不会弄出什么岔子让华仔表哥揹祸。今晚完工的农行储蓄所,就是华仔表哥接下来后交给阮桂洪负责的。
现在才晚上九点多,繁华的先锋路还是灯光璀灿,游人如鲫,车来车往,热闹得很。阮桂洪想起华仔表哥说的一件事,就对霞女说了。说的是华仔表哥前几年到了北方一个小县城,还不到秋天,天气不热不冷,晚上十点钟到大街上一看,竟沒几个人行走。回到宾馆问服务员,服务员回答说,这个时候在街上的走的人,不是上下班的,就是二流子。华仔表哥觉得很不可思议。
霞女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十点钟街上就冷冷清清?若在这里,即如眼前还是灯红酒绿热闹得很呢,不过她没去过北方,便说:“你这个华仔表哥不是胡吹乱说吧?”
阮桂洪摇了摇头:“你和我表哥不熟,所以不知道他的为人。我告诉你,我华仔表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牙齿当金使。”
牙齿当金使(用)的意思是说到做到,绝不会讲假话;另外还有深一层的意思,即是绝不会反悔,绝不会不兑现。霞女听阮桂洪这么说,也就相信了,就说:“听你说华仔表哥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我倒想认识他,见见这个有本事的人。”
“哈,你要见他还不容易?找一晚约他出来宵夜,我介绍你认识。”
“好啊!”
不过,不用等另约时间,霞女很快就见着了华仔表哥。在徐记大排档,华仔表哥和他的几个装修工正在喝酒。见阮桂洪带着个穿着漂亮的年青姑娘走过来,不由得都瞪大了眼睛。阮桂洪虽是粗人,却也明白这些人的心思,怕他们口没遮拦说出令霞女尷尬的话,便抢先介绍说:“我表妹,霞女。”
阮桂洪指着华仔表哥,又对霞女介绍说:“我表哥华仔。”
华仔表哥殷勤地招呼霞女坐下,笑哈哈地对阮桂洪说:“我是你表哥,你表妹也即是我表妹了──只不知道姑表还是姨表?”阮桂洪和霞女也笑了。
霞女坐在华仔表哥对面,这时便仔细打量他。心目中以为腰缠万贯的华仔表哥年纪会超过四十,这时见之却是年纪轻轻,大出乎意料之外;而且相貌雅儒又倜傥谐趣,衣着时尚得体,顿生好感,便对华仔表哥又露齿一笑。
见阮桂洪给霞女斟茶,华仔表哥拿起酒瓶,笑着对霞女说:“霞女,你也来一杯?”
阮桂洪正想阻止,霞女却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子递过去:“好啊!今晚饮桂花陈,闷得很,还是饮白兰地过瘾。”
华仔表哥一听,干脆把大水杯斟满了,把杯子放回霞女面前:“哈,想不到霞女是女中豪杰,好!”
阮桂洪不放心地对霞女说:“你得唔得(行不行)啊?”
霞女便笑了,乜斜了阮桂洪一眼,说:“我听说你们男人最怕别人讲‘你得唔得’,怎么你倒忘了这个规矩?”
众人都笑了。这一笑便拘束尽去,见服务员这时端上热腾腾的菜上来,便热热闹闹地吃喝开了。阮桂洪开始还担心霞女,见她已经喝下半杯,脸上虽是红朴朴的,仍是口齿清晰,谈吐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华仔表哥正说着第一次去澳门赌钱的事:“……我们一个旅行团的人,只有一个老太婆按老虎机赢了一百几十元,其他的全没一个赢的。输得最多是一个玩百家乐的包工头,输了二十万。有人计算了一下,全车人共输了二十八万七千元。嘿嘿,可以说是全军复没。”
有人关心地问:“那你输了多少?”
“三万。”华仔表哥竖起三个指头,说,“幸好我先把老婆交带买的东西全买好了,不然就糟糕了。那次我输得只剩下买一包香烟的钱。”
“不是说有人去葡京搏杀,赢了一百多万回来吗?”
“当然有人赢钱。不过,去葡京赌钱,十赌九输,搏不过的。”华仔很认真地对大家说,“你知道为什么葡京做成雀笼形状?便是得高人指点,风水旺庄家;一般人进去,实死冇生,多多唔够输……”
霞女睁大了眼睛,不解地问:“我听说葡京很旺的,很多香港人一到周末就过去睹钱。既然明知输多赢少,为什么还要去?”
“这就是赌徒的心理问题了。”华仔表哥笑了笑,举起了酒杯,“今天我们不研究这些深奥的问题。来,喝酒。”他用力和霞女碰了一下杯,“今日有靓女陪我们喝酒,我们干了!”
他招唤服务员再拿一瓶金奖白兰地,乐呵呵地说:“今晚一是庆贺我们装修完工,二呢,是结识了霞女。我看霞女是女中酒仙,人又豪爽,看得起我们,来,我们都敬霞女一杯。”
霞女笑逐颜开,跟着大家举杯,喝了一大口。父亲和三哥在酒厂工作,却是滴酒不沾,而她却能喝。原本她自己不知道的,有一年全家人团聚,她的几个哥哥都不怎么喝酒,只有大哥有酒瘾。大哥一个人喝没意思,便故意邀约她。她尝了一下,觉得又辣又苦,再给大哥撩逗,父亲又没恶言制止,硬着头皮陪大哥又多喝了几杯,这一喝竟把体内的喝酒潜能激发出来,只觉得喝了酒全身舒泰,昂揚兴奋。
从那以后,大哥回来吃饭,都很开心地和她喝酒。几年功夫,她的酒量便有了长足的进步,有时在家闲着没事,便偷父亲的酒喝。她偷酒喝也不用炒什么菜,上街买几包南|乳花生、鱼柳、牛肉干之类的小食品送酒,方便得很。
父亲虽然不嗜酒,却在睡房里收藏了一些好酒,待得发現,霞女已经偷喝了好几瓶,其中有一瓶陶瓶茅台酒,是父亲在五哥海亮出生那年买的,花了六元伍角玖分──当年父亲工资是四十九元伍角──是父亲很钟爱的藏品。父亲很生气,把她训骂了一顿。哥哥们知道了都觉得好笑,大哥便特意拿了几瓶好酒回家给父亲。
这晚霞女显得很开心,这些男人和她的那一班姐妹不同,豪爽自信,见多识广,说话风趣,自有一股阳刚之气。她觉得和这些连说话也大嗓门的年青男人在一起,比她和那班扭扭捏捏又小心眼的姐妹在一起舒暢多了。这些男人说粗言烂语习以为常,“丢”这个“丢”那个的口头蝉,此时她竟觉得很自然,也毫不在意。
倒是阮桂洪躭心她不胜酒力,要把她杯子里的酒倒到他的杯子里,惹得她生气了,揪住阮桂洪耳朵骂道:“你不够酒不会再叫?”
她有了七、八分酒意,用的力便有点不分轻重了。阮桂洪给揪得唷唷直叫,一边用手把她的手掰开,一边说:“我是怕你喝多了……”
霞女松了手,瞪着他说:“你怕我醉?来,今晚我就和你比一比看谁先醉。”
“我不敢比,自然是你行,我投降。”阮桂洪连忙认输,又朝华仔表哥使眼色、打手势,不让华仔表哥他们对霞女再灌酒。华仔表哥便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后来少喝了许多,到后来霞女还是醉了。不过她醉态不算明显,先是不怎么说话,只是眼神定定地看着别人说话,又忽然无缘无故地自个笑起来,阮桂洪便知道她醉了。待吃完宵夜,华仔表哥问阮桂洪:“要不要帮手送她回去?”
霞女却又没有完全醉倒,她听出了华仔表哥说话的意思,就站起来说:“你以为我醉了?我没醉,不过真的不能再喝了。”她嘻嘻地笑着,显得醉态可鞠,“华仔表哥,第二晚再饮过,好不好?我请。在座的都要来……”
华仔表哥见阮桂洪摆手,便作罢。分了手,阮桂洪和霞女结伴往回走。见霞女走得有点头重脚轻,便想伸手掺扶,却给霞女揚手打了一下:“我能走,扶什么扶?你真以为我喝醉了?告诉你,你醉我还未醉呢。”阮桂洪只好缩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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