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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六节

阿球找欧灿辉喝酒,听他的口吻,显得很急切、很兴奋,那口吻也显得不容置疑。欧灿辉原不想去的,但阿球从深圳回来,自己忙于酒店生意,除了在南国和阮桂洪一道和阿球吃了一次饭,后来就没有再找阿球闲聚。不管怎么说,好朋友还是应该多聚会的。

再说金龙酒吧这四个字对欧灿辉也有吸引力,华仔表哥接掌金龙大楼后,欧灿辉还没去过,这时他就决定去看看。其实不用太过小心多虑的,既然和华仔表哥是老友,大家又变成了同行,即使生意有竞争,也是暗争而不明斗,行内都这样,内心恼火对方,面子上还是客客气气的,自己从不踏足新金龙,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从南国到金龙,步行也用不了五分钟,欧灿辉刚踏入楼下大门,四个咨客小姐向他齐齐鞠躬欢迎,其中一个还叫了一声“欧老板”,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陪着欧灿辉上楼。

欧灿辉觉得这小姐有点面熟,后来还是这个小姐笑嘻嘻地说,欧老板不记得我啦?我和你喝过酒的,在你的大排档……欧灿辉就记起这小姐叫阿琪,那晚和阮桂洪、还有一个叫小琴的一齐喝酒聊天,还聊得挺高兴的。

阿琪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声音很悦耳,欧灿辉忍不住多看了阿琪几眼。因为阿琪领先他一步,侧视她的身体,紧裹的旗袍使胸部有明显的曲线,欧灿辉这时忽然想起去了劳教的­鸡­虫,因为­鸡­虫每每说起女人穿旗袍,不但胸部曲线完美,而且因为下摆开衩高,那大腿的美白令男人想入非非,­鸡­虫那时便口唾横飞丑态不堪。此刻阿琪就穿着旗袍在他身边,走动中大腿不经意地显露了优美的线条和耀眼的白皙,欧灿辉便觉有了异样的感觉。

酒吧大厅灯光幽暗,音乐却很强劲,有点震耳欲聋,十来个男女后生手舞足蹈在跳的士高,舞池那边不时转动­射­来一道强光到头顶天花上。阿琪领欧灿辉来到角落一个卡座,见早来的客人和欧灿辉打招呼,向欧灿辉展露了一个妩媚的笑容才离去。

阿球旁边的几个朋友都很年青,欧灿辉却一个也不认得。听了阿球介绍,知道一个叫挛毛──细看他果然头发卷曲而且是先天生成不是特意弄成的,一个叫向阳,还有两个分别叫老趁和猪头炳。灿辉便向他们派了名片,客气了一番。阿球这时已经大声叫服务员再拿一扎啤酒,欧灿辉便问,桂洪呢?

阿球一边给欧灿辉倒酒,一边说,桂洪来不了──找了这样一个老婆,没结婚就管得这么严,我看桂洪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丢那妈,找老婆一定要找像猫一样温顺的,管老公的老婆,我是宁愿不结婚也不要的。

挛毛几个嘻嘻地笑起来。欧灿辉也笑了,闲扯了一阵,喝过两轮啤酒,因为和挛毛几个不熟,说的话就泛泛的。小舞台那边有人唱卡拉OK,却是胡吼乱叫,唱得不成样子,听了也觉难受。欧灿辉便抽空招手叫过一个服务员问,你们老板呢?我倒是很想见见他。服务员便笑着说稍等,转身离去。欧灿辉笑着对阿球说,你知道这里的老板吧?当初我就是跟着他做装修,如今倒是变成了搞饮食的同行。

说话间,蔡韵仪娉娉婷婷走过来,跟在后面的女服务员向欧灿辉介绍说,这是我们老板,蔡小姐。韵仪已经笑着和欧灿辉握手打招呼,表侄子,你好啊!

欧灿辉愕然,老板不是华仔表哥么?这女仔年纪轻轻,衣着暴露­性­感,又怎么敢叫我表侄?哦,她大约相当刘艳红这个角­色­,不过自认长辈亲戚就有点费解了。他又觉这女仔眼熟,很快就记起在欧巷、在金宝夜总会见过的。

这时韵仪又说,你应该叫海霞作姑姑吧,而海霞是我表妹,我应该是你的表姑了。不过你是南国的大老板,我在你面前是摆不起架子的。说着自己也笑了,又说,是亲戚不假,不过大家都是后生仔女,大家随意些。

欧灿辉这才明白认亲戚的来头,十八行算盘也算不过来的远亲,说得出来也多了一份亲切感。韵仪大大方方地在他身边坐下来,拿起挛毛的啤酒杯说,欧老板,你是第一次来酒吧,我敬你。和欧灿辉碰了一下杯,一口气就把一大杯啤酒喝下去。

欧灿辉也把杯中啤酒喝了,便说,我曾跟华仔表哥做过(工),也好久没见过他了。

韵仪便说,华仔表哥较少回来,平时就我在这里帮他看档,我早知道你和华仔表哥、桂洪都是老友,所以你有空就上来,大家喝两杯聊聊天,好不好?

欧灿辉自然点头说好。

服务员送来一扎啤酒和几碟小食,另一个送来了一个水果拼盘,说,仪姐吩咐的,今晚欧老板赏脸,大家尽情喝,都是老板埋单。

阿球发出一声欢呼,欧灿辉便说,这怎么好意思?

韵仪却说,华仔表哥早嘱咐过的,你不领情,我怎好和华仔表哥交待?来来来,大家举杯,为欧老板生意兴隆,也为大家身体健康,­干­!

连喝了几大杯啤酒,欧灿辉也有点兴奋起来。他看韵仪穿了一件浅绿无袖低胸连衣裙,­性­感得很,­祼­露的肩膀、大腿肌肤胜雪,更要命的是因为裙子低胸,刚开始还觉有点不自在,老是把视线避开,这时觉得自然了点,那种异样的感觉却又涌了上来。韵仪俊俏艳丽加上浅颦轻笑,谈笑风生,风情万种,欧灿辉便也完全没有了拘束,虽不敢明目張胆看她的胸部,那视线却不由自主趁着和她说话瞟过去。

韵仪笑嘻嘻打掉阿球摸向她大腿的手,忽然说,怎么喝斋酒?叫小姐来嘛。她对欧灿辉说,我这里的小姐又靓又善解人意,保证让你开开心心。你有没有相熟的小姐?

欧灿辉摇了摇头。他原不想要小姐作陪,但韵仪误会了他的意思,举手打了个响指,马上有服务员过来,韵仪低低吩咐了几句,服务员便颔首领会而去。

欧灿辉看其他几个男人跃跃欲试,不好扫大家的兴,但自己不习惯和不熟的女人相处,想到这里便想到刚进来碰上的阿琪,阿琪也算靓女,就找算是认识的阿琪好了。

听说找阿琪作陪,韵仪有点奇怪欧灿辉认识阿琪,不过还是吩咐服务员去叫。韵仪从华仔表哥、方清、还有阮桂洪嘴里知道不少欧灿辉的事,正式见了面才知道,这么能­干­的年青老板原来还是一个靓仔帅哥,顿生好感。看来这个欧灿辉比方清能­干­多了,南国大酒店搞得轰轰烈烈,金龙酒家越搞越冷清,方清和他一比孰休孰劣一目了然。和这个靓仔搞好关系有对冇错,说不定将来有合作机会也不一定,总之放长线就会有收获的,总之靠上这些会搵钱的老板不会有错,更何况他又年青靓仔,不信他顶得住我的­肉­弹攻势。

不过韵仪这晚不想急于发起进攻,她知道对欧灿辉这一类型的人切忌­操­之过急,搭上了关系,以后总有机会的。

阿球凑过来递给欧灿辉一根香烟,欧灿辉忙摆手不接。他听师傅的话,搞装修的时候就戒了烟的。阿球便说,吸一口吧,很提神的。见欧灿辉还是摆手,旁边的老趁便伸过手来,阿球没好气地把老趁的手打开,把烟放在自己的嘴上点燃了抽。

阿球的眼神有些迷离,欧灿辉感觉阿球飘飘然的像是醉了。阿球没有改变,以前喝酒也是要喝个够,三个人喝酒先现醉态的就是他。

不过阿球一看有小姐来了,眼里便放出光芒。四个小姐分别坐在几个男人旁边,气氛又马上热闹起来。小姐们果然年青貌美,­性­情开放大方,欧灿辉看得出这几个男人都是情场老手,和小姐们调笑逗乐动手动脚。阿球先搂着身旁一个亲了一个嘴,才放开她连声叫喝酒。

这时韵仪看阿琪来了,站起来对阿琪说,好好陪欧老板,把阿琪拉到欧灿辉身边坐下,然后对欧灿辉说声“失陪”,又俯身用嘴巴在欧灿辉脸上亲了一下,才笑着离开,欧灿辉倒是觉得脸上一阵发烫。不光因为韵仪大胆的吻、更因为韵仪俯身时,胸脯更多的部份落入欧灿辉眼里,那异样的感觉又在心里不安份地燥动起来。

阿琪已经脱下旗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欧灿辉看她神采奕奕,眉宇间尽是笑意,心情顿时开朗,又看她穿了件蝉翼纱衣,内面的|­乳­罩也显露得清清楚楚,也一样显示胸|­乳­挺突饱满,便主动先说话,阿琪,我们又见面了。

阿琪掩嘴一笑,说,欧老板,我们喝酒?欧灿辉于是就兴致勃勃地和阿琪、阿球几个喝酒。

啤酒虽然度数低,但酒­精­积累多了,还是会喝醉人的。欧灿辉虽然善饮,架不住阿琪和几个小姐轮番进攻,阿琪更是柔情蜜意,风情万种,欧灿辉便意马心猿起来。男人和女人调情这种事,他在酒店陪客人喝酒见得多了,现在社会风气变坏,初中生就开始谈恋爱,身体没完全发育,就敢在街头巷尾偷偷搂抱亲吻,他就碰见过好多次。这时大脑兴奋得很也跃跃欲试,也敢搂抱一下阿琪。

含情脉脉的阿琪说要和欧灿辉合唱卡拉OK,欧灿辉忙耍手兼拧(摇)头。他知道自己最缺的便是音乐细胞,唱一曲国歌也跑调的,那里敢在公众场合出自己的洋相?阿琪撒了几下娇,见欧灿辉连下舞池跳舞也不愿意,只好自己走上小舞台,点了一首歌独唱。

欧灿辉乐得休息一下,见阿球又递过一支烟来,随手接过便放在茶几上,旁边的老趁伸过手来拿起叨在嘴上,而且防备阿球来抢,侧身低头就点火抽上了。阿球果然去抢,老趁则笑嘻嘻的躲避。欧灿辉并没有多留意他俩嬉闹,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小舞台上了。

前奏一起,欧灿辉便晓得阿琪点唱的曲目是《长江之歌》。欧灿辉虽然缺乏音乐细胞,但南国雅房也是有卡拉OK设置的,他常陪客人食饭饮酒唱卡拉OK,对这首歌是耳熟能详。待阿琪唱出第一句,欧灿辉便低低的“哗”了一声,满脸诧异,跟着便认真聆听。

阿琪唱歌的嗓音是标准的美声唱法。有美声、民族、流行这三种演唱方法,欧灿辉还是懂的,而且还能区分水平高下。阿琪的歌唱得实在好,好在哪里欧灿辉也说不明白,但阿琪的水平绝对赶得上专业水平那是显而易见的,一曲终了,获得满场热烈的掌声便是明证。

阿琪满面春风地走回来,欧灿辉便又拍了几下手掌,笑着对阿琪说,阿琪你一定食过夜粥,(注:粤港俚语,原指习武之人受过训练,泛指受过专业学习培训)你去参加卡拉OK大赛一定拿奖。

外省妹阿琪听不明白什么夜粥,但赞赏的意思是明白的,抿嘴一笑,紧挨着欧灿辉坐下,拿起大酒杯和欧灿辉碰杯,笑逐颜开地用广东话说,多谢。

欧灿辉不禁对阿琪刮目相看。阿琪不但人靓身材靓,还多才多艺,欧灿辉不由得多了一份亲近之心。待几轮酒下来,欧灿辉见阿球几个都停了不喝,都搂着小姐拥吻,老趁的手已经伸进小姐衣服里面,有谁又发出了几声难耐的娇笑。这时阿琪含情脉脉的倒进他怀里,终究是把持不住,便和阿琪搂在一起。

欧灿辉一下就陷进如遭电击的激|情境地。阿琪紧紧的拥抱着他,仿佛他就是她的恋人、爱人、亲人,她搂得这么紧,仿佛怕一松手,他就会失去了,于是欧灿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紧贴的女人胸脯,那感觉刺激起一股似是无法遏止的欲望,胸腔里似是涌起汹涌激蕩的潮水,他的双手便很用力,似乎要把怀中的女人熔化,熔进自己的胸腔,熔进自己的全部。

而这时阿琪就发出了依依唔唔的呻吟,扭动了一下,嘴巴便贴上了嘴巴,很忘情地亲吻,并且把舌头伸进欧灿辉的口腔。此刻欧灿辉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他用力地吸吮这温热湿濡的舌头,终于忍不住把手按在阿琪饱满的胸脯上……

阿琪贴着他的耳朵说,我们到楼上房间去。欧灿辉一下没反应过来,等阿琪拉着他站起来要往外走,碰到阿球瞟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欧灿辉一下清醒过来。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他醒悟到阿琪是要拉他到一个地方去打袍,一刹那间理智回复到了身上。他轻轻地挣脱阿琪拉着的手,拿出银包掏了两张100元递给阿琪,对阿球说,我有事先走了。说完,也不理会阿球急切的呼唤和失望呆立的阿琪,大步朝门口走去。

欧灿辉在门口收银台碰上了韵仪。这里灯光明亮,比在吧厅里看得清楚,韵仪脸上容光焕发,­祼­露的胸脯、胳膊、大腿,果然和昏暗灯下不同,显得凝脂般细腻、牛­奶­般洁白。欧灿辉不敢把目光碰到韵仪的身上,韵仪却挽起他的胳膊陪他往外走,嘴上就说,怎么不多坐一会?今晚有几个局长来喝酒,给他们拉住了不放,没有陪你尽兴……

韵仪和欧灿辉贴得很紧,欧灿辉隔着衣服袖子,也感受到妙龄女郎一边Ru房的弹­性­和温暖,他心一跳,赶忙从韵仪手里抽出胳膊,客气地说,你太客气了。他­干­脆停下脚步,伸手和韵仪握了握说,再见。

韵仪眼里掠过一丝失望,不过脸上还保持着笑容,见欧灿辉坚持不让她送下楼,只好举手和欧灿辉说拜拜,欢迎有空过来。

欧灿辉走出金龙大门,如释重负般吁了一口气。荒唐!今晚怎么就把持不住,和阿琪这个做小姐的女人亲热?差一点就上了床,惹上了脏病怎么办?若是传了出去,今后还怎么抬头做人?!若是传到了刘艳红耳里那后果更是可想而知──刘艳红­性­格刚烈,这些坏事还是少做为妙。

继而想到,金龙这样的地方还是少去为佳,韵仪、阿琪这样的女人还是少招惹为妙。已经见识过华仔表哥和方清的这些“黄”­色­场所,甚至已经放纵过自己,但如此经营其实是个祸害,政府整天说打击黄、赌、毒,金龙这样搞,很容易就会成为扫荡目标,弄不好会执笠关门。虽然自己的南国雅房也有小姐光临,不过那是客人自己带来或CALL来的,说起来不关南国的事,看来南国得坚持原定方针,不能搞这些歪门邪道。

看了看冷冷清清的南门街,思忖了一下,欧灿辉便朝回家那头走去。

第六章第七至八节

这一晚欧灿辉睡得很安稳,第二天回到南国,早上例行碰头的时候,他的眼睛在看刘艳红的时候多了几分柔和。他显得心不在焉,手上摆弄着签字笔,思想却开了小差,连罗振锋也看出老细­精­神不集中。直到俩人汇报完工作,罗振锋先行离去,刘艳红单独留下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刘艳红。这一刻默契回到了俩人身上,他静静地等待刘艳红开口说事情。

刘艳红汇报说,她听说,南国的物业主权已经秘密易主,新的业主就是郑叔。

欧灿辉顿时两眼放光。这个消息太好了,郑叔是业主,资金调动就有了很大的活动空间。怪不得让郑叔代收租金,原来早有预谋。嘿嘿,郑叔不比别人,欧灿辉把他当契爷(­干­爸爸),郑叔也把灿辉当契仔(­干­儿子)一样,有什么事还不好商量?他盯着刘艳红问,消息确实?

确实。刘艳红也为欧灿辉的情绪所感染,脸上荡开了笑意,我是听原来南园郑老板的老婆说的。郑老板听说去了花县赤坭接了一个水泥厂,他老婆要和他离婚,到房管局一查,郑老板原来的物业有一半已经易主,把他的老婆气得要死,向法院递了离婚诉讼,告郑老板重婚,还要求法院帮她划分财产。

欧灿辉的脸­色­有点凝重起来,郑叔的交易会不会受影响?

应该不会。刘艳红说,我咨询过律师的意见,他们认为不会推翻合法的房屋交易,女方要求划分财产,应该追讨的是售房所得。

欧灿辉向刘艳红投去感激的一瞥。这就是刘艳红的能­干­,她懂得主动为老板分扰解难,有时甚至做得滴水不漏。他以拳击掌,说了一声“好!”脑子里急速地盘算起来。

刘艳红看欧灿辉没有再说什么,就告辞走出办公室。欧灿辉看着刘艳红婀娜的背影,思想又开了小差,刚才会议的时候断断续续地想,现在沒人­干­扰,思绪便清晰起来。

自小受父母教育、学校老师教育,进饮服公司后受领导和师傅教育管束,欧灿辉虽然好动调皮,思想深处一直有一条界线,就是不能做坏事、不能做违背道德的事。昨晚在那种环境下悬崖勒马是做对了,但对自己一直喜欢的刘艳红,为什么就不能放开心胸表达爱意?为什么?……

想到这里欧灿辉又觉烦闷起来,他一直把握不到和刘艳红直诉衷肠的契机,他一直不敢挑开这个话题,丢那妈,我这是怎么啦,连追自己喜欢的人的勇气也没有?……

刘艳红刚离开不久,接到阿琪打来的电话,他赶忙借口工作忙挂断了电话。这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现在比男人还胆大脸皮厚,给她们缠上麻烦就大了。阿琪甚至在挂断电话前说了一句“Tcoveyou”(我爱你),但他还是拿定主意不和阿琪再接触。阿琪是“­鸡­”,她的衣着、她的举止,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传出去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传到刘艳红耳里就更糟了。

这时欧灿辉就想到了阿球,这个阿球好像还是跟三年前一样,胡胡混混,不思上进。不过人各有志,喜欢过怎样的生活是自己的事,阿球就是这样的禀­性­,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的。欧灿辉曾劝阿球搞个饮食店、大排档之类的,或是做个什么生意,资金方面可以支持一些,但阿球撇了撇嘴说没兴趣,问他对什么有兴趣,阿球又说不上来。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壁?阿球摆出的那个样子就是了。欧灿辉没办法,自己的工作也忙,阿球又时常神龙不见首尾,也就少去关心他了。不过这时想起昨晚的事欧灿辉心里掠过一丝不安,阿球这样胡胡混混很容易结交损友误入迷途,看来还是要劝阿球做正行走正路才好。

因为有心事,欧灿辉随意走到窗前向外眺望。窗外就是宽阔的北江河,因为是冬天,河道枯竭,露出了大片大片的沙滩,河对面的沙滩甚至伸展到河道中间来了。这时的北江河水很清澈,只是天空有点灰蒙,阳光便显得很温暖。

一阵马达的轰鸣引起了欧灿辉的注意,抬眼搜索天空,一架墨绿­色­的直升飞机在对岸正飞过来。这段时间一早一晚老是有直升飞机在市区飞行,看了清源日报才知道,温泉公园新添了坐飞机观赏温泉景区和市区的项目,很受游客的欢迎。

轰鸣声越来越响,眸灿辉注视着直升飞机在眼前向左方飞走,想到时代真是变了,过去一个家庭有部单车就很了不起了,欧灿辉家连单车也没有,欧国能到西郊的家具厂上班也是“11路车”(步行)。现在骑摩托车上班是很普遍的事,有钱一族也开上了私家车,虽然只是少数,按发展趋势,私人拥有汽车会是很普遍的现象。社会进步真的是日新月异啊!

欧灿辉很佩服温泉的老板,他投资开发这个旅游项目,足以证明他够眼光够魄力。听说坐一次直升飞机也不贵,100元一位,一般人也消费得起,抓着现在人们荷包漲了,游客贪新鲜愿花钱的心理……对了!约上刘艳红去乘直升飞机,尝试坐直升飞机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想到这里欧灿辉兴奋起来,不带其他人,就和刘艳红两个人去!然后就在温泉吃饭,即使不说什么明白话,刘艳红也应该感觉到我对她的情意,对,就是这样,然后看她的反应,再见机行事好了……

欧灿辉的心情开朗起来,这时他看见不远处江边围拢了好几个人,而且这些人很激动地大呼小叫,虽然听不见,但从他们激动的手势、动作也可看得出来。他不由自主把视线投­射­过去。他认出了中心人物是陈满,越来越多的人围拢到他的旁边,想来又是陈满钓鱼有意外收获。

欧灿辉于是想起自小就吃过陈满送的北江鱼,想起陈满为人慈爱大方,欧巷里家家都吃过他送的鱼,那时家里穷,三兄弟吃到新鲜鱼就很高兴。记得自己很羡慕陈满的本事,当时还跟陈满学钓鱼,去了才知道,钓鱼第一要耐得住孤独、寂莫,自己没有那个耐­性­,去了两次就不愿再去了。还记得两次都是一无所获,还是陈满把他的鱼获全部给了自己,回到家面对满脸高兴的母亲,欧灿辉是又高兴又惭愧。不过他后来还是没有再跟着陈满钓鱼,但对陈满几十年如一日天天到江边钓鱼有很深的印象。

这么多人围拢过去,一定是陈满的收获很丰盛,欧灿辉起了好奇心,便离开办公室走去江边看个究竟。还没走到陈满身边,就听到人群的喷啧惊叹声:“哗,真大!怕有上百斤吧?”“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鲶鱼呢!”“满记真有本事,说钓鲶鱼就釣到鲶鱼,而且还是大鲶鱼!”“哈,钓到这么大的鱼,满记你发达了……”

欧灿辉挤开人群走进去,看见地上有一条长长的大鲶鱼,足足有一米三、四十公分那么长,浑身颜­色­黑黝,光滑无鳞的鱼身还有一层渭不溜湫的粘液,大大的鱼头呈平平的大三角形状,嘴上两条长须,它在地上还在蠕动,有热心人正拿着小塑料桶用手给它浇水。

这时陈满解下了它嘴上粗粗的鱼钩,站起来伸了伸腰,接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香烟,美美地吸了一口,揉了揉腰笑着说,今天算好彩,钓到了这条大家伙,嘿,年纪来了,差点都制不服它。看得出陈满很开心,开心得连脸上的皱纹也放光芒。

欧灿辉看这鱼足有七、八十斤重,喜出望外,忙和陈满打了个招呼,对陈满说,满记,真的是钓鱼高手啊!我还没见过有人在北江河钓到这么大的鲶鱼的。陈满又呵呵地笑了。

欧灿辉知道在这个季节钓到这么大的鲶鱼是件稀罕事。钓鲶鱼不但要看季节,还要看天­色­、水质、水流、地段,鱼钩、鱼饵都是特制的,连鱼丝也要挑特別坚韌的。半夜人静到日间选好的地方放钓,大都是河段中间水深的地方,第二天一早再去查看。但是就算鱼上钩了还没有一半事,要收线、放线,还要驾着小鱼艇跟着它跑。大鲶鱼在水中力量超乎常人,一不小心,让它把小鱼艇弄翻沉了,它会带着鱼钩鱼丝跑掉。要把大鲶鱼折腾得没有气力了,慢慢的把它拉近岸边,瞅准机会把它抬离水面。这么大的家伙,没有一两个钟头折腾很难制得服它,当然就很费钓鱼人的体力、耐­性­和­精­神了。

欧灿辉这时就打这条大鲶鱼的主意,想把它占为己有。这么大的鲶鱼绝少机会碰得着,要是让南国收了去,一个电话就把一大帮饕餮之徒召集过来,这些美食家们一定会为这个难得的大家伙慷慨解囊。再把关系单位的头头们请来,请他们吃一餐北江大鲶鱼,他们一定会很兴奋很开心的。请头头们吃当然不收费,就当是报答他们平日对南国的关照,就当是感情投资好了。于是他附在陈满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不料陈满也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不卖鱼的。

欧灿辉奇怪了,这么大的鱼,难道拿回家去吃?吃不完就晒鱼­干­?没有人拿鲶鱼晒鱼­干­的。又难道真的把它劏了送街坊?那也太匪夷所思了!

欧灿辉还想和陈满磨嘴皮,陈满却转身和一个满脸有刀刻似的皱纹的老渔民低声说了几句。欧灿辉猜想他必定是陈满的朋友,也是这次捉大鲶鱼的帮手,因为靠陈满一个人是没法搞惦的,欧灿辉看老渔民笑着点了点头,心里说声不妙,果然见陈满和老渔民弯腰搬动那大鲶鱼,却是把它朝江边推去。

人群­骚­动起来,欧灿辉张嘴大叫了一声“满记!”只听得篷的一声,那条大鲶鱼已经跌落北江河中,激起了白花花的浪,涌上前的人只见那鱼在水里翻了一个身,很快便沉入河中不见了踪影,人们便发出了啧啧的惊叹声和惋惜声,陈满和那老渔民却相视而笑。

欧灿辉觉得很扫兴,随即又觉释然。自小便知道陈满不卖鱼的,只是不知何解,这大概也含蕴着一种做人的哲理吧?有空倒是要和郑叔探讨一下,和陈满聊聊也应该是一件很有兴趣的事,于是欧灿辉邀请陈满和老渔民到南国歇息一下,喝杯茶聊聊天。但陈满不愿意,欧灿辉只好作罢。

回到办公室欧灿辉心里还想着那条大鲶鱼,于是便给陈昊天打了个电话。陈昊天正忙着事情,问清楚欧灿辉没有特别要紧的事,便说等一下我再打回头便挂了电话。

欧灿辉只是因为碰见陈满而想找陈昊天,因为自从陈昊天回来办厂,见面机会多了,儿时的情谊便续上了,而且因为陆昊天待人诚恳,因在外面时间长,见多识广,谈吐显得比別人不一样,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欧灿辉便觉得和陈昊天更投缘──和阮桂洪、阿球感情很亲近,但在一起只是闲话家常,比不上和陈昊天交谈更有教益,实际上和阮桂洪、阿球都有点疏远了。但陈昊天实在忙,只有在晚上才有点空闲,欧灿辉想和陈昊天闲聊,往往是在晚上十点过后才打电话过去,有时还是何丽接的电话,说陈昊天还在车间忙呢。

这一次陈昊天到中午临下班的时间才打电话过来。不过他先说了“公事”,晚上要请客,要欧灿辉留一个最好的包房,准备最好的菜式,欧灿辉连说没问题。陈昊天又说,你不要想着同我悭(省)钱,晚上我是请供电局的头头吃饭。陈昊天嘿嘿地笑着说,灿辉,今晚谈得好,用不了几天,电缆厂就姓陈不姓国了,所以你要给我搞得好一点。

见陈昊天说得郑重其事,欧灿辉说我办事你放心,天哥的事我怎敢掉以轻心?不过陈昊天的话引起欧灿辉注意,便问,你是说你要把电缆厂买下来?

陈昊天又嘿嘿地笑了,说,这个事我有空再跟你聊──上午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欧灿辉便把陈满钓到一条大鲶鱼又放生的事说了,又说,真可惜,满记不答应把鱼卖给我,不然,今晚给你弄一个清蒸鲶鱼头,包管神仙见了也流口水。我原打算约满记,今后钓到鱼就由南国收,也好报答小时候吃了他那么多鱼。

陈昊天哈哈笑了,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豆,几十年的怪脾气,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卖鱼?你就不要打他的主意了。好了,不多说了,晚上我早一点过来,到时再聊吧!

下午才过五点,陈昊天便来到南国大酒店,他在欧灿辉、刘艳红的陪同下进了二楼最好的包房,看了看宽敞明亮雅致的环境,又走到临江窗边朝外眺望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转头问欧灿辉,晚上给我预备了什么?

刘艳红递过菜单,笑着说,昨天刚好进了几条五瓜金龙,(注:五爪金龙:即蚚蜴。和穿山甲、天鹅、白额雁同属国家保护野生动物。)今早劏了一条,早上八点钟开始煲汤,到六点该有十个钟头了。我刚才去厨房看了一下,那个汤已经煲得象牛­奶­一样,我怕一煲不够,给你预备了两煲。

好好。陈昊天连连点头,说,果然是行家,这个五爪金龙煲汤最有益,炆煎炒焗它是浪费了营养。他指着菜单上一个红烧深山芒鼠­肉­,问,这是不是──

欧灿辉点点头,说,这个穿山甲是最大的,有四斤多重。我想你一桌满够的了。

陈昊天颔首,又指着菜单上雁落梅林问,这不是梅子炆鹅吗,还是……?

欧灿辉笑嘻嘻地说,都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贵人就更不用说了,今天贵人有口福,可以吃到天鹅­肉­。不过实话告诉你,雁落梅林的雁字是很准确的,现在说的天鹅其实就是白额雁,我查过书的,不过行内都这么叫,客人也为吃过天鹅­肉­高兴,也就约定俗成,都叫天鹅。我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叫你好我好大家好。

陈昊天把菜单递回刘艳红,说了声谢谢你。转头对欧灿辉说,搞这些要小心点,给查到了也是有麻烦的。

欧灿辉说,谁说不是呢,但你不做别人做,没理由让人把客抢走的,大家心照不宣,小心点就是了。刘艳红见客人和老细都没別的吩咐,笑看对陈昊天说了声“失陪”,就退了出去。这时服务员冲了茶进来,陈昊天便和欧灿辉在沙发上坐下来说话。

陈昊天因为来南国吃饭不多,问了问欧灿辉,知道南国这一段时间生意更好,又问,南国这幢大楼原来是哪个单位的?

欧灿辉见陈昊天问起,便回答说,原来是人行办公大楼,后来人行搬去新市区,就把这幢楼卖给了给他们建新大楼的包工头……

那就暂时放开它。陈昊天断然地说,现在到处搞转制,你留心一下,有合适的地方就去花下脑筋,我告诉你,现在是大好时机,可以乱中取胜,说不定机缘巧合,一幢像南国这样的大楼,一分钱也不用就可以姓欧的。

欧灿辉想到陈昊天早上说过,电缆厂很快就姓陈不姓国(营),心中一动,便向陈昊天靠过去一点,说,这就要靠天哥你指点了。

陈昊天喝了一口热茶,说,今晚我请供电局的头头吃饭,就是想最后敲定一些细则。谈得好,明后天就可以签约,那时这一间电缆厂就真真正正属于我陈昊天的了。这事我不怕和你细说,只是你不要到外面乱传就是了。

那是一定的,天哥的事我怎敢乱传乱说?欧灿辉知道陈昊天也是不抽烟的,口袋里的好烟就不用拿出来,只是给陈昊天添茶,一边等陈昊天说下去。

陈昊天把这事来龙去脉简洁地说了一遍。原来当初广州供电局和清源供电局,共同投资300多万合办了这间电缆厂,广州方面后来退了出去,供电局没时间、没­精­力抓这个厂,最近几年都是亏损,还欠下銀行500万元债务,把这个厂视为包袱。先是发外承包,见陈昊天有兴趣,­干­脆就把这个厂转让。把土地、厂房、机器折价76万,也不用马上付钱,定下两年内用产品偿还,陈昊天差不多等于没花一分钱就白捡了一个厂。

欧灿辉想了想,问,那500万呢?不会是供电局也负责吧?

你当供电局是傻的?陈昊天笑了笑说,我们说好的一个条件,就是由我承担偿还银行贷款。当初办厂时,供电局买地才50元一个平方(米),3万多一亩,现在房地产热起来,已经开发到电缆厂这一带了,电缆厂这十几亩地保守估算也值600多万。我拿它作抵押,银行已经答应以贷还贷。

欧灿辉不禁为陈昊天感到高兴,陈昊天回来才一年多,竟然就办成了这件事,真真正正地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工厂,陈昊天果然有胆识有闯劲有办法,便说,还是天哥你有眼光,把一个死火厂搞得风生水起──我看报纸上常有你们的消息报道,报纸上那些排名不分先后的广告,也常常看得到新飞厂的名字。

陈昊天说,过去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我是反其道而行之,风头一定要出,名声要越响越好,我告诉你,现在我去银行,不管是建行、工商行、农行还是中行,只要亮出新飞电缆厂的名头,行长也愿意接待我。

欧灿辉轻轻打了陈昊天一拳,笑着说,不是这么简单吧?

陈昊天也笑了,说,我也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和方方面面都混得不差,都是靠“炸药包”炸出来的路子。

炸药包?

是啊,我和何丽叫它做炸药包,不过里面装的当然不是炸药,而是一叠叠的人民币。国家发行500元、1000元的大面额人民币就好了,我的“炸药包”也就更轻盈,当然更方便携带攻关了。我告诉你,金钱不是万能的,但离开金钱就万万不能。

欧灿辉心神领会,万变不离其宗,酒­色­财气搭桥开路。他默默地想,共产党整天说反腐倡廉,惩治贪污受贿,但那些有权的人,总是明的暗的都有办法贪污受贿,禁而不绝,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即如煤炭工业局的廖局长,设下的是明修棧道、暗渡陈倉之计,自己也是靠“炸药包”炸开廖局长的堡垒,只不过分别只是廖局长暗示在先、自己主动在后罢了。不过陈昊天确实胆识过人,眼光看得准。到了去年那种情势,谁承包了谁发财,已经有人在吃后悔药了,还有人在供电系内说三道四,给局长在大会上狠批了一顿,这些人才老实起来。

欧灿辉便说,天哥,还是你有本事,供电局的头头都给你搞惦……

陈昊天摆摆手说,不是我有本事,是我碰上了好时机。现在国营企业不景气,不是说天上星星亮晶晶,下岗工人数不清吗?实际是我们国家体制改革潮流下无可避免的事,报纸上也说了,对亏损企业,要关、停、并、转,或破产,或售卖。供电局要了我76万,就是用于安置原来国企职工身份的十五个职工。这些人领了经济补偿金,和供电局就没有了关系,愿意留在厂的,就要和我签订新的劳动合同,这些人没有了靠山退路,我也好管理得多了。

欧灿辉在南国常和茶客闲聊,听出差到东北搞粮食贸易的人回来讲,有一个城市一条长长的大街上,全是擦鞋档,一打听,原来这城市有一个大钢铁厂,这几年亏损基本停产,一家人都在钢铁厂工作的就惨了,全家下岗,见有人上街擦鞋能揾两餐,一窝蜂全都到街上摆档,还听说市的领导也不敢从那大街上经过,宁愿兜远路也不敢见这令人塞碜的情景……

看来电缆厂这个办法好,甩掉了债务包袱,终止劳动关系的工人领了经济补偿金,像父亲的家具厂,破产总比发不出工资死等好,手上有一笔钱搞其他小生意也有了本钱。真正马死落地行,不自谋出路,饿死也就不能怨別人。

陈昊天又说,所以我说,你也多留点心,看上合适的就多想想办法,事在人为,你敢想就自然会有办法。现在发展民营企业是一大趋势,有财力有效益有名声的,你找上门去他们正巴不得呢!炸药包的作用只不过是让事情办得更顺当、更快捷一点而已。关健是你有没有这个野心、雄心,脑子里有没有想这个事情——有野心绝对不是坏事情,对不对?

欧灿辉已经豁然开朗,他用力地点了点,心里便迅速思索有否合适的目标。他当然想像陈昊天一样,动足脑筋也占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物业;当初算计了煤炭工业局大楼还暗自沾沾自喜,和陈昊天算计电缆厂一比,那一点成功就太微不足道了。

他看陈昊天低头看錶,就说,供电局陶局长没过六点不会到酒店的,时间还早。因为陶局长也是南国的常客,属于欧灿辉、刘艳红工作手册上的第一类客户,也就是财大气粗常来光顾的客户。这一类客户还包括对企业生存、发展有致命影响力的单位、部门,如税务局、卫防站、银行、工商局(所)、公安消防等,这类客户来南国用餐,欧灿辉或刘艳红会亲自接待,所以欧灿辉和陶局长也混得很熟。

陈昊天便又继续刚才的话题,说,灿辉,现在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要学会把眼光放长这一点,甚至放到历史那么远。我为什么要搞电缆厂?从历史上看,中国几千年都是农业立国,中央提出搞四个现代化,那是最符合国情和最得民心的。四个现代化哪一个最重要?我看工业现代化最重要。有个教授说,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无兵不安。早几年我在东莞搞工程,听说东莞300多万人口,外来工也有300多万,当时我就想,外来工一个人买一条毛巾、一支牙膏,就是300多万条毛巾、300多万支牙膏啊!还有每天的米、面、油、­肉­、菜……办好了工业,带动了多少相关的行业啊。按专家说法,办好一个企业,实际就扯动了GDP、也就是国民生产总值的增长。这300万外来工都是进工厂打工,为什么不是到农村耕田?!这其中的道理不就一目了然了么!我们市政府也聪明起来了,实施招商引资的“低洼政策”,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工业是这样,商业又何尝不是这样?改革、变革,对我们来说,不,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好时机啊,就看哪一个能把握着机会了。

欧灿辉这才明白,陈昊天回来搞电缆厂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盲目乱撞。工业现代化离不开电,供电用电离不开电线电缆,不管是南(海)番(禺)顺(德)东莞深圳这些经济飞速发展地区,还是清源这些欠发达地区,要实现经济腾飞,电是先行官,一年有多少个供电工程上马?一年需要多少电线电缆?更不用说还有全中国这个大市场了!

更令欧灿辉钦佩的是,陈昊天现在说起来一套套的,真的是走南闯北见识大长啊。欧灿辉便说,天哥,我原来看你有闯劲,实际还有很多理论指导,怪不得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陈昊天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和你都是初中仔,基础很差的,我全靠结识了一些有文化的朋友,经常得到他们的指点。古语说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有空我介绍你和他们相识,能经常得到他们的帮助提点,实在胜过再进学校读书──再说我们现在也实在坐不下来,对不对?

欧灿辉一听,连声追问是些什么人,陈昊天说,有两个是市政府政策研究室的科长,还有几个党校的老师,都是学富五车的人,看形势、分析问题都有自己独特见解,而且掌握政策,我是常常和他们聚一聚的。和他们交上了朋友,有专家、学者来讲课,他们都会通知我。有一次通知了我去市政府礼堂参加一个教授讲座,厂里打来电话,说生产车间出了点问题,要我回去处理,催了两次,还说不回去处理车间要停产了。我发了脾气,说停产就停产,不就是停产半天吗,它的价值,比得上教授传授的思想和知识吗!灿辉,我也知道你好学上进,但学习也要讲究方法的。有些人书看过了,课也听了,大脑还是沒有长进,这就是学习不得法。

欧灿辉急切地说,那就定明天晚上好不好?我还养着几条五爪金龙,明天再煲个靓汤,都把他们请来──听你一说,我恨不得马上认识他们……

陈昊天笑了,说,也不急在一时吧。待我忙过了这几天,让供电局板上钉钉签了协议,抓紧把手续全办妥当,我保证都把他们全约来就是了。你也不要搞得太隆重,有特­色­就好。这些高级知识分子不讲究吃喝,和人交往讲一个缘字,你聪明醒目,相信和他们一定合得来。

欧灿辉却有点惴惴不安起来,他从没和这类知识分子认真交往,自从搞了南国,才变得注意仪表文质彬彬,不敢像认前般随意,更不敢粗俗鲁莽,粗言烂语就更不敢说了。欧灿辉原来很自信的,这一刻倒对自己不自信起来,不过他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笼络这些人。陈昊天就是一个样板,傍上这些人,相信自己一定也会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陈昊天双目熠熠的看着欧灿辉,说,灿辉,我现在有了下一个目标,就是把新飞厂办成清源的一个龙头企业─—我的基础薄弱,不敢说办成全市民营企业的龙头老大,起码是电缆行业的龙头老大,这一点我很有信心。你呢,你敢不敢也定一个目标,就是把南国办成饮食行业的龙头老大?

陈昊天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你有没有这个雄心壮志?你敢不敢?

一股热血涌上欧灿辉的脸庞,他被陈昊天的激励所激动,想想看,成为饮食行业的龙头老大!那是何等暢意、何等开怀!一个家里穷得连单车也没有的穷佬仔,白手兴家,当上饮食行业的龙头老大,走在大街上会有很多人认识,都会指指点点羡慕佩服不已,越来越多的下属员工见了面都是毕恭毕敬,那是何等扬眉吐气!到老了回首一生,也会自豪地面对儿孙,殊无遗憾了。想到这里,欧灿辉豪气顿发,扬声说,怎么不敢?我做梦都想做这样的事!

陈昊天满意地笑了,刚说了一个“好!”字,响起了轻轻两下叩门声,接着,门开了,第一个走进来的是刘艳红。看刘艳红点头示意,然后站在门边,满脸笑容作了个“请进”的手势,知道客人到了,欧灿辉和陈昊天忙站起来过去迎接。

第一个进来的客人正是市供电局陶局长,五十多岁,高高的个子,不胖也不瘦,腰板挺得直直的,脸上棱角鲜明,两道浓眉不怒而威,见了欧灿辉便笑着握手,那一笑却又显得富有人情味,问了一声好又说,欧老板,早些时候省局领导来,我冲了笔架茶给他们品尝,他们连声说好,多谢你送的笔架茶。

欧灿辉满脸堆笑,说,能够入省局领导的法眼,这是我们清源笔架茶的光荣。

陶局长摇着欧灿辉的手说,走的时候,我把剩下的笔架茶都送给了省局领导。昨天接到电话,要我帮忙买十斤八斤。欧老板,我是不轻易开口求人的,不过这一个光荣而艰具的任务,可要落在你的肩上了!我知道你是很有办法的。怎么样,能搞到吧?

欧灿辉连连点头,说陶局长你放心,你交待的事,我拼着掉几斤­肉­也要完成的。

陶局长哈哈一笑,指了指后面跟着的几个人当中的一个说,今天办公室主任去搞了几斤回来,一饮就知道是流嘢)(假货),看来还得麻烦欧老板親自出马。

欧灿辉嘴上说着没问题,我办事,你放心。心里却犯了难,这两斤笔架茶是原南园郑老板送给郑叔的,郑叔送给了欧灿辉,欧灿辉又把它转送给了陶局长。现在陶局长一开口就要十斤,这就有点麻烦了──市面上如今卖的都不是正宗笔架茶,要找正宗的笔架茶看来得到深山老林去,不管怎么说,这个任务是一定要完成的。

晚宴结束送走陶局长后,欧灿辉也便回家,却见杏群姐妹在他家。杏群便说起妹妹少群已经高中毕业,因高考落榜,也想进南国打工,欧灿辉自然同意了。只是杏群姐妹买了几斤水果、捉了一只­鸡­项(小母­鸡­)来,欧灿辉便不高兴。杏群忙解释说是家里老母的意思,她不好逆老母,又说­鸡­项是家养的,老母特意指定要送给欧灿辉品尝的。

社会上流行不送礼办不成事,欧灿辉没想到自己员工求他也要送礼,就是这一点让他很不舒服。不过他也明白杏群母女的心态,但他还是板着脸,要杏群二选一:一,把礼物拿回去,少群明天就可以上班;二,不把礼物拿回去,少群不能到南国上班。

杏群嘻嘻笑着,又说了一会闲话,才拉着妹妹告辞。欧灿辉看她不把礼物带走,欲追出去时,杏群姐妹早快步走远了。欧灿辉怔怔地发了一会呆,他父亲欧国能便说,人家送礼总是一片心意,不收不好,明天回她一个大礼是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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