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
办公室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欧灿辉说了声:“请进!”
门开了,进来的是南国大酒店餐厅副经理练翠珍,欧灿辉一看练翠珍手里拿着一个黄灿灿的雀笼,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迎了过去:“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练翠珍笑了笑,说:“昨天晚上回来的。”她把雀笼递给欧灿辉,“就是这样子的,你看行不行?”
欧灿辉一看这雀笼,做工精细,每条竹子刮削得大小一样,光滑园润,间距精确,弯弧处也烫弯得条条不差,绝不会高低不平;整个雀笼装嵌严密,都油上黄油清漆,显得美观精致;而笼顶上的黄铜挂勾,弯得既符合力学原理又极雅致,那铜勾却又磨擦得闪闪发亮,特别令人注目。
不过最吸引欧灿辉的,还是笼子里让鸟站立的那根横放的木棒,满是尖突起来的木疙瘩。他见过公园门前摆卖的雀笼,那木棒多是一般的木料,很少有那种众多木疙瘩的。他在洪主任家参观过洪主任的几个雀笼,才有两个雀笼里用的是那种有疙瘩的木棒。他听洪主任介绍,说那种木棒是胡椒茎木,高档的雀笼才配备的,因为这种树木够生长年头,才能密密麻麻长起那种粗疙瘩状木刺,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也只有练翠珍老家那里的深山密林里才寻觅得到。
欧灿辉举着笼子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很满意,就说:“是你爸做的?”
翠珍一直留意看着灿辉,见灿辉发问,忙回答说:“是啊──你觉得还行吗?”
看欧灿辉摇了摇头,练翠珍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羞窘地低下了头。欧灿辉忙把大姆指一竖,伸到练翠珍面前说:“高,实在是高──”他学着一部有名电影里的一句经典台词,又笑着说,“翠珍,你爸真是一个工艺大师,手艺就似湿水棉花——冇得弹。(注:冇得弹:粤港歇后语,好得没法说。弹,这里是批评、挑毛病的意思)真的,真的很好,我不骗你的。”
练翠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孩子似地笑了,又认真地问:“真的还行?”
“就这样的我要五只,你跟你爸说了?”欧灿辉一脸认真,还掏出钱包拿钱,“来,先
付款后收货,这你相信了吧!”
练翠珍忙把钱推回去,笑着说:“谁要你的钱了?”
欧灿辉正色道:“不要钱我可不敢拿你爸的雀笼。公平买卖,不然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练翠珍见欧灿辉板起脸孔,不好意思地笑了:“到时再说吧。家里只有两只现成的,还有三只要等一些日子。到时候我回去拿就是了。”
欧灿辉便说:“这么多雀笼怎么拿?到时候你告诉我一声,我开车和你一块去。”
“哪怎么行?不用你去,我一个人也搞得惦。”
“我也想到乡下走走。我听练翠英说,你们那里有个鲤鱼冲,也开发成休闲度假村了,听说景色很不错,知道的人还不多,我正想去看看呢!”
练翠珍见欧灿辉坚持,他是老板,不要说喜欢去板坑鲤鱼冲,就是喜欢去湖南韶山冲、去美国英国的什么山冲也是他的事,打工仔有什么资格阻拦?于是练翠珍就没有再提异议。她回老家休息了三天,这时便告辞说:“我要回餐厅上班了。”
欧灿辉却说:“急什么?你在我这里没人敢说你的──家里还好吧?有没有什么困难?”
练翠珍便说:“家里都好,没有什么困难。”说家里不困难是假的,镇政府组织一批特困户劳动力到惠州,刚读完高中的大妹被挑上去了惠州打工;但家里还有五口人,三个弟妹读书都要花钱,幸好她现在每个月都有一千多块钱,成了家里的经济顶樑柱,但母亲近来多病,她是节衣省吃,每次回家都把积攒下来的钱拿回老家交给母亲。
欧灿辉不放心地看着练翠珍说:“真的没有困难?你算是我的老伙记老搭档了,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我说。”
练翠珍心里涌起一阵温暖。在南国酒店一年多,从收银员很快就升到副经理,不但收入
增加,也增长了很多见识。酒店请了不少人给员工上课,管理人员更是一个月规定参加一次讲座,来授课的有领导干部、有专家教授,甚至有文化馆的老师教唱歌跳舞,连公安消防局的也来讲授法律知识、消防知识。印象最深的是党校那个覃老师,有一次他讲授“一分钟经理”和行为心理学,讲得生动风趣,常惹得大家发出会心的笑声。她知道欧灿辉这时聊起她的家庭,是公司规定管理层必须时刻关心下属、员工,但老板对她的关心仍使她受到感动。
练翠珍一直很勤奋地工作,也刻苦地学习,从一开始因性格使然不敢管人,到事事留心敢抓敢管,暗地里把刘艳红当作楷模,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变化。如果没有公司从各方面培训,她根本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山妹仔,大约只配在大排档当一辈子没有什么规范要求的服务员、打工妹。今非昔比,她心里记着老板辉哥对她的信任、对她的期望、对她的恩惠。做人要讲良心,不好好工作就太对不起老板了。
欧灿辉觉得练翠珍憨憨的笑容很可爱,于是就说:“你爸的手艺很不错啊,他现在就是编织雀笼?”
“是啊。市外贸和他签了合同,织多少收多少。”
“对了,我看你爸应该注册一个商標,自己出口──你爸编织的雀笼像工艺品,太令人喜欢了。”
练翠珍咭咭咭地笑起来:“我可是想也不敢想。再说我爸腿有殘疾,又没有文化,就算你给他一个商標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行的不行的,老老实实织他的雀笼就行了。”
欧灿辉却说:“怎么不行?沙河镇编织的雀笼港澳海外都有名,你爸手艺高超,为什么不打出自己的品牌?”他沉思着,“取什么名字招牌才好呢……”
练翠珍忙笑着摇手说:“不行的不行的。辉哥,你就不要费这个心了。”
欧灿辉听练翠珍叫出旧称呼,心头又一热。练翠珍见欧灿辉眼定定的看着她,脸上突然发烫,低下了头扯了扯衣角,羞赧地说:“怎么这样看人?”她抬起头卟哧笑了一下又说,“我看你像个……像个坏人。”
欧灿辉笑了:“我像个坏人?!”
练翠珍耸了耸鼻子说:“不像坏人,像个大色狼!”
欧灿辉哈哈笑了,举起双手做了个狰狞的鬼脸:“大色狼来了……”
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跟着罗振锋随着一声“请进”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刘艳红和新来的董事长助理韦新民。练翠珍便对欧灿辉说:“老细,我回去上班了。”
欧灿辉便很庄重地点点头。他转而对韦新民伸出双手,连声说“欢迎欢迎。”
韦新民是覃老师的一个学生,覃老师特意把他介绍给欧灿辉。欧灿辉和韦新民见了一次面,这个来自广西的有研究生头衔的年青人,渊博的学识和优雅的谈吐令他大为折服,他马上同意聘任韦新民为董事长助理,专责市场拓展、员工素质培训、行政管理工作。
按照欧灿辉的设想,韦新民将会出任未来的南国饮食娱乐有限公司总经理,而刘艳红则改任副总经理。刘艳红非常乐意任新职,因为要推行电脑化、信息化、规范化管理非她所长,而且可以说是门外汉。她也相信,韦新民这个新鲜血液,将会帮助南国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谈完了工作,韦新民看见了雀笼,拿起来仔细欣赏,嘴上就连声赞叹。欧灿辉因为韦新民不懂粤语,也就用国语和韦新民交谈,说,“漂亮吧?”欧灿辉因为过去少讲国语,说起来有点结巴,不过他不觉得别扭,因为有时候接待不讲粤语的领导,不讲国语也得讲,现在有了韦新民,正好多了练习讲国语的机会。
韦新民就问:“董事长也喜欢养鸟?”
欧灿辉摇了摇头说:“我不养──这是送礼用的。”
韦新民就领会地颔首,不再说话。
欧灿辉要买养雀鸟的雀笼,起因是想到收购供销大厦的长远计划,便想到给洪主任送一点礼,把和洪主任的关系再拉近一点。应该是特殊一点的礼,这个礼送了,也是送出一个信息,洪主任是一定心领神会心照不宣的。欧灿辉很自然就想到洪主任另一个爱好:养鸟。养鸟需要鸟笼,他就马上想起练翠珍在灿记大排档就说过,她父亲是做雀笼的。
翠珍的老家沙河镇有做雀笼的传统,历史悠久,欧灿辉曾在清源日报看过一篇周末特稿,刊登了记者的专访,不过就没提到樟坑,自然也没提到练翠珍的父亲。大约记者不想爬上高山去,手头够了材料也就算了。欧灿辉想到练翠珍父亲以此为业,也算关照练翠珍父亲一单生意吧。原想要两、三个能够了,后来一见翠珍就脱口而出要5个,至于多了两个,欧灿辉就准备送给郑叔。他知道郑叔没养鸟,把雀笼给了郑叔,郑叔养鸟也好,把雀笼送人也好,总之就随郑叔高兴好了。
欧灿辉现在不但考虑把供销大厦租赁下来,甚至考虑把它购买下来。关键的是可以接受的购买价格。叶处长、董科长、李科长提供了许多信息,新市区空置的高楼多,中央宏观调控一收紧,虚假的房地产泡沫经济露出原形,房地产市場就供大于求。加上经济不景气,市場通缩购买力下降,现在正是低价购进物业的好时机。
最头痛的资金问题却不难解决。陈昊天和欧灿辉私下密谈时说:“你现在的情况属于保险系数高的,只要付得起利息,一千万绝不成问题。”
欧灿辉这时不像两年前的模样,听说几十万、上百万就张大了嘴巴,听陈昊天说一千万绝不成问题,于是就问:“大耳窿(高利贷)?”
陈昊天说:“你放心,不是大耳窿。我可以帮你调一千万,月息2分,不过每月按银行利率划拨利息之后,其余的要提出现金交给对方指定的人,而且要做得慎密。”
欧灿辉心想,这肯定是公款,每个月捞1分3厘多的利息,一个月入袋就13万多,一年超过160万,怪不得很多人削尖脑袋要当官、要调好单位,原来权力和财富是孖生仔,有权便有钱,而且搵钱比老百姓、一般干部多得不可想象。以前看报纸看电视,说这个那个贪官贪了多少多少钱,原来贪官们把老祖宗传下来的“三十六计”发挥得淋漓尽致各显神通。不过总的来说2分息不算高,和买下供销大厦这件大事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有了陈昊天调动资金作后盾,深思熟虑中,欧灿辉便下了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把供销大厦攻下来──陈昊天就是一个绝佳的榜样,生意越搞越大,滚雪球般把很多有权、有钱人也卷了进去,有财大家发,有难大家帮,到最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傻子才会像武俠小说中的俠客一样单打独斗。中国人的老祖宗不但留下了三十六计,还留下一句至理名言: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
二
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欧灿辉借了一辆面包车,带上练翠珍、练翠英两人,直奔郊县沙河镇而去。早些时候欧灿辉把罗振锋调回了公司总部,让练翠英去了南国富怡食府当经理。练翠英不负所望,经理也当得有板有眼,再说她上面还有刘艳红、罗振锋,一般事务也就不会烦扰到欧灿辉那里。
练翠英已经在去年国庆节结了婚,嫁的老公就是陈昊天厂里的供销业务员成奎安,结婚喜酒也是在南国大酒店摆的。欧灿辉这次叫上练翠英作伴,一来怕别人说练翠珍的闲话,二来也算是对练翠英的一点笼络手段吧。
练翠英因为有这趟公差感到很高兴,练翠珍也是兴高采烈的,一路上姐妹俩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欧灿辉心情很好,和她俩说笑闲聊,想到覃老师说的一个谜语,就问练翠珍,你会猜谜语么?
练翠珍摇了摇头,看练翠英时,练翠英也摇了摇头。欧灿辉笑着说,很简单的,动一下脑子就行了。
练翠珍睁圆了眼睛问,什么谜语?
欧灿辉便说,刘邦高兴,刘备伤心──打一个字。
练翠珍和练翠英想了好一会,因为从没猜过谜语,一点也没有头绪。欧灿辉看她俩苦苦思索,就提示说,一个字,和你们俩个都有关。
练翠珍和练翠英还是猜不出。练翠珍就祈求说,我们两姐妹读得书少,实在不会猜谜语,还是你告诉我们吧!
欧灿辉便笑了,摇晃着脑袋责怪说,你们就喜欢看那些言情小说、垃圾杂志,不看历史。刘邦和刘备都是历史上很出名的人物,刘邦的对头叫项羽,刘备的结拜兄弟就是有名的关公,关公大名叫关羽──想出谜底没有?
练翠珍和练翠英同时摇头。欧灿辉叹了一口气,回头捉过练翠珍的手在她掌上写了一个字。练翠珍和练翠英同时叫了起来,翠字?
欧灿辉解释说,翠字分开是羽卒,卒就是死的意思,项羽死了,刘邦是不是很高兴?关羽死了,刘备是不是很伤心?
练翠珍和练翠英同时伸了伸舌头,说,这么复杂。
欧灿辉心想也难怪,两个山妹仔文化底蕴少,说这些就难为了她们,于是就转过话题,说说笑笑中很快就到了沙河镇。
沙河镇离市区不足六十公里,107国道又平整又宽敞,从沙河镇到板坑的二十多公里却不大好走,那条刚扩阔新修的公路很多地方不平整,车速便慢了下来。因为有点颤簸,车里乘坐的人便不怎么说话,欧灿辉就看窗外的山区乡间景色。
见惯了市区的高楼大厦,熙熙攘攘密密麻麻的人群,听惯了喧哗嘈杂,一下进入延绵起伏的山区,连人也不多见一个,欧灿辉觉得心境宁静下来。参差的梯田,满山的树木,婆娑的竹林,逶迤多弯爬高爬低的山路,偶尔有一头牛、一只猪或一只狗走上公路,司机便按响了喇叭。城里已经禁鸣汽车喇叭,乡镇是没有禁的,欧灿辉便觉得那久违了的喇叭声也很悦耳。穿过一些小村庄和偶见山坡上独立的农舍,山民们见着了汽车都很平静,只有一些小孩会在汽车经过的时候表现出高兴和好奇。山区是宁静的,抬头看去,天是蔚蓝的,云是雪白的,山是青绿的,一切都显得静宓而且和谐。
一个竹木搭的门楼指引汽车驶进了板坑鲤鱼冲乡村度假村,宽敞的停车场已经有几辆小车在停放。刚在停车场下了车,欧灿辉看见欧海明陪着很多人走了过来。欧灿辉脸露喜色,忙叫了一声“阿叔”赶过去和欧海明握手寒暄。
欧海明早从市乡镇企业局调到郊县当县长,欧灿辉没料到在这里会碰上他。因陪着客人,欧海明和欧灿辉也就没多谈,欧灿辉待欧海明上了汽车开走才回头找练翠英姐妹,却见她俩陪着一个个子不高,看上去足有五、六十岁的老人走过来,练翠珍和练翠英手里各拿着两个雀笼。不用说,那个老人应该是练翠珍的父亲了。老人虽然是走路一蹶一蹶的,古銅色的脸满是滄桑,却显得很有精神。欧灿辉忽然记起练翠珍说过的她父亲和计生工作队捉迷藏的事,这时也觉得练翠珍父亲像银幕上的老游击队员。
练翠珍因为欧灿辉坚持要去沙河,她不想让欧灿辉爬山──面包车说不定不能开到村里,便给小文的表哥打了电话。小文的表哥原是同一个村的,因为家里揾到钱就在沙河镇公路边买了一块地,建好了一栋两层楼房全家便迁到镇上去。山里人淳朴、助人为乐,小文表哥接到电话,二话不说便骑上摩托车回了一趟樟坑,转告了练翠珍托办的事,练翠珍的父亲便按约定的日子赶早下山来到板坑。
欧灿辉和练翠珍父亲握手致意,觉得练翠珍父亲黑黑的手很粗糙,可以感觉到手掌上的粗茧。练翠珍父亲显然不习惯这些礼节,给欧灿辉握着手便显得手足无措,嘴里嘿嘿地笑却不会说什么话。
欧灿辉心里感叹,多么淳朴、多么忠厚,难怪练翠珍这么朴实本份。他腿脚不便,还是为别人考虑多,还坚持把雀笼送下山来,老人家真是没得说的。欧灿辉便回车上拿了两个大纸袋出来,交给练翠珍父亲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拿回去给小孩吃──这一袋代我带给翠英的父亲,也代我向他问候。
练翠珍父亲竟然满脸通红,执意不肯接。练翠珍和练翠英也觉意外,因为她俩也不知道老板准备了礼物送给她俩的家人。不过她俩知道这时不好推却老板的好意,一边说“多谢”一边接了过来。欧灿辉又和练翠珍父亲聊了一会,见练翠珍父亲唯唯诺诺不大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憨厚,知道他不善言词,想到练翠珍也该有话和父亲说,便叫上练翠英陪他在度假村走一走,留下练翠珍父女说体己话。
过了一会见练翠珍一个人找了过来,欧灿辉问清楚练翠珍父亲走了,便责怪说,不是说好我请他吃中午饭的吗,你怎么让他饭也不吃就回去了?
练翠英也埋怨练翠珍。练翠珍笑着说,我阿爸就那个脾气,见到生人就觉得不自在,辉哥就更吓着他了,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董事长这么大的人物──练翠珍调皮地一笑接着说,你让他坐下来他像受罪,我是担保他吃不好的,我也不想他出洋相,所以他坚持要回去我也就没拦他。
欧灿辉还是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想想也就释怀,练翠珍父亲敦厚不善交际也不好勉强的,让他自由自在也好。欧灿辉便继续在度假村漫步,一边欣赏山乡景色一边和她俩说话,倒也悠然自得轻轻松松。
鲤鱼冲其实就是一个水潭,峭壁山上瀑布飞流直下,因为冬天水少,那瀑布似一条白练,在快到度假村路上就看见了的,像是一条雪白的绸带在青黛的山间飘动,待亲临其间,哗哗的水声,空气中飘散着滋润的湿气,秋冬时节更感到它沁人肺腑的清新。练翠英说,若是春天来那瀑布更好看呢,水量充足飞流直下三千尺,很有气势的。
水潭的面积不很大,一条山溪流进水潭汇合,又向水潭外漫流,山溪上下到处露出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头,清澈的山水潺潺,山边到处是葱葱的参天树木、低矮丛林,不知名的小鸟不时发出悦耳的叫声,真教人心旷神怡,忘却凡尘的喧嚣和烦扰。
度假村就建在离水潭不远处的山坡上,把溪水引了过来,筑起了一个大鱼池,池里养了很多金色的鲤鱼,欧灿辉发出了会心的微笑。在市里的水产市场常见得着在北江河捕获的金色鲤鱼,这里的人很聪明,不去弄来那些人工饲育的金鱼,光养北江金鲤,这里就是名副其实的鲤鱼冲了。
度假村的一排排平房从外表看很简朴,进去一看,室内倒是裝修得像宾馆一样,有电视、有卫生间,瓷砖铺地,住进去还是蛮舒服的。
村里两个凉亭、跨溪而过的小桥都是木头搭建的,和这里的山乡环境很协调。美中不足的是鱼池中的假山,那是用很有名的英石堆砌的,英石以产地粤北英德而得名,以造型制胜,如太湖石一般最能体现皱、瘦、透、漏,黑色灰色中带有白色的石筋,做出来的假山很好看。欧灿辉却觉得在这里建这样一个英石假山是一个败笔,倒不如直接搬几块山边的大石垒起石山,原汁原味还显得乡土气息更浓一点。
回到市里,欧灿辉拿着两个雀笼先去了郑叔家。郑叔对精致的雀笼赞不绝口,笑呵呵地说,有老友劝我养猫养狗养宠物,说对老人怡养天年很有益处,还专门带那张报纸给我看。你郑婶不喜欢养猫狗,大约是那次满屋猫屎臭把她搞怕了。我正想养鸟,你就给我送来了雀笼。好好,有句话怎么说?好像是正要打瞌睡,有人就送上忱头。辉仔,多谢你。
欧灿辉便笑着说,我在别人面前也承认你是我契爷,我这个当契仔的也应该孝敬你老人家的,你就不用多客气。又对郑婶说,郑婶,我老豆约你两个老人家去哈尔滨看冰雕呢。
郑婶忙摇头摆手说,不去不去,冰天雪地,我最怕冷的了,听说那地方零下几十度,我这把老骨头一定受不了。
欧灿辉也笑了,便说,那就去海南岛,那里冬天跟夏天一样,我买一件泳衣送给你,你和郑叔也泡一泡海水,拥抱蓝天大海……
什么泳衣?郑婶没听明白,欧灿便辉指了指着客厅檣上的挂历,挂历上是一个穿泳衣还祼露不少Ru房的金发女郎,郑婶回头一看,明白过来便说,不行不行,我穿上那件东西成什么了?丑八怪老妖精一个,辉仔你拿我开心……她越想越觉得好笑,到后来忍不住连眼泪也笑了出来。
郑叔也跟着笑,不过后来就说,其实你看电视也见过的,外国很多老太婆在海边也穿泳衣,有些还穿三点式呢。
郑婶竟然有点面红,羞赧地说,那是外国女人不知羞,你不要跟着辉仔捉弄我。她忍着笑,便走去厨房洗衣服,留下一老一少在客厅聊天。
从郑叔家走出来,不知不觉走到南门大街,欧灿辉看了一下錶,时间才九点多,他决定去找市供销社的洪主任。他就站在内街街口掏出手机,打洪主任的手机说不在服务区,打到洪主任家,洪夫人说洪主任出差去了上海。
欧灿辉便边往家走边打电话给肥仔白志毅,让他把三个雀笼送到洪主任家去。这些事正是月黑风高夜最恰当办的时候,而且越少人知道越好。肥仔可以说得上是欧灿辉的心腹,找他办这些事保证稳妥。别看肥仔的啤酒肚越来越大,据说体重早超过了110公斤,叫他办事他还是乐颤颤的跑,而且小心谨慎,说话很大方得体,越来越得欧灿辉信赖。
讲完电话已经踏入欧巷,推开自家的门一看,客厅开着电视,不过不是只有父亲一个人,客厅还坐着一位女客人。欧国能看儿子回来了,就向女客人介绍说,这是我大仔,灿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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