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木带着唐泽进了街上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饭店，吆喝着让明显跟他相熟的饭店老板开了仅有的两个小包厢之一。

“李乡长，吃什么？”饭店小老板五短身材，套着略有些油腻的围兜，明显是还自己兼着厨师的工作。

“都说了多少次，我现在不是乡长了。”李双木一边笑骂一边道，“把你拿手的菜都做上，再切半斤青羊­肉­，有大肚蛙的话也炸一盘来。”

饭店老板闻言不由多看了唐泽两眼，一边点头一边退了出去。

“这里一直有青羊­肉­卖？”唐泽待那老板关了门才略有些皱眉地问了一句。

因为前任镇长因为偷猎和走私保护动物被抓，他也对这个事情了解了一下，这才知道所谓的青羊实际上就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斑羚。木王镇有庞大的原始森林，里面的珍稀植物和动物不计其数，这也是前任镇长会走上那条路的根本原因。

早知道这些基层­干­部胆大，但唐泽也没想到这些人吃起保护动物来居然毫无顾忌，连这种小饭店里都常备青羊­肉­。

李双木看出唐泽的顾虑，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这儿穷，大伙儿也就只能靠山吃山，从山林里淘点动物药材换点钱。林子里就属青羊多，现在这时节刚入冬，正是青羊肥鲜的时候，每天有人从山里打了带出来卖。唉，也就是交通不好，要不然卖到市里去，这价儿能翻上十倍。”

“没人管吗？”唐泽首次对李双木生出一丝恶感，这人显然没多少是非意识，而且不经意间露出了点贪财的苗头。

“管啊，有什么用。林业局派下来的护林队才几个人，能管到多少？说起来这帮小子才最不是东西，甭管谁猎到东西，被他们遇到就没收。您猜他们收了怎么着？青羊羚牛这种专门有路子卖出去，野­鸡­土鳖这种就带回去自己吃了。”

李双木并不避讳在唐泽面前谈论这些。事实上这种事情县里明眼人都知道，上面就算要管也缺少行之有效的手段。

“不怕吗？我听说陈镇长就是因为这个进去的。”唐泽想了想道。

“他那是做过火了，找一帮子人开着吉普车，十多条猎枪进去抓。一般人还有点顾忌，那帮人连云豹和獐子（麝）都撵，能不犯事么？”

李双木说话间那饭店老板已经端着一盘子切得薄薄的­肉­片进来，旁边还放着葱姜沫混成的调料和两碟子黑漆漆的酱。

手脚麻利地用筷子夹起一丝丝调料洒在酱汁中，李双木一边将之放到唐泽面前，一边道：“您可能刚下来还不适应。这青羊­肉­，在这里也就跟西安的牛羊­肉­差不多，谁家没吃过。大伙儿也知道这事儿不对，可也有人说等过几年林子里活物少了国家真下力气整治说不定想吃都吃不到了。”

唐泽也不是迂腐的人，想了想也就夹起一片青羊­肉­。

“老张的酱是祖传秘方，您试试，味儿还是不错的。”李双木顿时笑了，自己也夹了一片濯上酱塞入口中。

唐泽过去也是吃过人口饲养的梅花鹿和驴­肉­甚至野猪­肉­的，但这种完全野生的保护动物还真是第一次。这时候他颇有种无奈的感觉，也无比清楚就算把这事抖出去，结果只可能是得罪一大批人而根本没法改变这种情况。

除非他能把消息递到权力足够大且真愿意下决心整治这种局面的人手中，否则贸然做些什么怕是会打虎不成反被其伤。别看李双木说的简单，谁知道这其中到底牵扯了多大的利益，又有多少有背景的人牵涉其中。

一顿饭吃下来，足有好几种唐泽没见过的野味。两人喝了点啤酒，李双木也就放开了，基本上唐泽问什么就答什么，还数次或明或暗地表忠心，一副以唐泽马首是瞻的样子。

基层的斗争或站队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特别是李双木这种几乎没有其他选择的倒霉蛋。他年纪也不小了，错过唐泽的话或许又得过上好几年才逮到机会，这对他而言绝对不是好事。

酒足饭饱，李双木趁着中间解手的机会把帐给结了，虽然惹得唐泽一通埋怨却依旧红光满面。

末了，李双木一直把唐泽送回宿舍后自己才脚步略有些虚浮地离开。

李双木可用，但不可大用，这是唐泽最终下的定论。

主动要求下的基层来，唐泽当然不是像对其他人说的那样只是­干­几年再调回去。他的目的就是把木仙镇当成起点，在这里­干­出政绩打开局面并一路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