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的话让老爹陷入了回忆中。幸好这年月直通机场的公路上车辆并不多,而且已经是快午夜,道路通畅得很。
“人这一辈子,太讲究时运了。你爸这辈子,就欠了那么点运道。”老爹悠悠开口,脸上的落寞和不甘却是唐泽从未见过的,“你知道咱家祖上是地主,我也没对你多说过。那会儿长安县四大家里就有咱们唐家,有一整条街都是咱家的。我也是听你爷爷讲的,解放前你姑爷爷是子长县县长,差不多那会儿娶了你姑奶奶。姑爷爷是留学回来的,你姑奶奶也不差,后来还是长安女子学校的校长。你太奶奶再上面一辈,还有当二品官儿的。”
“你爷爷这一辈还是享过福的,到我这辈,小时候还好点,没几年文~革闹开了,你姑爷爷来了宁省,家里那些田地宅子也就都没保住。你爷爷本来多富态一人,到老都成了那样。那会儿我和你二叔也是在家被整得没办法,这才跑这边投奔你姑爷爷。”
“有些东西,我对你妈也没说过,败落就是败落了,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你姑爷爷也是硬气的人,那会儿从陕西过来,当然是不如意的,可他对谁也没说过什么,我们做晚辈的也都明白。”老爹说这些的时候,带着无限感慨。
唐泽默不作声,那份寻根问底的心思却彻底淡了下去。姑爷爷来宁省,实则跟他猜想得差不多,多半也是在文~革时期受了什么牵连才不得不离开。倒是他没想到记忆中始终白净且和气的姑奶奶在那个年代亦是如此出色的女子。想想也是,姑爷爷那样的人又岂会跟一个平凡女子结成连理。那个年代年轻官员士绅和富家大小姐的故事,在如今却只能出现在电视剧里。
唐父叹了口气,略带落寞地看着儿子,没多久又恢复了神采。毫无疑问,沉稳且带着几分英气的儿子冲淡了他的愁绪,过去的总归是过去了,只管走好今天明天的路就行。
“我也不管你从哪里听说的姑爷爷的事儿,以后就别多问了。我知道在陕省还有一些你姑爷爷那会儿的旧识,可都应该是上了岁数的,咱也不能指靠他们什么,对吧?你还年轻,路要自己走下去。”老爹难得地讲起了道理,这份认真和睿智却是唐泽从未看到过的。
“我明白的。”唐泽点点头,心头蓦地闪过谭萱温婉恬静的样子,忍不住道,“我在那边找了女朋友,顺利的话过了五一带回来给你看看。”
“真的?”老爹睿智的表现顿时破碎,喜出望外地道,“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她是你同事?”
“恩,以前都是交通厅的。她家里么,好像她爸爸在部队,妈妈是开公司的吧。”唐泽自己也知道得有限,只能如此道。
“挺好的。姑娘人怎么样?没大小姐脾气吧?要我说,找媳妇儿就要找个贤惠温柔的,不说持家有道,关键得跟你说得到一块儿去,能让你回家就觉得舒心的。”老爹说着说着老脸也不禁一红,自己的婚姻可算不上成功,这会儿教育儿子起来当然觉得有几分尴尬。
唐泽点点头,难得地没反驳几句。
老爹脸红了一阵,没多久又有些兴奋地道:“你小子要能把事情定下来,我就把地震局那套房子卖了去,弄套厅里的集资房给你当新房。”
“卖房子干吗?过几年银川房子也要大涨,卖了多可惜。再说我又不缺房子,你真要拿厅里的集资房,我也有钱。”唐泽说着也忍不住撇撇嘴。
他当然明白老爹为什么要说卖房子。按理说老爹的工资奖金补贴什么的并不少,而且为人节约,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花钱,应该是能存下不少钱的。但除了每个月给他汇钱外,老爹还得照顾那个据说心脏有毛病的相好。生活开销加上偶尔去个医院什么的,总也是一笔挺大的开销。要不然按照惯例只有市价一半不到的集资房买一套才能花几个钱,至于要卖掉手头的房产么?
老爹当初从地震局弄的那套家属房,好像总共才花了两万块钱。计划经济的时候,不说姑爷爷,家里头还有人是劳动局的头头,管着无数人的就业,省里市里的机关都要给点面子。哪怕后来姑爷爷去世影响力不断减弱,但老爹弄这套房子的时候也根本就是张个口而已。
“你小子跟我能什么?你要结婚,当然得我这当爸的给你置新房。”唐父的顽固劲上来了。他这一代人,重男轻女的意识依旧严重。而当爹的供儿子甚至给儿子办操办婚事这些在他看来更是理所当然。
唐泽摇摇头却是没再说话。老爹的顽固又让他想到了母亲。老爹对那个相好的念旧多情也正是对母亲的无情。不过如今连买套房子都要算计的老爹怕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再过上几年母亲的身家怕是能达到骇人的几亿,却不知道到时候老爹会是什么表情。
若说时运,他似乎就比老爹要好了无数倍。先是有了胖子和聂荣这样的朋友,再得到聂荣的那个笔记本,知道了某些离奇的东西。还有就是遇上谭萱并跟她产生感情,这种种际遇又岂是当初怨天尤人时能想得到的。
老爹又不厌其烦地问了一些关于唐泽工作乃至谭萱的事情,没多久车子就开进市区并很快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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