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门口的间宫就像一只受到压力的动物似的,在地上“咕嘟咕嘟”的画着圆圈。他不知道宽子、秋内、京也的住址,一个人不知该去哪里才好。秋内向间宫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和他一起回到了房间。
“卷坂同学……到底听到了多少?”
间宫在榻榻米上坐下。欧比走到他身边,“啪嗒啪嗒”地舔着他的手指尖。秋内也坐了下去。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想所有重要的部分都应该被她听到了。”
“这样啊……”
间宫无精打采地挠了挠欧比的耳后。
“老师,实在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应该道歉的是我。要是我不把你和友江君请到我这里的话,卷坂同学就不会听到我们的谈话。”
“去我的公寓肯定也是一样。我房间的入口是个隔间,站在外面的人能听得清清楚楚。”
间宫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对了,友江君去哪里了?”
“不知道。他一个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秋内掏出手机,拨通京也的号码。和他预料的差不多,京也的手机一直没有开机。
“老师,京也的病,特……什么什么炎,那是种什么病啊?”
“特发性神经炎。‘特发性’这个词,这医学用语上就是‘原因不明’的意思。眼球深处的视神经因为某种原因突然出现炎症,会对视力产生各种影响。据说,得这种病的人里面年轻人居多。”
“能治好吗?医生好像说能治好。”
“这个嘛,这种病有自然痊愈的倾向。所以,医生可能会说‘能治好’这种话。”
间宫抬头瞄了一眼秋内。
“实际上,这种病在很多时候是无法治愈的。”
“是这样啊……”
秋内回忆起渔港和京也的对话来。在听说京也没有驾驶执照的时候,秋内歪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看起来挺高兴啊,怎么了?”
“不,我只是觉得,怎么说才好呢……我只是感叹,原来你这种人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那个时候,在一瞬之间,秋内看到京也视线下垂,随即露出了一种空寂的笑容。
“缺陷这种东西,每个人身上都会有的。”
如果地上有个坑,秋内真想马上钻进去。想必无地自容就是这种感觉吧。
可是……
“不管怎样,那不能成为借口吧。”
京也在这个屋子里曾经自言自语似的这么说过。实际上,他说的很对。秋内回忆起宽子刚才的样子。她突然抱住秋内的胳膊,哭了起来。或许,那个时候的她只是想找个温暖的东西抱住而已——不管是什么都好。
“老师……椎崎老师的离婚,真的和京也没有关系吗?”秋内问道。
京也在的时候,他并没有进一步追问下去。
间宫思索了一阵子。
“这件事,就算是友江君自己也并不知情。”
说完这个开场白之后,间宫对秋内讲出了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实际上,椎崎老师在和我挑明她和友江君的关系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
那是一个工作日的白天,天空正下着大雨。当时,京也正在镜子的家里,镜子的丈夫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丈夫在一家市外的树脂加工工厂工作,因为打雷,工厂的机器停了,当天无法恢复生产,所以他就早早回来了。丈夫走进玄关,上楼,穿过走廊,推开卧室的房门,然后发现了一丝不挂的两个人。
“真是没法比这更糟了……”
“是啊,确实没法比这更糟了。镜子的老公——真是对不起,我把他的名字给忘了——她的老公冲进卧室,破口大骂,但他似乎并没有打友江君。”
“那他干了什么呢?”
“他什么也没干。”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按照时间顺序来说——椎崎老师的老公回家的时候,看到栅栏内侧停在一辆没见过的自行车——由于停在栅栏内侧,所以从外面看不到。进到玄关之后,他还发现了男用的雨伞和靴子。所以……”
丈夫带着满脑子的疑虑走进了家门。他偷偷看了看发出声响的卧室,看到自己的妻子正和一个年轻的男子躺在床上。两个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丈夫已经走了进来。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大雨的声音将丈夫的气息声遮蔽住了。
丈夫便这么走出了家门。
真是个没出息的人。不,他只是懦弱而已。对于没有被人抢过老婆、自己也没有抢过别人老婆,甚至对男女之情都没有体会过的秋内来说,他是无法想象这种感情的。
“到了晚上,椎崎老师的老公回家了。他和椎崎老师谈了谈,向她说明了自己下午看到的事情。”
“他这么冷静?”
“一开始似乎是这样的。可能因为他还是深爱着椎崎老师吧——不过我也不是特别了解男女之间的感情。”
间宫使劲儿擦了擦鼻子。
“椎崎老师的老公对她说,如果白天所见到的事情,只是她的初犯,那么他愿意原谅她。但是椎崎老师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对她老公说了,说他们并不只是这一回。”
“她为什么要这么——”
“椎崎老师说,他们的夫妻关系似乎本来就不是很好。在遇到友江君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悟先生——啊,她老公的名字叫椎崎悟,总算是想起来了。实际上,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悟先生是在县内的一所高中当国语老师。据说,他做的不是很好,无论是教学还是学生管理,都没法胜任。婚后一年左右的时候,他把学校的工作辞掉了,然后去了一家树脂加工工厂工作。为此,悟先生似乎觉得很对不起椎崎老师,从那以后,据说他在家里就几乎不开口说话了。”
间宫又擦了擦鼻子。
“正因为如此,椎崎老师在被悟先生追问友江君的事情时,才没有说谎或者逃避。她一五一十地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那个时候,悟先生第一次勃然大怒。”
——就算再懦弱的丈夫也会这么做的吧。
“据说,那个时候,悟先生拿着菜刀,发疯了似的横冲直撞。”
“啊!他砍人了吗?”
“这个嘛,我觉得他当时并不打算真的砍什么东西。实际上,椎崎老师并没有受伤。阳介君似乎也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过,那天晚上,悟先生跑了出去,而且再也没有回来。两天之后,离婚申请书从一个商务旅店的地址寄了过来。”
“啊……”
真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啊。
秋内抱着胳膊看着间宫,间宫也坐着和他一样的动作。
“都是因为京也,事情才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确实没法收拾了。”
“对了,当时京也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吗?”
“嗯,他并不知情。椎崎老师,她当时没告诉他,还说以后也绝对不会和他提起这件事。”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椎崎老师为什么不告诉京也呢?”
“我想,椎崎老师一定是想保护友江君的人生吧。不告诉他,其实是关心他。”
“啊,原来如此。”
——可是,那种事情……
“这不是假惺惺的关心吗?”
间宫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来。
“这话说的真好啊。”
秋内轻轻低头,回了一句“谢谢”。能在这种时候发出赞叹的间宫其实更值得敬佩。秋内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来:在这之前,自己说的都是真好吗?
“椎崎老师多大岁数了?”
“呃……我记得她岁数比我小一点。”
“老师您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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