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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痴情司 > 第2章

第2章

她略作梳洗,拉下面孔,出去见区维真。

小区已经等了半日,看见乃意,连忙站起来。

乃意叉着腰,恶审他:“这会子你又来­干­什么,见人要预约你可晓得,许多事并非一声对不起可以了结,没有事请速速告辞。”

小区十分难过,他维持缄默。

乃意对他一点怜惜也无,凶霸霸问:“以后无论在学校抑或在街上,我都不准你同我说话。”

小区委屈地抬起头来,“任同学,我想不通你为何对我有偏见。”

乃意握着的拳头松开来。

总不能告诉他,讨厌他是因为梦境中的一个预言。

当下她强辞夺理说:“读书时我不想分心。”

小区默然。

“有什么话快说,讲完之后快走。”

小区自身后取出一只盒子,“这是赔你的裙子,还有,这是下星期要交的大代数。”

乃意转侧面孔,“放下吧。”

“你不看一看?”小区还抱着一点希望。

“我才不会穿。”

“乃意——”

“不用多讲,人家看着会怎么想。”乃意教训他,“男孩子最忌婆婆妈妈,做好功课,创立事业,你怕没有女孩子收你的大礼!”

区维真的面孔刷一下涨红,他鼻尖本来长着一颗小疮,此刻红上加红,惨不忍睹,只得脚步踉跄地离去。

乃意永远不会知道,他也一直没有告诉乃意,就在任家的楼梯口,他哭了起来。

之后乃意在学校里决意避着他。

只要看到他矮矮背影,就躲得老远。

乃意只与凌岱宇亲厚。

至于石少南,他对高班全体女生,都采取蜻蜒点水式社交关系,滑不留手,谁都别想抓得住他,他目的是要使每一位异­性­酸溜溜。

放学,乃意约岱宇去吃冰。

“我弟弟明天自伦敦回来,妈妈紧张得什么似的,把他当作贵宾。”乃意有感而发。

岱宇却羡慕无比,“你真好,有兄弟相伴,不愁寂寞。”

乃意早已发觉岱宇这个弱点:对于别人所有而她所没有的,统统认为难能可贵。

乃意笑,“兄弟不一定爱我,我也未必爱护兄弟。”

“我本来也有一个小弟,可惜三岁上头先天­性­心脏病夭折。”

“多么不幸。”

乃意也曾经听说岱宇父母已经去世。

可是现代人已比较能够接受这些生命中必然现象,社交忙,朋友多,消遣五花八门,很快就明白快乐必须自己去找。

岱宇眉心中结着一股淡淡的哀愁,乃意忍不住笑着伸手过去替她揉一揉,岱宇终于笑了。

“周末你到我家来玩,我陪你,大家一起做功课。”

可喜两人成绩不相仲伯,乃意不觉自卑。

凌岱宇说:“不如你来我处。”她生­性­怕陌生。

乃意笑,“咱们实行有来有往,最公平,后天你先来,可以看到我弟弟乃忠。”

第二天任先生到飞机场去接乃忠,任太太做了一桌好菜。

乃意无聊,伏在桌上继续用原稿纸写日记。

门铃一响,任太太丢下手中所有的工夫,跑出去开门,嘴巴里一边叫着好了好了,来了来了,欢天喜天,乃意深觉母亲的一颗心直偏到肢窝底下去。

因为好奇,也因为颇为思念小弟,乃意也跟出去看个究竟。

乃忠站在门口,乃意一看见他,吃一大惊,短短一年不到,他竟长高半个头,肩膊横了,人也胖了,从小小孩童,忽然进化为少年人。

乃意笑了,没想到马铃薯与牛|­乳­对乃忠这样有益。

她叫他,伸出手。

乃忠十分礼貌,立刻趋向前来与姐姐握手。

乃意此刻刹那接触到他的目光。

事后她这样形容给好友岱宇听:“弟弟的目光淡漠,如一个陌生人一样,一丝感情没有。”乃意颓然,“那边的水土使他浑忘家乡,再不记得七情六欲。”

并非乃意多心,乃忠的确与家人维持客气的距离,他词汇中充满“不谢谢”,“好的请你”,进门总是敲三声兼咳嗽一下,又动辄说“请恕我”,乃意并非受不了英式礼貌,但自己弟弟忽然变成英国小绅士,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互相撕打吵闹的日子一去不回头。

乃意欲向他提起童年往事,没说上两句,乃忠便频频假咳嗽打断话柄,改说别的,乃意并不笨,三两次之后,也就绝口不提。

算了,他认为不光彩,他愿意忘记,乃意也不想勉强他。

没想到初中一年生已经这样­精­明伶俐,乃意怀疑他中学时便会顺利变成|人­精­,然后一进大学便成|人类的模范。

一切可以容忍,即使称姐姐的同学为凌小姐以及不住谈论天气,但随后发生这件事却改变乃意一生。

一早乃忠进房来借文房用具,看见姐姐案头一叠厚稿纸,不禁纳罕,到底工夫尚浅,他一时忘记好奇心是最无礼的一种表现,竟问姐姐:“写得密密麻麻的中文,到底是什么?”

乃意不甘示弱,意然吹起牛来,“这是我在写的一篇文章。”

谁晓得乃忠一连串问题跟着而来:“关于什么,可打算发表,于社会有何益处?”

乃意招架无力,只得死顶,“它是一篇小说。”

乃忠扬起一角眉毛,“一个虚构的故事?”

到这种地步,乃意不得不坚持下去,“正是。”她挺起胸膛迎战。

乃忠过半晌,欲语还休,终于忍不住说:“乃意我认为你还是集中­精­神用功读书的好。”

“为什么?”

“这种无聊的嗜好最分心。”

乃意瞪着弟弟。

“课余有时间,玩玩芭比娃娃,帮轻母亲的家务也就是了。你不是真以为你可以成为一个小说家吧?”

乃意真不相信小小乃忠这样老气,这样势利,以及这样大男人主义。

当下她淡然说:“我们走着瞧,时间会证明一切。”

“好,我们打赌。”

“赌的是什么?”

“我俩的意志力。”

“请问我的好兄弟,你又想做什么?”乃意的语气亦讽刺起来。

“我要做最年轻的教授。”

“赌二十年后的事,你不觉荒谬?”乃意有点心虚。

“那一天很快就来临。”乃忠十分有把握赢的样子,双目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乃意恶向胆边生,“我们击掌为盟。”

两姐弟“啪”地一声拍响双掌,用力过度,掌心麻辣辣地痛。

假期很快过去,乃忠飞返伦敦,乃意已经开始后悔夸下海口,天晓得怎么样才可以成为一名作家。

总要设法走出第一步。

每一个中学生都有兴趣写作,但很少有人一直坚持到底,乃意把她的少女日记影印一份,附上一封短简,寄到一间报馆去投稿。

她向岱宇说:“最终是投篮。”

岱宇笑,“别悲观。”

“你见过我弟弟,你应该知道他会达到他的志向。”

岱宇点点头,“是,他的确有异于常儿。”

“我呢?”乃意把脸趋向前去。

岱宇细细打量好友的面孔,乃意眉宇间一股倔强之意不容忽视,于是岱宇笑说:“也许你会成为那种一天到晚抱怨怀才不遇的潦倒作家。”

谁知平常嬉皮笑脸的乃意听了这话却动了真气,对岱宇不瞅不睬达个多月之久。

岱宇打恭作揖,赔礼做人情,乃意才松弛下来。

这当儿,报馆也没有给任乃意小姐复信。

乃意又再影印一份副本,寄到一份周刊去。

因为喜欢写,她并没有停下笔来。

岱宇不停问:“你几时到我家来?”

乃意自她言语中陆陆续续早已知道,那其实并不是她的家,那是她外婆家,此刻由她表哥表嫂管事,人情复杂。

所以乃意有点戒心。

岱宇的外公姓甄,她称之为家的地方,其实是甄宅。

乃意说:“你知道我不惯出大场面。”

“说真的,我羡慕你的家,人口简单,有话直说,亲亲热热。”

“罢哟,岱宇,人家的什么都是好的。”乃意笑。

“你到过我家,便晓得我的肺腑之言。”

乃意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的。

但车子一驶近甄宅的私家路,她还是忍不住惊骇地把身子向前探出去。

她错愕万分,这条路太熟悉了,自七八岁开始,她便不住梦见此处,这是那条通向白­色­大厦的路!

车子在她惊疑中停下来,那座白­色­华厦就在她眼前,乃意睁大双眼喘出一口气。

她身边的凌岱宇笑问:“你怎么不下车?”

乃意站定,看着近三米高的雕花橡木门发愣,半晌才说:“我没想到甄宅会豪华到这个地步。”

岱宇说:“近七十年的老房子,很多地方有待修葺。”

由司机按门铃,白衫黑裤女佣出来应门,岱宇原是被服侍惯了的,头也不抬便拖着乃意走进去。

乃意没想到岱宇这样会摆小姐架子,不由得莞尔。

一进屋内,乃意连忙打量环境,先看到一盏辉煌的水晶灯,璎珞­精­光闪闪,她心里略安,不,这里不是痴情司,此处不过是豪华住宅。

岱宇向她低声介绍:“大堂左边是会客室,右边是大厅饭厅,楼梯那厢是图画室,长窗通往后花园,楼上是卧室连休息室,游戏室在地库。”

乃意吞一口涎沫,单是甄宅的入口大堂已经比任家小单位总面积还要大,那里单放一张大理石高几,几上置一只好大的水晶宽口花瓶,Сhā着七彩鲜艳的时花。

乃意马上决定,以后她小说中的女主角,统统要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岱宇笑问:“你喜欢参观哪里?”

“有没有跳舞厅?”乃意大胆问。

“有,自会客室进去,请跟我来,任小姐。”

两扇落地门推开,偌大跳舞厅里并无一件家具,天花板一半以玻璃搭成,晴天的晚上,想必可以看到灿烂星光。

“啊。”乃意艳羡地叫出来,“凌岱宇,你生活好比小公主。”她站在­精­致拼花的木地板上。

岱宇忽然苦苦地笑,“可惜这里是甄宅而不是凌宅。”声音越来越细。

有道理。

岱宇随即说:“我们去吃下午茶。”

“到哪里?”

“到我休息室来。”

其实那是岱宇的私人小偏厅,一切设备应有尽有,也就同乃意家的客厅差不多大小。

乃意窝进沙发里,不愿意起来。

她笑同岱宇说:“你还乱羡慕人。”

岱宇斜倚在她对面,幽幽说:“你不知我日常生活有多寂寞。”

乃意一听,失笑道:“谁不寂寞,你以为我不孤独?”

“你有选择,我没有,你同家人谈不来,我没有家人。”

乃意正欲申辩,一中年女佣已捧着银盘进来。

乃意肚子饿,一见雪白瓷碟上有两件美丽的黑森林蛋糕,已经见猎心喜,蠢蠢欲动。

谁知岱宇一看,脸­色­便一沉,看着点心,问那女佣:“都有呢,还是给我一个人?”

那女佣含笑说:“都用过茶点了。”

岱宇便冷笑说:“原来是人家挑剩的,拿走,我不要。”

乃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看到嘴的甜头就要飞走,再也不顾礼数,快若闪电,伸出双手,把蛋糕碟子抢到手,朝女佣笑笑,“你可以走了。”

女佣松口气离去。

乃意掩上门,对犹自气鼓鼓的岱宇说:“你这人,”她据案大嚼,“其笨如牛,不吃白不吃这话你听过没有,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管是谁先吃,此事且慢商榷,至要紧,面皮老老,肚皮饱饱。”

岱宇从没听过这样老到的江湖口吻,新奇兼突兀,不禁指着乃意骇笑。

乃意把嘴角­奶­油抹掉,一本正经分析:“人家挑剩才给你,摆明不把你放在眼内,水暖鸭先知,最势利的便是这­干­佣人,你何必把七情六欲都摆在脸上叫他们知道,再说,已经吃了亏,还要赌气,岂非贱多三成,当然是吃了再说。”

岱宇一听这样知心话,知道绝顶伶俐的任乃意已看清她的处境,不禁泪盈于睫。

她颤声说:“我就是气不过。”

乃意笑笑,“小姐,形势比人强,权且忍它一忍,免得人家说你没修养,坏脾气,似怪胎。”

岱宇跳起来,“你怎么知道?”双目通红。

乃意苦笑,“家母老这样说我。”

岱宇“嗤”一声笑出来,与乃意紧紧搂抱。

“他们歧视我。”

豁达的乃意说:“没关系没关系,被伊们看得起亦未必就可以在社会立足。”

“乃意,你好似上天派下来安慰我的安琪儿。”

乃意吐吐舌头,飘飘然,从来还没有人如此盛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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