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似的,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自顾自沉思着。
我有点担心长宁的情绪变化,这一场修罗地狱般的大火多半是把他给吓到了吧。
“大人的世界里总是有好多阴谋,动不动就杀人放火的。”他歪着头,像个小老头似的叹了口气。然后转着亮晶晶的眼睛看我:“三婶,我觉得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你不会欺骗我的对吧?”
我的心猛然揪紧,下意识地给出了坚决承诺的同时却又叫我愈发无地自容。
长宁……如果有天你知道我才是那个欺骗你最深的家伙,会不会恨死我啊?
如果能把你当成一个普通的学生,普通的孩子来博爱就好了。
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真的让我身心俱疲……
我抱着他,轻轻安抚他入睡。然后一手轻轻压住自己的小腹——
但愿天可怜见,保佑我能为长宁生下一个合适的血脉手足。
安祈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我知道他一定很累很燥,除了帮他放好洗澡水外,一句话也不打算主动说。
然而他从回来开始就一个人站在阳台外面不停吸烟,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都快渲染成蓬莱仙境了。
“我爷爷去世了。”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我,平静的语速就彷如在说‘外面下雨了’一样。
我想我对安康最后的影响应该就停留在了那天的茶室里,他冲着我坚决的背影喊了一句‘我是为你们好!’
突然间,我认为自己更加坚定了对这个老家伙的信任。
“安祈年,你有没有想过,凶手有可能专门就是冲着爷爷来的?”我给他倒了杯温水,除了这一举一动的小关怀,我真的很难在他身边找到自我价值。
“起火点在爷爷的书房,事发时只有他留在那里会客。”
安祈年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明白了:“能在他面前放火……说明安老先生当时应该就已经没有反抗力了。”
我能感觉到安祈年并不开心,就好比一局布置严谨的棋,最后那一刻的‘将军’是别人替他喊出口的。快感瞬间弱到了爆。
所以我并不太确定,此时他眼里那些看似悲伤的东西到底是来源于真实的伤感,还是心有不甘。
他是个太难懂的男人,以至于让我宁愿花时间去占有,也不愿多揣摩。
第二天一早,所有的报纸新闻手机快讯统统被安家大宅这场诡异的大火冲爆了头条。
我跟长宁坐在客厅吃早餐,本来还想着安祈年这么一早跑哪去了。一开电视——行了,有个公认程度高的丈夫就这点好,压根不用去查他的行踪。
此时他在安临集团的大厦下面,簇拥着一群又一群的记者。
“三叔不怎么上镜,眉毛僵硬得像麻花。”安长宁一边咬着勺子一边说。
昨天这场大火造成了一死十二伤。
因为着火的时间天都快亮了,所以大多数可以自由活动的佣人都逃了出来。
只不过救火的难度之所以非常大,那是因为经现场勘测,主楼四层的每个房间拐角的地毯上都撒了大量可燃化学药品。
以至于火口被封,人神难近。
十二名伤者里,安子鉴夫妻伤势最重,从这个曝光的视频角度看过去,烧得老有夫妻相了!
我突然很不厚道地想,如果是凌晨在做少儿不宜的事,会不会直接就给烧成连体儿了?
刘佩妍也还在重症室里救治,其他佣工轻伤程度不同。
但很有趣的一点是,刘佩妍和安子鉴夫妻被救出来的时候经确认是在同一间房子里。房门反锁,整个空间跟微波炉效应似的。
早上五六点钟唉!妈妈和儿子媳妇在同一间房?
我觉得世人的智商再低也应该能看得明白,这是被人控制后故意丢在一处。
我自己思索得挺high,这会儿抬眼看看安长宁,心里一悸:“长宁,这应该是个意外,你别多想。”
“放心,我无所谓,就当是我爸爸的鬼魂来索命吧。”安长宁放下碗,一个人推桌子就进房间了。
我想追上去,但又觉得自己更加找不到合适的立场来安慰他了。
我单手拄着下巴,看电视里的安祈年。
长宁说的没错,他可真是不上镜。因为我一直都觉得他帅得很立体,一旦铺在平面上,整个人就跟用图钉摁住了似的。
然而那些记者——啧啧,真是不怕死啊!
“安先生,请您正面回答一下,安家这场大火到底与您有没有关系!”
“安先生,三天后的股东大会将会由您全权组织召开么?您会在大会上宣布正式增资么?”
“有人说您的母亲当年就是被安家一场来路不明的火灾烧死的,如果有警方介入对您怀疑,您打算怎么应对?”
“安先生,听说您领养了安家长子的独生子,是否与他身上继承而来的股份有关?”
我幻想安祈年现在的心境,会不会十分想要掏出枪来,对着这一群七嘴八舌的乌鸦打光一梭子子弹。
然而他面带微笑,神色平静地回答说:“谢谢各位的关注,今天下午我会安排记者招待会,有什么问题届时解答。”
我咬着筷子,纠结了好久。
我想说如果我不认识他,一定也会以为是他干的。
安长宁在书房里弹琴,我叫兰姨把碗筷收拾了。想着要么出去外面的超市买点菜吧,受伤以来我很少做家务,整天呆在家里只会让心情更烦躁。
“安祈年在么?”出门就被安惜君的车堵上了,她开口直问,一点也不客气。
我说你看电视了没,他在答记者问呢。
“那正好,”安惜君挥手就从车上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我脑子一短路,心说你这是要把我架去给安照南解剖么?
“夏念乔,我要把安长宁带走。”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我想不通这么大得态度转变到底是缘何而来,更不明白她要带走长宁算是什么意思。
“惜君,你……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怎么,我只是无法再相信你和安祈年,我不能让大哥留下的骨肉再同你们这样的人相处在一起。夏念乔,有些话我们还需要敞开来说么?
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教给过我们,太多的事,明明就是你表面看起来的那个样子,但人偏偏要自作聪明。
——总以为,坚持下去还会有不一样的真相。
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你是大哥的女人,如今又怎么可能真的爱上了安祈年?
其实你……”
“惜君你在说什么啊!”我急了:“你到底听说了什么?我知道安老先生的去世你很难过,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你更不能去相信那些记者小报乱讲。安祈年,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那这个呢?”安惜君突然拉开包,甩手给了我一叠照片:“你告诉我,这上面的人……是谁?”
我一下子就攫住了呼吸,抖着唇百口莫辩。
难怪这段时间以来,我们反反复复地觉得心有不安。
当初被偷Pāi寄来的那张照片就像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大石头一样悬着心。
原来它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于不痛不痒地胁迫安祈年的收购计划,不在于离间秦铮与安祈年的合作——而是安惜君!
“秦铮心里的那个女人,一直是你吧。”安惜君流下泪水,咬着发白的唇直盯着我:“夏念乔,亏我那么信任你,把你当成最好的姐妹。
你……们,全是假的。所有人都是假的。你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其实只是帮他们诓我,想要我手里那百分之十的股份票选权!
没有我的支持,安祈年过不了半数,对么?”
“惜君你听我解释,这都是敌人想出来的招数,我们——”
“敌人?”安惜君冷笑着说:“现在爷爷死了,安子鉴他们也只剩下半条命。谁才是敌人,谁才是真正的受益人?
夏念乔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么?
你猜猜看,大哥……可不可能是安祈年杀的呀?”
“你胡说什么!”我尖叫起来:“安惜君你用用脑子,现在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被人算计着往前推。我们自己人不能先乱阵脚!
我承认……这张照片的确是真的。可是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我和秦铮——”
“我的确喜欢夏念乔,这段时间以来,让我不断拒绝其他女人的原因也是因为我心里有她。”
天杀的秦铮你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来填什么乱!
不仅自己来,还带着秦婧婧!你是嫌孩子还不够早熟么!
“我听说了安家的事,怕长宁心里有阴影,所以专门带着婧婧过来陪陪他。”秦铮拍拍女儿的肩膀,让她自己进去找长宁玩了。
我深吸一口气,心说你想的还真周到。长宁现在不大说话,表面上也看不出来异常。但我总觉得这场大火定然还是给他的心灵造成了可怖的创伤。
“所以你们两个……”安惜君咬着唇,轻轻后退了两步。
“惜君,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一开始不该……隐瞒你……”我觉得这话讲出口也很奇怪唉。
当初我是无意中知道安惜君暗恋了秦铮,难不成我屁颠颠地跟她说,秦铮以前追求过我么!
于是我叹了口气:“惜君,我觉得你是个聪明姑娘,这事儿能想明白的。
这张照片,安祈年也见过。但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和秦铮。
如果你觉得自己比他这种人强多了……就能想通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求你愿不愿意帮我,帮安祈年。但现在安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能幸存下来的人如果还要自生嫌隙,那才是真的着了敌人的道儿。
还有三天就是股东大会了,我建议你们兄妹几个好好敞开心扉谈一谈。
我是外人,买菜去了。”
我在超市里逛了一会儿,总也静不下心来。
不仅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还因为…我觉得好像有人一直在跟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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