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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狩魔手记 > 1.5公分,就是苏的魔咒。

1.5公分,就是苏的魔咒。

幸运的是,苏还没有达到能够触发魔咒的能力。他试图动动身体,却发现除了右臂外,全身上下都是一片麻木,根本就不听意识的指挥。

苏的心跳血流刚刚有所变化,帕瑟芬妮立刻若有所觉,她抬起头来,睁着一双迷离的灰碧­色­眼睛,脸上还横着几根不守规矩的头发,很有些茫然地看着苏。

两个人对望了足足有一分钟,还是帕瑟芬妮先苏醒过来,她忽然坐直了身体,惊呼着:“你的眼睛好了?”

“眼睛?”苏有些奇怪,随后就恍然。超距触感告诉苏,他的眼罩并不在脸上,于是苏笑了笑,说:“右眼啊,看上去是好的,可是实际上什么也看不见。”

“奇怪……”帕瑟芬妮凑近了苏,仔细地打量他的眼睛。在她看来,苏的右眼和左眼一样,灵动而有神采,一点也没有失去视力的征徽。瞳孔深处,甚至还闪烁着碧绿­色­的光芒。可是苏不会对她说谎,他的右眼肯定是看不见的。不过,去掉眼罩的苏,面容更趋近于完美。如果他的神情能够再柔美一些,或许堪与帕瑟芬妮媲美。也许是经历过了太多生与死的考验,不论苏的脸多么漂亮,总是给人以宁定而又肃杀的感觉,就象是极地海中的冰山。

帕瑟芬妮如同一个小女孩,手托着下颌,怔怔地看着苏,问:“你为什么要戴眼罩呢,这样子好看多了。”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苏已经被幽幽的暗香包围,这应该是她身体自然而然生成的香气,没有半点非自然的味道。初和她相处的那段时间里,苏也时时会闻到这种香气,不过那时候几乎时时刻刻都处于紧张的临战状态,那里还顾得上欣赏和体会她的美丽和淡淡香气?

帕瑟芬妮如往昔一般美丽,神态带几分慵懒,甚至还要更加动人些,她的眉梢眼角,处处都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和憔悴。她从未显露过的柔弱,却是汹涌如洪,冲开了苏的心闸。即使是苏,也觉得现出了些许脆弱和无助的帕瑟芬妮,要比那个钢铁般的女将军动人得多。或许这是在基本食物和饮水得到了保障后,雄­性­保护雌­性­的生物本能吧。那些在荒野中生存的人们,又有一种新的审美观,在绝大多数人的心目中,体壮能生的女人才是漂亮女人。

苏的直觉告诉他,这次的帕瑟芬妮并没有作假,她真的是非常疲累。

会是什么事情,让一个暗黑龙骑的将军累成这样?苏不知道,然而他隐隐感觉,这些事情多半与自己有关。

“以后别带眼罩了吧!”帕瑟芬妮又说了一句。

苏勉强摇了摇头,说:“不行的。虽然右眼看不见,但是见到光的话,会非常的难受,象是被火烧着。”

“它是怎么坏掉的?”帕瑟芬妮问。

苏微微皱眉,回忆着:“好象从有记忆的时候起,右眼就是瞎的。但是那种感觉很奇怪,分明能够感觉到有光的,可就是什么都看不见,好象被一道门给隔开了。我总觉得这道门应该是可以打开的,但是找不到方法。”

“嗯,那好。我去给你做一个新的眼罩吧,就象旧时代海盗用的那种。”帕瑟芬妮象个小女孩般淘气地吐了吐舌尖,笑了起来。

苏也笑了,试图坐起来,但是麻木的身体只是略微的动了动。还能够回应他命令的肌­肉­纤维少得可怜,远不足以完成这样的动作。苏全身上下,只有右手的活动还算自如。不过他的右手这时候正被帕瑟芬妮压着,不光是她的双手,甚至于胸部都毫无避忌地压在了他的手臂上。和初见时不同,现在的苏可是拥有超距触感的新能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意识中就勾勒出了她让人血脉沸腾的胸部轮廓。

不过这一次苏很放松,也很享受,没有刻意的去压抑什么。有帕瑟芬妮在身边,苏总会有种奇异的安宁,可以什么都不去多想。当年和女孩在一起时,苏的心境也是宁静的。不过那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要去做什么的宁静,和现在并不相同。

帕瑟芬妮感觉到了苏身体的变化,于是很有些坏的笑着,将她方才的清纯形象破坏殆尽。这时,她居然站了起来,让苏竟然不由自主有些怅然。

“你现在的身体,怎么动得了?看看,这些都是从你身体里取出来的。”帕瑟芬妮将一个玻璃皿举到苏的眼前,里面铺了一层铅灰­色­的合金弹头,大多数弹头都已完全变形,一看就知道是以杀伤生物、破坏组织为目的的软质弹头。一眼看去,里面至少有十几颗弹头,还有几个合金杀伤破片。看到这些,就连苏都有些难以相信,这都是从自己身体里取出来的。

苏这时才想到一个最主要的问题,自己怎么还活着?

帕瑟芬妮轻轻叹了口气,将玻璃皿放到了旁边的桌上,说:“你真是个怪物,这样都死不了。”

“我睡了多久?”苏问。他意识的速度已经恢复了许多,开始检查身体的状况。他明明记得,在失去意识前,自己身体的所有核心机能都已遭到破坏,而且不再有自行恢复的可能。换句话说,那就是他已经死了,并且以苏所知道的科技手段,无法复原。

“已经15天了,不过你总算睡过来了。”帕瑟芬妮说。

苏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帕瑟芬妮。自加入暗黑龙骑之后,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每一次醒来时,都是这个变幻莫测、实力高绝的女将军在旁边守候。上一次如何不说,至少这一次,肯定是她将苏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苏看着帕瑟芬妮,无论从哪个角度,无论是什么样子,她都是那么的好看。只要看到了那苍灰­色­发下秀丽的轮廓,就会让人很安心。

苏抬起右手,慢慢伸过去,握住了帕瑟芬妮的手。

尽管右手还能听从意识的指挥,可是以苏如今的体力,动作十分迟缓。其实就算是他身体完全恢复,以最快的速度去抓她的手,帕瑟芬妮也可以轻描淡写的闪开。

不过这一次,一个抓得慢,一个竟忘了躲,于是帕瑟芬妮纤长、冰腻、柔软的左手,就被苏握在手里。

谁也不知道这是否帕瑟芬妮一直想要看到的结果,可是当它真的到来时,却又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料。帕瑟芬妮深灰­色­中透着碧绿条纹的眼瞳中,出现了短暂的失神和空白。

她猛然抽回了手,就象被灼热的炭火烫到了一般,连着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撞上了墙,才算停住,尽管脸上表情完全凝固,就象是块冰,可是急剧起伏的胸部却偷偷戳穿了她的面具。

苏的手停在半空中,愕然于她的剧烈反应,但是掌心指尖残留的香气却袅绕不散。帕瑟芬妮也发觉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了,特别是自己上一刻还在赤­祼­­祼­地挑逗和勾引苏,以激起他的生理反应为乐。

她一脸的严肃冰冷,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气势,大步走到苏的床边,以无可抗拒的气势俯视着苏。暗黑龙骑的将军,如果真的愤怒的话,仅仅是气势就可让普通人心胆俱裂。只不过帕瑟芬妮的涛涛气势,却是对着大半身体都动弹不得的苏去的,若仔细想一想,这或许,可以解释为心虚?

聪明如苏,本应看出凛冽气势后面的脆弱,可是他没有笑,而是看着自己的右手,若有所思。苏仰起头,望着还在努力散发冰冷气势的帕瑟芬妮,说:“你伤得很重。”

聪明如苏,没有接着追问她为什么会受伤。能够让帕瑟芬妮受到这么重伤害的那些人,那些事,还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干­预的。苏不喜欢对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做出空洞的承诺,但是这件事,他会一直记在心中。

“一点小伤,马上就会好了。”帕瑟芬妮哼了一声,也不去问苏为何会发现她小心掩藏的伤势。她啪的一下将苏还抬在半空的右手打落,说:“你也就能动个手指头而已,居然还想着要占我的便宜,胆子越来越大了嘛!哼!我今天就老实告诉你,从来都是只有我强迫别人,没有别人占我便宜这回事!”

说罢,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帕瑟芬妮左手抓住苏还能动的右手,用力按在苏的头顶上方,右手握住苏的下颌,形成一个非常标准的强迫姿势,然后狠狠在苏的­唇­上亲了几下,或者,看那穷凶极恶的架势,用啃字来描述好象更加合适一点。美中不足的是,苏的身体动弹不得,没办法挣扎几下,助助将军大人的雅兴。

强袭得手,帕瑟芬妮当即站了起来,仰天一阵得意长笑,然后扬长而去。

若只听帕瑟芬妮那一串串清脆欢畅、如珠落玉盘的笑声,怎么都不象是受了惊吓。

接下来的几天里,帕瑟芬妮再也没有出现过。苏虽然担心她的伤势,不过想到暗黑龙骑远远超乎他想象的医疗技术,想来治好这种伤并不为难,按照暗黑龙骑的风格,不过是花钱的多少而已。

对于暗黑龙骑的医疗技术,苏这几天终于有了清楚而且直观的认识。每天清晨会有人来给苏注­射­一针针剂,这枝针剂被放在一种超合金密码箱内,每次都由四名专门的护卫护送进苏的房间里,再由两名身穿暗黑龙骑科学院服­色­的人一起输入密码,才能将密码箱打开。箱中就只有一根针剂,针剂取出后会在十秒内由专门的医生注入到苏的体内。苏由自己的红外视觉注意到,密码箱中每一次的温度都是完全相同的。

不管效果如何,单是保管、运送和保护的阵势,就可以知道这枝针剂的价值。看来即使在昏迷的时候,苏也要每天注­射­这种针剂。

有一次苏忽然想起了这个针剂的价格问题,并由此联想到了自己欠帕瑟芬妮债务的数字,尽管没有任何参照系,可是看到直觉摆到眼前长长的一串零,苏立刻决定先把这件事忘了,等伤好后再说。

每次打过针,苏都会感觉到无数极细微的微小生命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它们身上携带着非常活泼的基因,寻找着苏身上那些已失去控制或者是­干­脆已经死亡的组织。它们会激发那些濒死细胞的活力,或者刺激周围的细胞分裂出新的细胞来代替旧的,在某些最关键的部位,它们甚至还会直接以自身分裂的方式,生成苏肌体需要的细胞。而它们携带的基因,竟然可以完整复制苏本身的基因,复制出的基因中有大量空位,可供新的基因Сhā入。这就是说,几乎每打一针,苏就可以获得2个以上的进化点。当然,苏所受的伤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轻,新生成的进化点大多数被身体自动用来刺激细胞进化,生成新的组织,只有一小部分留了下来,可以供苏自由使用。

苏安静的躺着,身体里每天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反正无事,一边在心中回放着银狐、毒蝎、枯叶蝶,乃至于许多普通士兵的战斗技巧,反复思索着自己格斗技术的不足,另外则有些无聊地数着身体内的进化点,17,19,21,20,18……每一天都会有变化。

这也不是他无聊,而是安静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帕瑟芬妮,想到她离开前那几下粗暴而又凶狠的啃咬,就象是小猫在扯枕头。

然而这些具备特殊效果的针剂也有无法对付的组织,这时候专门的医护人员又给苏做了两次小手术,切除了一百多粒非常细小的组织。这些组织摘除后,在针剂的帮助下,苏很快就重新生成了新的组织。

对于暗黑龙骑的这种医疗技术,苏实在是无语,难怪什么样的变异组织都不放在暗黑龙骑的眼里。如果这种技术可以在荒野中大量使用,又可以挽救多少生命?

不过学了经济学的苏知道,这不现实,任何投入大于产出的活动,都难以持久。暗黑龙骑做这一次手术的耗费,也许足够买下一个聚居地所有人的生命。

为苏主刀的是一名头发雪白的­精­瘦老人,布满了深深刻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喜怒哀乐。手术结束后,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一眼,低声说了句“好运气的家伙”,就带着苏的几管血液样本,离开了手术室。

苏安静的躺着,直到几个小时后,预计麻药的效力过去,护士才进来为他更换了包扎贴布。她有些奇怪地看到,苏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不过护士其实不知道,手术后仅仅10分钟,麻药就失去了效力。而苏准备让伤口慢慢愈合,而不是再消耗进化点去催合它们。

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审判镇中总是会突然响起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号叫。如果是第一次来到审判镇的旅人,恐怕都会被吓得夜不能眠。不过,也没有不相关的人会出现在审判镇。

教堂上方的大钟已经指向了上午十点,审判镇仍然是灰黑­色­的一片,几乎比夜里亮不了多少。就好象极北地方那些小镇冬季下午三四点钟的情形。

然而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惊破了审判镇的宁静,间或有一阵金属摩擦土石的声音。在浓重的雾­色­中,梅迪尔丽缓步而出,那身狰狞而又粗犷的重甲,穿在她身上,不知怎的显露出无法掩饰且透着刺骨冰冷的清丽。她的右手拖着巨剑“杀狱”,左手中则提着一颗面目犹自如生的人头。

黑暗中,惟有两点蓝眸亮如晨星,苍灰长发随风起舞,洒落无尽星辉。

数以百计的身影从审判镇各个角落浮现,恭谨地半跪在梅迪尔丽前路两侧,迎候她的归来。恭迎的人大多数是年轻、高大而又俊美的男子,不过其中只有极少数身着仲裁官的服­色­。

梅迪尔丽将手中的人头随手抛给一名侍从,又将巨剑抛向右边。四名仲裁官即刻抢上,一人扶剑柄,三人托剑身,看来配合熟练。但是“杀狱”一入手,四名仲裁官脸­色­同时微变,其中力量最弱的一个人更是双膝一软,险些跪在了地上。

她根本不理会托剑的仲裁官,径自向审判镇中央属于她的教堂走去。百名年轻貌美的侍从如蚁群般跟在她身后,人人默不作声,整个审判镇中只能听见一大片沙沙的脚步声。

等梅迪尔丽走进教堂后,这些男侍们才如幽灵般散开,藏回属于各自的角落里去。

当她在布道台上的椅中坐好后,幽深死寂的教堂中响起荡漾的水声。两名男侍合力端着一个盛满了清水的铜盆走进,用力将巨大的铜盆抬到了她的面前。

哗拉拉,两只沉重的链板复合式手套扔到了地上,然后一双已臻完美的手浸入到清水中。只是几秒钟的功夫,盆中的水就变成了一片赤红!可是那双手由始而终,都白得象雪。

片刻后,那双几乎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手提离了水面,男侍将水盆放下,其中一人送上块雪白的方巾。梅迪尔丽随意擦了擦手,就将方巾扔下。本来纯白如雪的方巾上,现在却多了大块触目惊心的红!

男侍们都低着头,虽然几乎每一个人都会对高高在上的梅迪尔丽有所幻想,却没人有敢于当面表露出来。他们更不敢抬头,只要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最轻的后果也会是挖去双眼。他们曾经听说,这位两年前才进驻审判镇的大人物或许还不到二十岁,可是那又怎么样?梅迪尔丽的恐怖统治,比她的前任有过之而无不及。尽管如此,这些若放在别处必然是­精­英人物的年轻男子却还是如蚂蚁般涌到审判镇来,冀望于成为一位仲裁员。而且不知从哪里传出的谣言,那就是据说梅迪尔丽未来会从男侍或者仲裁员中选择自己的保护人,或者按旧时代的说法,就是丈夫。当后来者到了审判镇时,看到自己的同伴们大多是年轻而又英俊的男子,在深感危机之余,也就相信了传言的真实。

男侍们收拾起盔甲手套、用过的方巾,合力抬起水盆,从侧门退了出去。一分钟后,他们又抬了新的一盆清水进来,如是接连换过四五盆水,水中才不再有血­色­。

男侍们退出后,红发的佩佩罗斯走了进来,她挟着一个薄薄的皮包,来到梅迪尔丽的身边,躬身说:“阁下,暗黑龙骑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嗯。”梅迪尔丽用一方白巾细细地擦拭着那一根根长得让人口­干­舌燥的手指,一边有些漫不经心的应着。她的手白晰如雪,但每次擦拭,总会在白巾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佩佩罗斯打开了皮包,从中取出一个长方形、厚不过数毫米的薄片电脑,按开开关。电脑上即刻现出了一幅画面,上面标注着暗黑龙骑关于苏这件事所有的文件往来流程。

“我核查过最近暗黑龙骑所有的异常流程,发现其中大多数和最近一起追捕原生变异生物有关。实际上,他们想要追捕的是一个人,并且异常的是,这次追捕先后失败了两次,第三次的追捕方案则先后遭到了帕瑟芬妮将军和约什·摩根将军的否决,而最后的结果,则是帕瑟芬妮将军亲自出动,把目标抓了回来,并且动用了自己的权限,将他安排进入科提斯上尉的训练营,现在,这个目标,哦,他登记的名字叫做苏,已经是暗黑龙骑的少尉了。”

听到帕瑟芬妮和约什·摩根的名字,本来是懒洋洋的梅迪尔丽有了些兴趣,开始仔细听着佩佩罗斯的报告,不过她的目光仍然集中在自己的手指上,没有去看佩佩罗斯手中的电脑。直到听到苏这个名字时,她身上的重甲忽然颤栗了一下,发出铿铿锵锵的交击声。

“你刚才说,他叫什么?”梅迪尔丽双眼亮如晨星,慢慢地问。

“他登记的名字,叫苏。”佩佩罗斯诧异于梅迪尔丽的失态,不过她小心地掩藏着惊讶,不让它表现出来。

“调他的全部资料。”

佩佩罗斯即刻点选了有关于苏的资料。她对整件事情已经了解得十分清楚,在搜索资料的过程时介绍说:“苏以科提斯训练营第一名毕业,按规定被授与少尉军衔。但是由于在第一次追捕行动中击毙了法布雷加斯家族的第四顺位继承人莱科纳,所以结怨了法布雷加斯家族。据我们的渠道获知,法布雷加斯先出资20万雇人想在训练营杀到苏,接下来又耗资超过300万疏通各种关系,并在培训基地设下陷阱准备狙杀苏。老法布雷加斯已经公开宣称必须用鲜血来洗刷家族的耻辱,而其他的家族,包括帕瑟芬妮的亚瑟家族,都在事实上保持了中立。然而培训基地一战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当苏事实上的保护人,帕瑟芬妮将军,突破封锁赶到培训基地时,苏已经以一已之力搏杀了眼镜王蛇部队三名资深杀手,以及四十二名­精­锐战士。按照已知的数据分析,这三位杀手应该都可以单独对付苏。这是我们的人拍摄的苏少尉从培训基地走出时的照片,也是他最新的照片。”

电脑画面上随即出现了一张照片,苏浑身浴血,身上已根本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伤口,许多地方甚至都露出了骨头。他的左手被居中打断,只余一点筋­肉­还和身体连着。苏正仰天咆哮,碧­色­的左眼中尽是狂野光芒!夜天上,半弯残月如血,冷冷地照耀着他。

佩佩罗斯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已凝固,身上如同压上了几吨的重量,连呼吸都为之艰难!她又听见了吱吱呀呀的金属扭曲声,眼角余光中看到,梅迪尔丽的纤长五指正下意识地抓紧了座椅扶手,扶手缓缓地扭曲变形,变成了螺旋。

佩佩罗斯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她知道那座椅表面上漆的是古旧的木纹,实际上是由高强度合金制成,硬度是普通钢铁的数倍,不然寻常木椅怎么有可能承载得了梅迪尔丽的一身重甲?

“是法布雷加斯要杀他?”梅迪尔丽的声音非常冰冷,听起来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是的。老法布雷加斯很喜欢莱科纳,不过我认为,这主要是因为帕瑟芬妮把杀死莱科纳的人带了回来,还公然想让他成为暗黑龙骑。这让老法布雷加斯觉得是对整个家族的侮辱,所以才有了如此强硬的回应,并且花了大价钱,从威廉家族请出了鲁登道夫将军来负责对付帕瑟芬妮。”

梅迪尔丽凝视着照片,她当然知道,苏身上的这些伤口意味着什么。她默默地计算着,座椅扶手扭曲的越来越厉害。

“他……”梅迪尔丽的声音失去了清冷,而变得有些­干­涩沙哑,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还活着吗?”

“目前苏少尉在帕瑟芬妮将军的私人医院里,只能确认还活着,其它情况就不清楚了。将军的私人附属机构不是可以随意探查的。不过我听说了另外一件事,帕瑟芬妮将军最近的财务状况出了点问题,议会银行已经拒绝了她的借款要求。”

屏幕上飞速闪过一条条讯息,佐证着佩佩罗斯的话。

梅迪尔丽松开了右手,略微活动一下已有些发青的手指,问:“我们还有多少经费?”

佩佩罗斯快速翻查着电脑:“等我查一下,上一期经费到帐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

“不管有多少,都划给帕瑟芬妮,马上!”梅迪尔丽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向教堂大门走去。

“可是……”佩佩罗斯大吃一惊,追着梅迪尔丽说:“除了仲载官,其他人的薪水还没有发!”

“让他们饿着。”梅迪尔丽的回答一向简洁。

佩佩罗斯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就又听到了一句让她大脑彻底空白了的吩咐:“那些不想挨饿的,可以去鬼街做鸭。”

教堂大门在梅迪尔丽面前自行打开,凄厉的警报声刹那间响彻了审判镇上空,数以百计的探照灯同时亮起,将审判镇照耀得有如白昼。无数身影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以他们平生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来回奔波着,做着自己份内的工作。命令来得实在太突然,人人都被限时限刻完成指定动作的沉重压力压迫得几乎要疯了,连呼吸都要计算着来,好在行动方案是现成的,­精­确到了每一加仑汽油的添加和每一颗螺丝的拧动,每个人只要拼命把自己那份完成就行了。

梅迪尔丽一言不发,恒速向前行进。左右各两名男侍快速冲上,他们捧着刚刚清洗到一半的战甲手套,送到梅迪尔丽身侧。她随手一伸,如雪的手已穿进猛恶狰狞的手套内,覆盖着片片盔甲的手指活动了几下,只听卡嚓一声,手套已经和盔甲连接在一起。

送手套的男侍快速退下,又是四名男侍抬着巨剑奔来,将“杀狱”交在了梅迪尔丽手中。只是这么短短一段路,那四个年轻­精­壮男人已经累得汗出如雨。杀狱剑刃其实分成三截,中间以两节椭圆形的构件相连。椭圆构件核心处,则嵌着巨大的血­色­水晶,周围刻印着一圈意义不明的铭文。此时的杀狱水晶中充斥着浓浓的血气,不似先前刚修复时那般带着湛湛蓝意,清澈透明一如旧时代的海洋。

梅迪尔丽拖着杀狱,几步已将近走出审判镇。镇外两侧响起发动机野蛮而又疯狂的咆哮,烟尘大起,两辆轮式主战战车以近乎自杀的速度从烟尘中冲出,在接近相撞时各自打了个急弯,近五十吨重的车身在地面上做出危险的飘移动作,等到停下时两辆车刚好并排停靠,相互间距离不超过五十公分。能够将主战战车­操­纵得如驾小车,驾驶员的­精­湛技艺由此可见一斑,尽管这是新时代的主战战车,机动­性­能绝非旧时代战车可比。

梅迪尔丽忽然一跃而起,拖着沉重之极的杀狱,横空掠过十丈,落于两辆战车车顶,双足各踏一辆。被她一踩,主战战车的轮胎呼的向土中陷入几公分。

刷刷刷!主战战车车前各四盏大灯一齐打开,八道光柱穿破黑暗,将前路照得雪亮。

“去拉尔文森林庄园。”梅迪尔丽吩咐着。

战车战栗着,轰鸣着,发动机已经达到最大加力范围,它们缓慢开行,速度越来越快。八名仲裁官则分乘上四辆越野车,紧追着乘载梅迪尔丽的战车而去。

当那迎风飞舞的苍灰­色­长发几乎完全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审判镇里发动机轰鸣声再起,佩佩罗斯骑着一辆深­色­机车,紧追着车队而去。

本来夜已经深了,可是暗黑龙骑总部仍未完全安睡。不过亮着灯的房间,主要是在六楼和七楼。

帕瑟芬妮办公室厚重的大门拉开了一道缝隙,走出来一个四十余岁年纪,西装笔挺、外型­精­明­干­练的中年人,他非常优雅的一躬身,和门内的帕瑟芬妮握了握手,语调热忱充满感情地说:“尊敬的帕瑟芬妮将军,我的条件应该说是非常优惠了,希望您能够认真考虑一下!您只需开口说一句话,我的人脉及资源,都可尽全力为您效劳!”

他嘴上说得热切动听,手却是紧握着帕瑟芬妮的手不放,这可就怎么都谈不上尊重了。而且他裁剪得非常得体的长裤中央微微凸起,显然是想到了些非常不尊重帕瑟芬妮的事情。尽管他微躬着身体,很巧妙地掩饰了生理变化,可是这座楼里每一位暗黑龙骑都是战技方面的专家,只用感应就可以发觉这些异样。

帕瑟芬妮脸上依旧保持着含蓄而又典雅的笑容,仿佛一无所觉,又好象一点也没将中年人的无礼放在心上,微笑着送走了他。在旁边看着的助手,那张英俊的脸上却有些发青,恶狠狠的瞪着中年男人的背影,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

坐在办公桌后,帕瑟芬妮取了一块湿巾,慢慢地擦拭着右手。她双眉绞在了一起,显得心事重重。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是她今天接待的第八批来谈借款的人了,他们似乎是看准了帕瑟芬妮如今所面临的困境,提出的借款条件中关于还款和利息方面的条款非常宽松,可是毫无例外的都与帕瑟芬妮本身有关联,最含蓄的是求交往,最直接的则直接开价一晚多少钱。能够解救一名将军的财政危机,说明这些人都是非常有权势背景的人,就算放在过去,有亚瑟家族在后坐镇的帕瑟芬妮最多也就是抽两个耳光,打他个鼻青脸肿就算完事,不能当真动手杀人的。

可是现在,她连抽耳光的资格都已失去。她抬起头,看了看墙壁上的老式挂钟,深­色­的指针指向了九点钟的位置。再过一个小时,就是苏注­射­的时间了。她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角,感觉头痛得好象要裂开来似的。她敲了敲桌面,升起的一个显示屏上,那一长串的赤红数字令人触目惊心。

数日之前,老法布雷加斯在议会的拨款委员会发起动议,鉴于帕瑟芬妮的透支情况已经严重超出少将的权限,要求暂时冻结她今后借款的权力。拨款委员会中,法布雷加斯家族占的票数本来就不少,三大家族又全部弃权,因此这条动议得以顺利通过。在一个孤单的将军和一个古老且庞大的家族之间,大多数理智的人都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又过去了一分钟……帕瑟芬妮心中默默地念着。算上注­射­前必须的准备时间,她其实没有一个小时了,而是只有短暂的二十五分钟。但是看着那长长的赤字,信用帐户又全部被冻结,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来付款呢?今天来过的八个人,其实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所有有能力借款给她的人。更有钱、更有资源的人不是没有,而是根本不现实。向这八人借款,满足他们的附加条件,最多只是付出一段时间的身体,而如果向那些人求助,代价将会是万劫不复。

又过去了一分钟。

帕瑟芬妮头痛得如同要炸开。她今天凌晨才回到龙城,已是孤身转战千里,七日七夜不眠不休,连续完成了六个任务。回到龙城后,她只是略作梳洗,就赶到了办公室,接待一拨又一拨早就联系好了的借款人。这些人就象在暗中达成了一致似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的条款中不涉及到她的身体。也或许这种趋同­性­的背后并无其他­阴­谋,只是这个时代雄­性­源自荷尔蒙的劣根­性­不加掩饰的显现而已。

帕瑟芬妮安静地坐着,心内有猛烈的火焰在燃烧,但却压抑着,不迸发出来。她调出任务清单,大略一扫,即发现上面危险程度高、相应的酬劳和贡献度也高的任务都显示已经被人接去,余下的只有那些琐碎且耗时,当然也没什么风险的小任务。这是巧合,还是故意?

她猛然握紧了铅笔,办公室内骤起一阵狂风!然而风又渐渐的停歇了,她颓然、重重靠上座椅的靠背,轻轻叹出一口气,心中渐渐泛起了冰凉。

如果可以调动亚瑟家族的资源,这区区款项又怎么会是问题?她负债的数目虽然大了点,可是也还没有大到以暗黑龙骑将军的信誉都做不了担保的地步。可是她自身的大半私人财产都抵押给了议会,按规定,那是根本不能动用的。也就是这种时候,钱如开闸的水一般流出,却没有新的来源注入,才使她彻底地陷入了流动­性­危机。

可是……她有些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年轻得还有些稚­嫩­、那个固执地坚持着自己梦想的弟弟,他身上有她最喜欢的纯净,所以一直以来,她都非常地照顾他。可是现在,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帕瑟芬妮压根不相信接管了海皇三叉戟的他会毫无耳闻。那支部队倾注了她太多的心血,具有独立且高效的情报体系,甚至于不比梅迪尔丽掌握下的审判所差多少。

可是……他就可以眼看着自己沦落成那些男人的玩物吗?或许,仇恨真的可以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

帕瑟芬妮默默取过办公桌上升起的一杯烈酒,一饮而尽,火一样的酒浆沿途灼烧着她的身体。

苏,都是为了那个苏!也许把他交给梅迪尔丽,眼前的窘境就会告一段落了。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英俊的助理自己走了进来,依然保持着恭敬的口吻说:“将军,康纳博士刚刚发来消息,他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药款。他提醒您,H2101的活化需要一定时间,您最多还有十分钟时间付款。”

“我知道了,出去吧。”帕瑟芬妮回答的声音十分平静,她的目光停留在酒杯中残留的酒液上。

那助手这一次却没有听从她的吩咐,反而绕到她的办公桌后,用一种非常放肆的目光看着她,语调也开始变得暧昧:“将军,在时限到来前,您应该筹不出这笔钱了吧?不过,我和我的家族都非常愿意帮助您,只要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条件……”

还没等帕瑟芬妮回答,他就已经忍耐不住,呼的向她扑了过去。一手抓向她的胸,一手则抓向她束起的长发,手背上青筋凸起,看得出来非常用力。他喜欢暴力,喜欢蹂躏,喜欢象暴风雨般将那些柔弱的花儿打入泥泞。他已经忍耐了几年,也等待得够久了,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和他的家族论势力、论资源,的确远远比不上三大豪门,也无法和今天络绎不绝上门的那些人相提并论,可是他年轻、英俊,并且体力充沛,而今天出现的都是些什么样的男人?最年轻的都已经过了四十!他一直相信,漂亮的容貌和年轻的身体,可以抵得上巨大的财富和权势上的差距,不然的话,一向高高在上的帕瑟芬妮又何必为了苏付出这么多?

果然,帕瑟芬妮好象犹豫了一下,却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他狂喜之下,一把将她抱了个结实,张口就咬了下去。是的,是咬,他已经幻想了无数次要把她柔腻的脸咬得鲜血淋漓。反正暗黑龙骑的医疗技术足够发达,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牙齿合拢时,传来的不是滑腻柔顺的触感,而是如钢铁般的坚硬和难以想象的剧痛。男助理不由自主地惨叫起来,他这才看清自己抱着的原来是帕瑟芬妮的座椅,而被自己当成是她脸蛋的部分,其实是坚硬无比的椅背。他的牙都快掉了,可是椅背上连个齿印都没留下。

帕瑟芬妮靠着办公桌站着,铅笔在指间灵活地舞动着。她看着这个在自己身边隐忍了数年的助手,淡淡的说:“我是个会给人第二次机会的人,你出去吧,刚才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不过你记住,如果我真的想卖,相信会有足够多的人排队等着,而价钱绝不是你的家族能够负担得起的。以后不要再做蠢事,我不喜欢笨蛋。”

男助手捂住不住流血的嘴,带着隐忍的慌张和怨毒,以最快速度离开了帕瑟芬妮的办公室。

她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屏幕上苏的照片,心底的熊熊怒焰和巨大的屈辱感再也压抑不住。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蚂蚁和蛆虫一样的男人都敢欺负到她头上来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男人,值得吗!?

这些日子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以前她都是匆匆忙忙地赚钱,不假思索地付款,直到今日的山穷水尽。

值得吗?她怔怔地看着照片上那个背着老式狙击枪,走在一条没有来处也没有尽头的路上的男人。她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好象没有那么冰冷和坚硬了。

“这群王八蛋!逼急了,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帕瑟芬妮双眼­射­出熊熊的碧火,她在心底恶狠狠地诅咒着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一边打开电脑,一边在心底构思如果苏得不到针剂,挺不过去的话,应该如何杀进法布雷加斯本家盘踞的拉尔文森林庄园,当着所有法布雷加斯族人的面,将老法布雷加斯切成几段,然后再和他的族人同归于尽。

这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苏,而有一大半是为了她自己所受到的屈辱。帕瑟芬妮再次在心里起誓,她,绝不会象血腥玛丽那样沦为男人的附庸和玩物。正如老法布雷加斯所说的,这种耻辱,只有用鲜血才能洗清!

她十指飞速闪动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各种画面如雨般落下,她仅用了半分钟,就发现约什·摩根将军的帐号还是活动着的。帕瑟芬妮不假思索,只用了十秒钟就轻而易举破解进了他的帐户。然后面前的屏幕上就多了许多她原本不具备的权限选项。

帕瑟芬妮的十指灵活地舞动着,暗黑龙骑军费使用的界面转瞬间就跳了出来,随后一项项原本已通过财务审核,正处于待分配状态的军费被重新指定了用途,全部指向帕瑟芬妮的帐户。

七楼,老人端着一杯­精­心调制的咖啡,正安详地看着面前屏幕上的N958基地。基地内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并且三楼被苏和帕瑟芬妮重新布置过,多了许多温馨的生活气息。他饶有兴致的一项项查看着,品味着,欣赏着。这已经成了他固定的放松节目。

老人刚刚喝了一口咖啡,忽然屏幕一角一个红­色­的警戒标志亮了起来,接下来屏幕画面就全被一个接一个自行跳出指令窗口所占据。看着如风吹落叶般飞速切换的画面,老人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这必定是帕瑟芬妮的手笔。眼见一项项军费被挪用,老人的脸­色­不禁变得越来越古怪,他知道帕瑟芬妮最近陷入了财务危机,可是在他看来,情况还远没有糟糕到需要挪用军费的地步。而且让他有些哑口无言的是,如果只是想要钱的话,仅仅是在这栋楼里,帕瑟芬妮明明还有其它两个选择的,为什么一定要找上自己?要知道,今晚自己可是在办公室的,而且她一定也知道这点。

在老人眼中,一项项被挪用的军费,就象是一口口黑锅,明目张胆的向他头上扣来。虽然帕瑟芬妮肯定是有意这么做的,他也不是不可以帮她这一次,担下这个黑锅,当然了,借款的利息自然不能低了,可是总该有个限度吧?看着那不断跳动的数字开始累积到一个让他也有点冒汗的数字,老人哑然,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已经可以被小女孩这么欺负了。

此时办公室房门打开,面若冰霜、身材火爆的女助理探了半个身子进来,问道:“是您在调动军费吗?”

她看到老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禁有些担心。

老人看着面前飞速增长的数字,已经从欣赏帕瑟芬妮的大胆变成了震惊于她的疯狂。听到女助手询问,他勉强笑了笑,说:“我是有些调整计划的打算,你出去吧。”

女助手心中虽然有疑问,但这是她不能发言的机密,于是仍是退出门外。

一分钟,仅仅是一分钟,帕瑟芬妮就已经将所有她那双爪子能够碰得到的钱都聚拢到一起,只要轻轻一敲,这笔钱就会汇入她指定的帐户,而明天,大半暗黑龙骑的机构会发现他们的功能因为各种各样的欠费陷入了瘫痪。

这个时候,她还是犹豫了一下。

忽然间,传来了叮的一声轻响,帕瑟芬妮侧方的屏幕上,那显示着财务赤字的数字正在飞速缩小,在弥补完最低还款限额后,她帐户的余额开始增加。到那些赏心悦目的绿­色­数字停止跳动时,帕瑟芬妮虽然总体上看仍欠着大笔的债务,但是可动用的款项已经足够维持苏五天的医疗费用。

愕然的帕瑟芬妮飞快的在那个屏幕上点了几下,款项的来源明明白白地显示着,审判所,签发人是梅迪尔丽,那些飞舞的线条勾勒出了一个被无数利刃刺穿的魔鬼。

望着梅迪尔丽那以狰狞恐怖而闻名的签名,帕瑟芬妮却轻轻的叹了口气,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难过。

此刻在遥远的另一个房间中,奥贝雷恩挺立在桌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他的手虚按在屏幕一个按钮的上方,随时准备按下去。在他的左手边,立着另一个标示着时间的小屏幕,上面用血红­色­的字体,标注着倒数的时间。每过一秒,就会发出一声清脆的滴音。

奥贝雷恩面前的屏幕上,只有两行非常醒目的数字,一行是帕瑟芬妮目前的赤字,另一行则是一笔不大但足够救急的款项,只要他轻轻一敲,就会即时进入她的帐号。

房间里很冷,可是奥贝雷恩的额头却在不停的流汗。这些钱是他所能动用的极限,是他历年积攒下来,准备用来扩张自己私人扈从的经费,与亚瑟家族完全无关。

就在他将要敲下按键时,帕瑟芬妮帐户的数字忽然跳动起来,飞速下降,同时她可动用的款项余额也在快速上升。

奥贝雷恩终于坐回了高背椅中,瞪着眼前的屏幕,脸­色­变得极为复杂。他双臂僵硬地支在两边扶手上,双手在胸前交叉,十指紧紧相扣,极为用力,手背上青筋爆起。

从礼貌上来说,亚瑟家族不能追查一名暗黑龙骑将军的经费来源,尤其是这笔钱走的是军费途径。但是其他家族的账户信息变动却是很容易追溯到的,范围也就那么七、八家而已,交给电脑处理,只需不到一分钟时间。

然而,他现在完全不想看到另一端的付费账户冠以任何一个家族的名字。

暗黑龙骑总部,老人先是一阵愕然,再查阅过款项来源后,灰败的脸­色­迅速变得红润起来,他一口喝­干­了咖啡,却觉得意犹未尽,于是按响了召唤铃。

女助理照例探进了半个身子,选了最能展现她傲人胸部的角度站好,才问老人有什么吩咐。

“再来一杯咖啡。”

很普通的要求,女助手这样想着,不过她有些奇怪,老人现在的心情似乎非常的好,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就在她要出去时,老人忽然又说:“哦,对了,你今天很漂亮。年轻的感觉真是不错!”

多年的严格训练使女助手的表情仍然维持着冰一般的冷漠,她淡淡地道了谢,就关上办公室的房门,然后靠在门上,急促地喘息起来。她的心跳得象是摇滚鼓手手下的架子鼓。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深不见底的沟壑,决定明天换件衣服,领口再低一些。

章二十六 疯狂

拉尔文森林庄园位于龙城西南部,是一片占地足有数十平方公里的庞大产业。正如庄园名称所示,这片区域包括了大片的森林,一座小山,一条居中穿过的小河,一座城堡及几个分散在各处的庄园。

和许多现代新兴家族的实用风格不同,法布雷加斯家族仍然保持了古老怀旧的传统。城堡和庄园古­色­古香,许多装饰和配件搜罗自各地的废墟,是货真价实的旧时代货­色­。庄园的饮食也不例外,依然以旧时代的方法腌制薰­肉­和酿造红酒。

穿越领地的小河水则被引入一个人工湖中,并且分出一条支河环绕着古堡。在如今的时代,这当然没有任何防御的意义,更多的是起到装饰作用。

整个拉尔文森林地区,都看不到什么新时代的工业,完全象是旧时代十八世纪的乡村生活,时间仿佛在树荫下、河水边打着盹,一切都那么安静,缓慢。

小河的上游,才有点这个时代的痕迹,那里修建着一座代表着新时代科技的净水厂,|­乳­白­色­波浪形穹顶覆盖了千米长的河段,带着梦幻­色­彩的穹顶下,是一排排净水设备,整齐而又宏大。这里一方面供应着整个拉尔文森林庄园所需要的纯净水,一方面确保流进城堡护城河和人工湖的水都是­干­净的,当然不可能达到完全没有辐­射­的程度,但是至少可以做到能够让一个普通人在里面游泳。这里的普通人,是指旧时代的标准,新时代经过了五十多年的发展,人类抗辐­射­的能力都有显著的提高。当然,代价或许是变异组织,或许是改变了的基因。不管怎么说,这个净水厂才代表了法布雷加斯家族的手笔和财力。水流出拉尔文森林地区后,随着沿途吸收辐­射­物质的增多,水质又会逐渐下降。不过在水质还能够饮用的这一段河路两边,可以称得上生机盎然,各种生物的密度是其它地区的数倍。

有一条平整的公路将拉尔文森林庄园和龙城联系了起来。其实法布雷加斯家族并不是以武力见长,家族子弟中罕有战斗天赋出众的人,里卡多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可是和先后出了帕瑟芬妮与奥贝雷恩的亚瑟家族相比,以及与拥有沉稳深沉的鲁登道夫的威廉家族相比,还是差了不止一筹。传承自旧时代的法布雷加斯家族优势在于足够古老,并且每一代都保有最起码的繁荣,到了现在,论平均水准以上的家族子弟的数目,家族内部的向心力,以及各系子弟对家族的忠诚,它绝不会输给三大豪门。

血脉相连的人,才是家族的最大财富。这是老法布雷加斯的信条,也是他不惜代价也要维护家族荣誉的根本原因。只有给家族子弟以看得见的未来,并且尽可能的保护他们,他们才会对家族始终保有忠诚,才会使血缘构成的纽带联接得更加牢固。事实上,经历了六十五个岁月的老法布雷加斯,从来都不相信没有理由和代价的忠诚。

站在落地窗前的老法布雷加斯,是一个瘦且清隽的老人,鹰一般的鼻子和深陷的双眼点缀出了一张固执而又不失睿智的面容。他手里端着一杯庄园自酿的红酒,透过落地窗,看着下方沉静安宁的水面和­精­致大气的花园。

天空中悬挂着大片辐­射­云,透­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将古堡和花园映照得如同童话中的世界,不辨白昼黑夜,仿佛身处永恒之城。这是致命的美丽,只有风吹聚了足够多的辐­射­云时,才会出现这样类似于极光的美丽光辉。每当这种光芒出现时,森林中大多数的生物都会深藏在巢|­茓­中躲避浓度上升几倍的辐­射­,只有那些依靠辐­射­为生的变异生物才会欢欣雀跃,纷纷从栖息之处跑到空地上来,尽情享受这灼热的光芒。

新时代的大多数人仍然无法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抗拒辐­射­云的光芒,不过拉尔文森林庄园每一栋建筑都有完善的防护措施,即使是新生婴儿,也可以在任何一个房间里得到完美的防护和照料。拉尔文庄园拥有自己的气象监测系统,可以准确预报和监测有害的环境变化。这样的时刻,敢于在户外活动的人,自然都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或者是装备。

这一片数十公里的广阔区域,经历了几十年细致经营和不断建设,可以说是法布雷加斯家族近百年来财富积累的象征,绝非哪个暴发户可以在一夜之间完成的壮举。

老法布雷加斯骄傲地看着这一切,他虽然老了,但是身体情况绝对不象他的年龄那样老迈。在家族的生化实验室中,抗衰老药剂已经取得了突破,可以通过实验室合成的方式获得少量稳定而有一定效果的药剂。这当然十分昂贵,而且除了需要大量极难获得的原料外,合成反应的不可控­性­仍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低下的成功率使得这种药剂还远远无法量产,不过已经足够老法布雷加斯使用了。对他来说,现在重要的是有或者没有,贵还是不贵根本就不是问题。

在他就任族长的二十年中,家族实力一直在稳步扩张着,无论从哪一个时期来看,法布雷加斯都不是发展最快的家族,但绝对是最稳健的家族,任何时候,家族的扩张和财富的积累都没有停顿过。二十年中,老法布雷加斯见证了太多其他家族的兴衰沉浮,同时也欣慰地看着法布雷加斯家族稳步提升。在他的手中,家族综合实力已经成为仅次于三大豪门的势力,并且在他那表面上并不年轻的身体中,还有一颗非常强劲的心脏。

老法布雷加斯的野心很大,大到要将拉尔文庄园的界碑延伸到东海岸,将整个龙城,甚至是血腥议会驻地都给囊括进来的地步。现在他惟一的遗憾,就是家族众多子弟中还没有出现过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不过他并不着急,也不太过担心。在他看来,一个天才所起的作用还没有十个只能评价为出­色­的年轻人作用大,而且坚信大数原理和概率论的他始终认为,只要家族的血脉足够繁盛,子弟数目足够多,早晚会有天才产生的。

最近惟一让老法布雷加斯有些头疼的,就是苏,那个好象怎么也杀不死的苏。不过尽管家族的声誉在培训基地一战后蒙上了无法清洗的污点,而且家族内的团结好象也出了些问题,比如说拒绝参战的里卡多。不过他对目前的局势并没有什么不满的。里卡多是老法布雷加斯的亲孙子,也是他最为看重的人。在里卡多身上,老法布雷加斯看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一切特质。至于苏,从目前来看,他不死的作用比死了还要大。

苏治疗所产生的天价费用让他都为之侧目,更是轻而易举地拖垮了帕瑟芬妮的财政。老法布雷加斯仅仅是动用了一点小小的手腕,就让资产被冻结并且失去了家族支援的帕瑟芬妮陷入了绝境。

他把所有可能­性­都计算了进去,包括预料到奥贝雷恩还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支援他的姐姐,但是无法动用家族资源的奥贝雷恩能起到的作用相当有限。亚瑟家族已经宣布了不会再支持帕瑟芬妮,并且已经从自己这里获取了相当的利益作为补偿,那么即使是新近掌握了族长大权的奥贝雷恩,也不能够公开违反家族的承诺。古老家族的声誉,一方面是兴旺的基石,一方面也会成为束缚手脚的锁链。奥贝雷恩还太年轻,也太理想化,他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当收益足够大的时候,或者是对敌人削弱足够多的时候,一切承诺都是可以打破的。政治就是政治,政治的智慧需要时间来积累,天才不适用于这一领域。

苏的身体还需要至少十枝H2101,这笔费用绝不是奥贝雷恩能够负担的。老法布雷加斯早就查过他的财务状况,他名下的私人款项最多够一枝H2101的价钱,即使个人融资,根基尚浅的奥贝雷恩也无法筹措到那么大笔的款项。到那时候,帕瑟芬妮才会陷入真正的山穷水尽。当她走投无路时,要么放弃苏,要么屈从于债务人的要求。而所有债务人所提条款中,有关于帕瑟芬妮­肉­体的那一部分权利,实际上都已暗中被老法布雷加斯买了下来。

一想到帕瑟芬妮那身看上去非常正统典雅套装下包裹着的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肉­体,老法布雷加斯就禁不住兴奋起来,身体也随着产生变化,睡袍上顶起了一个高高的突起,完全不象一个已经六十五岁老人应有的硬度和体积。在他看来,只要得到了帕瑟芬妮,所有的代价其实都是值得的。如果不是为了引帕瑟芬妮上钩,他也不会苦心布下这么复杂而隐晦的局。当然,现在情况顺利得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在他原本的计划中,要收伏一个财政破产并且失去家族支持的女将军,也需要至少一年左右的时间。可是他没有想到,苏竟然会需要如此惊人的治疗费用,而帕瑟芬妮居然还付了。

在看到帕瑟芬妮和苏的资料时,老法布雷加斯洞悉世情的双眼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看向苏的目光中那些许异样,也许帕瑟芬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接下来局势的发展,更是完全按照他的预想在进行着,甚至于比他所预想的还要好,看起来帕瑟芬妮已经泥足深陷,无从脱身。

当然,他现在还不急着收网,耐心是一切成功的基石。从目前情况来看,帕瑟芬妮已经再难获得新的资金来源,只要再过上几天,得不到H2101的苏虽然死不了,可是也休想能够恢复以往的能力,多半会变成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废物。而帕瑟芬妮依然会被债务压垮,从此成为玩物。哪怕她仅仅是为了短期融资而献出一两次的­肉­体,那也是好事。只要有了开端,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后续。

一想到今后以帕瑟芬妮为主角,包含了各种主题的晚宴,老法布雷加斯的血流又开始加速,他的下身已经不是愉悦,而是开始胀痛了。

“哼,政治才是掌控一切的手段!暗黑龙骑的将军,最终也不过是被政治使用的工具罢了。”看着窗外如彩虹般绚烂的辐­射­光,老法布雷加斯暗自想着。

从他面前的落地窗望出去,越过花园和广阔的人工湖,就是古朴的大门,大门外宛然如新的公路曲折通向龙城。这条耗资巨大的公路也是法布雷加斯家族实力的象征。

然而在遥远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点白光,在黑暗和天空中七­色­绚光的背景下,这点白光显得非常刺眼,刺得老法布雷加斯的瞳孔一阵收缩。他从来都不是以体力和战斗能力见长,但是身体基本机能的强化依然都已达到了三阶的水准,这当然包括了视力。

他已经看出,那白光其实是两团闪亮得炫目的车灯,看起来象是一点,只不过是因为挨得太近而已。这灯光让老法布雷加斯非常不舒服,他觉得,灯光里面充满了喧嚣和挑衅的味道。同时,他也十分奇怪为什么没有接到任何异常报告,拉尔文森林庄园的安宁、平静当然只是表面上的,城堡外方圆五公里内有完善的预警系统,这么明显不和谐的来访者为什么没有在路上受到阻碍和盘查。

他不动声­色­的按动了手上的戒指,房间中即刻响起一个柔和的女声:“您有什么吩咐?”

“启动最高级别的警戒系统,让所有的武装人员待命,看来今晚我们有客人来了。还有,给我送一套衣服进来,要正装。”

“是的,主人。”女声柔顺地回答着。

就在说话的功夫,远处的白光已经扩大了许多,老法布雷加斯已能辨认出那其实是两排车灯,而且从亮度、规格来看都不象是普通的越野车。车速非常的快,看起来用不了一分钟就可以开到拉尔文城堡的大门处。

虽然房间的落地窗有效地隔绝了外面的噪音,但是从玻璃的震动上仍然可以感觉到冲来车辆引擎的强劲和张狂。

在两名至多只有十八岁少女的服侍下,老法布雷加斯开始从容地换衣。然而他的镇定在一瞬间全被打破,在这个距离,他已经清晰地看到,疾速冲来的竟然是两辆主战战车!

而且战车一点也没有减速的意思,居然直接冲向了城堡的大门,即使隔着落地窗,老法布雷加斯也能听到那声轰然的巨响,眼看着两扇足有几百年历史的镂花黑漆铁栅门被撞得高高飞起,越过数十米的距离,最后划出一个高高的抛物线落入人工湖内,激起了大片水花。

主战战车继续前冲,粗大且坚固的轮胎毫不留情地将­精­心修剪过的花园草坪碾得泥土纷飞,它们绕过人工湖,直接在花园中碾出一条大道,最后才在城堡前停了下来,发动机仍然嚣张的咆哮着。

老法布雷加斯脸­色­铁青,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不明白,那些守卫城堡的士兵都在­干­什么,分布在大门两侧四个火力点中的高­射­机枪难道只是摆设?虽然高­射­机枪无法对主战战车构成威胁,但是这绝不是一枪不发的理由,而且作为法布雷加斯家族的大本营,不设防的表象只是为了营造出旧时代的生活氛围,真实情况是,城堡的立体防御系统是由战术专家设计,甚至比一些大公司更为缜密,装备配置中甚至包括了各类导弹,对空对地都有。两辆主战战车又算什么?

但是当战车熄灭了车前雪亮刺目的探照灯光时,老法布雷加斯才看清了战车车顶上站着的身影。狰狞恐怖的重甲,威力绝伦的“杀狱”,以及招牌一样的苍灰­色­长发,都让他瞬间想起了那个人,那个蜘蛛女皇身边如同彗星般升起、以无可匹敌的绝世容貌以及恐怖手段著称的女孩。

即使是以疯狂著称的帕瑟芬妮,也不会以这样的拜访方式公然打法布雷加斯家族的耳光。

但是梅迪尔丽不同,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既然知道了来的是梅迪尔丽,老法布雷加斯就打消了摆架子,慢慢换衣服的念头。他飞速地换好了衣服,并且在过程中就已经吩咐了下去,命令所有人都不许轻举妄动。

城堡前的广场上,已经站了近百名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人和护卫武装。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梅迪尔丽,可是所有人都听说过她,听说过这个将永夜的审判镇彻底变成地狱的魔王。也许有人还不认识她那些标志­性­的特征,但是主战战车车身上那具深黑­色­的天平可是血腥议会势力范围内所有人都会牢记的标识。

即使有人两者都不认识,那么高高在上、如死神一般的梅迪尔丽那笼罩全场的淡淡杀气,也能够提醒他们,谁才是这一刻的主宰。

战士们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的枪口根本就不敢对准梅迪尔丽,但职责在身,又不能退后,只好瞄准了他们手中武器注定威胁不到的主战战车。人群中的年轻人则又畏惧、又有些兴奋地偷偷看着梅迪尔丽,在他们中间,梅迪尔丽的容貌和她的恐怖一样有名。可惜从仰视的角度看过去,她大半的面容都隐藏在利刺横生的盔甲内,无法验证传言,但是那随风飞舞、时时会洒落片片银辉的苍灰长发,却和传说中一模一样。

梅迪尔丽静静站着,等待着老法布雷加斯的出现。在等待敌人首脑方面,她从来都很有耐心,比如说这次,她就给了老法布雷加斯整整一分钟的准备时间。

在她的底限到来前,老法布雷加斯终于出现在城堡的大门口。他没有向前,而是站在门口台阶的边缘,这样从高度上看,他就和站在战车顶上的梅迪尔丽等高了。虽然身后有着众多家族中的重要人物,城堡前广场上更是聚拢了近四百人,其中有超过两百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城堡塔楼中暗藏的机关炮和导弹也已锁定了两辆主战战车以及后面的四辆装甲越野车。而梅迪尔丽一方,就算充当座骑的主战战车中塞满了人,也不会超过二十个人。

虽然是以十对一的比例,可是老法布雷加斯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在众多族人面前,老法布雷加斯身体挺得笔直,沉声喝问:“梅迪尔丽阁下,您用这样粗鲁的方式拜访拉尔文森林庄园,究竟是何用意?您对付异端或叛逆的方式并不适用于法布雷加斯家族,任何对我们的指控,都要在议会的层面上进行。就算在审判所内部,您也仅仅是三巨头之一,并不能代表审判所所有的声音。我希望您想清楚这点!现在,如果您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需要道歉!”

老法布雷加斯的声音铿锵有力,让族人们惊慌失措的情绪有所缓和,很多人这时候才醒悟过来,原来梅迪尔丽仅仅带了十几个人过来。

梅迪尔丽根本不理会任何关于她在审判所决策能力的质疑,湛蓝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动着危险的火焰。她凝望着老法布雷加斯,一字一句地说:“我来是告诉你,今后不许动苏。”

“苏?”

老法布雷加斯非常意外,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根本不是什么大人物的少尉会和梅迪尔丽有关系,难道是帕瑟芬妮向她求助?这倒是很有可能。谁都知道,帕瑟芬妮和梅迪尔丽曾经如亲姐妹一样。不过那时的梅迪尔丽是个充满阳光的少女,然而在入主审判镇的两年时光中,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魔王。就是现在,老法布雷加斯也很难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会是一个或许还不到十六岁的女孩。这两年来,在梅迪尔丽掌控下的审判所,正日益成为所有人心头一块挥之不去的­阴­影。不知道是审判所的黑暗传统染黑了梅迪尔丽,还是她将这黑暗传统更推进了一步。

不过,这不影响老法布雷加斯的决断,审判所仍是血腥议会的下属机构,而法布雷加斯家族在议会中的席位并不少。因此即使是暗黑龙骑的将军或者是审判所过去的三巨头,也不能对他们太过分。

老法布雷加斯断然拒绝:“这不可能!你应该知道,苏杀了……”

“不可能吗?”梅迪尔丽低低的说。

她双眼微微张开,有若剑锋的眉尖慢慢扬起,苍灰长发在风中狂舞,“杀狱”上的铭文则逐一亮起,蒙蒙的血­色­光芒让人心悸,而盔甲上无数根延伸出来的利刺尖端跳跃着丝丝电火!

老法布雷加斯后背中猛然窜起一条冷汗,他立刻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他原本的想法并没有错,可是眼前的既不是暗黑龙骑的将军,也不是审判所旧的三巨头,在那战车上站着的,是梅迪尔丽!

梅迪尔丽从不讨价还价,也绝不会跟你讲道理。看着那双闪耀着幽幽蓝火、直盯着自己的目光,老法布雷加斯确信,哪怕是在场两百多个武装子弟每个人都能够击中梅迪尔丽,那也绝对是在她用那把凶名远播的杀狱将自己腰斩之后!

在血腥议会的大旗下,单论武力能够超越梅迪尔丽的不乏其人,可是如她这般疯狂的,绝无一人!

几乎是瞬间,老法布雷加斯额头的汗水就涌了出来。他的大脑疯狂地运转着,想要找出一个解决危机的方案,可是几乎任何一个方案的开场白都太长,长到了一闪念就被他自己否决的地步,惟一可行的就是直接答应梅迪尔丽的条件。可是如果没有讨价还价的过程,怎么能够称得上是政治?再者说,他刚刚还一口回绝了梅迪尔丽的要求,怎能对方一要动手就立刻妥协?这和跪地求饶有何区别?

就在老法布雷加斯走投无路,不得不下决心决一死战之际,梅迪尔丽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眼中竟然闪过了一丝犹豫。

然而她手中的杀狱,却象是嗅到了血腥的恶魔,嗡嗡啸叫着,自行浮了起来!

“等一等!”远方轰鸣的引擎声也盖不住清脆亮丽的声音。

佩佩罗斯驾着机车以所能达到的极速自黑暗中冲出,前轮在一处缓坡上稍稍借力,整架机车即高高飞起,直接越过被碾毁的花坛,冲到了古堡前。机车猛地一侧,轮胎尖叫着,在地面上擦出缕缕青烟,接连旋转了十几圈,这才算停下了。

机车还没完全停稳,佩佩罗斯就将它直接扔在了地上,自己则轻轻跃起,落在了梅迪尔丽踏足的一辆战车车尾。

“不能动手!”佩佩罗斯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着。梅迪尔丽双眉皱在了一起,她已握紧了巨剑,倒提的“杀狱”剑锋已斜指向天!

“如果杀光了这里所有的人,接下来您该怎么办,离开这里还是听候议会裁决?苏还需要注­射­十天的H2101!”佩佩罗斯的话恰如一盆冰水,让梅迪尔丽双瞳中的火焰明显收敛。

佩佩罗斯立刻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走到战车车头,朗声说:“尊敬的法布雷加斯先生,我想梅迪尔丽阁下已经清楚地表达了她的意愿。而就我所知,您至少已经针对苏少尉采取了两次行动,并且第二次完全谈不上任何公平。即使以杀死莱科纳的仇恨,这样的报复也已经超出了应有的限度。过往到此为止,如果今后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们将不得不理解为这是在与审判所为敌,那时所产生的一切后果,都将由法布雷加斯家族负责!”

佩佩罗斯的话不能让老法布雷加斯愉快,但是至少还能够接受,这才是他熟悉并且擅长的政治领域。而且两次针对苏行动所付出的代价,已经让他都感觉到有些难以承受,并且隐约开始害怕苏顽强之极的坚毅,如果不是后面还有帕瑟芬妮这块甜美果实等待摘取,老法布雷加斯自己都有些想放弃针对苏的行动。

“你的说法虽然不合礼仪,但还符合规则。我会把这件事放在议会的层面上解决,在议会有相应的结论之前,我可以答应暂时停止针对苏的行动。”老法布雷加斯说得大气凛然,因此一番其实完全在示弱的话,听起来也就不那么让人不舒服了。

“阁下,您的意思是……”佩佩罗斯低声向梅迪尔丽询问着。

梅迪尔丽看上去很不情愿,但是仍缓缓点了点头,这是认可佩佩罗斯提议的表示,但是她剑上的染血铭文根本没有暗淡下去。佩佩罗斯心底不由得一紧,她已经跟随梅迪尔丽超过了两年,自然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梅迪尔丽心中的杀气并未渲泄,她是在故意示弱,好寻机杀人。

几乎所有法布雷加斯的族人都没有想到,将强凶蛮横诠释到了极致的梅迪尔丽居然这么简单的接受了条件,而没有选择动手大杀一场。在他们看来,梅迪尔丽这样做,最初的凶横完全是在虚张声势。

当几乎悬到喉咙的心落下后,所有的人都有点虚脱的感觉。他们本来缜密敏捷的思维也就出现了一丝空隙。在这个时候,许多人的头脑又被传统和愤怒所占据,他们忘记了梅迪尔丽审判所三巨头之一的身份,而是想起了她不过是一个非常年轻、并且绝­色­无双的女孩。他们更加为自己方才的慌张和怯懦感到深深的耻辱,堂堂四大家族中的年轻子弟,怎么可能会怕一个女人?

当然,这些年轻人并不曾去深想三大豪门会不会接受四大家族这一说法。

哄的一声,人群中立刻响起了纷纷扬扬的议论,声音虽然轻,但是既然老法布雷加斯都能听清,梅迪尔丽又怎么会听不见?

老法布雷加斯的脊背上又窜起一道冷汗,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机,没有其它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知道梅迪尔丽刚才绝对是要动手的,这个从黑暗中走出的女孩从没有虚张声势这回事。

议论的内容当然不会有任何对梅迪尔丽的正面评价,甚至猥琐龌龊的内容也不少。比如说这一句:“苏不是亚瑟家那女人的男宠吗?看这小妞长得挺不错的啊,怎么连这种男人也要?真憋得难受,那还不如来找我……”

“都给我闭嘴!”老法布雷加斯一声狂吼!

他忽然觉得,平时对这些族人的管束还是太松驰了,对他们的考验也太少。在家族的荫护下,这些年轻人已经失去了野兽般对危险的那种本能的直觉。他们可以挑衅三大家族,可以挑衅暗黑龙骑的高级军官,但是不能去挑衅审判所。而挑衅梅迪尔丽的结果是什么?

梅迪尔丽左手前伸,遥遥向老法布雷加斯的方向凌空一抓。佩佩罗斯的肩头与梅迪尔丽左臂一触,整个身体即毫无抗拒地向侧方飞出,飞出了战车的范围。

见梅迪尔丽忽然动手,城堡大门处聚集的数十人一片惊叫,就连老法布雷加斯也在骇然之下向人群中挤了进去。这一刻,在扑天盖地般涌来的浓郁血腥之前,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恐惧所俘获,感觉自己就是行将到来的雷霆一击的目标!

呼的一声,一个二十多岁、服­色­华贵的年轻人从人群中飞出,身不由已地向梅迪尔丽飞去。在超过五十米的飞行途中,他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挣扎着,可是完全挣脱不了无形的束缚,无助地被拉到了梅迪尔丽的面前!

所有的战士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们完全忘记了开枪,就算想起来,也不敢开。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是老法布雷加斯的外孙,也是家族的第三顺位继续人,还是刚刚放言梅迪尔丽缺男人的话,不妨去找他的那个人。

“杀狱”无声无息的破开了空间,在夜空中划出一个深黑的十字架。老法布雷加斯外孙的惊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维持着挣扎的姿势,在空中定格了足足有一秒钟,然后才忽然裂成了四块,纷落到不同的地方!

鲜血如雨,向梅迪尔丽当头淋下。血珠从那丝缎般的苍灰­色­长发上滑过,又落下,不能够稍作停留。

血在她脚下积成了潭,然当夜风吹起时,梅迪尔丽苍灰­色­的长发又轻盈的飞舞起来,丝丝银光,宛若在地狱中绘出一个童话的世界。

所有人都无法呼吸,也没有人敢开枪,刚刚血淋淋的一幕已经震慑全场。

梅迪尔丽冷冷的向躲在人群中的老法布雷加斯看了一眼,用杀狱轻轻敲了敲脚下的战车。战车的引擎再次怒吼着,两辆战车以高超的技艺画了一个同心半圆,载着梅迪尔丽缓缓离开了拉尔文森林庄园。

不知何时,在庄园被毁坏的大门口多了个显得有些玩世不恭的年轻人。那未经修剪的丛生胡须掩盖了他真实的年纪,忽明忽暗的烟头则把他与那些仪装整洁,处处一丝不苟的家族弟子区分开来。这个男人正是老法布雷加斯的孙子,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里卡多·法布雷加斯。

他靠在残存的门柱上,死死地盯着逐渐接近的梅迪尔丽。立在战车车头的梅迪尔丽,那深邃的蓝­色­目光正凝望着黑暗的远方,缭绕着浓郁血气的“杀狱”则斜靠在战车侧壁上,方形的剑端几乎拖到了地面。

里卡多知道,梅迪尔丽根本就没有看见自己。这不是因为她没有发现自己,而是因为在她眼中自己根本就无足轻重,所以彻底的无视。

面对着如杀神般的梅迪尔丽,恐惧如潮水般不断从里卡多心底深处涌上。可是他双眼中冒出的更多是炽烈的火焰!就在战车隆隆驶过大门的时候,里卡多重重将烟头摔在地上,一跃而起,至少跳到了与梅迪尔丽等高的位置,而且还有着足够多的上升势头。

他放声大叫:“嗨!妞!……”

里卡多才叫了几个字,杀狱忽然宛如梦魇般出现在他头顶,斜斜拍下!里卡多瞳孔中刚刚闪过恐惧,就以比他跃起时快了不知多少倍的速度飞出,如同一颗炮弹般狠狠地砸进了坚实的地面!

“嗯?”梅迪尔丽略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拍居然没拍死这个敢于这么接近她的家伙。不过她没有再去补一记的想法。对她来说,没拍死一只苍蝇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再多费力气,反正它就算不死,也已半残。

里卡多生命力顽强得出人意料,他居然还能够撑起上身,向着逐渐远去的梅迪尔丽大吼一声:“你很酷!”

然而里卡多随即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口中不住涌出大团的血沫,全身上下七八处剧疼让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喃喃地说:“妈的,断了这么多骨头,这下可有些麻烦了。”

一辆又一辆越野车从里卡多身边驶过,飞扬的尘土盖了他一头一脸。越野车上是随同梅迪尔丽的仲裁官,最后一辆车上还多坐了个佩佩罗斯。

里卡多向着佩佩罗斯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地迎接着她看白痴的目光。

城堡门口,老法布雷加斯紧紧抓着心口,他年轻而强健的心脏都有些难以负担发疯般的跳动。他­唇­­色­灰白,五指的关节全是因为过于用力而产生的青­色­。而他的身体更是颤抖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他的外孙是冒犯了梅迪尔丽,是应该得到惩罚,但却绝没有严重到需要付出生命的地步。然而梅迪尔丽就是凭着这个小小借口,竟然当着众人之面,将他凌空斩杀!

梅迪尔丽最后看向老法布雷加斯的那一眼,意思非常的清楚:我杀的是第三顺位继承人,如若还想借家族荣誉之名杀苏,那么请先来找我。

章二十七 奇迹

刚刚能够从病床上下来稍作走动的苏,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这些天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身体内部。现在他的身体内部处处都是战场,新注入的基因和他本身的基因在殊死搏杀着,争夺着对每一个新生成细胞的进化主导权。有时候是新注入的基因获胜,大多数情况下是苏本身的基因获得胜利。

每次注­射­完针剂后,无数携带着新基因的细胞或者是病毒就会遍布苏的全身,寻找着每一个它们可以修复的地方,在修复的同时,它们也会接受苏的基因,并且扩展出更多空间,以使细胞进化。然而当他全身可修复的地方全部整修完毕之后,新注入的药剂就在他体内掀起了全面战争。这种基因层面上的战争,就连苏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它们不断的战斗,控制无数细胞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成,另一方再来破坏刚生成的细胞,然后再生成更加强悍或者是针对­性­更强的新细胞。

这样一来,苏本已恢复得差不多的身体又被破坏得千疮百孔。而且这些伤都是在细胞层面上,根本无法用寻常的手段检测出来。医护人员看到的就是苏全身各器官的机能在恢复一段时间后毫无征兆的再次全面衰竭,但是除了注­射­H2101外,已经没有其它的治疗手段。医生能够给出的惟一建议就是将余下的9枝H2101注­射­完。

让苏有些欣慰的是,身体内的战争进行了一段时间以后,慢慢地他可以通过自己的意识影响甚至有限地引导新旧基因斗争的方向。在有明确意识命令的情况下,基因斗争或多或少会向苏意识指出的方向转化。而且苏发现,似乎进化在神秘学域中的效果要更为明显一些。

第一次体内战争期,苏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天,全身机能几乎全部瘫痪。而当预定的倒数第九枝H2101注­射­后,已经有了心得和经验的苏用了23个小时消弥了全部的战争,他因此多了一个小时来修补身体的机能。等到倒数第八枝H2101注入后,苏仅用了15个小时结束体内战争,并且修复了身体一小半的机能,至少在注­射­倒数第七枝药剂前,苏可以稍稍活动一下身体。

为苏注­射­完第七枝药剂后,所有的医生和护士就离开了病房,让苏安静地休息。

苏已经成为她们心目中的英雄。当苏被送到这间医院时,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是个死人,没想到他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自然,如果没有H2101的话,苏生存的希望渺茫。但是作为血腥议会生化实验室最新成果的H2101绝不是万能的药剂,除了极度昂贵之外,实际上在临床使用中,注­射­过它的人死亡率高达60%,绝大多数都是身体无法承受它激烈的修复和改进手段,少部分则是难以承受身体改造时产生的巨大痛苦。幸存下来的人,则绝不愿意再注­射­一次H2101.可是苏已经打了十几针,却始终是行若无事。

专门的监测系统中,代表着痛苦的指数始终在远远超出人类痛苦忍受极限之上运行,苏却从未用嘶吼喊叫的方式宣泄过。

有个好奇并且消息灵通的护士打听出苏的伤势源自于孤身在培训基地中对付了整整一队法布雷加斯家族战士,并且在­干­掉了数十人后,成功杀出了基地。这件事传开后,苏更成了这些年轻女孩心目中理想的保护人。然而可惜的是,这里是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而苏,据说是将军新收的男宠。

第七枝H2101注­射­后,苏仅仅用了四个小时就结束了体内的基因战争,然后意识在每一秒钟都会将数以百计的成组数据发送到全身各处,修补破损的身体。当墙壁上的时钟指针跳向早晨七点时,苏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基本的活动能力。

自受伤以来,他第一次靠着自己的力量走下了病床。

他慢慢挪到房门前,如拖动重物般缓缓地拉开了病房的门。外面是一条宽而明净的走廊,照明的光源全部来自于天花板和墙壁内嵌的柔和背景光源。目光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窗户,尽管空气中丝毫没有潮湿的气息,不过苏仍然能够感觉到自己此刻正身处在十几米深的地下。

房门外就是一个护士站,一名外貌非常年轻的护士可能是十分疲劳了,伏在桌上沉沉地睡着,并没有注意到面前屏幕上提示病人已经下床活动的消息。

苏站在护士旁边,伸手点动着桌上触屏,关于他自己的病历、检测以及用药信息一条条被调了出来。对于那些药物以及病理诊断方面的术语,苏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远比那些先进仪器所能扫描出来的要详细得多。仅仅翻了几页,苏就注意到每天自己用的药物中都包含一种叫做H2101的针剂。与其它药剂不同,这种药剂被特别标注为鲜红­色­。这是暗黑龙骑分类体系中代表着最重要的颜­色­。

苏随手翻了翻有关于H2101的资料,却是一无所获。他已经猜出这几天来每天将自己弄到死去活来的针剂就是这个H2101,至于药剂的作用,苏自然比任何人体会的都要深刻,甚至于可能比研制出这种药剂的研究员更为清楚。

睡得迷迷糊糊的护士感觉到身边有些异样,于是坐直身体,揉了揉眼睛,当她看清身边站着的苏时,立刻吓了一跳,刷的站了起来,惊呼着:“您怎么出来了?”

苏向她笑笑,指着屏幕上的H2101,问起这种药剂的情况。在苏的印象中,凡是这类载有活化基因的药剂都贵得离谱,动辄要以几十支甚至是上百支巴雷特来计价。他微笑地看着药品清单上超过20枝的H2101,其实心中已在微微的颤抖。

对血腥议会主导下的货币体系已经有所了解的苏,对这些药物的价值当然有所预见。他估计自己欠帕瑟芬妮的债务恐怕至少要再添上两个零,几年内别想还清这笔钱了。

苏不是怕欠帐,也不是在担心自己是否有能力还款,他想到的是这笔债务即使是对帕瑟芬妮这样的将军来说,也是一笔非常沉重的负担。在任何时代,钱都意味着资源,将这样庞大的资源用在了苏的身上,苏又真的能够给予她什么回报呢?动荡时代,多少天才如流星般陨落,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安稳的活到明年。至少从目前看,这笔交易,帕瑟芬妮已经亏得无以复加。

苏已经觉得,这笔交易的本质似乎有些变味了。

护士看到了H2101,眼中亮起隐约的金灿灿光芒,以平时罕见的温柔语气说:“啊,您问的是这个东西啊!我只听说它是议会实验室的最新产品,是那些大人物们保命时才会用的东西。可是没想到将军为了您,竟然订购了30支!天啊,这个小东西一支就要150万呢!我要做500年的护士,才有可能买上一支。”

轰的一声,如道道惊雷在苏心中炸开,将他全部的镇定击得粉碎!

对数字极为敏感的苏,当然知道4500万的意义。在初步学习了经济学,以及系统理解血腥议会属地的货币体系后,苏曾经做过一道简单而又复杂的题目,那就是一名暗黑龙骑的将军可能会拥有多少财产。根据推算出的结果,作为最年轻的少将,才当了两年将军的帕瑟芬妮全部资产极限也不会超过1000万。苏的直觉又告诉他,这个结论正确的可能­性­至少是51%。

不管内心深处是如何的波涛汹涌,苏的脸上仍然是平淡如水,他轻轻关闭了自己的病历页面,微笑着问护士:“帕瑟芬妮将军什么时候会过来?”

看着苏全无瑕疵的面容离自己如此靠近,护士有些激动,又暗暗有些难过,垂下头说:“听说将军最近非常的忙,一直在出任务,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来过了。不过,你知道,我只是个小小的护士,不可能知道将军的确切行踪。”

一直在出任务?苏心头又是一紧。他还记得,自己最初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帕瑟芬妮就是满脸倦容,而且还受了不轻的暗伤。按照道理来说,这些天都应该是她修养的时间。

她为什么还要带伤出任务?

其实这个问题,以及许多相关问题的答案都可以从那4500万中去找。苏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即使是自己身上所谓的入侵者,最多也就值个100万而已,这是暗黑龙骑下属生化实验室的评估价值。在苏成为暗黑龙骑少尉后,帕瑟芬妮给苏看过相关档案,让他知道自己究竟值多少钱。在她当时的话来说,就是让苏明白,他作为一个抵押品的价值。

她……为什么还要带伤出任务?

再大的数字也不能掩盖这个徘徊不去的问题。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平静,问:“还有多少支H2101没有用?”

“让我看看……”护士熟练地翻阅着电脑中的纪录,说:“如果算上今天的这支,那么预定的30支针剂中还有6支没有用。”

“告诉医生,把这6支H2101的订单取消。我已经用不着它们了,另外,我的东西在哪里,我要出院。”苏说着。

“出院?这不可能!”护士一声惊叫。

苏看了看电脑上显示的时间,说:“现在还是早上,我希望中午前就能够离开这里。”

“你不能出院!”一个清冷的声音蓦然响起,“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起来的,不过康纳博士昨天刚刚检查过你的身体。他说依你的身体状况,就算把剩下的H2101都注­射­完,也未必能救得回你。你现在最好给我躺回到床上去,我要全面检查你的身体。我不希望帕瑟芬妮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后,只是买回来一块墓碑!”

说话的是一个女医生,她长得十分美丽,宽大的白­色­袍子丝毫掩盖不住曲线玲珑的身材,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冰冷得让人非常不舒服。帕瑟芬妮是冰山般的冷傲,冰冷之下透露出隐约的诱惑。而这个女医生冷淡漠然看人如看死物的眼神,会让人立刻联想起曾经有多少具尸体在她面前被慢慢剖开,这是一种让人内心都会战栗的冷。

“我已经完全康复了,不再需要任何治疗!”苏强调。

“你是否康复,不是由你说了算,而是我!只有我说你康复,你才能出院!”女医生丝毫不为所动。

最后取得话语权的是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检查的项目极度繁琐,初时这名女医生看起来非常的紧张,她根本就不相信苏已经痊愈,而是宁可认为这是一种回光返照。虽然苏的身体肌肤非常神奇,至少不管受了多重的伤,痊愈后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所有的女人羡慕了。但是苏的问题在于多次毫无征兆的机能衰竭,在她看来,这其实就是基因崩溃的先兆。厚厚的医学档案中记载的都是这种例子,过量注­射­基因进化药剂的人,无一例外全是死于全身机能骤发­性­衰竭。

H2101其实是一种基因修补药剂,研究它的目的即是为了治疗基因崩溃。那些拥有足够多资源的大人物,都是利用基因进化来延缓衰老,因此最后几乎都死于体内基因崩解。H2101便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开发研制的。只不过经过了二十年的研究,这种基因修补药剂仍只是处在实验室阶段,虽然在临床试验中取得了一定效果,但是附带的负面作用往往比疗效还要大得多。即使是这样,那些进入生命垂暮阶段的大人物们仍然愿意赌上一次。如果赌赢了,就能得到五年重返青春的日子,当然,如果赌输了,也不过是立刻结束本已充满痛苦的生命而已。

不能算大但是非常稳定的需求,使产量极少的H2101价格高得无法想象。其实它的研发和制作成本和对资源的需求高昂得让人震惊,但是由于得到了几乎所有大人物的一致支持,因此H2101的研究计划20多年来一直没有停顿过。因为它的存在,不知道多少其实更重要、更迫切、受惠面更广的研究项目因为缺少经费而夭折。

检查整整用去了四个小时。最后已经完全不相信仪器的女医生亲自动手摸过了苏全身的骨骼,发现那些昨天还是遍布暗纹的骨骼此刻却已奇迹般的完全恢复,这才极度不情愿地在苏的出院报告上签了字。

拿到出院报告后,苏终于露出了笑容。虽然这个医生算得上是个美女,但是她那看尸体的眼神和不知道捏过多少尸体的手,让苏本能的感觉到阵阵恶寒。报告上的签名倒是秀丽可人,海伦这个名字也不错,可是和她本人的气质实在是太不相符。

既然确定了苏没有事,海伦行事尽显­干­脆利落的本­色­,她一边给帕瑟芬妮发了个消息,一边找了几个人来送苏回宿舍,就此打发了苏。

苏离开后,海伦紧皱着双眉,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区域。是的,她在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中拥有包括了办公室、数据处理区、实验室、手术室、冷冻室、地牢和藏尸间在内的一片广大区域,几乎占去了这间地下医院的一半空间。

在办公室里,海伦站在一个高两米,长近五米的巨大悬挂屏幕前,手支着下颌,皱眉苦思。

巨大的悬挂屏幕上大大小小有几十个画面,居中是苏的正反两张全身­祼­像,周围数十个小画面中全是苏身体内各个器官的特写镜头。许多画面都在旋转着,展示着这些器官或者是组织的三维图像。而且这些图像都是活动着的,完全把这些器官在苏身体内的活动情况给展示了出来。

看上去,苏的情况好得不能再好了,这和所有仪器检查的结果一致,也得到了她自己亲眼和亲手证实。

然而这些再正常不过的画面放在了一起,却让海伦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多次出现全身­性­机能衰竭的人会在24小时内完全康复?或许惟一能够解释眼前这一切的,只有奇迹二字。

“你相信有奇迹存在吗?”海伦给不知道身在何方的帕瑟芬妮发了一条消息。

“我相信,如果今天有人把3000万汇到我帐上的话。”过了几分钟,帕瑟芬妮才回了这样一条消息,看来她那边战况正激烈。

“去死!”海伦­干­脆利落地回答。

“哈哈!看来这次还死不了。大概是我欠帐太多,所以为我祈祷的人很多吧!”帕瑟芬妮看来已经占了上风。

海伦则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在一百多公里外的某处,一座占地达几万平方米的六层大楼内,中央实验室里悬挂着一幅比海伦这边还要大两倍的显示屏,上面同样是苏各个角度的­祼­像。

中央实验室是个足有十米高的巨大空间,康纳博士的办公室就在中央实验室的上层,那面单向透光的落地窗正好对着巨大的悬挂屏。满头银发的博士坐在办公桌后,双手绞在一起,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十几米外苏的放大全身像。他身旁竖着一面显示屏,海量的动态数据正刷刷地滚动着。

和海伦的孤身一人不同,康纳博士的中央实验室中,十几位助手正在紧张地工作着。他们各有分工,拼命地解析着最新生成的数据。并且定时观察数以千计的培养皿中的实验结果,随时记录下哪怕最细微的变化。

康纳博士的办公室内响起了悦耳的铃声,他看了看屏幕上出现的头像,即在桌上一按,办公室房门无声地向侧方移开。一个已步入中年的男助理走了进来,向博士说:“对苏的全部基因已经成像,不过在破解结果出来之前,我想您需要看看这个。”

康纳博士面前的落地窗暗了下来,隔绝了中央实验室下层一派忙碌的景象,变成了一面巨大的显示屏。中年男人向显示屏一指,其上即刻出现了一条­色­彩鲜艳的基因图谱。

中年男人走到屏幕前,用手指在上面点了两下,大半的基因就亮了起来,他说:“这一段完全是一个正常人类的基因,当然,是剔除了能力域相关基因的结果。仅从基因的角度来说,苏可以称得上是最纯正的人类,和旧时代的人类几乎一模一样。对能力域基因的分析结果表明,苏所有的能力都是自体生成的,完全没有配方能力的痕迹。另外,他的基因结构非常稳固,甚至于比人类的原生基因还要稳固,这说明他很少使用基因进化药剂,甚至于根本没有使用过,所有的进化点应该都是从战斗中得来的。”

“一个天生的战士。”康纳博士点了点,说:“看来法布雷加斯家族输得并非全无道理。”

“他还足够的聪明。”中年男人补充道,“对他大脑的扫描表明,他的记忆区域比正常人要发达约30%,脑域的使用度虽然仅比正常标准高了约10%,这是聪明人的入门标准,但是需要注意的是,他大脑中几乎所有的区域都有使用过的迹象,尽管痕迹非常的淡薄。这里面包括了许多以我们的技术都还不知道功能的区域。”

中年男人继续解说着:“这些并不足以解释苏少尉超出常规的战斗力。我们任何的模拟计算都表明,以他现有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从培训基地中生还。而且他受伤的严重程度,即使是最强悍的变异生物也无法生存。最后一点,H2101注­射­得越多,累加的副作用就会越大,而且发作的概率就越大。根据理论计算,注­射­过24支H2101后,人类身体组织没有彻底崩解的概率只有……二的负十一次方。”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顿了一顿,指向了位于基因条谱末端的一段区域,说:“我想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可以从这里找到。”

他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基因条谱末端的区域被相应放大,再放大,最后展示在康纳博士眼前的,是一段密密麻麻,以不可思议的复杂方式缠绕在一起的基因。那些基因不光是交相缠绕,有许多甚至直接生长在一起,而且缠绕的紧密程度比之普通的基因不知道要超过了多少倍。普通只能放置两三个基因的位置,这里粗略一看,就知道至少塞入了成百上千段基因!

这一段基因,就象耸立在旧时代摩天大楼群中的一座万米高楼,会让所有仰视它的人产生无边的敬畏!

康纳博士脸­色­渐渐苍白,他猛然站了起来,手指哆嗦着指向前方,嘴­唇­颤抖着,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这……这是……”

男助手是基因序列和破译方面的专家,他显然已经被震撼过了,此刻多少有了些免疫力,但是当他的目光掠过那宏伟的图像时,声音里仍然有着不可抑止的颤抖:“康纳博士,您说的没错,这就是基因锁!比我们至今仍未破解出来的那个基因锁更加宏大、更为高阶!”

康纳博士眼中­射­出炽热的光芒,他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慢慢地坐了下来,盯着充满了神秘美感的基因锁看了足足有几分钟,才缓缓问:“如果要破解这个基因锁,需要多少时间?”

这一次轮到男助手沉默了。他皱起眉头,努力心算着,好不容易才开了口,说:“如果计划中由1024台彗星超级计算中枢组成的数据阵列能够建成,并且全部计算能力都用来破解这个基因锁,那么运气够好的话,或许可以在一万两千年后完成。”

康纳博士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他相信助手的话,如果不是在血腥议会直属的生物实验中心,而是换作了其它任何一个基因实验室,眼前这个中年男人都可以胜任主持人的角­色­,他做出的结论即使不是权威,也相差无几。问题在于,即使是血腥议会拥有的彗星超级计算中枢,一共也只有7台而已。按目前每年建造两台的速度,至少要再过个几百年,科学院那天方夜谭般的数据阵列才能建成。

叮咚!博士的屏幕上又响起了有新讯息进入的声音,帕瑟芬妮的头像跳了出来,正在不停地晃动着。

博士接通了通讯线路,一番礼貌的问候之后,线路另一端的帕瑟芬妮直奔主题:“入侵者的研究有进展了吗?”

康纳博士望向了助手。助手即刻说:“非常抱歉,帕瑟芬妮将军,我们在苏的血液样本中完全没有找到入侵者。这件事很奇怪,我想还需要时间来弄清楚入侵者真正的来源在哪里。”

“哦?没有找到入侵者?”帕瑟芬妮显得很意外,不过她看起来很信任博士的实验室,马上就接受了这个答案,随后说:“没有就没有吧,不过按照约定,没有找到入侵者的责任不在我,所以预付款不予退还。没有其它事情的话,我挂机了。”

“好的,研究有其它的进展,我会即刻通知你的。”

切断通讯后,康纳博士看着眼前的基因锁,双眉紧锁,问:“为什么在苏的血液中找不到入侵者?它会不会是藏在哪个器官里?”

助手摇了摇头,说:“可能­性­很低。但是我有种感觉,入侵者要么藏在基因锁内,要么就是另有来源,就象……”

“就象地下二层冻着的那个东西?”康纳博士的双眉几乎绞在了一起。

“是的,就象那个东西……”房间里的冷气很凉,可是助手却开始冒汗。

在通往城郊的公路上,一辆越野车正歪歪扭扭地开着,时不时还会突然换个方向。它经常明明是以直线行驶起步,开出一段距离后便偏向了一侧,然后以急转弯的方式冲向道路的另一边,再以更快的速度转回来,直到完全无法控制时,就会直接刹停。然后又是艰难的起步,调整方向,忽快忽慢的加速,然后就是从直线转为S型行驶,然后再重复刚才的一幕。

越野车的驾驶座上,苏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抓紧方向盘的手显得十分僵硬。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驾车会这么难,可以控制身体做出无数高难度动作的苏,在开车的时候偏偏就紧张得要死,而且手和脚的动作完全无法协调一致。就好象一摸到方向盘,他身体的各个部分就开始自行其事,而他对空间、速度和距离的判断也会频繁出现误差,也不知道是过于紧张,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如果是在旧时代,苏或许早就撞上了不知道多少辆车。不过在动荡年代,以繁华著称的龙城人口还不到十万,公路上半天也不见一辆车开过。毕竟车只是有钱人才能玩得起的东西。

苏驾驶的越野车已经不知道冲出道路多少回,好在这辆为暗黑龙骑尉官配备的专用越野车功能绝非旧时代车辆可比,不光是四轮驱动,也不仅仅是强劲的动力,那可以在距离地面10公分到100公分间自由调节的悬挂系统,每个都可以进行180度自由转向的防爆车轮,以及在特殊地形下的爬行模式,才是新时代车辆的­精­髓,也是苏屡次得以安然回到公路上的保证。

不管怎么说,经过四个小时的艰苦奋斗,苏终于成功地把这辆车挪到了城郊的D90号兵营。这段距离,如果苏自己跑过来的话,只需要一个小时就可以了。

D90兵营是科提斯上尉的驻地。这里拥有各式各样的体能训练设施,以及一个机械加工车间,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生活设施。整个驻地杂乱无章得好象是一个大型加工场,各类机械零件扔得到处都是,标准尺寸的训练场上长满了杂草,就连由废弃民房改建的营房也到处都是灰尘。在旧时代,这里本来是一个汽车修理厂,后来才被科提斯上尉看中,在这里建立起属于自己的D90兵营。除了训练场是后来规划建设的,其他设施全部因陋就简地使用了原有建筑,但是那快从­操­场变成草场的情况来看,即使是新建的设施也没有得到应有的维护。

科提斯上尉的住处是一个拥有三个起居室的房屋,里面的陈设非常简陋,只有一个摆满了酒的房间让人印象深刻。不过苏没有在上尉的住处内看到本以为会到处都是的空酒瓶,看起来上尉多少会注意些自己居住环境的整洁。

咣当!上尉直接扭断了一瓶威士忌的瓶颈,在苏面前倒了满满的一杯,然后再给自己倒满,说:“难得你还想得起来找我,来,先喝一杯再说!虽然你长得比那些娘们还要漂亮得多,不过骨子里的确是个男人!”

苏看着面前满满的一杯酒,显得非常的为难,不停苦笑。

房间很大,但里面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破烂得到处露海绵的沙发外,其它就什么都没有了。墙壁上的油漆大块地脱落,至于吊灯,根本就不指望它会亮。上尉坐在沙发里,宽大的身躯完全填满了这个双人沙发。苏坐的则是从客厅里搬来的一张只剩铁架子的办公椅。而两人之间用来放酒的桌子,其实是个原本盛放炮弹的弹药箱。

房间还算­干­净,考虑到这是上尉自己动手清洁打扫,就更加难能可贵了。毕竟科提斯上尉只有一个扈从,那是个瘸了一条腿的老头。

科提斯上尉并没有勉强苏喝酒,而是拿过苏面前的酒,自己一口喝­干­,然后站了起来,拍拍苏的肩膀,说:“小子,跟我来吧。既然你肯来看我,我想,我这里有件东西适合你。”

苏跟着上尉来到了机械维修车间。上尉搬过一个装着一大堆乱七八糟零件的箱子,开动了台多用途­精­密车床,转眼间,刺耳的金属切削声就充斥了整个车间。

“小子,我听说你还要住几天医院的,怎么现在就跑出来了?”再大的噪音也压不住上尉的嗓门。

“我的伤已经好了。而且,我不能再住院了,那要花很多钱。我已经欠了帕瑟芬妮很多债。”苏看着上尉手势娴熟地加工着一个个零件。

上尉哈哈大笑:“没关系!那女人不象我,她有的是钱!你尽管用就是!你看,我这里除了酒,就再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

苏笑了笑,说:“我想知道怎样才能弄到钱,我现在非常需要这个。”

上尉稍微认真了点:“听起来好象很严重。你究竟欠了她多少钱?”

“3651万。”苏对自己的债务非常清楚。

嘎吱!随着刺耳的噪音,上尉手上正在加工的一个零件报废了。

科提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认真地看了看苏,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好小子,有本事啊,居然能从那女人手里弄出那么多钱来!我当年向她要30块去买酒都不行。男人做到你这个地步,也是一种境界。”

苏苦笑,并不介意上尉话语中略微的讽刺。上尉救过他的命,他能够感受到那种真正的善意。

“我需要钱。”苏强调了一次。

“好吧,小子,钱!一名暗黑龙骑应该怎么赚钱呢?给你的手册上应该写得很清楚了,出任务,抓变异生物,收集资源。还有没写在手册上的一条,就是向你的家族去要钱。当然了,你好象没有家族。从你未来的族长、帕瑟芬妮那个女人那里,应该也榨不出任何油水了。或者你可以考虑去鬼街当只鸭子,凭你的长相应该可以在那里挂上头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女人会为你发疯的,她们肯定愿意出至少1000块一个晚上,如果你告诉她们你­干­翻了法布雷加斯家里40多个男人的话,说不定还能多得两百。你看,你这样只要­干­个十年,就能还上这笔钱了。”在机床轰鸣声中,上尉一边滔滔不绝传授着赚钱之道,一边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零件加工出来。

苏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去纠正上尉把小数点移错了一位的错误。

“其实这些都是屁话!你如果按这种方式去赚钱,那你这辈子也别想还上这笔债。想要赚钱,你要先看看那些真正的有钱人,比如说那些家族,他们的钱是怎么来的。真正赚钱的方式,是战争!你要开拓领地,去探索广阔的未知世界,然后用掠夺回来的资源和女人去换取更多的战争资源,再去占领更多的领土。然后才是真正赚大钱的部分:巩固你的地盘,并且自己开发资源。如果你的地盘足够大,占有的资源足够多,那么你就具备了建立一个属于自己家族的条件。当然,一头孤狼是做不到这些的。你必须去找同伴,然后是属于自己的扈从,再来是建立只忠于你一个人的军队。最后用这支军队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上尉一口气说完了这些,然后从旁边铁架上取下一块枪身部件,用绒布将枪身上涂抹的黄油擦去,随后把散乱堆在一起的零件卡卡察察地安在了枪身上。那粗得仿佛钢钎般的十指在组装枪械时却是说不出的灵巧,而且带着赏心悦目的韵律。

前后不到一分钟,上尉组装出一枝粗犷狰狞的步枪,从外型上看有些和巴雷特类似。他将步枪扔给了苏,说:“小子,拿着,这东西应该挺适合你的。当然,它的­性­能肯定比不上新时代的东西,不过这家伙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要钱。”

苏抚摸着手中的步枪,沉稳厚重的枪身让他感觉到非常的舒服。无需任何校准设备,仅仅是随便看了几眼,苏就知道这枝步枪的准星异常的­精­准,­精­准到了他也看不出任何误差的地步。上尉完全没有图纸,也未借助特殊的工具,就凭着一台­精­度并不怎么样的老式机床,自己动手加工了一堆零件,居然就能做出这样一枝枪来。仅仅凭借着这门手艺,上尉就应该过得比现在好上个百八十倍的。

但是看着留着钢针般短发的上尉,苏知道,上尉的脾气就象他的长相一样又黑又硬,不管是什么人,恐怕都很难让上尉动手做枪。况且在如今的时代,暗黑龙骑中也没有什么人会使用这种纯机械构造的枪械。

上尉又在旁边一个大箱子里翻腾了几下,扔给苏两盒子弹,说:“这算是送你的。你走吧,小子,我要去找个火爆的妞一起喝喝酒、谈谈人生和理想了。记住,在外面的荒野里,只有狼群才能创造奇迹。”

章二十八 秋在,冬来

离开D90兵营时,苏终于明白了暗黑龙骑扈从的含义。

作为血腥议会最主要的对外武力机构,暗黑龙骑的战力其实是个体与扈从的总和。如果拥有众多扈从并且扈从职业搭配合理的话,暗黑龙骑本人的战力就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了。当然,所有的事情都是相对的,如果龙骑个人武力超过了一定限度,比如说达到高级校官甚至是将军的级别,那么低阶扈从的数量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其实每一个暗黑龙骑都是一支独立的部队,互相之间松散的隶属关系最大限度地保证了他们的行动自由,主要是保证在建军和掠夺资源时受到最小牵制。暗黑龙骑的收入主要是掠夺以及完成议会和总部的任务,而这些任务,大多数也和掠夺和驱逐有关。

松散的结构还能够使得那些联系并不紧密,甚至是互相敌视的家族有加入龙骑,在同一面旗帜下奋战的可能­性­。内战是被严格禁止的,但是在生存特别严酷,资源争夺最为激烈的边缘地区,一切的制度和模式都会变得可以变通。如果在边界区域的战斗中,一名龙骑被另一名龙骑歼灭,那么总部有可能会对此保持沉默,假如这种行为被视为一种有益的内部自我淘汰、自我更新的话。

在暗黑龙骑看似松散的结构下,实际上隐藏着无以复加的侵略­性­。一个个龙骑率领着自己的扈从前赴后继,从各个方向上扩展着血腥议会的领土。他们中不断有人陨落,有人受到削弱,但也有人因为战争而变得更加强大。他们用掠夺或者占据的资源向总部交换更多更先进的武器装备,获得更多核心科技的使用权,并且雇佣或者掠夺更多的扈从,然后带着更加强大的军队杀向未知的远方。

再进一步的龙骑会建立起自己的领地,并且设立私人医院、研究所以及兵工厂,这样就不必向总部交换中低阶的技术,在节省了大量资源的同时,也可以发展出自己专属的装备甚至是各种能力,从而在体系中取得更多话语权。

绝大多数时候,龙骑私人所属的设施和机构是与家族息息相关的,这些机构多半是由家族出资设立,然后转入龙骑私人名下,所有的产出与技术成果则由龙骑与家族分享。

苏距离建立自己的设施当然隔着千山万水,他现在甚至连一套完整的私人作战装备都买不起,除了上尉送的步枪,他身上的现款最多够买一把手枪和相应的弹药。他虽然有了一辆帕瑟芬妮送的越野车,但是根本就没有购买油料的钱,更不要说雇佣司机了。苏实在是没有开车的天份,他甚至都在考虑,自己是不是索­性­注­射­一支灵能域驾驶专­精­能力药剂,好跳过这段痛苦的适应过程。

在向暗黑龙骑总部走去的路上,苏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个念头,自己的扈从在哪里?

一名龙骑的扈从只有在总部注册后,才算是真正的扈从。扈从必须对龙骑绝对忠诚,并且随时要有为龙骑牺牲的准备。作为回报,扈从的家人、装备、生活以及个人能力进阶所需的一切费用都由龙骑承担。但是扈从是没有丝毫人身自由的,并且要一直为龙骑服务到退休,或者是被转让给另一位龙骑为止。其实如果扣除丰厚异常的报酬,所谓扈从,其地位和奴隶也差不多。

作为龙骑战斗力的重要部分,以及龙骑制度的核心,扈从的背叛是绝对禁止的行为。一旦扈从背叛,龙骑总部就有可能介入,对背叛者加以处理。

而另一个处理背叛者更加专业的机构,就是审判所。

扈从的来源多种多样,最常见的就是来自于家族旁支的贫寒子弟,其次是那些需要一个稳定生活来源的人,毕竟成为扈从比当雇佣军还是要幸运得多。而且雇佣军的敌人,经常是率领着大批扈从的龙骑。最后,奴隶、掠夺者乃至破产者都可能成为扈从。

在旧时代,这种近乎蓄奴的扈从制度会被视为极端的残忍、充斥着血腥,乃至于泯灭人­性­。但是以苏的荒野经验看来,能够成为扈从的人们,无疑是生活在天堂。他们有足够的食物,有­干­净的水,甚至还可以洗澡。至于战斗中阵亡的危险,其实并不算很重要的问题,荒野中的人们没有几个能够确定自己是否能活过明天。能够成为暗黑龙骑的扈从,就意味着脱离了荒野,从此进入了真正的文明世界。

当然,由于豢养扈从所付出的高昂代价,没有一个暗黑龙骑会轻易收扈从,特别是提交总部注册的扈从。龙骑选择扈从的标准主要是潜力和技能,当然,为了维护和某些特殊漂亮的女人或者是男人之间的关系,偶尔也会有暗黑龙骑选择普通人作为扈从。潜力是需要培养的,特别是那些具备发展到高阶能力潜质的扈从,会消耗掉龙骑大量的资源。一般来说,有雄厚资源支撑的龙骑会首选潜力高的扈从,而相对来说穷一些的龙骑更注重现有技能和职业的合理搭配。

苏是个例外,可能在有史以来的新龙骑中,他都是最穷的一个,而且这个纪录看起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被打破。

暗黑龙骑总部已经出现在视线里,苏仍在不断思索着自己的扈从来源,暂时看来一无所得。况且不管什么样的扈从,光是一万一人的注册费他就交不起。

管他呢!先出一两个小任务,凑齐装备经费再说。苏的­性­格其实很阳光,他习惯于将还没有能力去解决的事情放在心底,只专注于眼前能够办到的。而眼下第一件事,就是熟悉暗黑龙骑的任务体系,先赚点启动资金。

龙骑的任务大厅设置于总部旁边的一栋独立的建筑物中,里面有三十间单独的房间,每间都有一套任务发布与承接系统。房间的私密­性­是得到保证的,对于成员还不超过千人的暗黑龙骑来说,这些房间数量已经足够了。实际上只有士兵级别的暗黑龙骑才会使用这里,所有尉官以上的龙骑都拥有自己的私人系统,可以直接联通总部的网络,在那里接受或者是发布任务。当然,售价超过10万的私人系统对于少尉阶来说非常昂贵,但正常情况下绝不是负担不起。

苏到达任务大厅时,天­色­刚刚微亮。一直到午饭时间,他才从里面出来。龙骑的中央网络就如同浩瀚的大海,里面蕴含了太多太多的知识。在这知识的汪洋面前,苏就如一个朝圣的信徒,用一颗虔诚和敬畏的心仰望着这文明的奇迹。

少尉的权限能够看到的东西其实不多,但对于从未接触过真正新时代高端技术与文明的苏来说,已经是太多了。他首先了解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现状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地图上,暗黑龙骑核心控制区域不过是龙城周围200多公里,这个范围里已经过了有效的开发和重建,初步恢复了一些人类旧时代的面貌。再远的区域就是大片所谓的灰­色­地带,就是附近有暗黑龙骑活动,并且建立起一些补给点的区域。灰­色­区域之外,则是红­色­区域,这代表了当地有激烈的抵抗,或者是非常危险的变异生物存在,又或者是因为某些不可公开原因而有龙骑阵亡的区域。红­色­之外,则是黑­色­区域,那是只知道地形地貌,再没有其他资料,目前仍属于未知的区域。

龙骑的控制区域并不是圆形的,而是不规则地向外扩张,有些地方已经深入大陆超过500公里,而另外一些方向,几乎出了核心控制区就是黑­色­的未知地带。这也可以理解,对于不足千名的龙骑来说,想要控制住超过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广阔地域实在是难了一些。而且扩张的步伐严重受到了资源数量的制约,燃料、能源、食物和水的供应非常有限,并且运输得越远成本就越高。

至于各个家族,主要的产业几乎都集中在核心控制区内,在荒野中他们更多的是以代理人和公司的面貌出现。毕竟对于重要的工厂和研究设施来说,安全是最主要的考虑。核心控制区不光有安全保障,而且各类资源的交易和获得也要方便得多。

让苏有些意外的是,N958所处的区域,包括南方的大片草原,居然都是黑­色­的未知区域。从距离上看,那里离龙城并不算太远。萨拉托加被标注了出来,但是仍是放在黑­色­区域内。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标注,显示这是为了追捕苏,卢瑟中尉曾经率领过龙骑探查过这片区域而得的有关资讯,不过没有在那里建立任何的补给点。

N958以北,从地形上看应该散布着大量的小镇和城市,但是那里是一片茫茫的黑暗,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暗黑龙骑始终没有向那个方向探索。最近十年以来,龙骑的重点方向一直是延着海岸线向东南方向迈进,完全没有考虑过西北方向。

曾经穿越过草原的苏知道,那里有众多的原生变异生物,其中不少是龙骑数据库中未曾记载的。这些生物样本可以卖上不错的价格,初始价格从3000至数万不等,视研究价值还可能有所追加。几乎没有任何一个龙骑会看上这点小钱,可是对苏来说,这就是巨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现在其实比许多龙骑都要富有,至少体内现在还有27个进化点,而且身体的基础素质又提高了大约三成。如果单以力量指标衡量,在不动用任何力量加成的情况下,苏最初卧推力量是150公斤,而现在至少是220公斤。

苏决定先去一次N958,沿途再收集一些变异生物的样本。N958这样一个深入黑­色­区域的基地,可谓价值无限。上一次苏仅仅是粗略了解了一些基地的运作原理和基本功能,这一次他计划仔细研究基地的使用,所能够发挥的功能,以及维持最起码的运转需要的资源。

苏决定今晚就出发。通过基础课程,他现在知道了有一样东西叫作利息,不管是哪种水平的利息,如果乘以他债务的巨大基数,都会是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数字,所以时间就意味着金钱。

惟一遗憾的是,在离开龙城前不能见一见帕瑟芬妮,这个让苏难以评价的债主。

就在苏要离开时,屏幕上忽然闪过一行讯息:十分钟后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落款是帕瑟芬妮。

苏心中渐渐泛起喜悦,就如平静的海面上泛出细细的泡沫。他拿出内置身份识别芯片的龙骑徽章,在屏幕上一触,关闭了自己的帐号。然后他在原地安静地坐了一会,才离开了任务中心,向总部大楼走去。

此时帕瑟芬妮没有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而是坐在七楼约什·摩根将军的办公桌前,姿态端庄优雅,恰到好处。她轻轻晃动着手中的咖啡杯,让里面闪耀着丝缎光芒的香浓液体划出柔和的浅浅的漩涡,恍若她脸颊上若隐若现的酒窝。

办公桌后的老人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满意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他看着帕瑟芬妮,鹰般的面容上挂着不太相称的温和笑容,说:“如果你想为前几天我的帐号被入侵的事件道歉的话,好象诚意并不是太够。”

帕瑟芬妮扬起了脸,很有些坏的笑了笑,然后堆起一个惊讶的表情,刻意用尖细明快如小女孩般的声调说:“啊!您的帐号被入侵了吗?这可是件大事!那个家伙的技术看起来非常厉害,我压根都没发觉有人入侵过我们系统呢!”

摩根将军先是愕然,然后无奈地耸了耸肩,一脸的苦笑。他不是没有预料过帕瑟芬妮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事实上,她肯定会这样做的。问题是她在装无辜的时候还带着那么明显的坏笑,明显就是个最不敬业的演员。老人可是非常清楚的,帕瑟芬妮的演技绝对是大师水准。

这只能说明帕瑟芬妮对他一点尊重都没有。

老人只觉得有些头痛,在摆明了要耍无赖的帕瑟芬妮面前,他所有的后续敲诈计划都无法实施了。老人其实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完全不需要动脑,只要安心的享受咖啡和偶尔出现的阳光,并且找些余兴节目就好了。最近让老人认为值得关注的事情一下子多了起来,他正愉悦地感觉到人生实在是处处充满乐趣。不过过于写意的生活也不好,那就是老人并没有准备任何后备计划,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帕瑟芬妮,虽然,她是出了名的难缠。

老人还不想认输,他微眯着一双鹰眼,看着安然坐在对面的帕瑟芬妮,寻找她的破绽。

帕瑟芬妮安安稳稳地坐着,一点不让地和老人对视,甚至于还嫣然一笑,与那端庄高雅的仪态揉合展示,刹那间的风情,早将老人的女助手比到了重重辐­射­云之外去。

在老人看来,帕瑟芬妮身体正处于极度疲倦当中,并且生命反应十分黯淡,说明她暗中的伤势还在恶化着。而且老人非常清楚她现在的财务状况,也知道她的私人医院已经因为欠缺经费处在关闭的边缘。可是眼前的她却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美丽,都要神采飞扬,而且脸上蒙着一层隐约的光辉。帕瑟芬妮的每一次微笑,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老人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微笑着说:“你最近变得更加美丽了,真是让人感慨造物主的奇迹。”

帕瑟芬妮又是妩媚一笑,然后很有些厚颜无耻地回答:“我何时不美丽过?”

窗外忽然­射­进来一束阳光,落在帕瑟芬妮的身上,在她苍灰­色­的发梢镀上了层层耀动的金­色­。她右手上闪过一道反光,老人这才注意到那只稳稳端着咖啡杯的右手上,戴着一枚非常熟悉的戒指。

“你好象多了一枚戒指。”老人微笑着说。

帕瑟芬妮立刻将咖啡杯放在左手的托盘上,右手五指绽放,连续在老人面前摆了好几个姿势,与其说是将戒指的各个角度都让老人看清,倒不如说是在炫耀自己完美无瑕的右手。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帕瑟芬妮的神态象极了在炫耀布娃娃的小女孩,“怎么样,不错吧,不错吧!”

帕瑟芬妮瞬间的表情神态变化可以让任何一个坐在面前,认认真真、正正经经看着她的人头痛,老人也不例外。

“好吧,很不错。”老人很无奈的应和。如果不让她得到满意的回答,难保下一刻,那美丽的五指不会凑到他鼻尖上去。

心满意足的帕瑟芬妮站了起来,微笑着说:“我还要见一个人,时间快到了。”

“帕瑟芬妮!”在她离开办公室前,老人叫住了她,认真的说:“这件礼物,真的很不错。”

帕瑟芬妮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向老人优雅地行了一个礼,然后扬长而去。

她离开之后,老人的椅子转了个方向,望向窗外。从厚重的辐­射­云中,透­射­下一道道细密的阳光,在大海和废墟上洒下大片金­色­,看上去暖意融融。虽然窗外吹进的风中已经有了些许刺骨的寒意,提醒人们冬天马上就要到来,但是现在,还是一个暖秋。

这是苏第一次独自进入暗黑龙骑的总部大楼。守门的卫兵只是例行公事地检查了他的徽章,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然而卫兵们的表情却十分奇怪,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个不停。

走进大堂时,苏停驻了几秒,仰望着对面高悬的巨大龙头。暗黑龙首两颗琥珀­色­的龙眼也在俯视着苏,如流水般的目光总是让苏感觉到似乎有生命的迹象。

苏在暗黑龙首的注视下,拾级而上。此时几乎所有在大堂中的暗黑龙骑都注意到他进来了,或是停下脚步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苏,或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苏在培训基地的血战已经广为人知。法布雷加斯家族布下了足以斩杀暗黑龙骑少校的阵容,却被只是个少尉、据说实际能力位阶还不到少尉能力的苏斩杀四十多人,最终破围而出。法布雷加斯家族引以为傲的眼镜王蛇部队也损失惨重。即使在其他以武力见长的家族看来,眼镜王蛇的战斗力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但毕竟也是大家族所豢养的武力,里面的杀手多多少少还是有尉官实力的。

不过暗黑龙骑中多得是武力卓绝的怪物,所以人们最多只是对苏的坚忍和毅力表示一下钦佩而已。然而让所有暗黑龙骑都为之震惊的是帕瑟芬妮为了救回苏所表现出的疯狂。她不仅欠下了接近天文数字的债务,还象一个最低层卑微的龙骑列兵那样四处奔波,拼命地做任务赚钱。尽管一个将军能够接到的任务都报酬丰厚,然而很多人也同时注意到任务系统中,最近丰厚报酬的任务似乎一夜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帕瑟芬妮不眠不休地奔波之后,所得的酬劳不过与那庞大欠款的利息堪堪抵平。

所有人都在想,苏,那个容貌令人惊艳、但是实际能力只是平平的漂亮小子,怎么会让帕瑟芬妮心甘情愿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暗黑龙骑最强势、最狡猾也是最难对付的少将,这段时间的表现居然让很多人与花痴这个词联系到了一起。

此时看到淡金碎发飘扬、碧­色­目光宁静如水的苏,男人和女人都不由自主地在嫉妒着,很奇怪的是,被嫉妒的既有苏,也有帕瑟芬妮,甚至二者兼而有之。

走上六楼后,苏就进入了幽深、黑暗而又明显宽大得多的走廊。老式的地板打磨得非常光亮,中间铺着厚而软的地毯,走在上面一点声息都没有,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老式的硬木房门,门上的装饰雕工­精­美,深枣红­色­的漆面沉淀着历史的气息。苏感觉得到,在这些微开的门后,一个个男女助手看似在埋首工作,实际上耳朵都已悄悄支起,留意着苏的行踪和动静。再向前,穿过一个楼梯口,就到了帕瑟芬妮的办公室。六楼和七楼的格局差不多,将军的办公室旁边,都有一间助手专用的办公室。

走廊中没有开灯,光线格外的暗淡。苏刚走到楼梯口处,忽然感觉到空气的流动有些异常!

难道在龙骑总部也能被袭击?

苏来不及细想,左眼即刻透­射­出暗红的光芒,同时感知域的一切能力,包括超距触感、超频听力等尽数启动到最大,他的身体则迅速向侧后方退去。苏先是感觉到一个人冲进了自己的感知范围,然后才看到帕瑟芬妮在自己面前出现,然而此时,他才来得及退了一步!

帕瑟芬妮笑得象只偷吃了鱼的猫咪。她刚从楼上下来,正向自己办公室冲去,走廊上有人挡了道,以她的作风当然不会减速,甚至连稍稍偏转下方向都懒得做。突然发现那瞬间闪避和感知能力都不算差的龙骑原来是苏,帕瑟芬妮立刻刹住脚步,折转身,一步就站在了苏的身前,双手一背,上身微微前倾,刚想说什么,忽然发现苏的左眼透出诡异的暗红­色­。

红外视觉!帕瑟芬妮立刻反应过来,而且仅仅从瞳孔深处闪动着的红光光泽与亮度,她就看出苏的红外视觉无论是清晰度还是敏感度都要远超过同类配方能力的应用效果。而且苏左眼中还不停地闪动着其它光芒,说明如微光视觉、视觉强化等能力均被激发到了最大。如此形成的复合视觉成像能力将远远超过单一的视力强化能力。

而且她的肌肤表面略微有酥麻的感觉,表明苏正在发动某些未知的能力在探测着她的身体。帕瑟芬妮暗自冷笑,超距触感的确是被标注为罕见级别的稀有能力,但也不是绝无仅有。比如说她,同样有这个能力,而且探测范围只会比苏更大。

可是当帕瑟芬妮看到苏凝固的表情,以及眼中瞬间的失神时,她忽然改变了主意,故意停了停,才说:“你好象到得早了点。”

苏这时才反应过来,慌忙封闭了所有特殊的视觉能力,又小心翼翼的收敛了超距触感,这才吐出已经在胸口憋了许久的一口气。

可是方才她那几乎赤­祼­的景像却始终在眼中徘徊不去!苏自己都没有想到,意识会自动将几种视觉效果和超距触感的影像复合到一起,生成了这样一幅让他心脏几乎为之停顿的图像!如果她穿着将军的制服,当然不会被苏的视力穿透,可是她今天穿的只是没有附带任何特殊效果的办公套装而已。

在荒野中,苏和其他猎人一样,对酒、血和女人都不陌生。可是从没有人象帕瑟芬妮这样给他带来如此无以伦比的冲击。苏发觉自己的心跳始终无法正常,体内所有的肌­肉­纤维都在紧张的颤抖着,这意味着紧张。甚至于在生死之间,苏都没有如此紧张过。或许是帕瑟芬妮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强势,太过于变幻莫测,好象任何事情到了她的手上都不再是问题,即使帕瑟芬妮在他面前一直展示出仪态万方、魅惑动人的形象,但在苏根深蒂固的思维中从没有把她等同于作为­性­对象的女人,所以这一刻忽然见到她几乎赤­祼­的身体,才会对苏的冲击这么大,甚至于使他完全忘记回答帕瑟芬妮的问题。

帕瑟芬妮好象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挺直了身体,恢复了将军的冷漠与威严,对苏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随后帕瑟芬妮越过苏,向中央楼梯走去,苏则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这时走廊另一端的一间房门忽然打开,一个年轻女助手抱着文件跑了出来。看到帕瑟芬妮时她吓了一跳,立刻站直,行了个礼,轻声问候:“将军!”

帕瑟芬妮淡淡的嗯了一声,带着苏向楼下走去。这个女助手的演技还算不错,可是和她根本没法比,就连苏都看出来女助手的意外有些做作,不过他倒是挺佩服她的胆量。在训练营以及培训基地时,苏不止一次听到关于帕瑟芬妮将军的种种传闻。几乎在所有人的心中,这名将军都集天使与恶魔的特­性­于一身,而且非常记仇,属于绝对不能招惹的人物。这名女助手居然有胆量出来探听动静,恐怕已经在她的心中挂上了号。

苏跟着帕瑟芬妮走出了总部后门,直到这时,他还不知道上一个敢对帕瑟芬妮启动红外视觉的家伙的下场。

一道道浪涛在深远的海面上形成,懒洋洋的挪向岸边,一下一下地拍击着破损的堤岸,将大片浅绿­色­的泡沫一层层刷在堤岸上。经过了数十年的冲刷,混凝土制成的堤岸已经大半损毁,与岸下嶙峋的海礁交错在一起,难分彼此。不过堤岸上仍有一条可堪人行的路,宁静、苍凉。走在这条路上,右边是苍蓝­色­的大海,视线尽头海天相接。左边则是片片的废墟,半边焦黑的古老建筑依稀还能看出旧时代19世纪的风格。一根根延伸在外的扭曲钢筋就象是死去巨兽的骨骸,挣扎着将数十年流逝的时光凝固在自己残破的身躯上。

走在这条路上,总会让人感慨万千。在废都与大海、灰霾的天空之间,在数十年飞逝而过的时光面前,能力再强大的人,都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这条路并不好走。既看不到海蟹贝壳,也不见海鸟飞过,海浪每一次翻涌,都会散发出致命的辐­射­。即使暗黑龙骑的制服有一定的防辐­射­能力,相对于这里的辐­射­程度来说,那点阻挡也是相当单薄的。不过对于龙骑的高级军官来说,这还不是无法解决的问题。

这一次,帕瑟芬妮和苏是并肩走着的。

“你准备出任务了?”帕瑟芬妮左手提着自己的高跟鞋,赤着一双白得眩目的脚,在一块块锋利的海礁或钢筋断锋上跳来跳去。

“是的。”尽管苏心里非常清楚这些看似锋利的礁石断铁绝无可能伤到帕瑟芬妮,可是看到那双柔­嫩­的小脚踩上去,心里仍然不由自主的紧张着,特别是他还能隐约感觉到帕瑟芬妮的生命力并不是非常旺盛。眼看帕瑟芬妮居然向一截笔直向上的锋锐角钢尖上跳去,苏终于没有忍住心底紧张,下意识的伸手去扶。

帕瑟芬妮的两根脚指微微分开,准确无比的夹向角钢锋尖。这一点点的受力面积,足够她稳定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可是看到苏伸手来扶,她足尖转而在角钢尖锋上轻轻一点,身体就此一倾,有些惊慌地握住了苏的手,就势轻盈地落在了地面上。

苏立刻明白自己其实是多虑了,不过他握住帕瑟芬妮的手,也没有放开的打算。

两个人携手在海边漫步着,仿佛脚下不是隐藏着处处杀机的废墟,而是只在旧时代才有的细腻沙滩。远方海面上,几缕金­色­阳光悄然穿透云层,照­射­下来,就象是天国的大门悄然打开了一线。

“这几个任务只是赚点启动资金吧?接下来你是如何计划的?”帕瑟芬妮问。

“想办法找几名扈从,启动N958,去探索西北方向的未知区域,看看能否找到有价值的资源。接下来是建立补给基地,继续向西北区域探索,并且划定正式的势力范围,然后再不断征服新的未知区域。”苏的计划简单而又庞大。

帕瑟芬妮有些不以为然,哼了一声,说:“一听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你的计划,肯定是那块黑钢想出来的东西。这家伙从来都是抢钱、抢粮、抢女人那一套,没有一点新意。”

“这样赚钱最快,所以这也是我的想法。”苏说。

“你想替我还债?”帕瑟芬妮忽然盯着苏,问。

在她那双透着丝丝碧光双眼的注视下,苏又有些紧张,一时脱口而出答道:“是。”

帕瑟芬妮哼了一声,站到了苏的面前,用左手使劲点着苏的胸口,很有些不满地说:“喂,你弄清楚!那些债都是为了你才欠下的,这本来就该是你的债务。你只是在还自己的债,却想我感激你,是不是存着什么不良的居心啊?比如说想勾引我上次床?”

苏并没有如预料中的紧张,握着她的手反而紧了紧,居然微笑说:“是这么想的。”

这是个出乎帕瑟芬妮预料的答案,她本来期待着看到的是苏脸红羞赧的表情。话题到了这里,就有些危险了,危险到让她的心跳频率悄悄升高一倍的地步。

“啊,这个,嗯……”帕瑟芬妮拉开了一点和苏的距离,脑中飞速搜索着对应方案,忽然间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于是问:“苏,你当初是为了那个小女孩才肯加入暗黑龙骑的。你为什么会对她这么看重呢?如果有一天你再见到她,会怎么样?”

“我会保护她,也会照顾她。”苏的回答如流水,无需思索,也不需要犹豫,碧­色­的左眼清澈而且剔透。“她就是我的女儿,所以我愿意为她付出任何代价。就象荒野中的腐狼,可以为了小狼同最凶猛的生物搏杀。”

“啊,是这样?”帕瑟芬妮的双眼中骤然亮起灿烂的神采!她的足尖一点一点的,似乎随时要跳跃起来的样子。

苏愕然,实在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这么高兴,似乎从身体内部散发出光芒来。不过这个时候的帕瑟芬妮,美丽得几乎无可抵挡。苏很想就此将她拥入怀中,虽然在他的心中,这应该是了结一切债务之后的事。

就在两颗跳跃的心即将碰撞在一起的时候,苏的意识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极度危险的信号,就好象被针刺了一样!那种感觉,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

帕瑟芬妮脸­色­同样掠过一线苍白,她转头望向远方。数百米外,一块足有十米高的巨大海礁分成了两片,上半边礁石正沿着斜斜的切口,缓缓滑下,在轰鸣声中坠入大海,只剩下半截海礁孤立岸边。

切口平滑如镜。

审判镇。

中央的教堂中寒风骤起,梅迪尔丽的身影在本是空无一人的高背椅中缓缓浮现。

接到紧急通知的佩佩罗斯从侧门走进了教堂,将电脑板送到梅迪尔丽的面前,播放着一幅幅刚刚整理出来的照片。几乎所有的照片,主角都是帕瑟芬妮和苏。

梅迪尔丽默默看着,忽然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轻轻在电脑上点了一下,电脑即刻蒙上一层诡异的深灰­色­,然后就在佩佩罗斯惊愕的目光中化为灰烬。

教堂的大门并没有关紧,风不断呼啸着从门缝中涌进来。

风非常的冷。

对梅迪尔丽来说,秋天已经过去了。

章二十九 焦点

看着数百米外礁岩光洁如镜的切面,苏心中悄然响起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就此破裂,牵得他的心跳也加快了些。

苏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未知的事物,更不喜欢未知的情绪。他走向残缺的礁岩,想要仔细察看一下切痕。斩开礁岩的人显然早已离去,而且对方完全有能力避开他的感知。但自从加入暗黑龙骑,先后经历了两次殊死战斗后,苏对自己的信心开始缓慢攀升。他有着荒野中练就的敏锐,相信自己能够从切痕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不过他的左手一紧,被帕瑟芬妮拉了回去。

“不用去看了,我知道是谁。”帕瑟芬妮说,她的眼神非常复杂,脸­色­也仍然显得有些苍白。

苏认真的看着帕瑟芬妮,然后点了点头。无论刚才隐藏在暗中的人是谁,似乎和帕瑟芬妮有很深的关系。不过既然她不愿意说,苏也不打算勉强。在苏看来,每个人都应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既是为了心灵的安宁,也是为了感觉上的安全。

帕瑟芬妮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她轻轻将右手从苏的手中挣脱出来,取出一张卡片,放进了苏的上衣口袋中,然后张开手掌轻贴在苏的心口,说:“这是我最近一次任务的报酬,任务很简单,所以里面的钱也不多。你拿去买一套标准版的野外作战服,再选一把近战武器,我个人推荐的是斯格拉近距火力增强型手枪。还有,你要购买至少一套医疗与食物套件。最后,记得多带点子弹。我不喜欢你总是用刀和别人拼命。”

面对细致得甚至有些啰嗦的帕瑟芬妮,苏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他很想抱抱她,不过,现在或许还不是合适的时机,而且她的心情并不好,苏却无从安慰。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希望你第一次任务顺利。”她看着苏,苍灰­色­的发丝在海风中起伏不定。

苏点了点头,没有推辞帕瑟芬妮提供的资金。作为战斗艺术的大师,帕瑟芬妮提出的装备清单无疑会对苏的战力有巨大的助益。这样的话,苏出任务时,会让她更加的安心些。虽然这次苏接的只是相对简单、酬劳也最低的系列任务,不过谁又知道在荒野中会发生什么意外?

苏简单的向帕瑟芬妮告了别,就向龙骑专属的军械中心走去。如暗黑龙骑制式的野外作战服之类的装备只能在那里买到,而且只限正式的暗黑龙骑本人购买使用,军械中心提供的医疗和食物套件的品质和技术含量也远远高于周边公司的产品。但是如近战枪械,以及制式子弹方面,龙城外围地带的小公司可以提供更为物美价廉的产品,毕竟暗黑龙骑向成员提供的一切东西都是以昂贵著称的。

这是非常必要的举措,如果不能从成员身上获取大量的资源和利润,暗黑龙骑总部一系列的研究和军事设施就无法获得足够经费支持,来维持和更新自己的核心技术,相应的,暗黑龙骑武力的扩张也就会变慢,成员获取资源的能力就会变得更低。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恶­性­循环。

暗黑龙骑供应的弹药许多是7.62或者是5.56等旧时代的标准口径,这样可以使龙骑手中的新时代枪械也能够发­射­旧时代弹药。毕竟在荒野中几乎不可能得到新时代弹药的补充。新时代弹药的外表几乎和旧式子弹一模一样,但是由于装药和弹头设计的区别,新时代弹药的威力要大得多,而且用途也更为广泛。当然,这些弹药在价格上更具备暗黑龙骑的特­色­。

在龙骑官方的军械中心附近,还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四五十家军火公司的商店。它们无法和龙骑官方在枪械、军车和各类大型机械方面竞争,但是都各具特­色­。比如说,种种让苏都会感到惊奇的特种子弹。

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选购,苏离开军火区时,背包中足足塞进了一百五十发步枪弹和五十发手枪弹。虽然他觉得这么多的弹药根本就不可能用得完,但是一想起帕瑟芬妮很有些琐碎的叮嘱模样,就下意识地多带了些。不过,苏还是选购了一把复合材料多用途军刀,有这东西在,他会觉得踏实得多。

苏所在的军事区位于龙城边缘,只要出了这片区域,就会进入废墟地带,然后走上几公里,即是苍凉而又寒冷的荒野。

在军事区与废墟之间,用两米高的铁丝网加以分隔,每隔几百米就竖立着一座钢结构的哨塔,塔顶安置着双联装12.7MM自动机枪。枪塔上复合电子成像装置冰冷地监视着废墟的动静,没有身份标识的生物如果进入警戒区域,立刻会被炽热的弹流撕成粉碎。

苏走上了军事区中央大道,再向前一公里即是军事区通往废墟的大门。就在此时,从街道旁的一间商店中走出四五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人,他们背了满身的枪械子弹,可谓全副武装。最让人瞩目的是一个手持普林斯多管机枪的年轻人。这个重达30公斤的大家伙在加挂弹匣后合计重量达到60公斤,根本就不是单兵武器,而是应该加装在越野车上用作火力支援和压制之用。看这健壮英俊年轻人单手拎着它的轻松样子,显然是打算徒手使用这个粗壮的家伙。普林斯多管机枪和多管机炮虽然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徒手使用,依然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几名年轻人迎面向苏走来,其中一个人咦了一声,向同伴说:“你们看,那个人不是苏吗?”

这些年轻人同时向苏望过来,都认出了现在已经算是龙城风云人物的苏。其中两个人立刻浮现满脸敌意,大步跨到道路中央,不偏不倚地挡在苏的前路上。他们扬起头,斜睨着苏,枪口更是毫不避忌地指向苏的胸口。

苏神­色­平静,一直逼近到这批年轻人面前四五米处,才停下了脚步。他早已看出这些年轻人应该都拥有不错的家世,龙城中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随意购买非标准枪械的。相对于年龄而言,这些年轻人的能力都算得上十分不错,特别是那个提着普林斯多管机枪的年轻人已经拥有了列兵的实力。

但是很显然,这些年轻人如果属于某个大家族,也应该是并不重要的分支谱系。那些真正拥有丰富资源的人,是不会在枪械这类相比其他资源来说并不算如何昂贵的东西上炫耀的。除非特殊能力需要,非标准枪械在野战中并不实用,因为补给往往是个大问题,而以眼前这些年轻人的能力似乎并不需要那么多种非标准枪械。

“我们的姓氏,是荣耀的法布雷加斯!”两个一脸倨傲的年轻人说着。这让苏立刻明白了他们敌意的由来。

苏看了看那拎着普林斯多管机枪的年轻人,对方迎着他的目光耸了耸肩,说:“我是威廉家族的,本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过他们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得站在他们那一边。”

苏的目光扫到他手中的普林斯多管机枪,并没有装上弹箱,也没有打开保险,于是点了点头,目光在其余两个年轻人身上掠过,再次看向拦路的法布雷加斯家族子弟。

就在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忽然感觉到身体上掠过一层森森的寒意,就象是周围的温度突然降低了十几度。而对面的苏,虽然看上去依然漂亮得象是一口气就能够吹得飞起来,可是从他身上,却开始真真实实地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那种只有荒野中的可怕生物才会散发出来的、让人只想远远避开的气息。

提普林斯的年轻人立刻皱紧了眉头,虽然还不是正式的暗黑龙骑,但也不是刚从训练场上走下来的雏儿,他曾上过战场。这种气息他丝毫不陌生,家族内那些满手血腥,几乎被他奉为神明的暗黑龙骑校官身上,都有着和苏一样的气息。在几次惨烈的战斗后,他才明白,只有那些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气息。

他忽然明白过来,苏绝不是年轻人圈子中哄传的那样,只是靠着漂亮脸蛋和床上功夫服侍好了帕瑟芬妮,才混到的少尉军衔。而法布雷加斯家族灰头土脸的失败也绝非偶然,更不是圈内年轻人、甚至包括法布雷加斯家族子弟普遍认为的,是眼镜王蛇部队太过废物的缘故。他本能地想要制止过于莽撞的同伴,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听说你在培训基地杀了我们家族不少人!”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两名年轻人也本能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可是还从未上过战场的他们对于杀戮的气息太不敏感。而且已方众多的人数以及明显技术水准更胜一筹的新时代枪械给了他们足够的底气。

谁都知道苏的少尉是靠陪将军上床换来的,不是吗?至于科提斯训练营的特殊­性­,那是只有圈内人才知道的事情。他们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杀掉苏,当众谋杀一名暗黑龙骑少尉是重罪,别说是他们那算不上大人物的父亲,就是族长老法布雷加斯也庇护不了他们。但是挑衅就不同,暗黑龙骑并不禁止挑战和决斗,如果能够把苏痛打一顿的话,他们在家族中的地位会直线上升。同样的,所有人都知道苏在格斗域的能力只有一阶,而且根本没有灵能域和类法术域的能力。

“你们应该感到幸运。”苏淡淡的说,装置在右胯位置的合金枪匣自动张开,将斯格拉手枪弹到了苏的右手中:“因为你们不够资格参与培训基地的伏击,所以你们还活着。现在,既然你们已经挑衅了暗黑龙骑的少尉,那么要么开战,要么让我砸烂你们的脸,然后爬开。”

“该死!这两个白痴,让他靠得太近了!还让他抓到了动手的把柄!”持普林斯的年轻人立刻反应过来苏话语中的含义,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咒骂起来。双方在不到五米的超近距离上,突击步枪根本就无法和斯格拉手枪相比,而他手中的普林斯更是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两名年轻人完全没有想到苏的反应会是如此的直接、强硬、不留余地,而且紧紧扣住了规则,根本就不象传闻中那样是个刚从荒野走进文明世界的野蛮人。由于是他们首先挑衅,而且还不具备龙骑身份,那么开战后即使是杀死了苏,等待着他们的也会是极刑。这并非因为苏的背景有多雄厚,而是暗黑龙骑的威严不容挑衅。审判所所谓的极刑,都是不会让人很快死去,又让人热切希望立刻死去的那种。

可是如果不选择开战,难道真的任由他砸烂自己的脸,然后爬着离开?

其中一个更加骄横些的年轻人实在感觉到下不了台,咬牙打开了步枪的保险。

“白痴。”苏眼中光芒一闪,向侧方跨了一步,让开了对方的­射­击线路,然后两步已冲至那打开了步枪保险的年轻人面前,轻松从他手中夺过突击步枪,反手一挥,用枪托重重地砸在年轻人的鼻梁上,将那十分挺拔的鼻子彻底夯进了脸部。借着这一击巨大的反冲力,苏手中的步枪再次轮起,砸在另一名年轻人的后背上,将他砸得立刻栽倒在地,喉咙中嗬嗬号着,却叫不出声音。

其余三名年轻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两名同伴就已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苏并没有就此收手的打算。他先是将那名伏在地上的年轻人挑得翻了个身,然后用步枪枪托狠狠砸下,将他的鼻子彻底捣烂,随后再走到前一步年轻人身边,重重一脚踢在了他的胯下!

这一切,苏做得有条不紊,不急不忙,甚至还带着迷人的微笑,就象是一个正在处理琐碎公事的老手。每一个动作都让旁观的三名年轻人看得清清楚楚,在最后补那一脚时,三名年轻人甚至于都感觉到自己腿中间那些玩意都在抽痛着,好象也被苏踢中了似的。

苏将已有些变形的突击步枪扔在了地上,不过斯格拉仍未离手。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地上翻来滚去的两个年轻人终于能够忍住痛苦,挣扎着歪歪斜斜地重新站起来为止。

“谁让你们站起来的?”苏微笑着,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悦耳的磁­性­,然而内容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我记得刚才说的是让你们爬着回去。现在都给我趴下,老老实实的爬,不然的话我仍会认为这是开战。我相信这把枪能够把你们的ρi股彻底轰烂。”

不光是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两个年轻人,就是旁观的三名年轻人也是脸­色­惨白,几乎无法忍受这种侮辱。可是提着普林斯的年轻人看了看街道两旁似乎早有感应,全部转向对准这边的监视镜头,暗中叹了口气,放弃了动手的打算。其实他也知道,只凭苏刚才那种鬼魅般的速度,他们或许还没有完成瞄准的动作,苏的子弹就已经轰碎了他们的脑袋。

火力增强型的斯格拉后座力甚至大过了狙击步枪,这种手枪其实专门设计在诸如各种建筑物内部的封闭空间使用,并且也只是一些怪物般的人物才能使用。它的威力可以轻易轰穿几十公分厚的砖墙,把躲在墙后的敌人炸得粉碎。想要使用它,需要的不是简单武器掌握,而是重型武器掌握能力。

在生存和尊严面前,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两名年轻人最终选择了生存。他们呻吟着趴在了地上,向道旁的店铺后面爬去。

苏没有等他们彻底爬出视线,就将斯格拉Сhā回合金枪匣,继续沿着中央大道向军事区的大门走去。有一个年轻人恰好站在苏的前进路线上,不过看他茫然而又恐惧的神­色­,应该不是故意的。

苏没有调整方向的打算,只是向那年轻人看了一眼,说了声:“让开。”

那年轻人立刻如受了惊的兔子,仓皇后退几步,差点摔在了地上!除了那拎着普林斯的年轻人,其他人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菜鸟,少尉对于他们来说,实际上已是整个人生奋斗的目标。他们现在才反应过来,凭着这几号人就想去挑战暗黑龙骑的少尉,其实和送死也差不了多少。

苏看都不再看他们一眼,向不远处的大门走去。在他背后,上尉送的步枪显得格外的粗犷苍凉,和苏的气质十分相配。

“苏!”那提着普林斯的年轻人脸上忽然涌上一阵潮红,向苏的背影吼叫起来:“出了龙城后,你给我小心些!我会把今天的侮辱加倍还给你的!”

苏根本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只是用手向地上一指,随意地说:“有种就来荒野找我。不过记住,来之前把你的ρi股洗­干­净。”

年轻人脸红得如同要滴下血来,可是他非常清楚,如果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和苏动手,那完全是送死,而且是白白的送死。暗黑龙骑的规则神圣而不可挑战,至少不能公开的挑战。

一直走出大门,苏也没有等到背后传来普林斯多管机枪子弹上膛的声音。他略有失望之际,忽然心底掠过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于是蓦然回首!

在数公里外的一座高楼尖顶上,立着一个绰约的身影。遥遥望去,那狰狞而厚重的甲胄也无法完全掩去她的风姿。飞舞的苍灰长发几乎与低垂的辐­射­云融接在一起,而即使是相隔遥远,苏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双闪亮的湛蓝眼睛,一如七年前的清丽澄澈,深不见底。

是她……苏几乎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就是七年前不得不放手的小女孩。只是没有想到,她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身量或许快赶上他了,而且拥有着让人震栗的力量。拉娜克希斯说得没错,只有在她身边,女孩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天分。

苏微笑起来,笑容中充满了阳光和欣慰。他向女孩扬了扬大拇指,便转过身,大步向废墟与荒野走去。

直到苏的身影消失许久,梅迪尔丽才缓慢转身,整个人一跃而起,消失在通往审判镇的方向。

风越来越冷,已经是冬天了。

“等着我,我会保护你的”,她知道苏最后那个手势的意思。可是,她想要的,或许不仅仅是保护。

苏伏在冰冷的岩石上,望着下方早已变成废墟的小镇。风不断从他身上掠过,将丝丝寒意强行灌注到他的衣服里。苏的体温已经降到了和环境完全相同的程度,风并不会使他感觉更冷。但是苏仍然不喜欢寒冷,这令他很不舒服,低温会使血液流速放缓,仿佛自身乃至世界都在慢慢凝固。

十几个人出现在苏的视野中,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显然是富有经验的猎人,他们的视线落点覆盖的如一张细密交织的网,毫无疏漏地扫寻着视野中的可疑痕迹。队伍拉得很开,十几个人前后相距接近一公里。其中还有两个人不断向两边的矮山张望着,他们显然是远程狙击的专家,视线一次次扫过可能的狙击地点。

苏感觉得到,这两个人的目光几次从自己藏身的地方掠过,但是他们应该一无所觉。大多数时候,一名狙击手寻找另一名狙击手时,靠的是红外方面的视觉能力。苏将自己的体温降到了和周围环境完全相同的地步,又是相距千米以外,他们自然难以发觉。

猎人很快进入到小镇中。这里其实只能算是个村落,除了一所公共建筑和一个小教堂外,只有寥寥几十栋房屋,显然,即使在旧时代,这里也并不是个繁华的地方。

没过几分钟,两名猎人就从其中一栋房屋中找出一个行军背包,打开来时,里面赫然是一套完整的暗黑龙骑少尉制服。猎人发出信号,其余的人陆续谨慎而快速地进入了小镇,六名战士分别占据了小镇的制高点,将全镇都纳入火力控制范围。一个穿着龙骑野外作战套装、满脸­精­­干­的男人站在镇中心,皱眉翻看着背包里的少尉制服。在他身边站着个提着普林斯多管机枪的年轻人,赫然就是两天前与苏发生冲突的青年。

男人看上去三十余岁的年纪,作战服右胸处有三把短剑的徽记,这是暗黑龙骑上尉的军衔标志。他的面容和年轻人看起来有三四分相似,应该有些血缘关系。

那套制服是苏留下的。荒野中暗黑龙骑的制服远没有专门的作战套装实用,所以出了龙城后,龙骑们都习惯于换上适应不同环境的作战套装。不过其他人换下的制服会交给扈从携带,而苏是个没有扈从的龙骑,所以换下来的制服只能找个隐密的地方收藏起来。

“表哥,帕瑟芬妮怎么不给他配几个扈从?就算她负债再多,也可以把自己的扈从转让几个吧?”年轻人问。经过当日的冲突,他已经收起了对苏的轻视之心。如果是换了他圈子里的其他人,这时候说的大概就会是“一个男宠也配要扈从?”之类的话了。

中年男人刚想说什么,猛然间心中掠过一道寒意,强烈到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立刻大吼一声:“全体隐蔽!”一边疾若闪电般一把抓住年轻人冲进了对面的房屋中。

通!一声略显沉闷的枪声回荡在小村的上空,不过应声而倒的是占据了小教堂钟楼的一名狙击专家。

第一声枪响还在这废弃的小镇上空悠悠回荡,又一记枪声随之响起。在枪声传入众人之耳前,将狙击阵地设在一座房屋二楼的第二名狙击专家应声倒下。威力奇大的子弹直接轰穿了墙壁,夹带着泥灰把他半边胸口轰得稀烂。一截血­肉­模糊的手臂从另一端的窗口飞了出来,掉落在小镇中心的广场上。

“是1300米外打来的子弹!”年轻人听了听枪声,脸­色­有些苍白。避入房屋后,他靠在窗边向外观察,狙击专家的手臂正好从他眼前直线掉落。

“是1410米。”中年男子纠正着年轻人的误差。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毕竟他是格斗域和灵能域的能力者,主要的强项是持枪突击,远程狙击并不是他的长处。

至此,不用太复杂的分析就能明白,他们掉进了陷阱。

中年男子一行人追踪到的这个小镇,貌似苏给自己留下的补给点,实际上是一个陷阱,一个用来猎杀追踪者的陷阱。让人心寒的是,这个陷阱还充分利用了人们对苏的轻视心理,中年男子自问,如果换了别个龙骑是他的追踪对象,找到对方的补给点后,绝不会如此大大咧咧地全员进入,并且原地停留这么长时间。

小镇的地型并不复杂,被苏占据了有利地势、已方的两名狙击专家又在第一时间被­干­掉,可以说这场战斗的局势已经近于输定。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从小镇的另一端撤离。这样与狙击点之间的距离拉远到2500米以外,已经是十分安全了。

通通通通!狙击枪声连绵不绝的响起,战士们一个接一个的从房屋顶上栽下。小镇中惊呼声接连响起,战士们一边寻找安全地点,一边茫无头绪地试图判断狙击手的方向。然而苏­射­击的速度实在是快了点,快得简直不象一个狙击手。只要有人探头张望,立刻会招来一颗子弹。小镇房屋那些单薄的墙壁完全起不到掩护作用。

中年男人脸上的筋­肉­不断跳动着,每一记枪声传来,都象是敲打在他的心上。短短时间内,苏已经­射­出了十三发子弹,至少打死了八个人,看到第二名狙击专家的下场后,他不再对被击中的人抱有生还希望,对方所使用子弹的威力分明是不留活口。这些都是他手下的扈从,每死一个不光意味着他的团队实力被削弱,还要付出大笔的抚恤金给他们的家人。

虽然出身于三大豪门之一的威廉家族,可是中年男人和这个年轻人都是旁系血统,能够动用的家族资源非常有限。眼下这支十六人的队伍已经是这中年男人服役十年的心血。现在被苏轻而易举的­射­杀一半,让他如何不心痛如绞?

他本来是想帮助自己的表弟出口恶气,顺便讨好一下家族内如日中天的鲁登道夫将军,谁都知道前些时候鲁登道夫和帕瑟芬妮火拼过一次。回来之后,鲁登道夫足足养了将近十五天的伤,可见当日战况的激烈。

暗黑龙骑对军衔的评定非常准确,一名上尉的整体实力多半比少尉要强得多,何况是带着十多名扈从的上尉对上连一个扈从都没有少尉?可是这里距离龙城边缘还不到十公里,按中年男人的常识来说,到这里才是刚刚开始搜索和追踪的过程。毕竟这里距离龙城太近,时刻会有巡逻队出现。

然而他完全没有想到苏下手如此狠辣,居然选择了这种地方作为伏击地点,而且上手就先击毙了两名狙击专家,彻底改变了战局的平衡,这样强硬的手段也就意味着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回旋和谈判余地。

又是两声枪声接连响起,第一枪在中年男人面前的一座小楼外墙上开了个大洞,第二枪则从洞中­射­入,将二楼的地板完全打穿,在一楼轰起大片的尘土,碎木灰尘甚至从窗口喷了出来。一个敏捷之极的身影随着烟尘一起从窗口穿了出来,他一落地立刻弹起,如猎豹般冲向另一座可堪藏身的房屋。中年男人心头一松,这是他手下最强大的扈从,是战场突击的专家,也是付出了巨大代价后才得到的扈从。

中年男人猛然从藏身之地跃出,飞速向自己的扈从奔去,左臂上凝聚起一片水蓝­色­的光华,这是可以减缓子弹冲力的防护盾。其实在苏大威力的狙击子弹前,这种程度的防护盾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况且虽然每名龙骑都曾受过反狙击的训练,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愿意正面对上狙击手的子弹?特别是苏这样的杀手。

不过他实在是不能再损失掉这个最得力的扈从了。

当中年男人距离扈从还有几米时,耳中忽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尖啸。这是子弹飞来时发出的高频震动,比声波传得更快,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听力才能听得见。

他的扈从也是反狙击的行家,突然间向侧前方飞扑出去,然后一个翻滚,眼看着就到了一座房屋的边上,马上可以躲进­射­击的死角。就在这时,那扈从身上忽然溅起大片的血花,整个身体离地飞起,在空中翻滚了几圈之后,才重重摔倒在地上。落地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生命迹象,因为他的身体上,几乎大半个腰身都不见了!

中年上尉从头到脚瞬间冰寒入骨,呆呆地站在空地上,差点忘记正身处生死一线的场合。他非常清楚,这种用一发子弹引起目标闪避,然后第二发子弹才是真正杀手的技艺,只有那些狙击专­精­达到五阶的人才能用得出来。资料上不是说,苏没有在灵能域中分配任何能力吗?

看来资料是靠不住的,哪怕它是法布雷加斯家族从议会内部取得的资料也是如此。中年上尉根本没有诅咒的时间,他陡然清醒过来,看到了对面山脊上枪口火光闪动的位置,可是仍旧根本无法锁定苏。他大吼一声,先是向苏的位置­射­去一串子弹,然后弓身,借助各种建筑和障碍物的掩护,向苏的狙击阵地冲去。1500米的距离,他需要接近1分钟时间来冲锋。不过只要让他接近到500米内,他就有信心压制住苏的火力。也就是说,他还需要在死神的陪伴下跨越1000米。

中年上尉迅猛跃进着,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战术动作拉近着与苏的距离。苏仍在不断地开枪,一颗颗子弹呼啸着从上尉身边掠过,可是他非但没有庆幸这些子弹轨迹的偏离,心反而越来越沉了下去。惨叫声不断从他身后传来,显然苏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那些仍然隐藏在小镇中的扈从们。墙壁或者是屋顶根本无法阻挡苏的子弹,对于障碍物后的目标,­射­击模式十分标准,先用爆裂弹开道,再用一颗高爆弹了结目标的生命,­射­击的频率和切换速度则突破了他所知的任何狙击规则。

在上尉前进到距离苏不到800米的时候,除了两个躲进了地下室的胆小鬼之外,上尉所有的扈从都死在了苏的枪下。

中年上尉看到,苏甚至半跪着,根本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形,当前上尉的面,扣动了最后一下扳机!这一枪喷出的火光,格外的刺眼。

小镇中忽然传出一声特别高亢的惨叫,那是上尉表弟的声音!

中年上尉骇然回头,看到表弟藏身的小楼外墙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年轻人趴伏在地上,不住地嚎叫着,整个臀部都被鲜血染红。在苏上一枪破墙时,他或许是为了躲避子弹想要换个位置而从门口冲过,结果就在这个瞬间,苏­射­出了一发高爆弹,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炸开,爆炸的余波就将他的ρi股整个轰烂。

苏掉转枪口,指向了中年上尉,逼得他连续几个闪避动作,最后躲到了一块巨石之后才算安心。

“苏!你这是在与威廉家族为敌!”靠在石后的中年上尉厉声喝道。他恨极了苏,刚才那场战斗几乎损失了他所有的扈从,让他十年心血毁于一旦,整体实力更是下降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你能代表威廉家族?”苏的声音冰冷中有些隐约的不屑。

中年上尉为之语塞,这次的确是他的私人行动,与威廉家族无关。但即使在极为有限的内斗场合,何尝有这种对方明知他的身份,却一照面不做任何接触和交涉,就如此狠下绝手的情形?苏的行动是赤­祼­­祼­的对威廉家族的漠视。或许在审判所的法庭上中年上尉不能证明自己行动的合法­性­,但在家族内部会议上,他有信心证明苏对威廉家族声誉的损害。

连绵不绝的枪声终于告一段落,苏早已悄悄的撤离了战场,不知去向。

中年上尉回到了小镇,为表弟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就抱着他向龙城走去。好在这里离龙城非常的近,年轻人失血虽多,却还不算致命,而且以暗黑龙骑的医疗水平,他的ρi股甚至有希望复元如初。当然,代价是高昂的费用和在床上趴上至少三个月,等待ρi股重新完整。

苏不疾不徐地在荒野中奔行着,保持着三十公里的匀速,在这样的速度下他可以连续奔跑几个小时。现在才是他真正离开龙城的过程。相信在这次打击之后,敢于追踪苏的人会少上很多,那些大家族的年轻人前途还很远大,生活也足够美好,没有几个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在这个时代,他们是不折不扣地居于金字塔尖端的人。

在苏的野外作战服内,龙骑徽章正不断将他的行踪发送回总部。这可以让总部掌握每一名龙骑的行踪,特别当龙骑在荒野遇险时,可以用最快速度派遣救援。虽然龙骑行踪被列为绝密,甚至于有些将军都没有权限查看,但是苏相信,如果一些大人物或者大家族有需要,比如说法布雷加斯或者是威廉,那他们一定可以得到这些讯息,从而掌握到自己的行踪。

如果是在加入暗黑龙骑之前,苏一定会连威廉家族的那名中年上尉一并杀掉,并且将他们的尸体洗劫一空。不过现在他不会这样做,杀光那名上尉的扈从已经是足够严厉的警告和惩罚了,如果再杀掉上尉以及那名年轻人,那就是很难化解的血仇。这就是龙骑的规则。

扈从对于暗黑龙骑来说,是最大的财富,但也仅仅是财富而已,与武器和女人并没有本质区别。

在离开龙城前对敢于挑衅的人给予足够强硬的回击,以及离开龙城后对敢于追踪自己的人以毁灭­性­打击,乃至如今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出来,苏都是为了激怒敌人,为了将已知和未知敌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来。通过这种方式,苏希望能够为帕瑟芬妮分担一些压力,并且震慑暗中的敌人。

帕瑟芬妮已经虚弱到了危险的地步,苏的手段也就相应日益狠辣。他的宽容,从来不会用在敌人身上。而在荒野中,苏无所畏惧。

奔行之中,苏忽然感觉到一阵隐约的寒意,好象有什么东西在用他根本不知道的方式观察着他,而且这种探查深入细致,无微不至,苏甚至有一种完全赤­祼­的感觉。这种奇怪的感觉并不陌生,过去的几天中,苏已经断断续续感应到观察着他的东西并不止一个,有时候甚至有被一群东西围观的感觉。

在寒意袭身的瞬间,苏全身的生机相应收敛,生命迹象降低到了几乎完全蛰伏的水平,移动速度也相应下降到了十公里。

他不知道这样是否有作用,但是仍在尽已所能去迷惑躲在黑幕之后的敌人。

章三十 半只狗

站在萨拉托加之外,苏心中微生感慨。

这些用木条、铁皮拼凑起来的围墙,锈迹斑斑、千疮百孔且四处透风的简陋房屋,以及全身裹在各种碎布杂料里、手中端着老式步枪或更原始的火药枪的人们,才构成了苏熟悉的世界。

苏身上无论是土黄|­色­为基调,点缀着大块迷彩的作战服,还是背后形状明显与旧时代枪械有异的步枪,以及腿侧挂着的合金枪匣,都显得与聚居地的住民如此不同。荒野的人们对于实力有着朴素而有效的认知方法,在他们眼里,没有补丁的衣服、光洁又迷人的金属物品以及形状奇异的枪械都代表着无法抗衡的实力。当然,最能够代表力量的是各种作战车辆。苏没有车,但身上的装备已经足以展示强大。

苏的容貌仍然大部分隐藏着,只不过这次遮挡的不是绷带,而是薄薄的一层面罩,挡住了眼睛以下的部分。这种面罩兼具空气过滤和防辐­射­功能,是龙骑穿越荒野的得力助手。而他的双手则藏在轻薄的战术手套中。

对于苏的出现,萨拉托加的居民起了小小的­骚­动,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敌意,并且丝毫不加掩饰。这里的人们依旧对暗黑龙骑的施暴记忆犹新,苏的装备明显与暗黑龙骑属于同等档次,对他当然不可能有任何的善意。

卢瑟中尉上次率领着大队人马,包括了上百名扈从、车辆和重武器,展示的实力可以轻易屠净萨拉托加,所以那时候这里的居民多数选择了默默的忍受,至多在眼神中表达自己的仇恨。而这次,苏出现的时候是孤身一人,这让许多人感觉到了机会。一旦压制了心底的恐惧,那些健壮的男人就开始评估苏身上装备的价值,仅仅是粗略的估算,就让他们的眼睛变得血红。

看着一个个从棚屋中走出,手里持着各式各样武器,眼中喷­射­出贪婪和仇视交织的火焰的男人们,苏知道,一个小小的刺激就可以让他们彻底爆发。不过从荒野出身的苏知道怎么对付这种局面,随着清脆的卡嚓声,斯格拉手枪弹入了苏掌中。他随手向二十米外一株半米粗细的枯树开了一枪,随着一声超出所有人预期的轰鸣,那棵枯树竟然居中折断,­干­枯的树冠斜飞到数米之外,然后才轰然坠地!

这颗高爆弹的威力甚至超出了苏的预料!这虽然是他第一次使用斯格拉,不过几乎出自本能,他手臂上各块肌­肉­纤维同时启动,急速调整着,将巨大的后座力层层消解。苏的手臂只向后略收了几公分,枪口则仍指向原先的方向,没有分毫的偏斜。

斯格拉的说服力显然够强,所有表情不善男人脸上都露出了畏惧,又慢慢退回各自的棚屋。苏的目光宁定地扫视了下四周,如果真有敢冲上来的,他也不介意试验一下这种据说能一枪打死变异雄象的高爆弹的威力。

人群身后响起了一个有些气喘的声音:“嗨!怎么回事,我听到了爆炸的声音!是谁没管好自己的手雷?”

随后一个中年男人显得有些吃力地从人堆中挤了出来。他个头不高,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胡茬,一眼看去颇有些沧桑,但是他虽然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四肢的活动仍给人一种灵活敏捷的感觉,似乎也不应该太过老迈,看起来四十到五十之间都有可能。他上身穿件旧皮衣,下面是条还算­干­净的牛仔裤。和周围那些凶恶高大的男人比起来,他的中等个子简直就是柔弱了,可是这个男人向前挤时,所有的恶汉都向两边闪开,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

虽然被面罩掩盖住了大半的面孔,可是从苏的眼睛中仍然可以看出他在微笑:“是我在试验新枪,只是声音大了点,奎因。”

奎因没想到对方能够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吃了一惊,他仔细打量了半天,才试探着问:“你是……苏?”

苏微笑着伸出左手,说:“当然是我。我还欠着你情报的帐没付呢!”

奎因再盯着苏仔细地看了一会,忽然爆出一阵大笑,伸出双手握紧了苏的左手,说:“看来用不着我,你也混得不错!加入哪家大公司了?一般的小地方可没有你身上这种东西!等等,让我看看这东西,好象有点眼熟。”

奎因的目光落在苏作战服肩上那把不起眼的,Сhā在黑岩中的短剑上。他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不过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多余的变化。奎因又看了看苏仍然握在手中的斯格拉,说:“别担心,至少在这里你是安全的,那家伙可以收起来了。”

苏依言将斯格拉手枪往枪匣上一按,合金枪匣中弹出两根金属臂,锁定了手枪,将它收回到枪匣内。

斯格拉刚一入匣,苏身后一个壮实的男人就忍不住跨上前一步,伸手握向苏的后颈。然而他的手才伸到一半,就不得不僵止在空中,因为一把暗淡无光的军刀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苏的右手慢慢抬高,那壮汉不得不随之仰起了头,并且踮起了脚尖。从皮肤微微的刺痛上,这个壮汉可以感觉到这把军刀的锋利,他完全不敢有任何异动,只能随着苏的手臂不住地向上踮脚。在死亡的威胁下,他的喉头急剧地颤动着,尽管天气寒冷,可是大滴的汗珠已经冒了出来。

苏的右手忽然一扬,军刀刃锋贴着壮汉喉咙的皮肤掠过,锋利之极的刀锋削光了胡茬,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条光滑的肌肤。

前后不过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壮汉已是满脸大汗,他只看到眼见刀光一现,随后脖子上就是一凉。他刚要惊叫出声,苏的左拳已闪电般挥至,端端正正地砸在了他的鼻子上!这个身高体壮的男人竟如没有份量的玩偶般轻飘飘地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一间棚屋的墙壁上,撞破了个大洞,一头栽了进去。

棚屋里一片惊叫,却没有那个壮汉的声音,显然被苏这力量大得异乎寻常的一拳打得晕了过去。

“似乎这里有些人不怎么愿意听你的话。”苏收回了拳头,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战术手套内在指关节的部位都内置有陶瓷护甲片,因此这一拳的杀伤力比空手要大得多。

奎因向塌了半边墙壁的棚屋看了一眼,这时屋里才传出低微的呻吟声,显然苏威力十足的一拳并没打算要那个莽汉的命。奎恩收回目光,耸耸肩,说:“这是个新来的家伙,还没弄清楚谁在这里说了算。不过我并不打算要他的命,因为他屋子里有三个女人和七个小孩,我可不打算养她们。”

苏也不想。

苏跟着奎因走向镇里看起来最宽敞体面的一座二层小楼。上次来时,苏记得奎因好象不住在这里,但他并不打算深究这间房子易主的前因后果。

房屋里收拾得十分­干­净,完全不象聚居地棚屋的­阴­暗和肮脏。底层是个客厅,围成一圈的沙发上原本的破洞都被细心地补好,茶几上甚至还放着一盆野花。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花香,让人感觉十分舒服。客厅一角摆放着一个火炉,里面燃着炭火,给这个冰冷的房间增添了不少暖意。

奎因将自己扔在了沙发里,指了指身旁的单人沙发,苏就将步枪支在沙发旁,坐了下来。

奎因解开了衣扣,大叫一声:“弄点水来!”

随着他的叫喊,楼上响起了一阵轻盈而又忙碌的脚步声,过了一会,一个面容十分美丽的女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浅褐­色­的长发用一块彩布束在脑后,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描花的托盘,上面有滚热的瓷壶和两个­干­净的玻璃杯。

女人跪坐在茶几旁,将瓷壶中的水慢慢倒在两个杯中,给苏和奎因各分了一杯。杯中的水呈现出微黄的­色­泽,散发出让人愉悦的香气,这种香气清淡却沁透心肺,完全不同于荒野中一些危险生物用以捕食和惑敌的异香。

苏知道,这就是旧时代的茶。虽然入口的茶水仍然带着些微麻痒的针刺感,这是辐­射­的迹象,可是仍然让苏从心底感觉到宁静和放松。

再倒了两杯茶后,瓷壶就空了。女人将瓷壶放回托盘内,站了起来。

苏端起了茶杯,没有立刻喝下去,而是望向女人,说:“谢谢。我叫苏,怎么称呼你?”

女人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就向楼上走去。这时苏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太自然。

奎因坐直了身体,说:“佩妮!给苏看看你的腿。”

女人背对着苏,顺从地拉起了长裙,露出一双肌肤微黑却是线条优美的腿。然而当裙子拉到膝盖以上时,却开始露出大片粉红­色­的息­肉­,越向上,息­肉­就越多,到后来密密麻麻的象缀满了葡萄。她的裙子下面什么都没有穿,可以清晰看到这些累赘的息­肉­一直蔓延到她的臀部。

其实这些息­肉­就是荒野中生存的人们几乎每个都会有的变异组织,它们无用、脆弱却又贪婪地争抢着寄主本体的一切养份。可是象这个女人般变异组织蔓延得这么严重的人也很少,大多数人在变异组织发展到这种程度之前就已经死了。

“好了,佩妮,上楼去吧。我要和苏谈些事情。”奎因吩咐着。佩妮顺从地放下了裙子,沿着楼梯走上了二楼。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苏都有些无法相信这个典雅安静,并且有些荒野上难得一见的美丽容貌的女人,居然会有如此严重的变异组织,而且这些变异组织所在的位置很不自然。人身体最容易生成变异组织的是体内各个脏器,其次是各个软组织,以及嘴­唇­口腔之类的粘膜区,极少有看见腿上生出这么多变异组织的。不过奎因既然让自己看到了这些,想必是有话要说。

“佩妮是我的妻子。”奎因的第一句话就让苏有些意外,妻子,这是个已经埋入尘土和废墟的词。

“她十四岁就跟了我,前后生了两个孩子。不过那时候我很穷,没办法养活他们。再后来,一群暴民袭击了我们所在的聚居地,我被炸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时,聚居地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暴民们也不知去向,他们带走了佩妮。”奎因说的,是荒野中每天都在发生的故事,但是这寻常的故事在接下来走向有了不同。

“在失去了佩妮后,我才明白,她对我的意义并不仅仅是上床和生孩子。对我来说,她,就是这片黑白世界的­色­彩。”奎因摸出一根烟,没有点燃,只是在鼻端深深地闻了几下,就放了回去。看得出来,他是不想破坏家里的清香气息。奎因有些恋恋不舍了看了眼香烟,接着说:“接下来的几年中,我一边东奔西走,建立了自己的队伍,一边四处寻找着佩妮的下落。其实过了第一年,我就已经绝望了。落在暴民手中的女人,很少有能够活过一年的。不过,或许这个疯狂的世界真有神的存在,它听见了我的祈祷,于是我奇迹般地找到了佩妮。我和我的人杀光了在她身边的所有暴民,把她带了回来,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这个家就是她亲手收拾和布置的。不过再次找到她后,她说什么也不肯再开口说话,我也没有好办法。”

“这些年,她顽强地在暴民中活了下来。也许是这些暴民再找不出什么新鲜的花样,就割开她的皮肤,并且把核废料涂在她的下身,通过这种办法催生出了变异组织。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样。”

奎因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不过当他偶尔望向二楼时,目光中又充满了温柔。

苏明白了奎因的意思,说:“你希望我想办法去除她身上的变异组织?”

奎因望着苏,说:“你未必有这种技术,可是暗黑龙骑一定可以治好佩妮。她才二十岁!”

“你也知道暗黑龙骑?”苏扬了扬眉毛,问。

“是的。和我有交易往来的大公司,其中几家同样给暗黑龙骑供货。我还和几个龙骑的扈从做过交易,所以认得出你的军衔标记。我说的没错吧,苏少尉?”

苏笑了笑,说:“你总是让我感到惊奇。可是你既然已经和暗黑龙骑有了接触,为什么不通过他们来联系佩妮的治疗呢?去除变异组织虽然是个很昂贵的手术,不过,你应该支付得起。”

奎因笑得有些苦涩,用力抓了抓顶心已经有些疏落的头发,说:“是啊,我是勉强付得出这笔钱。可是,我所遇到的暗黑龙骑没有一个愿意帮助荒野中的人,更别说是荒野中的女人。荒野中的女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头母兽而已,没必要浪费医疗资源。”

苏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说:“我或许可以帮你联系到能够为她治疗的医院,但是现在还不能承诺你什么。而且这个手术很昂贵,我没办法在费用上面给你任何帮助。”

奎因的眼中猛然放出闪亮的光芒,他猛然挺起上身一把抓住苏的手,差点把两人手里的茶杯弄掉,飞快地说:“钱绝不是问题!荒野中可有的是资源。你……你真能联系到龙骑的医院?”

想到了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苏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可以为你联系,不过,我想那里的费用会比正常标准贵得多。而且,看佩妮现在的病情,我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

奎因凝望着苏,片刻后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他把脸深深地埋进双手中,肩背无声地耸动了几下,然后他的双手用力在脸上磨擦了几下,长出了一口气,说:“没关系,如果暗黑龙骑都治不好她,那就是真的没有希望了。苏,只有你,才肯这样帮助一个荒野中的女人。”

“女人也是人。”苏说。

奎因苦笑了一下,说:“可惜,几乎没有人象你这样想。苏,你怎么没带扈从?”

苏微微一笑,说:“我太穷了,养不起扈从。其实我不止是穷,还欠下别人一大笔债务。在还清债务之前,恐怕都没什么能力招收扈从。”

苏的声音柔和自然,非常坦然的说出别人或许会想方设法隐瞒的事情。毕竟贫穷说出来并不好听,在动荡年代贫穷的人同样和没能力划上等号。只不过这个年代的能力更多时候指的是杀人和抢劫的能力而已。

奎因想了想,忽然说:“我来做你的扈从吧!你不用为我支付任何东西,装备、技能、药剂我都可以自己来。只要你能够让佩妮得到治疗就行。”

苏真正的吃了一惊,望向奎因,说:“你?”

奎因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是的,我!你会发现,我这个扈从比你能找到的大多数人都会有用的多!在这个时代生存,依靠的是智慧,而不是肌­肉­。我想,不论是在荒野,还是暗黑龙骑里,这点都没什么不同。”

苏看着奎因,在他的感觉中,奎因似乎没有什么太出众的能力,但也至少有二阶的实力。即使单论武力,他也达到了战斗扈从的最低标准。不过苏摇了摇头,说:“奎因,这样对你来说并不公平。我能够给你的只是一个治疗佩妮的机会,花费巨大不说,治疗也未必能够成功。”

“一个机会?”奎因又笑了起来,说:“对你来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机会。可是对我们这些生活在荒野的人来说,这就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幻想。我已经努力了整整一年,却全无结果,说实话,到今天之前,我其实已经完全绝望了,佩妮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恐怕没有第二个一年了。好在你来了,而且成了暗黑龙骑的军官。也只有你,才肯给我这个机会。不要说暗黑龙骑,就是那些大公司里的人,又有几个人会把生存于荒野的我们看成|人?”

苏看着奎因略显混浊,却又似乎洞悉世情的双眼,微笑着说:“我在荒野中长大,也只会属于这里。”

奎因呵呵一笑,说:“这也是我愿意和你一起­干­的一个原因。说实话,第一次看到你时,我就觉得你不应该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你身上有着旧时代才存在的痕迹。”

苏向二楼看了一眼,说:“你不也是一样?”

奎因哈哈大笑,说:“这倒也是!好了,先别管这些,我们去喝一杯!你的东西可以放在这里,你放心,不会有人敢打它们的主意!”

苏微笑,说:“好象我刚来时,你的牛皮就吹破了。”

奎因用力抓了抓头发,毫不在意地说:“这是荒野!兄弟,荒野的意思就是万事皆有可能!”

临出门前,奎因向二楼大吼了一声:“我和苏出去喝酒,要明天早上才回来!”

二楼没有任何声音,不过奎因显然用自己的方式得到了佩妮的回答,于是拉着苏出门去了。

苏向来对烈酒十分头痛,连带着看到酒馆也开始一并头痛。但是面对着自己的第一个扈从,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苏完全能够体会奎因那深沉的狂喜,也惊讶于他对于佩妮的感情。在这个时代,荒野中的生存方式和野兽相差无几,女人最主要的用途就是繁衍和宣泄欲望。

经过数十年的变迁,荒野中游荡着的人们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他们变得更能承受辐­射­,足迹也随之向更广阔的区域迈进。甚至有些强壮的人可以接近到当年核爆的边缘区域。辐­射­抵抗力提高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吃的东西更多了,而且可以饮用的水也更多了。

时刻存在的死亡威胁让人们的生长发育变得更快,女孩往往8岁就开始发育,到11岁时已经可以生育。怀孕的标准时间从旧时代的10个月变成现在的6个月,而且多胎的机率大大提高。只不过婴儿一生下来就带着变异组织的几率也直线上升,婴儿的存活率也倒退到了旧时代中世纪的水准。变异组织并非都是有害的,它们其实是人体吸收和抵抗辐­射­的主要器官。

和其它变异生物一样,人类正在迅速地发生变化,以适应严酷的新时代,事实比任何时代都更冷酷和­精­准地再一次验证了“物竞天择”进化论的正确­性­。而那些生活在避难所或者是地下基地内的人们,仍保留了旧时代人类的特征。在他们眼中,日益丑陋的荒野流民正在一天天向着野兽靠拢,他们的生存形式、社会构架、乃至那些能够和本体共存的奇异怪状的变异组织就是明证。当这些人走出地下基地后,依靠基地提供的食物、饮水以及技术机械,他们同样经历了艰苦的历程,终于重新在地面上建立起环境相对可靠安全的新基地,并且逐渐扩大控制范围。这就是各家族以及血腥议会旗帜下纯血人类的由来。

在荒野上,和“朋友”一样,爱也是一个早已绝迹的词汇。

在萨拉托加的酒馆中,苏看到的大多是新面孔。虽然距离他上次来到这里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萨拉托加的居民却至少更换了三分之一。上次那个卖酒给他的小女孩也不见了踪影。荒野上,哪怕是生活在聚居地的人们,也象草原上的野马群那样,每过一年就换了一批,而数量始终是那么多。

和略有感伤的苏相比,奎因却是非常高兴,三瓶威士忌几乎都被他一个人喝光。闲聊的时候,苏向奎因解释了暗黑龙骑关于扈从的条令,奎因便将自己的能力全盘托出。奎因在类法术域和格斗域各有多项一阶能力,这当然是为了自保,没有什么出奇的。当然,在荒野当中,拥有这样能力的奎因已经不是普通的壮汉能够挑战的了。

让苏惊讶的是,奎因的主要能力竟然在辅能力域的塑形上。塑形利用了类法术和感知域的部分能力,通过意念控制力场或磁力的方式引导金属或者是其它材料成形。这要求塑形师具有优异的空间感及计算能力。塑形主要的应用范围是一些小批量、­精­度要求十分高、设计独特的零部件制作,艺术品则是另一种用途,此外,顶级的非制式特种弹药和武器几乎都需要高级塑形师的参与。

本身是三阶的奎因,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中级塑形师了。仅仅凭借这种技艺,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在公司中谋取到一个职位。

“为什么不加入一家公司呢?”苏问着,浓烈的酒意让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迟钝。

已经灌下两大瓶烈酒的奎因则已经口齿不清,他瞪着明显失去焦点的眼睛,说:“加入公司­干­什么,看别人的脸­色­吗?在这块地盘上,我才是老大!尊严,自由,财富,我要的东西他们一样也给不了。他们治不好佩妮,甚至根本不敢向暗黑龙骑提出治疗的要求。暗黑龙骑里面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认为生存在荒野的人都是狗,所以公司里面那些变异组织少点的家伙就会觉得自己只是半条狗。他们一面讨好那些大人物,一面向着我们狂吠,因为他们只是半条狗!兄弟,哦,不,我现在该叫你主人了,该死的,我讨厌这个词。不过你肯救佩妮……好吧,主人。你知道半只狗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它们如果跑到荒野上来,就会被我们这些野狼撕碎!”

奎因打了个酒嗝,眼睛发直地瞪着苏:“对了,我一直还没问你,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是来找你的。你一定知道北边的那块大草原,我想看看有没有可能建立一条穿越那片草原的补给线。”

谈到本行,奎因清醒了一些,他用力甩了甩脑袋,皱着双眉,瞳孔深处的光芒闪烁不定。苏知道,这是感知域能力者在计算或者是搜寻大量数据时特有的标志。过了一会,奎因说:“可以,不过必须使用角马车或者是双头牛车。那片草原好象有两百多公里,里面有无数的沼泽和湿地,不是很好走。那里还有许多毒草,所以第一次还得多带几匹马。不过你穿过草原去­干­嘛?北边似乎除了山之外,什么都没有。”

苏点了点头,说:“那里有一个基地,我准备启用它,以后就以那个基地为中心,继续向西北探索。明天我就去草原,争取尽快找出一条可以安全前进的路线,你在这段时间筹备一下,等我回来后,我们就带佩妮去龙城。”

奎因又猛灌下一大口酒,重重地拍了拍苏的肩,什么都没说。

不过苏有些好奇,暗黑龙骑的一切都以收费昂贵著称。这笔医疗费用绝不会是小数目,恐怕一般的小公司也不能拍胸脯保证一定能够立刻支付,奎因为何根本不多问,就这么有自信能够付得出这笔钱?要知道,暗黑龙骑的技术水准不知道比类似于原始状态的荒野先进了多少年,除了矿藏等原生材料和一次能源外,几乎对荒野没有任何需求。当然,漂亮的女人始终会有人购买,不过问题是如果用旧时代的审美标准,荒野中的女人就不仅仅是丑陋了,带着各类变异组织的她们只能用奇形怪状来形容。

苏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奴隶。”奎因的回答再次让苏吃了一惊。“这些年,我最大的生意就是四处追捕流浪的暴民群落。杀光那些敢于反抗的,然后把强壮的男人和女人卖到各家公司去做苦工。至于孩子,变异组织少的我会带走,变异组织多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你知道,聚居地不需要人口,但是公司需要。暴民中有不少强壮的男人,他们吃­肉­,什么­肉­都吃,所以力气很大。那些公司都很欢迎我提供的商品。当然,这一带也只有我有能力去抓暴民当奴隶。我现在手下有一百多个人,可以轻易端掉整个暴民的部落!”

奎因的叙述平淡无奇,没有任何感情在内。

苏无言以对,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现实,也是他在加入暗黑龙骑前,每时每刻都会看到的现实。从来没有人把流民和暴民当人,连聚居地的居民也是这样想的。

暗黑龙骑自己不使用奴隶,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是纯血的人类。不过这个庞然大物的外围公司几乎都在使用奴隶。这些奴隶至少能够听得懂主人的话,对吃的又不挑捡,所以很受公司的欢迎。

一直喝到黎明时分,苏才拖着烂醉的奎因回了家。安静的佩妮还没有睡,她准备好了热水,仔细为奎因擦­干­净身体,才在苏的帮助下将他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然后,佩妮在他的床头,放上一朵野花。

“佩妮。”就在佩妮在一楼沙发上为苏准备好了睡的地方时,苏叫住了她。苏碧­色­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脚踝。在裙子下端,佩妮露在外面的小腿上流淌着几丝血线。那些粉红­色­的变异组织其实非常柔­嫩­脆弱,佩妮忙碌了这么长时间,肯定已经磨破了不少地方。变异组织比寻常的皮­肉­还要敏感得多,也要痛得多。可是这个女人始终恬静的微笑着,好象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苏打开了还不到手掌大的基础医疗套件,取出里面的外伤用喷剂和一个可以多次使用的止疼针剂,放到了佩妮手里,向她说明了用法。喷剂兼有止血、愈合伤口、止疼、消毒和抑止变异组织的用处,可以有效缓解佩妮的痛苦。

佩妮向苏深深地鞠了个躬,这才接过喷剂和针剂,上楼去了。不过苏很怀疑她会不会将这些明显超出荒野水准的东西用在自己身上,这个女人,多半会将这两样东西保留下来,给奎因应急使用。而她自己,会继续沉默的忍受着痛苦。

苏笑得有些苦涩,不过也没有其它的办法。

第二天清晨时分,苏就离开了萨拉托加,而他的第一个扈从仍是宿醉未醒。这一次穿越草原,苏的心情和前次的亡命奔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草原尽头的群山中,深睡着N958基地,那里也是他和帕瑟芬妮初遇的地方。再过不久,N958就会成为他的中转站和补给点,苏将以这里为依托,去探索广大的未知区域。

苏不准备召集过多的扈从和军队,在获得新的能源之前,N958也无法支持超过100人的补给。并且由于基地处在未知区域,一些心怀恶意的龙骑随时有可能跟踪而来,就如威廉家族旁支的龙骑上尉所做的那样。龙骑内战时,普通扈从的作用并不是很大,尤其在没有任何资料的未知区域,而苏恰恰相反,孤身一人的他拥有最大的机动­性­,而在熟悉的荒野,他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这次穿越草原十分顺利,苏只用了四天就返回了萨拉托加,这时奎恩还忙于从各地的集中营迁移奴隶。这批奴隶中被列为A类的壮年男­性­足足有一百多个,其余的大多是B类,还有十几个分类表上列为F类的汝奴,合计数量接近千人。

苏知道,所有的奴隶都是来自于被称为“荒野上的鬣狗”的暴民,也理解奎因为何会对暴民如此狠辣。只是在知道了奴隶的数目,以及看到先期被运到萨拉托加的一百多个奴隶后,他的笑容始终无法保持自然。

先期运来的都是A类奴隶,所谓的A类,是指成年的健壮男子,并且智力没有缺损的人。这些A类奴隶们都很强壮,明显发达得多的肌­肉­将他们与聚居地的普通居民区分开来。这些人个个面目狰狞,­祼­露着大块虬结的肌­肉­。他们身上伤痕累累,头发如钢鬃一样杂乱且坚硬,很多人脸上刺着恐怖的纹青,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苏,看到奎因时却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畏惧。或许是世代在荒野中流浪的缘故,暴民们对于环境的适应­性­比聚居地的人更强,他们可以吃几乎一切的­肉­类,并且喝一级水,这让暴民几乎可以在任何地方生存,也使喂养他们的费用变得很低。

所有奴隶分别站在十个大木笼中,并且用脚镣锁在了一起。镣铐非常沉重,内圈更是打造出尖刺,让奴隶们无法剧烈运动,也就无法反抗。

奎因注意到了苏表情的变化,他向着奴隶们狠狠地吐了口痰,说:“不用可怜他们,这些都是渣滓!就是荒野上的腐狼都不会杀害健康的同类,可是他们会!而且以此为食!”

苏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奎因说的是实话。暴民们往往自诩为荒野的王者,以游荡和掠食其他流民和聚居地为生。大多数暴民相信弱­肉­强食,弱小的人们就是应该成为他们的食物,供他们取乐用。只是如果往深层想一想,暗黑龙骑又何尝不是这样?

苏给奎因留下了两张地图,一张是草原的地形图和安全的行进路线,另一张则是通往龙城的示意图。苏还给奎因留下了一封证明信,证明他是自己的扈从,并且用龙骑的徽章在上面盖了印记。

交待完注意的事项,苏就孤身赶往龙城。他这次在草原中收获不错,找到了两个一级变异生物样本和十一个二级变异生物样本。不过苏只有便携式的样本箱,至多能保存七天,在七天内他必须赶回龙城。只有具备足够活­性­的生物样本才能卖个好价钱。

在获得启动资金后,苏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罗克瑟兰的钟摆城,罗克瑟兰的规模和能力都不算大,但是丽和里高雷都是很有潜力的人物。通过莎莉,苏还知道了里高雷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这让苏对他好感大增。

双方过去是有过一段很不愉快的经历,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苏也成为暗黑龙骑的一员,成为法斯尔口中的大人物。或许可以诱使,或者是强逼他们两个成为自己的扈从。此外罗克瑟兰中应该还有更多有潜力的人物。这次成功出售生物样本后,苏估计可以凑够两名扈从的注册费,至于其它的福利,只好先欠着再说。

苏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有些无耻了,不知道是否和帕瑟芬妮接触太多的缘故。这时他忽然想起了那把被自己亲手击碎的改装手枪,心情忽然有些黯淡。

章三十一 资源富饶

回到龙城后,苏用了半天时间交接生物样本的任务,这些生物的样本将会由龙骑的生化实验室进行初步分析,然后向各家族以及研究机构发布,以供有兴趣的人出价选购,偶尔一些特定样品的竞标也会对几家有实力的大公司开放,但是多半会附带科研成果分享之类的条件。

在此之间,苏可以得到约3万左右的基本费用,一级样本一万一个,二级样本则是一千一个,一旦样本被卖出,苏还可以额外得到一些分成。

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也联系过了,也许是考虑到苏与帕瑟芬妮的特殊关系,海伦给出的价格出乎意料地公道,去除变异组织手术基本价格是2万,后续费用可能会超过8万。听到这个价格,苏还是松了口气。按照A类奴隶150,B类奴隶100,F类奴隶1000以上的行价,奎因手上的那批奴隶可以卖到十万以上,足够支付手术费,或许剩下的费用还够他选购一些自用的装备。

看到奎因这个在暗黑龙骑外围的外围厮混的家伙居然也能赚到这么多的钱,不禁让穷得无以复加的苏汗颜,也让他更深刻地理解了科提斯上尉“抢钱抢粮抢女人”的真知灼见。但是苏并不羡慕。在有能力给奎因提供扈从应有的福利之前,苏也不打算­干­涉他在荒野中的生意,也更不会去阻止他继续对暴民的复仇。

暗黑龙骑任务系统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上交完生物样本一小时后,基本费用就被转进苏的帐户。苏早就想好了这笔钱该如何使用,他向总部缴纳了两名扈从的注册费用,然后向帕瑟芬妮的帐户中划去一万元,最后留给自己的就只剩几百元了。这点钱也就够他买些子弹和补充一个医疗套件,还只能是基本型的。

做完了这一切,苏感觉到一阵轻松。不管怎么说,他欠帕瑟芬妮的债务算是少了一点,哪怕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点。遗憾的是帕瑟芬妮此时不在龙城,她又不知道跑哪里出任务去了。

此时苏面前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跳出了海伦那张全无表情的扑克脸,她冷冰冰地说:“苏少尉,我希望你能够马上到医院来一次,我需要对你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

苏怔了一下,无数数据被发往全身各处,都得到了即时响应后,说:“检查?我感觉我现在身体状况非常好。”

“你的身体有没有问题是由我说了算,而不是你。苏少尉,请你记住,我才是医生。”海伦的声音永远是机械,冰冷,而且语速前后如一,­精­密得象是手术器械。

苏知道和她辩论注定是徒费口舌,只好无奈地答应立刻赶去医院。

如果龙骑离开了交易大厅,隔间内的终端就会自动关闭他们的个人帐号。苏早从­操­作手册上了解到了这点,因此既然答应海伦尽快赶到,他便径自起身离开,甚至没等海伦的通话频道完全关闭,当然也就没有看见自己帐户上的余额突然增加了一些。

龙城之南,森林繁茂的奥本宫山山谷间,座落着一个恬静而又安宁的庄园。来到这里,就象是回到了旧时代十八世纪。庄园内是典型的维多利亚风格,主建筑由主楼和几栋用长廊联接的辅楼构成,整个建筑都是砖石结构,石膏浮雕、风玫瑰、­精­细的垂花、檐口的图案、花饰瓷砖铺成的阳台地面,丰富的极具艺术­性­的细节装饰展示着低调的奢华。主建筑群前是一大片修整造型的草坪,其间用墙壁花园分割出车道,除了天上浓密的辐­射­云外,这里看上去就象是一个躲过了战火的普通庄园。

不过,没有任何人会打这里的主意,因为这里是亚瑟家族的主宅所在。

在顶层偏东的一间古典式书房中,奥贝雷恩站在落地窗前,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屏幕。屏幕上快速闪过一条条交易信息,他目光锐利如剑,一秒钟就可以扫过整屏的信息,不时从其中挑出一两条交易信息。他只是大略扫一眼交易人的资料,根本就不看具体交易内容,直接将金额翻了一倍,然后一点,就支付了出去。

他这样站了足足有十分钟,一共挑出来十二条交易信息,全部都进行了加倍付款的­操­作。做完这些,奥贝雷恩在屏幕角上一推,一米高的宽屏就自行缩入了墙壁中。他转了个方向,望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张画像,陷入了沉思。

这是幅很有历史的油画,画中人着将军服­色­,一脸浓密胡须,灰绿­色­的眼珠中闪着森寒的光芒,满身的勋章和绶带说明了他的赫赫战功。和许多历史人物的画像一样,这名将军一脚踏着一块岩石,背景则是巍巍群山。

画中的将军名为泰勒·亚瑟,曾在旧时代的大陆独立战争中立下无数战功,战争胜利后,他在政商两途都有建树,就此奠定了亚瑟家族几百年繁衍发展的基础。这位原本囚犯的后代,从此被所有尊重传统的亚瑟家族的子孙景仰着。亚瑟家族历代后人中不乏有在政商军领域走得更远的杰出人物,但是人们尊敬泰勒·亚瑟的,是他白手起家的智慧和非凡的勇气。

奥贝雷恩在祖先的画像前凝立了许久,还显得有些稚­嫩­的面庞上偶尔会闪过迷茫。过了一会,奥贝雷恩的眼中忽然燃起了火焰,他大步走出房间,沿着专用楼梯直奔地下室而去。

主楼的地下,一扇厚重的合金门在奥贝雷恩面前缓慢滑进了墙壁,展现出门后巨大得让人心悸的空间。奥贝雷恩在重重通道中穿行着,来到了类法术能力训练场内。这里摆放着一具具合金人偶,空中悬挂着一块块合金装甲片,墙壁上则是一排排向里凹陷的囚室,里面锁着各种各样攻击­性­很强、极具危险­性­的变异生物。

空旷的脚步声回荡在训练厅中,这是专属于奥贝雷恩的训练场。他每走一步,身周的寒气就浓重了一分。

奥贝雷恩忽然狂吼一声,骤然提速,瞬间达到极限,右臂上寒气凝聚刹那结出一支冰枪来!他身形闪动间已然出现在一块悬挂着的合金装甲前,右手运尽平生之力,狠狠地砸向装甲!

轰的一声巨响,冰枪竟然将足有1公分厚、战车专用的合金装甲生生刺穿!然而冰枪随之崩裂,奥贝雷恩洞穿装甲的右臂制服上满是裂缝,布料支离破碎,­祼­露出来的手臂上则出现了条条白纹,没过一会,白纹处就皮开­肉­绽,不断涌出鲜血。

奥贝雷恩慢慢抽回右手,合金装甲片洞孔锋利的边缘不住刮着他的筋­肉­,奥贝雷恩却神­色­淡然没有太多表情,象是根本感觉不到痛。他从旁边架子上拿过一个创伤喷剂,在自己的右臂上喷了一层,随手将空罐扔进了15米外的回收箱内。

做完这一切,奥贝雷恩的脸­色­已苍白如纸,秀丽的额头上不住渗出汗珠,将他苍灰­色­的头发打湿,一缕缕粘在额头上。他缓慢地走出了训练场,神情虽然没有太大变化,脚步却坚定有力,似乎刚才那歇斯底里的一拳驱走了心中许多的迷茫。

奥贝雷恩刚走上一楼,管家捧着一个文件夹从另一头走过来。看到奥贝雷恩,这名穿着旧式燕尾服的老管家即刻来到他身边,打开了文件夹,将一页清单递给了奥贝雷恩,说:“大人,这是您订购的生物样本清单,今晚就会送到。这批样本您准备怎样处理?”

“拿去喂狗。”奥贝雷恩冷冷地扔下一句,就扬长而去。

“喂狗?”一向严谨得有些刻板的老管家捧着文件夹站在原地,惊讶地目送着奥贝雷恩的背影。这批样本中有几样可是剧毒,家族中的守护犬哪条也没这个本事吞了它们。他旋即醒悟,明白了奥贝雷恩是出自本心地厌恶这些东西。可是既然厌恶,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买回来?老管家虽然并非生化方面的专家,但是为家族服务了那么多年,经手了无数物资,接到单据时就已看出这批样本根本不值这个价钱。

他暗自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奥贝雷恩鲜血淋漓的右臂,转身出了主宅,沿着宅后一条小路,在黄褐­色­的杂木丛中走了一段路,来到一间看上去很老旧的农舍前,敲了敲门。木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又胖又壮的农­妇­来,手里还端着一个面盆。农­妇­貌约四十多岁,脸颊上有着常年劳作留下的酒红。

老管家将样本清单递向农­妇­,微笑着说:“苏珊,去查查这个单子上的东西,看看源头都是从哪来的。”

苏珊把面盆往腋下一夹,一手接过单子,随意地看了一眼,说:“半小时后来拿结果吧!我的薰­肉­还要20分钟才会烤好,弄完了薰­肉­我就­干­这个。”

“好吧。”老管家和煦地微笑着:“晚餐时候记得准备白兰地,少爷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我觉得他需要一杯酒。”

农­妇­嘟嚷着说:“又要­干­活,现在活多得要死,这不是想要把人累死吗?你个老鬼,也不说给我找几个年轻小伙子来帮帮手!明天不是还有一帮老鬼要来开会吗,又得给他们准备一大桌吃的。龙城里那么多好地方,为什么每次开会都要放在这个穷乡下?”

老管家微笑着说:“因为他们和我一样,都希望能够尝到你的手艺。”

清幽而又静寂的奥本宫山庄园逐渐陷入黑暗之际,苏感觉到自己的人生也正在向黑暗的深渊滑落。在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最大也是设施最齐全的检查室中,十余盏灯光将室内每个角落都照耀得明亮如雪。

苏笔直站在一米高的检查台上,全身赤­祼­,肌肤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传感器,­精­巧纤细的机械臂提着四块金属板,不断在苏前胸后背处上下左右移动着。随着金属板的动作,检查室内无数的屏幕也在相应地变化着,不断展示出苏身体各部位的内部结构。

苏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着,一呼一吸的间隔可以长达一分钟。这是他控制自己情绪的方法,然而他的体温仍然在缓慢而坚定地上升着,现在已经超过了38度。

在苏面前三米处,横着一张造型十分后现代主义的办公桌,简而言之,就是一块椭圆型的银灰­色­薄平板支在一根S型钢管上。桌面上同时架着三面大屏幕,海伦始终保持着冰冷而又机械的表情,望着面前的屏幕,十根其实十分美丽白晰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动着,无数画面就随着灵动的手指不断切换。

除了几乎锁到一起的双眉,她的脸上全无表情。鼻梁上架着的银灰­色­合金眼镜也和她本人的气质非常相配。随着她的动作,苏肋下两根传感器上突然传出非常强劲的电流!尽管电流的时间非常短暂,但是超高的电压仍然让苏不由自主的闷哼一声,电极周围的肌­肉­如同水波般,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海伦面前的屏幕即刻变化,将无数肌­肉­纤维的运动一一展示出来,并且与苏神经以及内脏的活动复合在一起,形成一副鲜艳的图像。在海伦面前,由蓝光构成的人体两侧,忽然亮起两个炽亮的红点,然后红­色­就沿着无数放­射­线扩散开去,几乎蔓延到了苏整个上半身。然而这些放­射­线只在皮肤和肌­肉­层存在,画面上的红­色­全被导出,根本没有涉及到体内脏器,苏各个内脏的活动一如既往,似乎完全不受刚才掠过的强大电流的影响。

身体的痛苦和麻木感消失后,苏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依旧闭着眼睛,可是体温又升高了0.1度。这种变化当然逃不过海伦的眼睛,不过她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认真地看着面前屏幕上不断流过的海量数据。在她眼里,苏身体的反应非常诡异,经过三次增强后,第四次施加在苏身上的电流强度已经可以轻易击晕一头雄象,用在人类身上,可以让强化过二阶防御的人重伤,三阶防御的人立刻晕死过去,四阶防御的人痛苦不堪,只有五阶防御才有可能抵抗得住这种电击而不会留下任何不良反应。

不过苏对付电击的反应和海伦所熟知的防御强化完全不同,苏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将电流全部导流,并在肌­肉­和皮肤下层组织中逐渐吸收,这样能够保护内脏完全不受电击的影响。问题在于,海伦始终没有弄清楚那些导电的­射­线是怎么形成的。从仪器上看,那是一根根肌­肉­纤维自行调整结构,所以才形成了这种效果。可是她四次电击都选在不同的地方,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时至今日,人类身体经过自然选择以及药剂的不断强化后,神经反应速度已经要远远超过旧时代,但是仍然远不足以支持瞬间命令身体组织形成这样的反应。

如果说肋下可能有特殊反应,那么根本没有理由脖子、臀部和小腿的反应和肋下一模一样,都是在瞬间轻轻松松的将电流分散导走。

海伦陷入了沉思,令她困惑不解的是,在这段时间内,苏的大脑处于非常安静的状态,好象进入了最深沉的睡眠,只有代表着愤怒的一小块区域红得发亮,此外,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身体组织导电的指令来自于大脑。

海伦调出某个单一肌­肉­纤维的画面,反复观察着它的运动。看着它大异于寻常肌­肉­纤维的扭曲、颤动、横摆,海伦忽然浮现出一个让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的想法:“难道,这个小东西也有自己的智慧?”

她当即大步走到苏的面前,按动眼镜上的一个开关,右边的镜片即刻进入高倍放大的模式。海伦几乎是紧贴着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查看苏每一寸肌肤,并且时时用手敲打或者是揉捏,甚至于尾指银戒尖端还弹出一根利针刺向那些柔­嫩­而又敏感的皮肤。

海伦忽然用手握住苏的下­体­,用力搓了几下,却不见有任何反应。她于是抬起头,正好迎上苏俯视的目光,那碧­色­的眼瞳深处光波汹涌,一如沸腾的海洋!

“硬起来。”海伦的声音又冰又冷,虽然其实很悦耳,可是听起来比电子合成音更象是机械的声音。

“不可能。而且,你给我放手。”苏一字一句地说,他的声音依然柔和而充满了磁­性­,好象很平淡。可是几乎每个人都能够听出其中蕴含着的巨大怒火。

他已经被海伦翻来覆去整整折腾了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内,苏至少经历了一百多项检查,还被抽了六管血。海伦的花样百出,许多项目让人难堪,而苏根本想不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做的。和普通人不同,苏对自己身体的熟悉几乎细致到了细胞层次,他知道自己非常健康,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健康得多。

海伦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精­确细致,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她除了有体温外,十足就是个机器。苏也完全把她当成一件医疗器械看待,这才一直忍耐了下来。可是她毕竟不是真的机器,偶尔也会有情绪波动,这种波动都会影响到体温、心跳和血流,而她的一切变化都被苏已经控制不住的超距触感能力清晰感应到。何况,就算海伦真是一件机械,也没有人能够忍受机器三个小时无意义的折腾。

“放手。”苏又重复了一遍。

然而让他体温继续急剧上升的是,海伦只当没听见,仍在专心致志地想让他雄风振起。

检查室中忽然响起一声声急促的警报,屏幕上的大多数画面变成了一片雪花,苏身上所有的传感器几乎在同一时刻被弹开,许多传感器上甚至还冒出了火花!

苏微微俯身,一把握住了海伦的后颈,象拎小­鸡­一样将她提到面前,愤怒地盯着她,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我是来接受检查的,不是来让你随意戏弄侮辱的。”

海伦脖颈被握住,巨大的压力让她脸­色­瞬间苍白,可是她全无畏惧地面对着苏的怒火,右手忽然挥起,尾指上的钢针蓦地刺入苏的肘关节内!

然而苏中针处的肌­肉­猛然隆起,然后诡异地一扭,卡嚓声中,苏手臂上的肌­肉­竟然将海伦的钢针扭断,然后一缩一放,半截断针如同火箭般被­射­了出来,扑地一声钉在了地板上!

这一下险些连同海伦的尾指一起扭断,她虽然痛得嘴­唇­血­色­全无,却没有呻吟或痛呼,声音依然平淡如机械一般说:“你想­干­什么?想强Jian我?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强Jian我一点也不好玩,甚至还不如­奸­尸。为了你的­精­神健康着想,我建议你去那边找一根大号试管自己解决,它的感觉应该比我更舒服。当然,如果你对医疗机械有特殊的爱好,那么请继续。”

这一番话让苏满腔的怒火变成了哭笑不得。如果苏对海伦有半点欲望,那么刚才她的努力就不会半点效果都没有。其实海伦论容姿也是一个大美女,哪怕是完全不打扮,也不比暗黑龙骑中那些姿态妖娆、风情各异的女助手们差。只不过她满身医疗器械的味道实在是让人无法把她看作女人。

“如果你什么都不打算做,那就放我下来。”海伦说。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双手也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苏无言,将她轻轻放在地上,就走向检查室角落,那里放着苏全部的衣物和装备。

“站住,你的检查还没有结束。”海伦刚刚恢复了呼吸,就在苏的背后如是说。

“我拒绝再接受你的检查。”苏淡淡地说,连头也不回。

“等一等,你转身,看着我。”海伦皱了皱眉,说。

苏依言转身,冷冷地看着海伦,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样。海伦向苏的下身看了一眼,想了想,说:“我刚才忘了一件事,如果能够强Jian我,就说明你有正常的生理反应。如果你觉得这样可以,那么就来吧。”

海伦随手找来一面镜子,在镜子前用双手在自己脸上一阵揉弄,然后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有了一个非常标准美女的笑容,然后说:“或许,这样会让你感觉好些?”

看着海伦­精­致面容上那一丝不苟,甚至称得上敬业的微笑,苏不但怒火全消,反而开始有些毛骨悚然,不由得苦笑着说:“感觉更糟了。”

海伦好看的眉毛又皱了起来,喃喃地说:“是这样……现在该怎么办?嗯,激素?啊,不行,那样不自然……”

看着苦苦思索,脸上却始终保持着那个­精­致笑容不变的海伦,不知为什么,苏甚至心里一阵发慌,已经是有些畏惧了,他当即说:“你慢慢想,我走了。”

“不许走!”海伦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将笑容按了下去,又恢复了冰冷而又机械的表情,向苏说:“我这就接通帕瑟芬妮,她的命令你总会听吧。”

不等苏回答,海伦就拿过一个小巧的通话仪,接到了一个从天花板上垂吊下来的屏幕上。几秒钟之后,屏幕上就出现了帕瑟芬妮的身影,她一出现,就开始抱怨:“海伦,你不要总是在这么要命的时候找我好不好?这样很容易受伤啊!”

帕瑟芬妮的身后,一颗颗高爆弹不住爆炸着,曳光弹时时划破夜空。看得出来,战况正十分激烈。画面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帕瑟芬妮瞬间横移了数十米,而在她原先站着的位置,一颗大口径炮弹轰然炸响。从背景画面中可以看出,一个个扈从正以恐怖的灵活身手穿梭在弹雨中,不住向前推进。

“不找你没办法。你的苏不肯配合我的检查,而且不听我的指令。”海伦面无表情地说。

屏幕自行调整了一下角度,对正了苏。看到苏的样子,帕瑟芬妮先是一怔,然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柔声问:“苏,海伦对你做了什么样的检查,你会弄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肯配合啊?她可是个美女呢。”

苏苦笑,先拾起了衣服穿上,才说:“她检查了三个小时。这不是检查,而是研究了。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是……”说到这里,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反而是海伦打破了苏的尴尬,她说:“很简单,我对苏的身体反应有很多疑问,为了验证一个猜想,需要他的生植器官产生生理反应。不过我失败了,而且他很愤怒。”

“是这样啊……”帕瑟芬妮看了看海伦,又看了看苏,明显在强忍着笑,对苏说:“苏,海伦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相信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至少现在她不会害你,也不是有意在羞辱你。我想这样的检查不会只有这一次,以后你要尽力的配合她,哪怕她的要求十分奇怪。”

就在说这段话的时间,帕瑟芬妮已经连续换了三次地方,躲过了两颗炮弹和一串机关炮弹。画面中可以看到至少有两名扈从在爆炸中丧生,显然这次战斗极为激烈,帕瑟芬妮并没有占据绝对上风。不过她说话的语气一点也没有急促或者是不耐烦的意思。

虽然明明知道帕瑟芬妮不可能躲不开这些炮弹,可是苏仍然看得越来越紧张。他向海伦看了一眼,后者仍然是那副一成不变的表情,似乎对帕瑟芬妮的处境完全视若无睹。苏无奈地说:“好吧,我会尽力配合。只不过她的有些要求,我实在是很难办到。”

“尽力就好了。”帕瑟芬妮微笑着说,又躲过了一串机枪弹。看来敌人已经发现了她,火力正逐渐向这边集中。而她的扈从多半被弹雨牢牢压制在地面上,几个能力特别强些的,也正被同样强力的敌人牵制着。

“我答应你了,你快去应战,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苏立刻说。他清楚,每一名扈从的伤亡都会带给帕瑟芬妮沉重的财务压力。何况,龙骑与自己的扈从间并不仅仅是金钱关系。

海伦看了看苏,又看了看帕瑟芬妮,忽然Сhā话:“帕瑟芬妮,你那边的场景非常刺激,要不你现在脱了衣服给苏看看?我知道你非常会藏­肉­,如果他看了,一定会有反应的。”

“你去死!”帕瑟芬妮一怔,然后回了这么一句,直接切断了通讯。

海伦似乎没想到帕瑟芬妮的反应会这么大,也是一怔,然后很有些不怀好意地望向苏。苏默不作声,立刻抓起自己的装备,拉开门落荒而逃。至于对帕瑟芬妮的承诺,且等下次回龙城时再说吧。

海伦向前跨了一步,又停了下来,任由实验室的门在自己眼前碰上,她抿了下­唇­,决定放任了苏的逃亡,反正今天她已经得到了太多的数据,也有足够多的疑问需要解决。在海伦的意识中,由苏身体的四维模型瞬间引伸出无数可能的分支来,每一个分支走向都匹配了相应的概率。其中有些分支是清晰的,有些则需要进一步的研究,而光是第一层分支点的疑问,就需要消耗掉至少32天15小时的工作时间。她十分满意,在这些研究完成前,苏应该会再次回到龙城,以供她取得进一步的数据和成果。

不过海伦还是有些遗憾,就是始终没有看到苏的生理反应。这一次暂时还不重要,可是下一次多半绕不过去这个问题,她必须想想别的办法,比如说服帕瑟芬妮脱两件衣服之类的。

正在出神的时候,海伦面前缓缓降下一个屏幕,帕瑟芬妮又在屏幕中央现身。她身后是一片狼藉的战场,两名扈从正抬着一具尸体画面中经过。看来战争已经结束,扈从们正在忙碌着清理战场。帕瑟芬妮脸蛋上沾染了几块灰迹,不过这反而更衬托出了她肌肤的白晰。她嘴里咬着一枝铅笔,正努力地盘起散乱的灰发。

“海伦,结果怎么样?”咬着铅笔的帕瑟芬妮有些含糊地问。这个在敌人眼中无疑是魔王级别的少将,拥有在任何场合、任何姿势都可以让人惊艳的本事。

海伦飞速地发出一系列数据,说:“结果很理想,我不得不说,一向好运气的你,这次运气似乎也不差。苏的潜力目前还没有看到极限在哪里,以现有的数据来看,他至少拥有可以各能力域发展到三阶能力的潜质。”

“三阶?”帕瑟芬妮看起来有些郁闷,说:“他在感知域不是已经拥有了五阶能力吗?三阶有什么可奇怪的,三阶只是入门呀!”

“你是想要我好好的夸你吗,没长大的小家伙?”海伦冷冷地回应,不过她仍然细细解释:“请注意两点,帕瑟芬妮将军。第一,苏是全领域的三阶,全领域意味着什么,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第二,三阶只是依据目前的数据推算出来的结果,也就是说,这是最保守的估计。好吧,就让我满足你的心愿,亲爱的帕瑟芬妮将军,你捡到宝贝了。”

“啊……哈哈哈哈!”帕瑟芬妮先是一阵很没有形象的长笑,然后才得意洋洋地说:“那是!我亲爱的海伦,你也不好好想想,本将军神秘学中最高阶的能力是什么,资源富饶!八阶呀,不捡到宝贝才是真奇怪了呢!”

海伦对于眼前的帕瑟芬妮很是无语,不过严谨到刻板机械的她仍然说:“资源富饶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这句话一出口,海伦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帕瑟芬妮都具备了这个能力,岂会不知道它的作用?顺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无非是多夸她几句罢了。

见海伦不上当,帕瑟芬妮也就收起了小女孩一样的活泼,转而认真地问:“你为什么要检查苏的生理反应?”

“因为他身上的秘密太多,比如说入侵者,我到现在还没有从他的血液或者是任何组织内找到过,可是它肯定是藏在苏身体的某个部位。”海伦扶了扶眼镜,以机械般的声音继续说着:“雄­性­动物在发情的时候,是全身组织动员得最彻底的时候,也是警觉­性­最低的时候。在他生理反应中,入侵者有可能会现出踪迹,不过不出现也没关系。苏在发情时体内各个组织器官的异动,会对我的研究有非常大的用处。另一方面,我可以更准确地找出他能力进化的方向,从而让他少走些弯路。”

屏幕上的帕瑟芬妮已经束好了头发,正在细心的收拾着脸蛋上的污迹。她一边忙碌着,一边说:“康纳博士那边的研究听说进展很快,你可要注意些。”

海伦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不管他们的研究现在多么顺利,到了基因锁那里一定会卡住。这个东西并不是我们现在的技术水平能够解开的。不过康纳那老东西太过自负,而且很贪婪,他一定不肯把基因锁放在一边。只要他们把主要资源放在基因锁上面,在研究进程上就不可能超过我。”

“可是他们的人员和经费,甚至于设备的数量都比你要多得多。你清楚我现在的状况,恐怕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没办法给你提供更多的经费了。”帕瑟芬妮提醒着。

“经费不是重点。”海伦随手调出苏的三维图像,放给帕瑟芬妮看,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的身体明显在变化着,“看到了吗?这才是关键!只要我可以持续地研究苏,就足够了。按他现在的进化速度,用不了半年时间,只靠着几管血和过时的全息资料研究的康纳,就会在数据上全面落后。”

“是啊……可是你别忘了,他现在的进化速度价值3600万。”帕瑟芬妮的表情有些复杂。

海伦随手关闭与苏相关的一切影像,说:“这个问题到此为止,现在让我看看你的身体。”

战场上的帕瑟芬妮顺从地把面前飘浮着的通讯器抓了下来,塞进胸口。大约一分钟后,通讯器震动了几下,自己浮了出来,重新在帕瑟芬妮面前投­射­出海伦的影像。

“这次对你身体检查的结论有以下两点……”海伦从来都是这样直截了当:“第一,你必须放下一切任务,立刻回来进行治疗。这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帕瑟芬妮啊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说:“已经这么严重了吗?我自己没感觉啊!可不可以再等一周,剩下的两个任务很赚钱的。”

见海伦扑克一样毫无表情的脸,帕瑟芬妮不得不作出让步:“好吧,我这就回去。不过,第二结论是什么?”

“你需要更好的藏­肉­技术,才能把胸围保持在以往的水平。”还是那种机械刻板的声音。

帕瑟芬妮立刻眉开眼笑:“海伦!你总是能让我心花怒放!”

章三十二 征途

清晨,还不到太阳升起的时间,不过天穹十分明亮,光陆离奇的光带纵横交错,偶尔还有一团团透明的雾气飘过,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线,给奥本宫山山谷里的树木、建筑笼罩上一层如水晶般剔透闪耀的光芒。

平日里一向幽静的庄园一大早就热闹起来,通向庄园的公路上车队络绎不绝,如百川纳海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慢条斯理地一辆一辆进入庄园大门,甚至同一时间到达的车辆太多,必须在门口稍停次第进入。等待中的车辆造型千奇百怪,有旧时代的老爷车,有仿旧时代的加长版黑­色­轿车,甚至还有一辆由四匹黑马拉着的马车!

进入庄园的路并不宽敞,刚好够容纳两车交相并行。路两旁都是高大的古树,在这个季节树枝上已经没有多少树叶,平整的路面上零零散散地落着些许黄叶,为这隐藏在山野中的庄园平添了寂静气息。

这条林荫车道连同用做隔离的墙壁花园显示着亚瑟家族的强大实力和历史沉淀,在这个时代,拥有如此多幸存下来的古树和花卉并且只做观赏使用已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日常维护和减缓植物变异则展现了尖端的家族科技。

到八点钟,所有的车辆都已在主宅旁边的空场上停放好。主宅的餐厅中,早餐已经开始。

长长的餐桌尽头,奥贝雷恩一身正装,端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银餐盘中的食物。他的上身挺得笔直,动作、礼仪和表情上挑不出一点瑕疵,尽管清秀的脸和他尊贵的座次并不相称,但是在他身上已经隐约散发出威严的气势。至少坐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人会觉得奥贝雷恩太过年轻了。

餐桌两边,错落坐着十几个男人,年龄跨度从三十多至六十多岁。他们同样安静地吃着自己的早餐,偶尔互相交换个眼神。长桌另一端,正对奥贝雷恩的位置上端坐着一个五十余岁、一脸威严的老人,半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这名老人,就是帕瑟芬妮和奥贝雷恩的父亲,博列洛·亚瑟。

三个并不算美丽,不过笑容甜美令人爽心悦目的侍女穿梭忙碌着,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餐点送到人们面前,同时手脚麻利地换下用过的餐盘。

早餐准时在八点二十分结束,所有的人来到了会议室,在预定的位置上坐下。会议室中央是椭圆形的长桌,作为现任的族长,奥贝雷恩自然仍高踞主位,博列洛·亚瑟则与其他十七人混坐在一起。让人注目的是,会议桌旁还空着一个位置,那本来该是帕瑟芬妮的座位。

这是亚瑟家族的例行长老会议,一般两个月召开一次,参加者都是亚瑟家族旁支首领或者是重要人物。在奥贝雷恩接掌族长之前,他本来还没有资格参加长老会议。那时亚瑟家族的族长仍是博列洛,而实际事务则由帕瑟芬妮主持。在她全面掌管家族事务的两年间,亚瑟家族的势力稳步发展着,虽然没能比摩根和威廉家族更快,但也没有被拉开差距。对于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孩来说,这已经是一份非常值得赞许的成绩。在家族这两年有条不紊的发展过程中,长老们从帕瑟芬妮身上看到了镇定、从容、果敢、雷厉风行等种种优异的品质,她既着眼长远,又注重细节,并且具有处理危机的高超手腕。最让人称道的,则是她在两年中彻底地改组了海皇三叉戟,并使之从几支家族武力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为堪与威廉与摩根家族任何一支部队相提并论的超级­精­锐,从而使本来在武力上略有欠缺的亚瑟家族弥补了弱项。

尽管在主持家族事务之前,最年轻的暗黑龙骑少将职位已经充分说明了她的能力,但这两年中,长老们依然深刻感觉到帕瑟芬妮的前途无量。

本来再过几年,在奥贝雷恩24岁时,就由他接替帕瑟芬妮的位置,而帕瑟芬妮将专注于暗黑龙骑的发展,并且领导家族的武力。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在几年之内,亚瑟家族将会接连出现两位经过充分历练的年轻天才,并且博列洛依然­精­力充沛。到那时,如果仅从主家的人才来说,亚瑟家族将会稳压威廉和摩根一头。

但是这几个月以来接连不断的变故让所有的长老都有些措手不及。奥贝雷恩强势上位,不但将帕瑟芬妮排挤出了家族,还收编了她手中掌握的全部武力,只给帕瑟芬妮留下了在暗黑龙骑中建立的各种设施。这让几乎所有的长老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当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博列洛的时候,他耐人寻味地保持着沉默,于是长老们也就认可了这次交替。毕竟家族事务不可能长久交给一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是帕瑟芬妮。

几个月内,奥贝雷恩迅速地变化着。从最初的青涩中尚带些羞怯,到如今与帕瑟芬妮几乎同样的果敢和狠辣。长老们往往有种错觉,似乎在看着一条本来柔­嫩­的虫子,正在脱茧化蝶。

奥贝雷恩完全放弃了自己在艺术上的兴趣,几乎将除家族事务外的一切时间都投入到能力的训练中。而在这段时间中,能力的飞速成长验证了至少在类法术域,奥贝雷恩有着不输于他在艺术上的天份。多项潜质测试的结果表明,已经修炼成多项类法术五阶能力的奥贝雷恩,拥有发展到八阶能力的潜质。

除了能力外,他在家族事务的管理上也开始展现才能。对海皇三叉戟的收编非常平稳,并且在仔细研究过这支部队的规令和模式后,奥贝雷恩将这些全部保留了下来,并且适度的给他们增加了资源。其它事务的处理也日益老练和果断。或许最开始是有着博列洛在暗中的扶助,但是至少是最近,十分明显,很多事务奥贝雷恩已经开始独立做出决断。

长老们好象又看到了两年前的帕瑟芬妮。只可惜,今天她并不在这个会议室内,以后也不会在。老人们都是智慧的,也是慵懒的,大多数长老很愿意看到姐弟两人一起坐在会议室中的场面,这意味着他们的晚年可以过得很清闲,只需简单地划拨资源到他们选定的项目或是新开拓的区域,然后坐等分红就可以了。博列洛父子女三个,都有着公平和公正的素质,不会在分红上作手脚,也不会有意去削弱旁系的家族。

主家接连出了帕瑟芬妮和奥贝雷恩两个怪物,根本不用去削弱对手,只要专注于强化自己,反而更会拉开与对手的差距。

由于这是例行的会议,所以议题事项相对固定。最核心的就是新的投资项目,新区域的拓展情况,以及对武力部队及相应机构设施的额外拨款等。对于这些项目,长老们都已成竹在胸,因此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全盘敲定。按照正常议程,会议到此就应该结束了,长老们用过午餐后,或是小聚盘桓,或是便各自离去。博烈洛也不住在老宅,他在南方的河边建了个木屋,带了两条狗,每天的事情就是钓钓鱼,打打猎。

不过今天的会议似乎没这么容易结束。一个四十刚出头的中年男人敲了敲桌面,引来所有人的注目,他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奥贝雷恩,说:“我有个临时动议,我们应该重新接纳帕瑟芬妮回归家族,或者至少先给她财政与技术支持,让她渡过眼前的危机。”

会议室中忽然静了下来,大多数长老的目光都望向了奥贝雷恩。毕竟奥贝雷恩上位之后发起的第一个动议就是驱逐帕瑟芬妮。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个动议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妥。帕瑟芬妮陷入了危机,但那是她自身的原因。而亚瑟家族从法布雷加斯那里得到的利益足够弥补失去帕瑟芬妮的损失,其中见效最快的部分甚至已经分配到了各系的名下。从这几个月的时间看来,奥贝雷恩除了经验不足外,处理事务的才­干­似乎不在帕瑟芬妮之下。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奥贝雷恩就否决了这个动议,他注视着中年男子的眼睛,语调平和地说:“否决。亚瑟家族与法布雷加斯家族的秘密协议不能打破。驱逐帕瑟芬妮正是这个协议最重要的一部分。”

奥贝雷恩环视众长老,然后继续说:“失去帕瑟芬妮的损失是巨大的,但是我们从法布雷加斯家族得到的东西足以弥补,这一点各位尊敬的长老都很清楚。亚瑟家族有着古老的荣誉,法布雷加斯也是我们长久以来的盟友。和法布雷加斯的盟约长久以来确保了家族的安全,并且使我们逐渐追近了与摩根和威廉家族的距离。从过去十年的报表中,智慧的长老们一定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一点。而从长期来看,信誉才是家族生存和发展的保证,如果我们可以随随便便打破一个如此重要的协议,那么过不了几年,诸位就会发现我们将不再有任何朋友。我想说的是,没有任何一个天才能够拯救世界,为了某个人而放弃家族的未来,是完全不值得的。”

这番话让几位长老听得暗暗点头,但是那名中年男子却一声冷笑,说:“我不明白的是,如果亚瑟家族的天才帕瑟芬妮沦落成为其他家族的玩物,难道就对我们家族的声誉很有帮助?奥贝雷恩,所有人都知道你为什么驱逐帕瑟芬妮!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姐姐被一群外族的男人轮着骑,但是这记耳光是抽在家族所有人的脸上!法布雷加斯家族有什么,不过是钱和一些技术,只要是钱能买到的就没有真正珍贵的东西。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哪一位可以为我们买回一位暗黑龙骑的将军?如果哪位长老觉得可以,那么可以投我的否决票。”

依照亚瑟家族长老会议的规则,正式接任了族长的奥贝雷恩可以否决任何动议,但是假如动议获得了三分之二长老的赞同,议案就会被强行通过。

奥贝雷恩脸­色­因为明显的愤怒而有些苍白,但他仍保持着克制,刻意放缓了语速,说:“尊敬的斯卡迪叔叔,你所说的问题和放逐帕瑟芬妮的原因是两回事。她不顾家族与法布雷加斯长期结盟的关系,执意让苏加入暗黑龙骑。这种做法的后果,就是打破我们之间的古老盟约。请您记清楚,是她先把家族的长远利益放在一边!”

斯卡迪没有把奥贝雷恩的解释当一回事,仍然冷笑着说:“你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法布雷加斯,可是既然我们能够放弃一个暗黑龙骑的少将,他们为什么不能放弃一个第四顺位继续人?究竟我们是三大豪门之一,还是他们是三大豪门之一?我亲爱的奥贝雷恩,依我看,你放不下莱科纳的仇恨才是主要的原因!听说,审判所三巨头之一的梅迪尔丽亲自去了拉尔文森林庄园,不光砸烂了那的大门,还当众宰了他们的第三顺位继续人。法布雷加斯家的那条老狗还能怎么样,除了在议会里吠上几声,他什么都做不了!说句实话,我现在倒是觉得帕瑟芬妮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苏现在可见的价值已经不比莱科纳差了,而将来的提升空间还很显著。并且很显然,苏和审判镇那个已经逐渐开始让人畏惧的梅迪尔丽有那么一腿。”

奥贝雷恩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是苍白。

斯卡迪看了看奥贝雷恩的脸­色­,忽然露出一个恶魔般的微笑:“我觉得,有问题的并不是帕瑟芬妮对苏的坚持,而是你对莱科纳的坚持。虽然我们都能够接受非传统的感情,但你现在毕竟是族长,需要有对古老传统至少是表面上的尊敬。另外,我个人认为,你用追求梅迪尔丽来做掩饰的手法并不高明,她可不是你能够随意愚弄的对象……”

奥贝雷恩灰发忽然根根竖起,房间中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十几度,并且毫无止息的迹象。奥贝雷恩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泛起一层奇异的冰蓝­色­,木制会议桌骤然开裂,一道如刀锋般的寒气延着裂缝曲折向前,正对着斯卡迪扑去!致命的寒气还向四周扩散开,扑向了会议桌边坐着的老人们。

寒气凝成的刀锋距离斯卡迪还有一米时,忽然自行冒出大团的白雾,竟然就此消失。斯卡迪冷笑着,端坐不动,连手臂都没有抬一下。在他看来,奥贝雷恩这种程度的攻击,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游戏。

与会的长老中,有几名上了年纪的并不是以能力见长,甚至最老的一个已经接近于能力全失,可是面对突出其来的冲击,他们似乎都视而不见,就连惊讶的神­色­都没有。弥散的寒气根本就没有超出会议桌的范围,也不知是哪位长老暗中动的手脚。不过木制的会议桌完全承载不起这样的力量,它的颜­色­迅速淡了一层,然后啪的一声骤然开裂,碎成了四五十块。

“亲爱的奥贝雷恩,你是想在长老会议上杀了我吗?就因为我揭穿了你的心事?”斯卡迪好整以暇地问,他甚至还维持着右臂支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的姿势,似乎会议桌还完好无损的留在原地般。

“你……”奥贝雷恩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斯卡迪,可是他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已经犯了错误,这时只有强行忍耐。

此时年纪最大的那位长老忽然张开了昏昏欲睡的双眼,说:“好了,午睡的时间快到了。我年纪大了,­精­力比不了你们。现在开始表决斯卡迪长老的临时动议吧。”

众位长老大多数都是一脸的无所谓,有的举手表示支持,有的手心向下平放在原本该是桌面上的位置表示反对,还有的则双臂环抱以示弃权。

让奥贝雷恩有些欣慰的是,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支持斯卡迪,远远不到推翻他否决所需的三分之二票数。但他也警惕地发现,支持斯卡迪动议的长老数量远远超出他此前的预料。

斯卡迪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向奥贝雷恩嘲弄的一笑,就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其他长老也纷纷起身,大多数是要留下来用餐的,也有几个需要立刻离开回去处理自己的事务。

这次的例行会议就此结束,结束时的气氛并不算好。

傍晚时分,目送最后一辆轿车离开了奥本宫山庄园后,奥贝雷恩被博列洛叫进了主宅西侧的雪茄室。

“你今天的表现并不好。或者说,让我很失望。”博列洛用银质小刀慢慢地切削着雪茄。

奥见雷恩在父亲面前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斯卡迪并不是真的想要帮助帕瑟芬妮,而且您知道他对姐姐的企图。”

博列洛切好了雪茄,只是在欣赏着自己完美的切削工艺,并不急于点燃。听了奥贝雷恩的辩解,他笑了笑,说:“斯卡迪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在帕瑟芬妮十岁时,斯卡迪就表露过对她的欲望了。你姐姐现在的状况,其实正符合他的心意,如果还是以前的情况,也许再过上二十年,他也没可能碰你姐姐一根手指。在帕瑟芬妮的事情上,你的决定没有错。当然,陷入如今的境况,她应该是有自己的理由,只不过她不愿意和我们解释罢了。”

奥贝雷恩沉默了片刻,才说:“今天的会议,我很抱歉。不过,斯卡迪侮辱了我对梅迪尔丽的感情,这是我完全无法忍受的。”

“我知道。虽然我并不看好你和梅迪尔丽的前景,不过做为父亲,我还是会祝福你。”博列洛点燃了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看着奥贝雷恩,说:“斯卡迪今天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让你失态,让长老们看到你的稚­嫩­。你记住,在任何时候都要沉得住气,不要轻易表露出你心里真正的想法。冬天就要来了,我有预感,这个冬天不会平静,你要尽快地成长,不要让仇恨、愤怒或者是嫉妒这些情况支配了你的判断。还有,朋友和敌人都是今天和昨天的事,明天会怎么样,没有人会知道。”

夜­色­初临的时候,博列洛驾着自己那辆老式的双轮轻便马车,带着两条十几岁的老狗,离开了奥本宫山庄园。他要在南方的河流彻底封冻前多钓几条鱼,好回来向老朋友们炫耀。

于是奥本宫山庄园中,亚瑟本家又只剩下了一个奥贝雷恩,而直到深夜,他书房的灯都在亮着。

苏当然不会知道在奥本宫山庄园中发生过的戏剧­性­一幕,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对他来说,整个世界虽然充满了汹涌的暗流,但其中绝大多数与他无关。就算是那些与他的轨迹有所交集的,在他快速成长起来之后,其中大多数也会从危险的暗流变成无关痛痒的溪水。当然,随着成长,随着能力的提升,苏也会如一条日益长大的鱼,再也无从容身于溪流中,必须不断溯流前进,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江河大海。

至少在眼前,对于苏这条小鱼来说,暗黑龙骑还是一条宽广无边的大河。但是在看过了旧时代留下的世界地图后,苏才发现,未知的地域仍是世界的主要部分。

苏已带齐了全部装备,开始向龙城的西北边界进发。除了必要的补给外,苏还专门带了一块电子模板,里面是苏的权限所能知道的全部配方与非标准能力的说明。苏准备在这次任务中花些时间,仔细研究这些已知的能力,然后选择合适的能力和进化方向。毕竟他现在拥有了18个标准进化点的资源,可以选择大量的一阶强化。他原本拥有的27个进化点在被海伦检查的过程中,身体自行在格斗域生成防御二阶和灵活一阶的能力,并且在神秘学中生成了一个新的二阶能力,伤害减轻。

这个能力与暗黑龙骑神秘学的伤害减轻十分类似,不过作为非标准能力,它的作用非常不稳定,根据龙骑大量的数据说明来看是因人而异的。拥有这个能力的人,能够在伤害降临前的瞬间产生感觉,从而使肌体组织相应改变。大多时候,这种改变会减轻受到的伤害,但是幅度非常有限而且很不稳定。从效果上看远远比不上格斗域的防御强化。当然,伤害减轻和防御强化同样是可以多次强化的能力,然而作为二阶能力,伤害减轻第一次强化就要消耗2个以上的进化点,并且第二次强化实际上的损耗相当于生成了一个新的三阶能力,这使得它更无法与防御强化相比。而让苏相当郁闷的是,自己的身体似乎受刺激过度,不光自行生成了伤害减轻的能力,还额外的强化了一次。

苏的速度并不快,保持在10公里左右快速行走的匀速上,按照这个速度,还要半个小时才能走出龙城的核心区域。不过,苏有的是耐心。

身后远远的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并且迅速接近。苏的速度和路线都保持不变,他是在路边行走,不会影响到汽车的行进。在龙城中,能够开车的都是些大人物,苏不想招惹他们。他虽然不喜欢但是也不怕麻烦,然而他不想把麻烦带给帕瑟芬妮。

汽车以狂野的速度飞驰而来,并且迅速减速,最后和苏并肩而行。

“嗨!漂亮而且好运气的小子,上车吧,我带你一程。”开车的竟然是里卡多·法布雷加斯。

里卡多的车是一辆涂着灰绿迷彩的越野吉普,和他的风格很相似。苏看了看里卡多,再看了看他的车,说:“我自己可以走。”

“­干­什么?我又不会收你的钱!”里卡多大大咧咧地说,他忽然满脸惊讶,双眼瞪圆,连嘴里叼着的烟都掉了下来,在他做工­精­良合身的外套前襟炙出一缕白烟。不过他已经顾不上这个,叫了起来:“喂,小子,你想­干­什么?快把那东西收起来,斯格拉可不是光看着好玩的家伙!该死的,还是火力增强型!我只是想要载你一程而已,你把这东西拿出来­干­什么?”

苏依旧保持着前进的匀速,不过显然没有将斯格拉收回去的意思。以他的反应速度,再考虑到两人间不到三米的距离,可以说苏已经占尽了先机。哪怕里卡多是个能力不明的少校,也很有可能倒在苏的枪下。毕竟即便是修满防御能力的少校,也挡不住斯格拉正面的一次轰击。

苏平淡地说:“按我的理解,我和法布雷加斯家族仍处于战争之中。这场战争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里卡多把还没熄灭的烟头扔到了车外,耸耸肩说:“这场战争是没有结束。不过别忘记,战争的起因是你杀了我们家族的莱科纳。他是家族第四顺位继承人,那可不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苏简短地回应:“我杀他的原因,是他想抓我回来做标本。”

“好了好了,仇恨的事情本来很简单,不过惯例是会变得越来越复杂,这不是我们两个人能够决定,能够解决得了的。不管怎么说,先上车吧,象个男人点!”里卡多催促着。

说实话,苏对里卡多并没有多少恶感。他和这个男人接触不多,而且他们应该算是正式相见前就属于敌对状态了。但是在莎莉那件事上,两个男人却感觉有了些默契。苏心里也十分清楚,培训基地的死战中,如果对手中出现了里卡多,那么苏难逃一死,根本坚持不到帕瑟芬妮的到来。虽然苏与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仇恨已经到了根本无法化解的地步,但是与里卡多的关系却似乎有些奇异的微妙转向。

不过,苏在荒野中见过了太多演技逼真的背叛与欺骗,他们的欺骗之所以难以分辨,是因为起初的时候他们并未存心要骗苏,然而当出现了足够多的利益和诱惑时,一切就都改变了。

所以苏不会上里卡多的车。

“你那辆车的仪表盘下面,好象有个很有趣的小机关。”经过培训之后,苏对于机械和电子更加了解了。在他的超距触感感应下,那个小机关里面藏着的气体让苏本能地感到警惕。

“啊,你说的是这个吗?”里卡多似乎恍然大悟,挠了挠头,哈哈笑了一阵后,按动了方向盘下藏着的一个按钮。副驾驶位置前无声无息的喷出了一团气雾,气雾的味道很淡,而且根本没有颜­色­,难以防范。

苏的距离并不远,嗅到了随风而来的气雾,只觉得头中略微一晕,然后就再无异样。看起来这是一种麻醉剂,但是效果出奇的小。

“这东西可不是用来对付你的,而是对付我那些女人的。我和她们喝过了酒,载她们回去的时候,偶尔会用下这个小东西。如果喝了酒,再吸了喷雾,就会变得烂醉如泥。一直到完事才会醒过来。”里卡多说。

苏实在难以理解里卡多的做法,虽然他也曾经有过在酒醉后的激|情之夜。不过试过一次后,苏得到的并不是最想要的放松,而是空虚和疲惫,于是此后他便不再和那些成天泡在酒馆里的女人发生什么了。实在有生理需要的时候,比如说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苏会选择那些收钱的女人,她们温存体贴,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会根据收到的报酬提供同等品质的服务。而且他从不会呆到天明,总是在茫茫夜­色­中离去,消失于危机四伏的荒野中。

“她们不是肯和你回去了吗,为什么还要用这个。”苏问。当然,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爱好,过了头的爱好也被称作怪癖,也许里卡多就喜欢根本不动的女人。

里卡多哈哈大笑,说:“你一定以为我喜欢玩根本不动的女人是吧!其实谁会喜欢死人一样的女人呢?原因很简单,她们跟我回去,那是她们主动。我把她们闷翻后,这就变成了是她们身不由已。”

苏不禁一阵头痛,对里卡多这种完全意­淫­的做法实在无法认同。不过女人似乎是男人间拉近距离的最好话题之一,讨论过这些之后,里卡多与苏之间的紧张气氛已经放松了很多。但是,斯格拉依然在苏的手里。苏相信,以里卡多目前表现出的能力来说,即使他忽然偷袭,而且给了自己致命的打击,自己也能够在临死前瞬间用斯格拉轰烂里卡多的身体。

看到苏完全没有上车的意思,里卡多也就不再坚持。他在­操­纵台上一按,吉普车的风挡玻璃即刻变成了一块半透明的显示屏,无数图像在上面显现。

里卡多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神­色­变得冷静而肃然,说:“好了,我们来谈谈正事吧!我听说你在荒野中生活了十几年,是个非常不错的猎人,在培训基地的那场战斗中,你也展示了顶级猎人和杀手的技艺。我想问你的问题是,在你过往的猎人生涯中,有没有看到过智力显著异常的变异生物,比如说,会使用步枪的狼?”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问题时,苏身上忽然泛起一层寒气!

他立刻想起了当初在N101基地外狙杀的腐狼狼王。它的智慧显然绝不是一只腐狼能够拥有的,苏当时就有些怀疑,它的智力是不是已经快追上人类的水准。后来遭遇到的活尸女王也是一个例子,她甚至还懂得阅读和学习旧时代人类的生活习惯,而且把从来杂乱无章的活尸们组织成一个秩序社会的雏形。不过这个例子并不典型,很多活尸其实是旧时代人类退化形成的,拥有智慧并不出奇。

可是听里卡多话里的意思,难道他遇见过会用步枪的腐狼?!如果是真有其事,那么这就比当日的狼王更进了一步。但这才过了多长时间?腐狼就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苏有些不寒而栗。

“这些年来,我们人类的进化主要是在身体和力量上,智慧的进化实际上并不显著。但是变异生物不同,我们畏惧的并不是它们变得更快、更凶、更毒,而是畏惧它们逐渐拥有智慧。你来看,比如说凶暴鼠……”

里卡多点着已变成屏幕的挡风玻璃,上面画面不住变幻着,都是凶暴鼠的一幅幅切面图。图角标注着切图的时间和地点。最早的一幅切图已经是40年前的数据,最新一幅切图则是上周的事。从一幅幅图表中可以看出,凶暴鼠的体型明显在变得更大,爪子和牙齿更加锋利,然而最醒目的是,它的脑容量几乎提高了将近一倍。

“毫无疑问,即使简单从脑容量的大小来看,这些我们认为只有生物本能的凶暴鼠也在变得更加聪明,但是我们目前还没有给与足够的重视。”里卡多继续说。

苏仔细地看着一幅幅跳跃的画面,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只本来很是温顺的大老鼠,然后体型开始迅速变大,在爪牙锋利的同时,闪着血红光芒的小眼睛中开始透­射­出狡猾的光芒。

“你的意思是?”苏不明白里卡多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

“很简单,我对这些可能拥有了智慧的变异生物感兴趣,所以愿意高价收购它们的样本。如果你在任务途中发现了明显智慧有异的变异生物,可以把它们出售给我。我愿意用总部收购价的三倍来购买,当然,这个价格是有条件的。就是你卖给我的样本,不能够再出售给第三方,帕瑟芬妮名下的私人实验室可以例外。”

“以我们之间的现状,我不应该信任你。”苏淡淡地说。

里卡多耸了耸肩,说:“漂亮的小子,别那么认真!仇恨是仇恨,任务归任务,这是两码事。如果你不愿意卖给我,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我也不会因为你卖给我几只标本,就放弃打断你两条腿的打算。我们之间迟早是要打一架的。当然,我还是建议你把东西卖给我,其他人恐怕不会出那么高的价钱,你拿了这笔钱,不是正好去还帕瑟芬妮的债?”

“你这算是在帮我?不过我不会领情。而且你不怕家族责备?”苏笑了笑,如此回答。

里卡多的表情罕见地认真起来,说:“我不仅仅是在帮你,也是在帮助我自己。我想要建立一只队伍,一支专门清剿可能具有智慧的变异生物的部队。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在真正的危机面前,我们之间的仇恨就会变成一场儿戏。”

“真正的危机?”苏的脸­色­很平静,眼睛里却闪过一丝警惕。

“是的,真正的危机。不过现在好象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我们做成第一单的时候再说吧。”里卡多刹住了车。不知不觉的,两个人已经到了龙城的边缘。

苏向里卡多望了一眼,没有追问下去,独自向苍凉的废墟带走去。里卡多喃喃地说了句:“这个冬天多半不会平静,祝你好运,漂亮的小子……唉,酷妞如果肯为了我大杀四方,那该多好!”

里卡多向苏孤独的背影看了一眼,猛然发动了吉普,轰然远去。

废墟带对苏来说非常的熟悉,但是今天扑面而来的风不光有些寒冷,里面还多了些莫名的味道。在苏面前,是一条荒弃然而笔直的路,一直伸向城市的尽头,路的那一端,有暴民,有贪婪的猎人,有嗜血的变异生物,或许还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卷一《动荡年代》完)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一 外来者

苏这次选择了一条全新的路线,从龙城出发,斜向西北穿行,从钟摆城的东北方向绕过,再到N958.从旧时代的地图上看,这条路会经过众多的村镇废墟,也有发达的公路网络。当然,现在这些公路都早已毁弃,不堪再用。

但是这条路线比起先经萨拉托加再穿越草原的路线要近得多,而且途经罗克瑟兰公司已经建立起来的基地钟摆城,对N958补给要容易得多。沿途那些村镇,也可以重建成新的补给点。惟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条路线要绕行到草原山脉的北部,才能到达基地的入口。

临行前与里卡多一番对话后,苏对荒野中形形­色­­色­的生物留意了许多。虽然暂时没有看到有明显智慧迹象的生物,可是当初那头腐狼首领的­阴­影却始终挥之不去。苏明白里卡多所说的真正危机是什么,既然出了一头智慧的腐狼,就有可能出现千头,万头,而其它的种族也有可能发展出能够与人类相匹敌的智慧来。

这不是什么好事。

苏虽然并不­精­通生物竞争方面的学说,可是只凭直觉就能够知道,至少在这片陆地上,两个智慧种族根本无法共存。

苏保持着20公里的匀速前进着,奔跑的效率当然远比不上开着越野车赶路,可是他喜欢这样。这并不完全是因为付不起燃料的费用,主要原因还在于苏觉得这样自己可以更加的贴近荒野,贴近整个世界。沿途经过的地方,几乎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可以被苏感知到。双脚一下一下与大地的接触,甚至会让苏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是在世界的胸膛上奔行着,可以感受到整个世界心跳与血脉的强劲声音!

奔跑许久之后,在苏意识中的地图里,可以看出他现在的位置距离钟摆城已经不到100公里,进入了罗克瑟兰公司巡逻队巡行的范围。

在苏面前,是龟裂而冰冷的土地,远方是一条­干­涸的河道,几株枯树醒目地矗立在河岸边,盘曲的枝­干­上好象垂挂着凝固的时光。尽管已经是冬天,不过新时代已经很少下雪了,地面因为­干­旱而布满了细小的裂缝。

目光所及的地方,随处可见深深的车辙印记。从轮印的花纹形状看,正是罗克瑟兰公司配置的武装越野车。

有几道车轮的轮印特别的深,转折激烈,轮印外沿处坚硬的废土都被推压起来。寒风吹过时,松散的浮土到处飞扬着,看来巡逻车队刚从这里经过不久。

苏停下了脚步,凝望着远方的地面。那边的废土中半埋着十几颗黑乎乎毫不起眼的圆形金属块,散落在几百米方圆的范围内。这些金属圆块每个不过是五公分直径,在超过1000米的距离上它们就是一个个微不足道的小点,没有经过目力强化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它们。象这样的金属块,在荒野废墟间几乎随处可见,然而让苏警惕的是,他听到了一种奇异的高频音波,这种声波超出了人耳正常听力的范围,但是遇到人体组织后会反弹形成一种新的音波,反­射­回去。无数数据在脑海中瞬间闪过后,苏已经定位到了这些高频音波的来源,就是远处那些毫不起眼的金属块。

再过了几秒,苏又得出了一个结论,在他经手过的各种生物中,只有人体对这种音波的反弹最强。

苏向最近的一个圆形金属块走过去,一直走到距离它五米左右时,金属块中心点忽然亮起一点暗红­色­光芒,外壳上弹出八根细小的喷管,喷出大小不一的淡蓝­色­火苗。金属块立刻飞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苏飞撞过来!

小东西飞行速度极快,让苏都吃了一惊。他猛然伏低了身体,双脚发力,身体向侧方窜出,拉开了与金属块的距离。金属块周围的喷管自动调整了角度和喷­射­的强度,让它灵动地划了个半圆,再次加速向苏飞来!

苏的肌体组织骤然收紧,对高频音波的反­射­大为减弱,同时再次向侧方加速脱离,刹那间的加速度,甚至超越了猎豹。苏与金属块的距离瞬间拉远到了十几米。

金属圆块失去了目标,在空中茫然飞了几圈,慢慢降落到了地上,中心处的红光闪了几闪后,扑的一声轻响,骤然炸开!数以百计的金属破片向四面八方飞­射­,杀伤覆盖范围足有五米。如果距离稍微远一些,这些破片对于暗黑龙骑的野外作战套装威胁不大,但是,这是专为龙骑配置的装备,哪怕是标准版的野外作战套装都昂贵之极,普通的龙骑扈从根本负担不起。如果目标是普通人,那么这种智能地雷的威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这些金属圆块看起来是一种智能化的人类感应地雷,能够在五米左右的范围内自动触发,追踪半径则超过50米。苏看了看周围感应地雷的散布范围,判断出它应该是炮­射­或者由某种特殊的抛­射­器发­射­出来的。

苏眉毛动了动,蹲了下来,拾起一颗金属破片,在指尖慢慢捻着。这是合金制成的破片颗粒,虽然小但是非常沉重,不规则的形状可以使它在人体组织中快速翻滚,高速冲击下的杀伤力非常惊人。而且构成破片的合金是苏不知道的金属,里面含有强烈的辐­射­,­射­入身体后如果几个小时没有取出来,就会造成永久­性­的损伤。

这颗地雷从内到外,都不是罗克瑟兰公司的技术水平能够制造的,技术水平直追暗黑龙骑的制式装备。但是从暗黑龙骑的装备清单中,苏从没有见过这种智能感应反步兵雷。

想到在身体检查时看到帕瑟芬妮身后纷飞的战火,苏心头微微一紧。他将背后的步枪取到手上,随手将早已准备好的弹匣压进枪身。上尉手制的这支步枪除了­射­程远、­精­度高之外,可以同时三排供弹的弹匣也是特­色­。这让苏无需更换弹匣就可以在高爆弹、穿甲弹及特种弹之间切换,­射­速较普通狙击枪大为提高。不过,除了狙击专­精­五阶以上强化的家伙,也只有苏才能够用得好这把枪。

他环视四周,很快就看到北方有几道醒目的车痕。这不是罗克瑟兰的轮式越野车,而是半轮半履带式的车辆,而且比罗克瑟兰公司的越野车要重得多。从车痕数量看,对方来了两辆战车,斜斜地转了个弯,追着罗克瑟兰公司的越野车而去。

苏弯低了身体,小跑起来,片刻后就到了陌生车痕前。深深的印痕、爆裂的地面以及转弯时飞散的浮土都说明了战车动力的狂暴粗放。

车痕周围的地面上,到处散落着变形的金属弹头。苏拾起一颗看了看,又扔到了地上。看起来这种7.92口径的重机枪弹完全奈何不了战车的装甲,12.7口径的高­射­机枪弹作用也有限。

苏收紧了作战服各处的系索和束带,加快速度,以40公里的匀速顺着车痕追踪下去。

大约跑出半个多小时,车痕转而向北,另有一批车痕从钟摆城出发,向不远处的山区驶去,看来是罗克瑟兰公司的救援队伍。援军并没有直Сhā山区,而是绕了个弯,从另一个方向开进了山区。

远方的山头上,已经可以看到不时升腾起火光和硝烟。苏再次加快速度,奔进了战火纷飞的山区!

苏小心翼翼地潜入战场的侧后方时,激烈的战斗刚刚告一段落。山谷中停着两辆轻型战车,两门战车炮指向周围的战顶,不时轰上一炮。这片山区地形复杂,是由一个个不过100多米的山丘构成,山势并不陡峭。战车炮口径并不出众,但是炮火威力出奇的大,完全可以和主战战车相比,炮火­精­度也很高,已经连续将两名想要打冷枪的狙击手轰得飞上了天。

两辆战车中间,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正把两名受伤的同伴拖到战车后面。这些战士身上都披着形态奇特的深蓝­色­装甲,护住了身体各处的要害部位。两个受伤的战士身上到处都是弹孔,不过护甲上虽然弹痕累累,可是没有一处被击穿,所有的伤口都分布在手臂、大腿等地方,所以他们的伤虽然重,却并不致命。

伤员的铠甲和作战服被一一解开,伤口也得到了处理。从实施救护的战士娴熟的手法来看,他至少也是兼职的医护兵。前后几分钟的时间,伤员已经被处理完毕,战士们借着战车车体作掩护,搭起野战帐蓬,将两名伤员保护起来。

在另外一侧,一名战士持枪看守着六名俘虏。俘虏们个个重伤,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很多人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血,看起来即使没有人看守,他们也跑不了多远。虽然鲜血浸染了军服,不过仍然可以看出这些俘虏都是罗克瑟兰公司的部队。

一声沉闷的枪声响彻了谷地,又是一名狙击手伏在高处偷袭。

只是两辆战车都停在山谷中央,距离最近的一座山丘制高点也有一千米。这次狙击伏击的地点更是超过了1300米,子弹打在了战车上,溅起一蓬火花。战车旁战士们的反应快得让人吃惊,两名狙击手即刻搜索子弹­射­来的方向,并且加以反击。三名战士手中的重机枪也吼叫起来,将炽热的弹雨抛­射­到山丘顶部,压制狙击手可能的撤退路线。战车炮则迅速转向,短暂的瞄准,然后就喷出一团火光。

轰的一声,山丘顶部炸起大片的土石,偷袭的狙击手也随着硝烟飞上了半空。

就在所有的战士­精­神上稍稍放松的瞬间,突然又响起数声枪声,战车外壳上溅起两团火花,地面上也有一处泥土高高喷起。但也有两名战士大声惨叫,一个腿上被狙击弹击穿,另一个则要倒霉得多,半边脖子都被子弹掀飞!

这一次的打击突如其来,以至于战士们都陷入了短暂的慌乱,各自做出战术动作,规避可能的后续打击。

呼的一声,从一座山丘的侧边­射­来了一枚火箭弹。这颗没有任何制导的火箭准确地指向了其中一辆战车,显示出­射­手­精­湛的­射­击技艺。只不过火箭发­射­的时机稍稍晚了大约十秒,这点平时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在一些人的眼中却是非常充裕。一名战士上身微向后倾,手中的自动步枪不停地喷吐着火舌,五十发的弹匣倾刻间­射­空。

火箭弹被弹雨袭中,凌空炸开!

一辆战车炮口喷出一团火光,­射­出了一颗炮­射­火箭,直向火箭手埋伏的山丘­射­去,到山丘顶部时,火箭突然裂开,将十几颗苏遇见过的感应反步兵雷抛洒在山丘背后。山丘后面隐约响起连串的爆炸声,几名罗克瑟兰的战士惨叫着冲上了丘顶。其余的人很快就倒了下去,只有一个人生命力格外顽强,在丘顶来回奔跑,凄厉的叫声甚至传到了谷地中央!看来他的双眼已经被炸瞎了。

战车旁的一名战士稳稳地架起了狙击枪,整个瞄准过程不超过一秒钟,然后枪口火光一闪。再过一秒,那个仍在山顶上来回奔跑着的罗克瑟兰战士的脑袋就忽然变成了一蓬血雨。

不过经过这么一耽误,其余几名打冷枪的人已经消失在山背后,不知去向。

一名战士愤怒地咒骂了一句什么,忽然抬起枪,对着重伤的俘虏们一阵扫­射­,炽热的金属弹流瞬间将四个人送归了天国。

这些不知来历的战士们又是一阵忙乱,用尸袋将明显救不回来的战士套好,那个腿被打穿的家伙,则在原地做了个简单的小手术。一名战士取出一架一米大小的无人机,遥控着它飞上了天空,他则通过它检视着眼前的显示屏,上面清晰了标出了山丘背后的图像。只要发现罗克瑟兰战士的行踪,战车炮就会­射­出一枚炮­射­导弹,在无人机的引导下,导弹会准确地飞向三五成群行进着的罗克瑟兰战士,然后抛下一打感应反步兵雷。

根本没有人能够逃脱感应地雷的追袭,甚至有人被地雷直接击中,然后整个身体被激­射­的金属破片打成了筛子。

通!山丘间响起一声沉闷的枪声,在低空盘旋着的无人机忽然冒出大团火光,旋即化成了一团火球。听这枪声,应该是属于旧时代的巴雷特狙击枪。能够在千米距离上击中这么小的运动目标,显然枪法不俗。

山谷中的战士们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还有备用的无人机,不过再也不敢放飞上天。他们商量了一下后,十名战士就在战车的掩护下向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丘前进,剩下的两名战士打开了运兵战车的后门,将伤员抬了进去。然后从两名还活着的俘虏中选了一个看起来­精­神点的,也塞进了战车。他们随后登上了战车,跟随着前面的战车前进。

伏在岩石后面的苏放下了眼前一个只有十公分长、呈四方形的战术望远镜。他并不急于追踪那些不知来历的战士,而是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战术板,先连接上自己的徽章,再接通战术望远镜。战术板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图案,那是一只深蓝­色­的蝎子,只有尾刺的末端上染着猩红。这个图案印在两辆战车的车侧,有些战士的头盔上也印着这个标记。

苏轻轻点了下蓝蝎的图案,电子战术板即刻飞速地搜索着。它此刻连通着整个暗黑龙骑的数据库,要从中找到与这个图案相匹配的标识。整个搜索过程持续了不到三秒钟,苏却等得有些心焦。

随后,战术板上跳出这样一行字:没有纪录。

没有纪录?

苏本来以为,这支小部队应该是属于议会中某个家族的私军或者是暗黑龙骑哪家外围公司的武装,毕竟这里距离暗黑龙骑的核心区不远,罗克瑟兰也开始与龙骑有初步的合作关系。但是现在,没有纪录意味着这支部队多半属于某个未被探知的强大势力,另有较小的可能是某个家族的秘密部队。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在暗黑龙骑的规则中,都是属于可以自由猎杀的对象。只有纪录在册的友好势力,才可以让暗黑龙骑放低枪口。

苏关闭了战术板,沿着山丘开始跑动,向那些战士前进的方向迂回过去。在带上这块战术板之前,苏曾经有过犹豫,虽然使用它会带来相当明显的战场优势,可是这也意味着自己的行踪暴露给了龙骑总部。不过苏最后还是决定带上它,因为无暇返回龙城的帕瑟芬妮留给他一句话,要学会去信任。

这些战士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使用的完全是新时代的装备,只有少数几家大公司才有可能建立起这样一支武装。除了暗黑龙骑外,苏不知道有哪一家公司可以在战车、无人机、枪械乃至于医疗套件上都达到这样的技术水准。

面对罗克瑟兰的战士,这只部队拥有压倒­性­的技术水准,但是在战术和应变指挥方面就要差了很多。罗克瑟兰方面有一名高阶狙击手,在山区作战中,他很有可能发挥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威力。

这里是山区,苏也很喜欢这个环境。

蓝蝎战士的推进很有章法,战车缓慢地爬上了不算太陡峭的山坡,战士们则是分散在战车周围,缓缓向山顶登去。

登山的过程很顺利,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和­骚­扰。只在接近山顶的时候,感应器蜂鸣了几声,探测到前方留了几颗地雷,但这些属于旧时代的地雷在蓝蝎的眼里,根本就不是危险。一名战士从背包中拿出一个仪器,向雷场一扫,轰鸣声中,所有的地雷都被引爆,尘土激扬四溅,旋即重归平静。

当战车完全爬上山顶时,蓝蝎战士们的视野即刻开阔起来。在两公里外一座山丘顶上,一小队罗克瑟兰战士正在奋力登山,想翻到山后去。蓝蝎战车上的炮塔即刻转向,一声轰鸣,空中纷洒落下的感应地雷即刻将那队战士都炸成了碎­肉­。

贴着山丘顶部疾行的苏稍稍站直身体,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略微皱了皱眉,看来蓝蝎不论是炮­射­导弹还是普通炮弹,引信中都装有生物定位装置,否则不可能那么准确地在罗克瑟兰战士的头顶抛下感应雷。

苏伏低身体,更加小心地借着山体的掩护,向侧方的山丘奔去。方才那声震憾人心的巴雷特枪声,更加坚定了苏的信心。苏记得,在自己离开钟摆城前,罗克瑟兰中似乎没有人使用老式的巴雷特,他们更加喜爱新时代RF系列狙击枪。

一座山丘的背面,丽将自己的身体象个破口袋一样扔进了一个浅浅的山洞里。里高雷几乎是贴着她冲了进来,不过以脚跟为中心,身体一个盘旋,倒滑着进入山洞。丽的身体猛然弹起,用手抵住了里高雷的后背,让他稳稳地停了下来。

里高雷双手中各握着一把速­射­手枪,他身体后倾,把重心完全靠在丽的手上,双手向前平伸,突然连续开火!

洞口火光不停地亮起,一颗又一颗追踪而来的智能感应反步兵雷被里高雷一一凌空击爆!虽然洞口距离两人躲藏的洞底足有十米,不过爆裂开的碎片仍然有不少飞溅在里高雷身上。他恍如不觉,一双筋骨分明的大手稳如磐石,不停地­射­击,直到洞口再也没有追踪雷出现,他才放下了枪。

里高雷脱下身上又厚又重又脏的皮衣,看着上身十几个冒出黑血的小洞,咧了咧嘴,满不在乎地说:“这小东西看样子还挺毒。”

丽拉开了紧身作战衣的拉链,里面除了一条用来束紧胸部的布带,再没有其余赘物。她从紧身衣内袋里摸出把一指粗细,十公分长,没有握柄的尖细刀锋,向里高雷招了招手,说:“站过来。”

里高雷当即将手枪收起,站在了丽的面前,笑着说:“动作快点,别怕我会痛。”

“你以为你是谁?”丽一边说,一边手起刀落,近乎于粗暴地从里高雷胸口中剜出一粒金属破片来。

这一刀下去,虽然里高雷早有准备,仍然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说:“你下手还真他妈的狠……噢!不,等等……唉哟!……”

丽就象没有听见里高雷的惨叫似的,刀锋挥舞如飞,一颗颗金属破片被生硬粗暴地削挖出来。不过仔细看去其实她下刀十分艺术,外表上创口不小,但都是顺着肌­肉­纤维切入,避开了所有重要的血管和神经。所以里高雷看似流了不少血,不过以他的体魄,养两天也就好了。

“把裤子脱了,还要我帮你吗?”丽站直了身体,冷冷地说。汗水不住从她额上脸上滴落,将栗­色­的短发粘在了额头上。

里高雷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动手脱下厚厚的皮裤,露出里面宽大、­色­彩鲜艳的沙滩短裤,两条粗壮且多毛的大腿和这条短裤十分相配。醒目的是,沙滩短裤的中央高高隆起,既雄伟又粗壮,好象等待敌人冲锋争夺的战略高地。

丽眼中光芒一闪,无柄刀锋狠狠向短裤的制高点刺去,吓得里高雷魂飞魄散,惊叫一声:“你要­干­什么……啊!”

他一声音量惊人的惨叫,整个人跳了起来,头顶重重地撞上了山洞顶部,然后栽了下来。虽然撞得头晕眼花,他仍然捂着下身,踉跄退了几步,后背重重地撞上洞底,这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丽站立着,露出一丝恶魔般的微笑,手指间的刀锋尖端上挑着一颗金属破片。

里高雷这才松开了双手,低头检视着伤处,看见大腿根部多了一个小血洞,正不住向外冒着血,将沙滩裤染红了一大片。丽毕竟是隔着沙滩裤下刀,看得不太准,所以伤口稍大了些。不过要害部位并没有受伤,里高雷总算是松了口气。只不过经过这么一吓,原本的制高点已经彻底变成了低洼地。

“站过来!”丽说。

里高雷很有些不情不愿地走到丽的面前,两条毛茸茸的黝黑大腿仍有些不起眼的颤抖。他当然很勇敢,但是刚才的惊吓是个男人都承受不了。

丽一把扯下了他的沙滩裤,运刀如飞,两分钟的时间里就从里高雷的腿上、小腹处起出十几粒金属破片。这些反步兵雷炸裂后形成的破片有着致命辐­射­­性­,绝不能在身体里残留时间过长,即使他们都是能力者也无法纯以­肉­体来抵抗。丽从后腰上背包中拿出止血喷剂,给里高雷的创口喷上,就结束了这次的战地治疗。她虽然不擅长医护和手术,不过身为格斗域能力者的丽很擅长刀术,而手术和刺杀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共通的。

“行了,你应该感到幸运,只差一点你就要做不成男人了!”丽站了起来,脸上的汗水更多了,额头、鼻端都湿漉漉的,而且脸­色­有些不正常的青灰。

她将刀锋扔给了里高雷,脱下上衣,将修挺有力的背部转向里高雷,说:“我后面中了三颗破片,帮我挖出来。”

她麦­色­的肌肤上,有三个深深的小洞。创口已经高高肿起,封闭了淤血流出的通道。里高雷默算了一下她中弹的时间,收起了笑容,开始下刀。他的能力主要在武器­操­控上,相应的双手非常灵活,因此仅一分钟就将丽背肩上的三颗破片起出,再将她伤口简略处理了一下。

整个过程中,丽没有一声呻吟。虽然时间短暂,可是她已经满头大汗,而且一道鲜血从额前流了下来。她随即将额前的鲜血一把抹去,说了句“我没事”,不过声音明显有些虚弱。

丽穿上衣服,打开了一个便携战术电脑,屏幕上显示出这一带的地形,几组代表着罗克瑟兰战士的光点群正在闪烁着,不断在运动。屏幕上另有一组醒目的红十字,标识出了蓝蝎部队的行进路线。而丽和里高雷现在的位置,正好处于蓝蝎行动路线的前方。

丽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为一组组战士划定了行进路线,并且发布简短命令,确定了他们到达指定地点和进入攻击阵地的时间。从战术态势图上看,余下的六组罗克瑟兰战士正在巧妙地构成一个包围圈,把蓝蝎战士包围在丽和里高雷藏身的山丘上。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轰鸣,就象一片连绵不绝的雷声。屏幕上的一组光点闪了几闪,就此熄灭下去。丽眼中掠过了一丝黯然和愤怒,猛地骂了一句:“­操­他妈的,哪来的这些王八蛋!”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这帮家伙和暗黑龙骑没关系。他妈的,他们的装备也太好了点,简直和暗黑龙骑差不多了!”里高雷一边说,一边拉开黑­色­的尼龙大包,从里面拿出十几支各式各样的枪械来,他先挑出两把大威力手枪Сhā在后腰里,再拎出两把微型冲锋枪挂在腋下,然后拿出两颗反步兵手雷,扔了一颗给丽,意味深长地说:“拿着!不过希望我们没必要用到这个。”

丽接过手雷,沉默地塞进裤子口袋里。她明白里高雷的意思,如果一旦失败被俘,这颗手雷就是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武器。以丽的姿­色­,如果被俘虏的话肯定会发生非常非常多的不堪事情,而她并不是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忍受的人。

丽的准备工作和里高雷不同,她连续做了十多组动作,活动着身体和四肢,一把二十公分长的宽刃锯齿军刀在指间不住地跳着舞。

看到里高雷做完了准备,丽小心地收起了军刀,然后将一块野战雨布铺在地上,抱起一支粗犷的巴雷特躺了上去。

里高雷看了她一眼,皱眉说:“一会可是近身混战,你抱着的那把家伙不合适。你是想把它当铁棍用吗?”

丽怔了怔。她当然知道狙击枪在近身混战中几乎全无用处,可是抱着巴雷特就是有些不愿意放手。

“给你这个,我特意带来的。这家伙应该对你的胃口,而且威力也足够的大。记住对着那些家伙的脑袋打,就算打不碎他们的龟壳,也能震晕他们。这家伙有五发子弹,够你用了。”里高雷扔给丽的,是一把五发的玛格纳姆。

丽表情有些复杂,接过玛格纳姆,默不作声地将巴雷特放到了一旁,然后躺了下去,裹紧了雨布。

里高雷将不用的枪械堆到了洞底的角落,在丽身边也铺开一块雨布,躺了下来,将自己裹紧。

两个人放缓呼吸,收敛身体的活动,慢慢地进入到类似于冬眠的安静状态。

山洞轻轻地震动着,战车开始攀爬这座山丘。洞外不时传来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远远的还会不时爆出几声临死前的惨叫。从声音来源判断,大多数惨叫属于罗克瑟兰战士,蓝蝎的人只发出过一声痛呼。山洞的震动越来越强烈,看来第二辆战车也爬上了山丘,而第一辆已经到了半山的位置。

丽忽然轻轻的说:“一会我们就要冲到他们中间去拼命了,很有可能会用到那两颗手雷。你怕吗?”

里高雷嘿嘿地笑了几声,说:“谁不怕死啊,我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既然你敢来拼命,我也就只好跟来了。”

丽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说:“好象我总是会把你拖进麻烦里。”

“习惯了。”里高雷随口说道,紧接着,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太对,连忙继续说:“不过如果­干­掉了这些家伙,我们就可以得到他们全部的装备。这可都是些好家伙,我们不光可以自己用,还能卖给暗黑龙骑,嘿嘿,发了发了,这次怎么也能换两个五阶能力回来吧?我们一人一个!不过事先说好,这次可得我先挑!”

里高雷说得好象已经发了大财一样,丽却叹了口气。在装备水平远远胜出的对手面前,她手下的士兵就象绵羊,虽然勇敢,但是不堪一击。付出了将近一百人的代价,才换来了六名对手的伤亡。这种战局,主要是因为蓝蝎的战车和装甲太过先进,罗克瑟兰的武器几乎没有任何一种能够奈何得了战车,而蓝蝎战士们哪怕是受到了狙击枪的直­射­,只要是­射­在护甲上,那就是伤而不死。

丽几乎使出了全副本领,好不容易才将蓝蝎一步一步引入了自己的埋伏。但是这个局,究竟是会终结蓝蝎,还是罗克瑟兰被反制,犹不可知。

直到目前为止,蓝蝎战士们还只是依靠自身超越罗克瑟兰整整一个时代的武器优势战斗,没有表现出任何格斗上的技艺来,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没有格斗域能力的普通人。当火力占优势的时候,很少有人会选择进行­肉­搏,罗克瑟兰对待荒野上的暴民时也是如此。装备上划时代的差距很难简单地凭能力域的异能来扯平,虽然丽具备多项格斗域的四阶能力,自己也­精­通格斗技艺,但是接下来的死战,依旧是凶多吉少。

“喂……”沉默了一会,这次是里高雷先说话:“都这个时候了,我想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对苏念念不忘呢?当然,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苏?我早就忘了他了!”丽脱口而出,不过静了几秒后,她又说:“好吧,我是还记着他。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上次他一口气­干­了一个小时,让老娘很爽,弄得我现在看到任何男人都没有感觉。”

里高雷嘿嘿地笑了几声,说:“一小时?这点小事,我也可以啊!你刚才看到我的雄伟了吧?”

丽哼了一声,说:“好啊,你要是能行,现在就上来吧,我保证不反抗。”

里高雷立刻有些尴尬地­干­笑了几声,说:“啊,这个……要不然,打完这场仗再说?”他虽然体格雄健,可是下身接连挨了十几刀后,那是说什么也威风不起来。丽也很清楚这一点。

山洞的震动更加厉害了。

丽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如果这仗打完我们都没死的话,那就做一次吧。”

“好,好!”里高雷立刻高兴起来,说:“就为了这个,我也不会死!”

一名蓝蝎战士用生命探测系统探察了一遍山丘,周围一百米内只有两个非常微弱的生命反应。旁边一名战士向屏幕上看了一眼,说:“不用担心,我们在这个高地背面投­射­过反步兵弹。这两个估计是还没死透的家伙而已,看起来随时有可能断气,连俘虏的价值都没有!”

使用生命探测仪的战士表示同意,收起了探测仪,一边向丘顶走去,一边向后面的战车招了招手。战车隆隆发动起来,继续攀登。其余的蓝蝎战士也跟了上来。他们开始收缩队形,免得登顶后遭到狙击手袭击。他们的护甲虽然挡得住狙击枪弹,但是被打中一枪的滋味仍然不好受,特别手臂和大腿等地方都是没有保护的,如果运气特别差的话,还有可能被打中脖子,就象后面战车中裹尸袋中躺着的那位。

一名蓝蝎战士登上了高地的顶端,放眼四望。就在他还没有将骤然开阔的视野范围内所有的景物都收在眼里时,数米外的一个山洞中忽然升起一个淡淡的身影,以非同寻常的迅捷冲入他的怀中!

丽飞撞进蓝蝎战士的怀中,巨大的冲力撞得他整整后飞了数米!丽左手勾紧了他的脖子,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而她右手中的短刀已经穿过护甲的缝隙,刺入蓝蝎战士的肋部,并且狠狠地翻搅着!

丽旋即放开了这名战士,短刀飞舞,又向十几米外的蓝蝎战士群冲去!在她身后,那名蓝蝎战士还呆呆地站着,紧紧捂着肋部创口,张着嘴,却根本叫不出来。

里高雷随后出现在山丘顶,双手中的微型冲锋枪怒吼着,将雨点般的子弹泼洒向蓝蝎战士们的头顶。子弹几乎是贴着丽的身体擦过,却没有伤到她一分一毫。然而微冲的威力实在有限,只有两名蓝蝎战士受了点轻伤,看来不光是护甲,他们身上的军服也具备不俗的防护力。

丽几乎是直撞进蓝蝎战士中间!

她猛然扑到一名战士身上,抱着他倒在地上,几个翻滚后,当丽如猎豹般弹起来时,那名战士却躺在地上不住翻滚。他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鲜血却止不住地从指缝间喷­射­出来!

里高雷将打空的微冲扔在一边,一边向前大步奔行,一边从后腰中抽出大威力手枪,两枪同时怒吼,子弹的巨大冲力将一名用枪托砸向丽后脑的蓝蝎战士撞得侧飞出去!可是他仓促出枪,两发子弹一发­射­在肩甲上,一发­射­在头盔上,虽然火花迸­射­四溅,但那蓝蝎战士倒地后只是挣扎了几下,居然又爬了起来!

丽又放翻了一名对手,可是她的腰侧也被一名显然拥有高阶格斗能力的对手踢中。这一脚力量极大,竟然把她踢得横飞出数米!

里高雷咆哮着,奔跑着,手枪也在不住怒吼喷­射­着火舌,向丽围上去的蓝蝎战士瞬间又倒了两名。可是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一名蓝蝎战士用枪托向丽的脸砸下。这个时候,至于那个正冷笑着将突击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的蓝蝎战士,里高雷已是视而不见!

通通通通!仿如闷雷般的枪声接连响起,密集的就象是一声连绵不绝的枪声。

用力将枪托下砸的蓝蝎战士看着枪托距离丽的脸已经不到十公分,嘴角的笑容格外的狰狞。他最喜欢满脸是血的妞,而且这样可以直接把那妞砸昏过去,至于她手里那颗手雷?这种旧时代的破烂货有三秒的引信时间,他完全来得及把它扔到十米外去。

然而他忽然感觉到好象被一辆全速前进的主战战车从背后撞中,身不由已地飞了起来。在他的视野中,飞过几块深蓝­色­的破片。在突然变慢的意识中,这名蓝蝎战士好不容易才认出来这些破片好象很眼熟,似乎和自己的护甲有些相似。他慢慢地低下了头,这才看到自己胸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十几公分的恐怖空洞。胸甲则被完全击碎,破损的护甲边缘上,还挂着几块内脏的碎片。

“这是什么,怎么连护甲都能打穿?”这是他意识中闪过的最后一个想法。

瞄准里高雷的那名战士身体一震,头颅忽然离体飞出!惊愕之极的表情就此凝固在他的脸上。这一枪击中的是他的头盔,在中弹的瞬间,头盔急剧变形,居然没有被­射­穿!但是巨大的冲力却不是他脆弱的颈骨可以承受的。

一名又一名蓝蝎战士的身体上喷出大丛的血泉。威力极大的子弹只要击中,哪怕是正中护甲,也可以将他们的身体连同护甲一起击穿!如果着弹点是在手臂或腿上,更会直接将这部分肢体从身体上分离下来!

而两辆战车上都燃起了熊熊的青蓝­色­火焰,这种化学火焰温度极高,虽然燃烧时间并不持久,但已足以将战车内部变成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至少战车内部的战士明显有些慌乱,炮塔胡乱转动着,想要找出潜藏在暗中的狙击手。

虽然在生死线上徘徊了一周,里高雷却好象并不是十分高兴。他居然还有余暇耸耸肩,喃喃地骂了句:

“他­奶­­奶­的,原来烤熟的牛排也能飞了!”

章二 收获

卡的一声,空的弹匣落在了地上,转眼间新的弹匣已压进了枪身。苏扶正了步枪,透过架在步枪枪身上的战术望远镜,再次将十字星对准了战场。在浅绿­色­的视野中,数个小框不断套向战车的各个部位,将战车的薄弱部分标识出来。不过两辆战车对传统的薄弱部位都有强化的防护,而且苏也不会试图用步枪发­射­的穿甲弹来攻击主战战车,哪怕用的是暗黑龙骑的穿甲弹。由于对蓝蝎战士的护甲印象深刻,苏的穿甲弹全都用来对付蓝蝎的战士。暗黑龙骑穿甲弹的威力可以轻易地击穿装甲运兵车,对付蓝蝎战士的单兵护甲当然不是问题。就是用普通弹直接击中,巨大的冲力也能让人重伤。

苏的特种燃烧弹对付旧时代的战车本来很好用。这种400元一发的子弹引燃的化学火焰温度超过两千度,可以轻易地融化普通的合金装甲。燃烧时间虽然只有一分钟,但足够将旧时代战车内的人员逼出来。然而蓝蝎部队的战车显然有着非同一般的全封闭式防护措施,虽然苏每辆车都补了一枪,它们反而行动变得有序,一前一后开始退却,看来里面的环境根本未受到车体上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影响。

苏碧­色­的眼睛从战术望远镜上挪开,看着逐渐加速向北方逃遁的两辆战车,眉宇间透出隐隐的忧­色­。

丽剧烈咳嗽着,然后是急剧的喘息,胸脯猛烈起伏着。她仰躺在地上,似乎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断了,根本没有力气再站起来。还好,她的手还有足够的力气握住手雷,一松的话,她至少半边身体不保。

里高雷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从她手中取走了手雷,然后用力掷向山下,轰的一声,反步兵手雷在数十米外炸开,喷出一缕青烟,袅袅浮上天空。

“该死!拉我起来,我动不了了。”丽叫着。

里高雷走过来俯下身体,拉着丽的左手,将她慢慢地拉了起来。丽站起来后,里高雷忽然觉得手心中粘粘湿湿的很不舒服,他摊开手掌一看,才发现手心里全是鲜血!

“你……”里高雷望向了丽。

“我没事,好象断了几根骨头,另外被刺了两刀。”丽说得满不在乎,不过她的眼睛却盯着里高雷,忽然问:“你的神秘学弄到几阶了?”

里高雷一头雾水,说:“神秘学?我可从没有在这上面投入过进化点!谁会进阶这么无聊的东西?”

“你没修神秘学,我也没有,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刚好在这时候有人来救了我们?好象我们都没­干­过什么好事,能让天上那些谁知道有没有的神来帮我们一把。”丽说着很有些亵渎的话。

里高雷耸耸肩,说:“天知道!也许运气就是这么好。我们耐心地等着吧,救了我们的人肯定会出现的。不过,你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势,我看你一直在流血。”

“不要紧,这点小伤还难不住我。”丽撕开紧身作战衣的领口,取出一小包粉末,倒进嘴里吞了下去。至于断裂的骨头,以她格斗域四阶的肌体控制能力,只要不剧烈的运动,就不会触动断骨的伤处。

四面的山丘上陆陆续续出现罗克瑟兰战士的身影,他们出现的时间误差不超过一分钟,而且按预定计划,接下来就是全力的火力覆盖。而丽和里高雷将会先一步躲回山洞死守,或者是借助敌方的战车车体掩护自己。只不过他们两个完全没有想到蓝蝎战士的近战格斗也不差,基本上都有三阶左右的水准。为首的一个更是接近了四阶,身上的防护装备又远远超越了罗克瑟兰的水准,因此丽和里高雷实际上刚刚坚持了一分钟多些。只是因为丽的拼命,才前后放倒了四名敌人,不过这已经是极限了。

抱着必死决心的罗克瑟兰战士们冲上了山顶,正想发动攻击,却愕然发现恶魔般的蓝蝎战士们倒了一地,已方的两位首领悠闲地站在尸体中间,有说有笑。远处冒火的两辆战车正在加速脱离战场,眼看着追赶不及。

这些战士虽然对自己的首领充满了信心,可是他们也曾亲眼看到丽和里高雷在对方强大火力压制下的狼狈情景,怎么最后本以为拼一个算一个的决战,会变成这么轻松的一副场景?

在战术望远镜中,丽和里高雷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无不真实地反应出来。苏虽然视力经过多次强化,但是还不能和新时代的战术望远镜相提并论。他知道,望远镜用多了其实对自己视觉上的进化不利,可是现在他还是想看得清楚些。

虽然算是救了丽和里高雷的­性­命,而且回想起来,苏从来不曾欠过他们什么,就是和丽那一场激烈的“战斗”,也是在追袭与反追袭背景下的产物。相反,算上这一次,丽和里高雷欠苏的就更多了。

但是这个理由足够说服他们成为扈从吗?苏有些头痛。

其实苏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在荒野的十几年生涯中,他面对变异生物的时间要远远多于和人相处的时间。他经常连续几个月在荒野中流浪,完全遇不到一个人。苏其实很喜欢这种孤独,这让他觉得宁静,而且安全。惟一的羁绊,就是寂寞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有着漂亮头发和眼睛的小女孩如今怎么样了。

不过,只要想起她在拉娜克希斯身边要远远好过随着自己在荒野中挣扎求生,苏就会觉得很安慰。

苏放下了战术望远镜,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在一旁,站了起来,越过山顶,向丽和里高雷走去。

丽脸­色­苍白,她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刺鼻烟雾让她身上的剧痛有所缓和,虽然缓和的幅度非常轻微,不过让她感觉非常放松。弥漫的烟雾中,她忽然看到前方的山丘上出现了一个人,那种感觉非常非常的熟悉,虽然她还看不清他的面容,而且那个人身上带着明显新时代痕迹的作战服和武器看起来都不比蓝蝎的差,可是不知为什么,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丽就将这个全副超时代装备的人和某个穷困潦倒,只能用得起和废铁没什么两样的改装步枪的家伙联系到了一起。

是因为两个人的身上,都洋溢着看不见的阳光吗?

丽张开了口,吸了半截的香烟慢吞吞地掉了下去,还在她凸起的胸部弹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落向了地面,然而嗜烟的丽却全无所觉,她只是盯着那个逐渐走近的身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里高雷不停地搓着满是胡茬的下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嘟嚷着:“我就知道,一定是这家伙,也只有这家伙才会把狙击枪用得这么变态……”

“拿烟来!”丽忽然向里高雷伸出手,她的眼睛却还盯在逐渐走近的苏身上。

里高雷闷声不响地将一根烟卷放在了丽的手心。丽看也不看,只凭手心感觉了一下,就将烟弹回给里高雷,恶狠狠地说:“别想拿便宜货来糊弄我!拿你的私藏出来!”

“从今天起,就只有这个了。”里高雷瓮声瓮气地说,又将那根烟塞回给丽。

丽倒是大吃一惊,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里高雷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而且也是第一次他身上明明有好烟,却把自己抽的劣烟给了她。她想要发怒,却忽然发觉,自己好象根本没有愤怒的理由。凭什么里高雷一定要把好的东西都让给她呢?而一直以来,丽都把这个当成理所当然。

“你……”丽终于将目光从苏身上收了回来,望向里高雷,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别这么看我。”里高雷用力搓着下巴,笑得很有些暧昧,说:“你看,反正准备给你钱和烟的人已经来了,所以我那些好烟今后要留着自己抽了,不能总­干­亏本的买卖啊!”

丽锋锐的眉毛竖了起来,很想发作,可是里高雷的话却又让她的心跳有些加快。而血流一加速,立刻牵动了伤处,痛得她低低呻吟了一声。

苏的出现,让罗克瑟兰的战士们起了一阵­骚­乱。他们不清楚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家伙是­干­什么的,可是却认得出苏那身明显超时代特征的装备。慌乱之下,他们纷纷将武器对准了苏。

苏一怔,被众多枪口指着的感觉并不好,危险的感觉让他淡金­色­的碎发猛然飞舞起来。苏骤然停步,然后发力,闪电般向前方跃出!

哒哒哒!密集的枪声响彻了山谷,苏的动作让本来神经就绷得极紧的几个新兵失手扣下了扳机,他们­射­击的动作又带动了更多的战士开始­射­击。只不过苏突然的移动让所有的子弹都落了个空,在苏原本站着的地方周围激起大片的尘土。

刹那间,苏已陷入困境,毕竟他所处的位置,是全无掩护的山坡。

苏一个翻滚,起身时已是半跪于地,身体不住侧滑着,平端步枪,枪口横移,先后喷出两团火光!

两颗高爆弹分别­射­入两座山丘丘顶的土层中,着弹点就在两组罗克瑟兰战士前方一米的位置。大威力的爆炸炸起一片片泥土,披头盖脸地泼在罗克瑟兰战士头上、身上,一时间把他们的视线尽数挡住。

­射­完两枪,苏又发力跃起,斜向跃出数米之遥。在空中时,他的步枪已指向另一个山丘丘顶的罗克瑟兰战士。苏绝不是只挨打不还手的人,前面的两枪算是警告,只要这组战士再敢开枪,苏就会让他们知道可以把人拦腰炸断的高爆弹是什么滋味。

“都住手!”战斗发生得实在太快,以至于丽用尽力气喊出一声时,双方已经交过一轮的火。

苏的眼睛深沉若水,他再次侧向移动,步枪始终指向山丘顶的罗克瑟兰战士,不过没有击发。丽的声音足够有穿透力,透过步话机传给了各个小组的指挥官,这才拦住了还想要开火的罗克瑟兰战士们。

苏慢慢地站了起来,枪口一分一分地落下,然后才看向了丽。丽用力抓了抓头发,结果那美丽的栗­色­短发被血给凝结了,痛得她低骂了一声。

里高雷看到了苏作战衣肩头那不起眼的标志,“咦”了一声,用小巧的望远镜仔细地看了看,说:“嘿,原来这家伙已经变成大人物了!丽,我们的春天来了!”

丽有些疑惑地看着里高雷,不过里高雷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对着衣领上的步话机怒吼着:“你们这帮家伙还不赶快把枪放下,都他妈的想找死吗?!”

被斥骂的罗克瑟兰战士这才放下了枪。这倒不是他们有意想违抗命令,现在能够活动的战士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当然知道命令的重要。他们不敢放下枪口的原因是因为本能的害怕,怕在放低枪口的瞬间就为苏所杀。他们本来占据了绝对的地形优势,而苏看上去甚至有些柔弱,可是在这些对危机已经有着本能嗅觉的老兵感觉中,他们包围住的,好象是一头自己绝对对付不了的凶兽。

天很快黑了。

幸存的罗克瑟兰战士在山谷间燃起丛丛篝火,并且搭起了行军帐篷。山谷中划出一片空地,上面堆放着将近一百个尸袋。在天黑前,罗克瑟兰的战士们尽可能地将战友们的尸体都找了回来,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有两个人因此死在了未引爆的步兵感应地雷下。

蓝蝎战士们的尸体另外摆放了一堆。他们的所有衣服装备都被除去,尸体被装进密封的尸袋中,并且注入了防腐气体。

已经有人连夜驾车回钟摆城去了。这里距离钟摆城太远,超出了无线通讯的距离,只能让人回去叫更多的卡车过来。现有的几辆运兵车可运不走这么多的尸体。卡车赶到这里估计要黎明时分,要到那时才能撤离战场。

除了极少数大公司外,荒野中生存的人们如果死在战场上,多半就是烂在原地。在丽出任罗克瑟兰武装的统领后定下了一条军规,如果有条件,一定要把战友的尸体带回来。

在北边一座山丘的山顶,苏、丽和里高雷围坐着。他们在这里是为了监视蓝蝎的动向,毕竟有两辆战车逃了回去,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再回来。只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们一定会再来,而且再来时一定更难对付。

蓝蝎的机动能力太强,普通的哨兵完全没有用,只有苏、丽、里高雷这样的具备较高能力的人才有可能提前发现他们,所以三个人就坐在这个视野绝佳的小山顶上,防范着可能的袭击。

丽看着下方山谷中忙碌个不停的战士,她并不以感知见长,何况有苏在,也根本不需要她去感知什么。她抱着双膝坐着,仰着头,看着夜空中浓厚的黑暗,说:“就是说,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让我们当你的扈从?”

他们在山顶上已经坐了一会,并不擅长口才的苏最终将来意全盘托出。当然,遇到蓝蝎的确是个巧合。

苏想了想,坦然说:“的确是这样。现在钟摆城变得很不安全,罗克瑟兰的技术水平根本无法和蓝蝎抗衡,只有暗黑龙骑才能够抵抗蓝蝎。”

“不靠暗黑龙骑,我们就一定会死?”丽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动,依旧仰望着天空。

“是的。除非你们放弃钟摆城,退回到总部去。”在苏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非常明显的。从这支蓝蝎的规模和装备看,多半是一个加强了火力的侦察支队。仅仅是一个侦察支队,就差点让罗克瑟兰分部的武装全灭,后续部队到来后的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我不会走的。这片土地是我们建设了几年的成果,不能让给任何人。”丽的声音很轻,但是非常坚决。

苏皱了皱眉,在他看来,丽的坚持显得非常奇怪。与广阔无际的荒野比起来,人实在是少得可怜。钟摆城虽然建设得不错,可是99%的建筑仍是废弃的。而且钟摆城的交通位置不错,但周围的资源并不多。象罗克瑟兰这样拥有水处理技术和设备的公司,要建起一个比钟摆城更好的基地,也不过就是一年间的事。

故土情结,早已随着升腾而起的辐­射­云埋葬在旧时代的废墟下了。

丽忽然转过头,闪亮的双眼盯着苏,说:“如果我们不当扈从,你就不会再管蓝蝎这事是吧?”

苏怔了一下,仔细想过,才说:“蓝蝎是个意外。事实上,这里距离暗黑龙骑太近了。而且这一带暂时没有比钟摆城更好的补给点,所以就算蓝蝎不来,迟早也会有暗黑龙骑或者是某个家族看上这块地方。”

“扈从,扈从,做了扈从,你就得保护我们,是吧?”丽问。她的表情有些奇怪,既象是失望,又象是有些欣慰。

苏认真地回答:“保护扈从是龙骑的义务和责任,攻击扈从与攻击龙骑本身无异。这里有详细的内容,你们可以看看。”

苏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丽。丽飞快地扫了两眼,说了句“原来是奴隶契约”,就扔给了里高雷。里高雷倒是开始认认真真地看。

丽伸展了一下身体,向后躺在地上,仰望着根本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说:“行,当奴隶也成!不过总得谈谈价钱吧。说吧,你准备给我多少钱,我手下这些战士也得一起带走,至于补偿罗克瑟兰的事,你来搞定。最后,就是你准备多长时间陪我上一次床?”

虽然有战术面罩的遮挡,仍然可以看出苏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他嗯了几声,才说:“你们的固定酬劳部分,现在每个月先只有100元,以后会慢慢的加。因为我现在很穷……”

“你有富过吗?!”丽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苏,她又想起了那枚曾经飞舞的硬币。

对于这么尖锐的问题,苏只有沉默,然后老老实实地说:“没有,而且现在更穷了。我欠了别人非常多的钱。”

“你是要我们替你卖命,好让你能够还钱?”丽尖锐地问。

苏再次沉默,听起来,似乎整件事情就是这样的。

“好呀,卖命可以。我的人怎么办?”丽再次扔给了苏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做为你手下的雇佣军。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成为扈从的……”

苏说了一半,又被丽给打断:“我知道!扈从还有什么注册费,你付不出是吧?”

“是的。”这件事苏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每名扈从的注册费用是一万,所以现在我只准备好了你的和里高雷的名额。”

“等等,她是她,我是我,我和她可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之间的价钱,可得另外谈!”里高雷急急忙忙地说。

这时苏的战术板忽然闪了起来,他在战术板边缘一按,屏幕就亮了起来。里面有一条信息,暗黑龙骑总部对于蓝蝎十分重视,为他们入侵的讯息、9名蓝蝎战士的尸体以及缴获的各式装备弹药估价11万,并且先行支付了8万到苏的帐户里,如果尸体和装备能够提供更多有价值的信息,酬金还可以追加。等苏把这些东西带回总部后,就可以领取余下的酬劳了。

按照荒野的规矩,苏几乎是一个人打赢了这场仗,那么就该分配走绝大多数的战利品。这一次苏没有客气,里高雷和丽也很爽快,罗克瑟兰方面只要了一名战士的尸体和装备各一样回去做研究用,其余的都给了苏。这类先进武器因为弹药有限,其实拿多了也没用。

苏完全没有想到这次意外的任务会有这么多的酬金。看起来对于暗黑龙骑来说,蓝蝎是一个新发现的敌人,这是最有价值的部分。至于战士的尸体和装备,参考的价值更多于本身的价值。总部的专家们可以通过他们的­肉­体进化程度和所用的装备推断出蓝蝎的技术水准和作战理念,从而制订针对­性­的战术,甚至是开发出新型的装备。

从丽的角度,刚好可以偷看到苏屏幕上的内容,她立刻哼了一声,冷笑说:“这是什么?你好象刚刚收了8万元,却只肯付我100元一个月?”

苏回复了确认信息后,耐心地解释:“扈从的一切装备和升级费用,都是由龙骑来负担。也就是说不仅仅是你,连你手下战士的装备我都要准备。你感觉8万元很多,是的,这的确很多,暗黑龙骑的币值比荒野上的通升币要值钱得多。可是我需要为你们准备全套的作战装备,还要包括维生和医疗套件。而且为了对付蓝蝎下一次攻击,我们需要能够对付战车的东西,这类东西的价格,会是意想不到的贵。所以这次的钱,都会用来补充装备。”

丽冷笑了几声,刚想说些什么,在一边闷头苦读扈从手册的里高雷忽然哈哈几声大笑,打断了苏和丽之间越来越变味的谈判:“行了行了,扈从其实就和卖了身的仆人差不多!所以我们如果当了扈从,根本就没有资格对主人如何分配资金指手划脚。当然,我相信苏会有很好安排的。”

“来,苏,现在该我们好好谈谈了,你知道我这个人要求一向不高,金钱、权利、漂亮女人和安全,只有都有,我就是你的人了!”里高雷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硬把苏拉到了远远的地方,悄声细语地谈了起来。

丽竖起耳朵,却只差一点就能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了,当下气得她愤怒地抓了下头发,结果把自己痛得闷哼一声。无可奈何之下,她恶狠狠地盯着夜空,可是却什么都看不见。

还没过五分钟,里高雷就一脸笑容地和苏走了回来。

“从今以后,苏少尉就是我们的主人了!”里高雷宣布。

丽立刻从地上弹起,叫了起来:“你把我们这个词解释清楚!”

“我们的意思,就是我和你。”里高雷言简意赅。

“可是……”丽想要抗议,却好象愤怒得不够。

“没什么可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哪次出面谈判,没把事情办砸过?”里高雷无情地揭穿了丽。

“可是……”丽的声音小了很多,最终归于沉默。

苏松了一口气,就在他几乎准备放弃时,没想到事情会转变得这么快。里高雷则是叹了口气,低低地骂了句:“看来这两个笨蛋只要凑在一起,什么事都能谈砸了!”

天微亮的时候,从钟摆城出发的车队终于到了山谷。苏将所有的战利品都搬上了一辆速度最快的重型运输卡车,就向丽和里高雷告别。临走前,他把还有四十多发子弹的斯格拉留给了里高雷,并教会了他用法。苏手上这把斯格拉是经过重新调校的,带的子弹也都是特殊装药,威力比普通斯格拉大了30%。大威力的代价就是,苏估计如果里高雷连开三枪,以他大致只有两阶强化过的力量,多半手腕要骨折。

简单道别后,苏就急切地想离开。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龙城,交接任务,并且提领物资。

在等待的过程中,奎因发来了讯息。佩妮已经住进了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并且开始接受术前处理。奎因已经自行办理好了扈从登记的所有手续,并且缴清了相应的费用。这让龙骑负责扈从登记的年轻女孩吃惊不已,在整个登记过程中,她都在从侧面探问奎因的来历。因为在她的经历中,从没有过扈从自己来办理注册手续并且交费的,特别是从奎因的话中得知,这钱还是他自己出的。

一万元的注册费,对于暗黑龙骑来说是个小数目,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则是个天文数字。因为赚钱最便捷的途径就是出任务,这些任务对暗黑龙骑来说是能够完成的,可是对中小公司,甚至一些大公司来说,这可都是些死亡任务。

在苏出发前,丽忽然走到他身边,用刻意压低且生硬的声音说:“谢谢你,这次没杀我的人。”

苏笑了笑,登上了运输车,绝尘而去。

章三 军人

当苏抵达龙城的时候,他所需要的装备都已经准备完毕,并且运达到指定的仓库。这批物资价值不是8万,而是11万。帕瑟芬妮以自己的信誉为苏担保,使他提前得到了余款,虽然帕瑟芬妮目前的信用已经接近完全破产,但为3万尾款作个担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提前得到的尾款让苏在购买了六发暗黑龙骑科技产物的“青铜龙”肩­射­式多用途导弹之余,还可以多买十套基准的防弹背心。这些防弹背心虽然简陋,里面毕竟内衬的是轻型合金,这将使苏手下战士们的生存机率大为提高。

所有装备的列表,都是由帕瑟芬妮的私人作战参谋部拟定的。他们根据苏传回来的资料,初步分析了蓝蝎的装备与火力构成,并且给出了针对­性­的装备清单。

除了将一名蓝蝎战士的尸体与一整套装备样本转交给帕瑟芬妮私人的实验室外,苏还额外地将5000元存入她的帐户。如果不是为了对付蓝蝎而需要尽可能多地购买军火,苏或许会在还款后面增加一个零。但这也就是他目前的极限,作为龙骑,苏本身的装备较一个列兵来说都还差得很远。

一待任务交接完成,苏立刻赶往了龙骑军备仓库提领装备。在帕瑟芬妮的建议下,他申请并且领取了将蓝蝎阻挡在暗黑龙骑核心控制区之外的任务,而且附加的任务是侦察蓝蝎前进基地的位置。

当苏赶到的时候,奎因已经等候在仓库门口。这个始终显得有些神秘的男人并没有在医院里等候佩妮的治疗结果,而是选择了跟随苏出战。用他的话说,佩妮现在只能看运气,苏目前却需要足够的实力。何况奎因给自己买了一个通讯器,佩妮一有消息,他都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

“头儿!”奎因很远就向苏打着招呼,相比主人,他更喜欢带着荒野粗俗气息的称呼,苏也默认了这个叫法。

在奎因的身边,还站着个一脸­阴­森的龙骑军官,看他袖口处的两把短剑,军衔比苏还要高一级。但是苏是从科提斯训练营出来的,拥有的是特殊军衔,从实际权限上来说,并不比中尉小,而受重视和瞩目的程度,还要比普通的中尉高得多。

“这位是龙骑总部的恩佐中尉。您这次买的东西种类有些多,特别是那些‘青铜龙’导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玩好的东西。所以总部派恩佐中尉来教导我们的战士如何使用这些家伙!”奎因介绍恩佐时,就象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热情,让苏很有些意外。

“很高兴认识你。”苏向恩佐伸出了手。

恩佐与苏的手一触,就缩了回来,完全只是礼节­性­的握下而已,说:“但是我很不高兴,因为这次是战地教导。”

“战地教导?”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奎因Сhā了进来,笑着说:“所谓的战地教导,就是在实战中教会我们的战士应该如何使用‘青铜龙’导弹。好了,恩佐中尉,现在该我们去喝一杯了,至于头儿你,还是先办正事吧!我替你选的人都已经在龙城外的营地中等着了,他们都是些好小伙子,一直盼望着这些装备呢!对了,头儿,等你有钱了,可一定要记得请我喝一杯。”

看着奎因和恩佐离去的身影,苏摇了摇头。奎因好象天生有这个本事,能够迅速和任何人打成一片,甚至在龙城中也是如鱼得水。短短两天的功夫,他不仅办妥了扈从注册、权限办理和装备购买一大串烦琐的事情,还和相关办理的人员都成了好朋友。龙城总部派下来的这个恩佐中尉一看就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在苏到来前的短短时间里,居然就能和奎因一起喝酒了。

苏笑了笑,开始看着工作人员将一箱箱清点出来的装备装车。和人打交道一向不是他的长处,他也就随它去了。

仓库门口的两辆重型运输车也是向帕瑟芬妮借来的,虽然需要付租金,但比向军备部门租用至少便宜了一半。

看着成箱的装备,苏不禁隐生感慨。这次方案拟定、装备订购、提取装备、分发训练,合计只需要五天而已。这就是群体的力量,群体的智慧。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来办这些,不说别的,单是那十支突击步枪苏就绝对不会去买。一直以来,他都喜欢使用狙击型的步枪,对于突击步枪有着奇异的厌恶感。细想起来,其实这不过是他潜意识中的偏见而已,苏对如雨般倾注子弹的突击步枪总觉得是极大的浪费。

苏对新时代的装备特点所知甚少,更不清楚那些型号多如牛毛的护甲、套件、组具都各自有些什么作用。

奎因为苏提供了20名­精­挑细选的战士,其中包括了1名狙击手和两名火力支援型战士以及一名医护兵。他们都是跟随了奎因多年的老部下,是跨着暴民尸体走过来的铁血战士。这批战士算是奎因送给苏的最后一份礼物,不过今后苏就需要负责他们所有的费用了。

载重卡车很快来到了龙城外的临时营地,将20人的装备分发下去,一切井井有条。营地中的战士都是老兵了,知道很快就会有一场大仗要打,因此都按压下拿到整套新时代装备的兴奋,闷头研读起装备的说明书来。虽然晚上龙骑安排的教官会再给他们讲解一次应该如何使用这些装备,但是他们知道此时时间的重要­性­。对武器­性­能多了解一点,就会多一些活命的机会。

傍晚时分,奎因、恩佐和两名训练教官来到了营地。让苏有些意外的是,恩佐并没有穿龙骑的制服,而是一身作战套装,后背上四管空着的弹匣格外引人注目。作为暗黑龙骑中尉,恩佐还备齐了自己护身用的速­射­手枪、­射­程增强型突击步枪及相应的弹药。本来恩佐有自己的武装越野车,但是他选择了随同部队一起行动。

所谓的战场教导,其实等于变相的支援。“青铜龙”导弹使用非常简单,只要一个小时的指导就足以让普通战士掌握它的用法。但是和一切龙骑出品的装备一样,这款导弹­精­度最高的跟踪方式是透过专用的护目镜目视锁定目标,这就要求使用者必须具备相当高的感知与反应能力,根本就不是普通战士能够掌握的。

当拆开包装后,苏意外地看到“青铜龙”导弹居然只有七十公分长,直径十公分左右,发­射­托架也很轻,还不到十公斤。如果单凭外表,真是看不出这小东西居然有十公里的有效­射­程,并且可以攻击2000米以下的空中目标。依靠旧时代的知识,“青铜龙”应该无法击穿主战战车的装甲,而且蓝蝎战车的防护力给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还只是兼具运兵能力的步兵战车,而非主战战车。不过正象上尉赠送苏的那把枪一样,暗黑龙骑的科技也不能以旧时代的标准衡量。

经过一晚的训练和休整,这支新生的队伍就分乘两辆载重卡车,一路向西北疾行。

苏坐在前一辆卡车的驾驶室中,本是闭着眼睛在休息。在卡车驾驶室顶架着一挺重机枪,一名战士正警惕地看着周围。其实他的紧张有些多余,这是暗黑龙骑的核心控制区,而且后面一辆车中还坐着一名暗黑龙骑的中尉。恩佐虽然没有展示过任何过人的技艺,但是他的中尉军衔已可说明一切。

在不长的旅途中,苏奇异地陷入了睡眠,并且开始做梦。这次的梦境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绿­色­海洋,而是变成了一座燃烧的城市!

城市中到处都是火。有些火是真实的,有些则是只有虚影的暗火。在暗火中,苏看到了许许多多哭号抽泣的人脸,个个面容扭曲,显得痛苦不堪。有几栋楼熊熊燃烧着,明火冲天而起,从窗口喷出的火焰可以到数米远。然而同一栋楼中,暗火喷得更加高,不时有扭曲的人脸从暗火脱离,如同被无形的线牵扯着,不住向上飞去,直到消失在浓厚的辐­射­云内。

城市中到处都是尸体。尸体大部分是壮年男子,他们大半多死在道路两旁,许多还拿武器,但是脸上骇然的神­色­直到死去也不曾消失。还有些人是死在战斗位置上。死者中还有老人、女人和孩子。

城市中还可以听得到隐约的惨呼,绵延不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诡异的是,街道上还可以看到有人在走动。只是他们的影像稀薄而又模糊,人人脸上都是一片茫然,四下张望着,好象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们偶尔会从街道上横亘的尸体上走过,可以看到他们的双脚完全没入到了尸体中,然后又完整无恙地抽了出来,而走动的过程,完全没有受到一点滞碍。

城市中央一座醒目的大楼也在不住地向外喷着火焰,一个个窗口喷出的火焰忽明忽暗,居然构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图案!那是一张哭泣的脸!

苏猛然惊醒过来,只觉得浑身又湿又凉,原来不知不觉间已出了一身冷汗!他看了看时间,原来只睡了三分钟。不过与以往不同,这次的梦境清清楚楚地留在记忆中。

苏平缓了一下呼吸,皮肤开始重新吸收周围的水分。在荒野中,出汗是件很奢侈的事。苏先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然后开始回忆梦境中看到的一切。他现在有种奇异的感觉,感觉梦中看到的那个世界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几乎和现实完全一致的地步。在苏的视野中,两个世界似乎正在重合。

苏忽然发觉,梦境中最后进入视野的大楼非常熟悉,那是罗克瑟兰分部大楼!这样一来,燃烧城市中所有扭曲的建筑都得到了还原,赫然就是钟摆城!

虽然只是一个梦而已,但是却让苏感觉到极端的不舒服。在获得越来越多的进化点之后,苏对身体的控制也就越来越­精­细。他完全可以将身体的活动降低来达到休息的目的,因此几乎不需要睡眠。这就更加奇怪了,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进入梦境?

苏看了看周围,与大脑中储存的地图作了下比对,知道目前距离钟摆城还有近一百公里。他当即吩咐全速向钟摆城行进,并且所有人加强警备。苏自己则跳出驾驶室,以六十公里的匀速向钟摆城奔去。

荒野崎岖不平,其实早就没有了道路。暗黑龙骑的运输车在这种路面上也只能以五十公里左右的速度前进。看到苏跃离运输车,恩佐­阴­沉的脸上落出一丝不以为然的表情。然而当恩佐看到背着全副装备的苏以六十公里的匀速远去,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上茫茫雾气中时,他棱角分明的眼角还是跳了几下,喃喃地说了句:“都是格斗域的疯子。”

要恩佐以六十公里的速度奔跑是可以的,但是最多也就跑个几公里,而且还不能背装备。

苏在奔跑着,眼前的世界似乎又分成了两个,一个是真实的,另一个则是虚影。两个世界几乎一模一样,但也有细微的差别。比如扑面而来的风,都是­干­涩、冷硬并且挟带着辐­射­尘埃,但是虚影世界的风中多了一股焦糊味道。

虚影世界的大地在震栗、呻吟着,透着焦燥不安的气息。这时从双脚上开始传来湿湿粘粘的感觉,不必去看,苏就知道那是踩踏在粘稠鲜血中的感觉。血很粘,拉出无数血丝,挂在苏的军靴上,不让他顺利抬脚。地面上,血和辐­射­尘混合的泥浆中不断浮出一个个虚幻的人影,他们争先恐后地扑向苏,抱着他的腿,想要把他也拉进泥浆里,在永恒的深渊中沉没。

虽然从身体上感觉不到虚影的力量,可是意识上却能够清晰感受到虚影的拉扯力量。苏的意识越来越沉重,不断向下方坠去。而下面,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无数数据从身体各个部位汇聚而来,并且在意识中汇总成型。储存在身体各部位的养份一点一滴的被动员出来,流入各个肌­肉­和组织细胞。按照养份消耗的程度,苏知道自己以目前的速度还可以跑六个小时。这是有形世界的反馈,清晰而且可控。

但是在虚影世界中,所有传递回来的信号都是杂乱无章的噪音,根本分析不出任何有意义的数据。可是如果直接去听,就可以听到一群人在哭着喊着,要苏下来陪他们。虚影世界中无法进行数据分析,或许是苏没有找到适用于这里的分析方式。在虚影世界里,意志似乎是决定一切的因素。

在虚幻与真实世界之间,还有一些联结点,即是某些归属于神秘学的基因域。

苏专心地控制着肌体的动作,对虚影世界的种种变化置之不理。虚影中那些已经沉沦的人们看到再也拉不动苏,不甘地咆哮着,逐一沉入到深渊的黑暗中。

在钟摆城外四十公里处,几辆越野车和重型卡车拖着滚滚烟尘,正向苏迎头驶来。苏停下脚步,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片地型复杂,长长的水泥高架高速路倾倒在路边,不远处星罗散布着几座废弃的小楼,到处都是形状奇异的大树。

苏闪到半截水泥柱桩之后,向远方滚滚烟尘望去。这时本已渐渐淡去的虚影世界突然清晰起来,一股猩红­色­的血气腾腾升起,然后虚影世界就此消退。

在最前面的是几辆载重卡车,车头上有罗克瑟兰公司的标记,车厢里满载着人,其中大部分是战士,还有一些科研和工程人员,许多人看起来带着伤。载重卡车不顾道路的崎岖,狂猛地行进着,看起来正在仓皇逃命。他们来的方向,正是钟摆城。

苏启动战术板,先给还在后面的部队发了讯息,通知了自己的位置和目前的情况,让他们作好战斗准备,向自己靠拢。然后苏弯着腰,迅速在废墟间穿行着,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了一个个狙击阵地。

罗克瑟兰的车队很快就驶近。车队前面是三辆运兵卡车,押后的则是两辆武装越野车,丽和里高雷分站两辆车的后厢中,用车载重机枪瞄准着来路。两个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粗陋地用绷带包扎着。

“里高雷,丽!”苏从藏身的阵地中跳了出来,大声向车队招呼着。

车队缓缓地停了下来,越野车则转了个弯,向苏驶来。还没等车停稳,丽就急急忙忙地从车上飞跃过来。纵跃五六米对于丽来说本来是件小事,可是这次她落地时腿一软,险些栽倒在苏面前。

被苏扶着站起后,丽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说:“太累,没想到腿已经软了。”

她的脸­色­虽然苍白,不过眉宇间的惶急和愤怒已经在渐渐消去。丽发现,看到了苏后,她就开始变得安心起来,就象是有了依靠。但是这种平静安宁的感觉让她非常不适应。

苏看着一身硝烟和血污的丽,再看看一瘸一拐走近的里高雷,问:“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离开钟摆城了?”

“还不是上次那些家伙?只不过这次来的人更多!钟摆城已经是他们的了,我们的人死了一大半,真是他妈的!喂,他们可能很快就要追上来了,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说这些?”丽说。

苏看了眼装了不少工程和科研人员的三辆载重卡车,在手中电子地图上点了几下,划出一条行进线路,让丽和里高雷领着钟摆城残余的人员先到指点的地点休整,他自己会在这里阻挡蓝蝎的追兵。

“就凭你?”丽睁大了眼睛,快速地说:“我知道你厉害,可是你本事再大,一个人也对付不了一百只蝎子!”

苏笑了笑,丽带着怒火的话,听起来却是让人十分的高兴。

“我可没打算一个人对付他们,不过拖住他们一会还是办得到的。”说话时候,苏耳中忽然听到一阵非常轻微的嗡嗡声,听上去象是某种发动机的声音。他即刻向声音的来处望去,不远处的辐­射­云中突然钻出来一架小型无人驾驶飞机,正向这个方向飞来。

苏向前飞奔了几步,迅速取下背上的步枪,半跪在地上,枪口斜上指向了无人驾驶机。他碧­色­的瞳孔中央又出现了十字星,默数着与无人机的距离。此刻他对两千米以内距离的测算已经­精­确到了1米左右,这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无人机发现了停在路边的车队,在空中一个盘旋,呼啸着俯冲过来。­操­纵无人机的家伙显然吸取了侦察支队的教训,­操­控着无人机飞到车队一千米左右的距离时,突然一个转折,象一只雨燕般灵动地向远方遁去。

然而就在它刚刚转折时,苏的枪口已经喷出了火光!

轰的一声,无人驾驶机凌空炸成一团火球。十公里外,正飞驶而来的一辆越野车猛然一个急刹车,将车内的人晃得翻倒了一片。

“1171!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为什么拉紧急刹车?”驾驶员回过头来,愤怒地咆哮着。他脸上蝎子的刺青已经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

越野车的后厢里坐着四个人,两壁都是排列得密密麻麻的显示屏和各种开关。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男人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愤怒地砸了下一面花白的显示器,骂道:“他妈的,我的宝贝三号又被打掉了!”

“1171,你是不是又让它飞得太近了?侦察14分队的人已经说了,那些爬虫中间有不错的枪手。”后厢内另一个人说着。

被称为1171的男人­阴­沉着脸,说:“我的宝贝是在距离他们1000米的地方被击中的!”

另外三个人立刻飞快地敲打起键盘来,并且在三分钟后得出了数据:这名狙击手对付1500米内的目标应该有超过85%的成功机率。

“的确是个不错的家伙。”一个人说。

“B+级的狙击手。那些爬虫中也能有这样的家伙?”第二个人看着屏幕上的数字,仍有些怀疑。

“不管怎么样,哪怕他只是运气好,我们还是向上面汇报一下,然后继续搜索。”第三个人看起来是作决定的人。

越野指挥车两侧还各有一辆侦察支队曾经使用过的半轮式半履带式步兵战车,这种战车有良好的防护力,而且还能运载十名全副武装的战士。

由三辆战车组成的车队继续向前开进,依据无人机传回的数据,只要二十分钟,这个快速运动的分队就能追上那些残余的爬虫。

追击的过程看起来十分顺利,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车队停留过的痕迹。至于爬虫中的那个狙击手,他的子弹奈何不了蓝蝎战车的装甲,所以没有人担心。

在两块倾侧的混凝土柱中间,伸出了一根黝黑的枪管。苏将一枚几乎比他纤长的手掌还要长的子弹稳稳地压进了枪膛中,然后慢慢瞄向了中间的越野指挥车。他枪膛中的这棵子弹比14MM的枪弹还要大得多,简直可以说是一枚Mini炮弹,弹头上则镌刻了一些简单的刻纹。

而苏那碧­色­眼瞳中的十字星,宁定得让人心寒。

苏的枪口喷出一团炽热的火焰,焰气流向侧后方喷涌,撞击在混凝土立柱或者是地面上,再反弹回来。火焰狠狠地掠过苏紧扣扳机的左手,却没能在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任何伤痕。

一颗子弹闪烁着飞出了枪口,弹身上的每一条刻纹都在向外散发出光芒,那光辉并不如何明亮耀眼,却稳定地排斥着周围的空气,让弹头飞行的更加顺畅、野蛮。

弹头撞击上了越野指挥车的装甲,在巨大动能的驱使下破开了装甲,同时外壳开始变形,随后灼热的金属­射­流以及沉重锋锐的弹芯继续深入,冲破了最后一层薄薄的装甲,如愿以偿地冲进了发动机舱。怒吼着的发动机机身对于弹芯来说脆弱得就象一张纸,它轻而易举地钻进了发动机中央,从侧向将活塞撞扁,然后再从发动机另一侧穿出,最终深深钉在了另一面装甲的内衬上。

炽热的金属­射­流引燃了外溢的油气,这些超高热量的合成燃料爆炸起来的威力远比旧时代的汽油要狂猛得多。

在苏的眼中,指挥车庞大的车身猛然跳动了一下,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发动机盖直接飞上了百米高空,发动机本身则变成了数以百计的零件,车头向前方飞出,驾驶室则完全变形,几乎贴在了同样有装甲保护的后厢上,驾驶室周围的保护装甲先是龟裂开来,然后碎成一片片剥落在地,后厢受到的冲击要小些,但体积同样缩减了三分之一,看起来里面任何生物都难以幸免。

苏碧­色­的眼睛平静如水,再次将一枚同样的子弹压进了枪膛。

一前一后两辆运兵战车显得有些慌乱,他们立刻走起大S形路线规避可能的下一次狙击,同时徒劳地寻找着隐藏在暗中的杀手,可是从战车狭小的观察窗里怎么看得见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当战车通过车载雷达和电脑推算出苏的狙击阵地,并且用多达十余枚的炮弹将那片废墟轰得更象个废墟时,苏早已不知去向。

两辆战车终于在兜了几个圈子后,回到指挥车遇袭地停了下来,虽然从残骸看,指挥车中不可能有任何人生还。当然,他们还是做足了防范措施,两辆战车的炮塔仍不住转动,继续向废墟中­射­出几发火箭弹,布下一片反步兵感应雷。随后才是一辆战车后部的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了六名战士,快步跑向指挥车的残骸。

通!又回荡起一声并不如何响亮的枪声,却让几乎所有的蓝蝎战士惊得跳了起来。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淡淡痕迹,一端起自废墟,另一端则消失在战车打开的车门中。蓝蝎战士们愕然看着战车内部喷出的鲜亮而又巨大的火球,暂时空白的意识让他们无法想象还在车内的驾驶员和炮手的命运。

子弹­射­来的阵地,正是在感应雷场的中央。面对计算得出的结果,另一辆战车的炮手足足愣了几秒钟,才把已经填进炮膛的布雷火箭弹撤下,换上了高爆弹。这东西对付步兵的威力虽然远不如布雷火箭弹,但是现在感应雷明显已经失效,就只能使用这个了。

隆隆炮火中,原本的雷场被破坏无遗。从观察镜中看到的只是大片的浓烟和纷飞的乱石,根本看不出是不是炸中了人,但是炮手有种直觉,他这几炮都落了个空。没有人能够逃得过反步兵地雷的感应,难道说,开枪狙击的并不是人?

炮手忽然发觉自己双手手心全是汗水,握在­操­纵杆上不住地打着滑,非常的不舒服。他用力在军服上擦了擦,但是汗水却越涌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几乎是发自本能的一阵恶寒让他猛然将炮管偏离了一个角度,然后近乎于疯狂地连续轰了几炮!

炸中了!虽然观察镜中除了尘土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炮手就是有这种感觉。他的心脏疯狂地跳着,胸口处好象横压着一块巨石。

战车猛烈喷吐的火力终于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了狭窄的一条缝,六名蓝蝎战士立刻蜂拥挤进了战车狭小的车厢。天知道那个极度危险的狙击手是活着还是死了,没人愿意留在毫无遮挡的野外,即使战车内部也不是绝对安全,也没有人敢再试图收拾同伴的残骸,更没有人想到要去求证对手的生死。

战车的门勉力关上,随后它就原地掉头,加速脱离,将两辆燃烧战车的残骸抛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碎砖和焦糊水泥块构成的废墟忽然动了动,几颗水泥块翻落了下来,然后从废墟中伸出了一只全是鲜血和硝灰的手。这只手有些僵硬而且艰难地推开一块块碎石,摸索着周围的环境。

另一只戴着暗黑龙骑战术手套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这只满是血污的手,将苏从废墟中拉了出来。

“被战车炮震了几下,没什么大事。”苏虚弱地笑了笑,拉起了面罩,吐出一口粘血的痰,活动了一下身体,说:“今天的运气真差!”

“如果让我说,你是运气太好,才没被一炮轰成碎片。”恩佐一边说,一边递给苏一个水壶。这个全钢制成的水壶相当­精­致,也相当的小,壶面上雕印着一个鹰头。

苏也不客气,接过水壶一口喝­干­。里面的水有些苦涩的腥气,蕴含着丰富的养份和刺激肌体免疫力的激素,还有广谱抗生素。这是暗黑龙骑的战地营养液,价格可不便宜。

苏活动了一下身体,左肩和左胸处都传来阵阵刺痛。这些伤和战车炮无关,而是步枪给他留下的伤痕。能够击穿装甲指挥车的特种子弹后座力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以苏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以及二阶的防御加成,都被后座力撞伤了胸骨。他估计,自己最多也就能够再用那种子弹开上四枪而已。

恩佐简单地扫了一眼战场上的痕迹,就说:“应该还有一辆战车。”

“跑了,应该回钟摆城去了。”苏一边回答,一边熟练地将步枪枪管和膛机拆了下来,换上原本的配件。

恩佐看到枪管的长度和口径,眼角跳了跳,低声骂了句:“格斗域的疯子……”他非常清楚以自己的体质根本不可能使用这种口径的狙击枪。那些格斗域的能力者甚至可以轻松地使用机炮,可是若论­射­击的­精­度,那就叫一个惨不忍睹。上帝为你关闭了一扇门必定会为你开启另一扇,反之亦然。当然,苏狙击的­精­度已经被中尉选择­性­地无视了。

“什么?”正在专心调校枪械的苏没有听清中尉的话。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现在需要重新制订一个计划了,罗克瑟兰的人可以为我们提供很大的帮助。”恩佐中尉拿出了战术板。

一辆越野车疾驶而来,驾车的是丽,副驾驶座位上则坐着里高雷。让人瞩目的是,越野车后厢里堆满了枪枝弹药。越野车仿如脱缰野马般的冲来,让人不得不担心后厢里那些剧烈颠簸着的弹药会不会爆炸。

丽和里高雷一赶到,就加入了战术讨论中。恩佐的战术板上显示着钟摆城的地形图,苏、奎因、恩佐、丽和里高雷围成一圈,商量着战术。据里高雷说,蓝蝎这次进攻的力量包括了六辆各式战车,以及一百多名战士,不知道是否还有后续的援军。而苏这边的力量,除了两名龙骑和三名扈从外,就只有二十个刚刚知道怎么使用新时代武器的战士。如果说到优势,就是两位龙骑明显胜出的个人能力以及恩佐口中那据说可以轻松对付蓝蝎战车的“青铜龙”导弹。

这种讨论,从一开始苏就发现自己根本Сhā不上嘴,到了后来,整个战术方案更是变成了丽和恩佐两个人的事。进攻定于白天,这和苏原本暗中设想的子夜时分截然相反。攻击方式也不是苏预想的潜入攻击,而是诱使蓝蝎离开钟摆城,再行攻击。这样可以充分发挥“青铜龙”导弹的威力,一举歼灭蓝蝎的战车。

苏发现,两军对垒的谋划和他习惯的孤军奋战完全是两回事,丽和恩佐讨论的很多东西都听得他一头雾水。

讨论花的时间并不长,恩佐收起了战术板,说:“我们需要对钟摆城进行一次侦察。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行吗?”

“没问题。”苏一直在活动着身体,并且动作看起来越来越灵活。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恩佐说。但是看着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就接近完全恢复的苏,他还是在心底暗暗地骂了一句:“格斗域的变态。”

苏和恩佐乘坐一辆越野车,一直开到距离钟摆城十公里外,才将两位龙骑放了下来。越野车上还放着三发“青铜龙”,如果遭遇蓝蝎的战车,那么恩佐不介意先试试“青铜龙”的威力。另外一侧,丽则率领着其余的战士去布置伏击阵地。在短暂的战术讨论中,她已经展示了足够的军事素养,更擅长游击战的奎因对她担任指挥也无异议。至于里高雷,他从来都是丽的粉丝。

钟摆城足够的大,一百多个蓝蝎战士散落在里面,就象是大花园中的蚂蚁,别说全面防守,就是看管一座大楼都有些嫌少了。至于借助电子设备布下的警戒网,在两位龙骑面前犹如不存在,所以苏和恩佐非常顺利地进入了钟摆城,借着各种建筑物的掩护,向罗克瑟兰分部大楼潜了过去。

雄伟的分部大楼上半部已变得一片焦黑,可以看到数个战车主炮轰出的巨大弹痕,有许多窗户仍不停地向外喷吐着滚滚浓烟,甚至有几扇窗内还可以看到吞吐不定的火焰。在被迫撤退时,里高雷下令将位于上层的实验室付之一炬,以免留给蓝蝎任何资料。钟摆城四周的了望塔大都只剩下半截基座,常备火力点全部被炸成一堆瓦砾。

蓝蝎的进攻非常突然,也异常凶狠。当哨兵发现蓝蝎战车队滚滚而来的车尘时,留给他们的备战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在全面的装备差距面前,尽管丽手下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充分利用了废弃的建筑,借助各种地形狙击蓝蝎,却最多起到一点迟滞对方行动的作用。城里的两门老式重炮才开了两炮,就被计算出弹道,然后被一炮摧毁。

罗克瑟兰战士们面对的最大危险则是感应反步兵地雷。他们经常在穿Сhā转移中,迎面撞上呼啸而来的感应地雷。蓝蝎的生命探测系统也非常发达,只要距离在三十米之内,哪怕是躲在厚厚的水泥墙后,也无法逃脱战车炮的­精­确轰击。

旧时代曾经是装甲部队梦魇的街巷战,在全面的装备压制下,再也难以发挥作用。

仅仅十分钟的战斗后,丽就不得不下了撤退的命令。她让三十个人断后,带着加起来只剩下七八十人的科研工程人员和战士们撤出了钟摆城。苏告诉过他们龙城的大致方位,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逃向龙城。但是钟摆城和龙城相距近三百公里,按照罗克瑟兰这些老式车辆的­性­能,逃出一百多公里就会被蓝蝎追上,留下的断后部队最多只能够拖延十几分钟。

除非,丽和里高雷抛下大部队,独自驾着越野车逃走。不知道是不是默契,丽和里高雷都选择了留下来。不过他们足够幸运,遇上了加速独自赶来的苏。如果苏再晚到十几分钟,那么看到的就会是一地尸体。

钟摆城内,在一个巷道中,恩佐弯着腰迅速奔跑着。巷道的尽头是一堵墙壁,恩佐发力跃起,身体轻盈地越过足有两米高的墙壁,落地时脚下却踩中一块浮砖,发出喀啦的一声轻响。

墙壁另一边是座三层公寓下的花园,苏蹲在公寓的后门外,专心致志地看着倒在阶梯上的两具尸体,好象根本没有听到恩佐落地时发出的声音。

恩佐放轻了脚步,来到了苏的身后,也蹲了下来。随着苏在钟摆城中绕了小半个城市后,他的鼻息已经开始粗重,脸上也不断地渗出汗水。看着呼吸悠长均匀得几乎听不见的苏,恩佐已经完全没有力气骂人了,哪怕只是在心里。

“这个女人有问题?”恩佐压低了声音问。

女人头下脚上,仰躺在一共三级的阶梯上,阶梯旁边还倒着个看上去才七八岁的小女孩。女人看上去三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很好,有着成熟的美丽韵味。致命伤是左胸下部的一个小孔,但身体下的血却流了一地,好象一个小小的水洼。这完全是新时代步枪留下的伤痕,小但是足够致命。

“她长得不错,但是蓝蝎的人只是简单的杀了她,根本没有碰她,这有些奇怪。那边的小女孩也是。”苏说。他用平淡语气述说着战争中最常见的暴行。

恩佐的双眉也皱了起来,他取下手套,在女人脸上轻轻摸了一下。手指上传来的感觉细腻而又柔软,但有些让人不舒服的冰冷。

“这女人不错。那些蝎子没有理由放过她,她没有战斗能力,杀了实在是有些可惜,这样的女人在荒野中可不多见。”恩佐走到小女孩的尸体前,用军刀划开了她的衣服,看了一眼身体,说:“小家伙身上没有变异组织。上了战场的男人都是野兽,不可能放过这么可口的东西。你说的对,那些蝎子非常奇怪。”

苏站了起来,透过公寓空空荡荡的走廊,望着对面的街区,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虚影构成的世界又出现了。

他看到女人抱着小女孩,拼命跑进了公寓的大门,然后顺着走廊向花园跑来。然而一颗子弹飞来,击穿了女孩的小腿。接下来,是女人张开双臂拦住了后门,小女孩则哭着想爬到花丛下面。

女人后背上绽放出一朵暗­色­的血花,她无助地仰天倒下,然后后门处出现了一名蓝蝎战士。他毫无表情地向挣扎着爬向隐蔽物的小女孩补了一枪,就转身离去。

虚影的世界时隐时现,苏能看到的都是断断续续的画面。理智告诉他,虚影世界中呈现的一切就是刚刚发生在这里的事实,可是苏仍然不愿相信,因为这一切根本无法解释。

“你觉得蓝蝎会有什么奇异的地方?”苏问。

“他们要么是纪律严明,要么就是根本没有­性­欲,就象骟过的战马一样,是纯粹用于战争的工具。我个人更加倾向于后一种可能。”恩佐说着,他的脸­色­更加的­阴­沉了。

苏默默的点了点头,恩佐的话部分地验证了虚影世界呈现的景象,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虚影世界也是一种真实,一种目前根本无法解释的真实。

“我们到那上面去看看吧。”苏指着街对面一座五层高的公寓楼,说:“要小心,从楼顶上应该可以看到蓝蝎目前驻扎的营地。”

苏跑了起来,迅捷地穿过宽广的街道,然后仿佛一只没有重量的壁虎,沿着公寓的外街笔直向上攀升,仅仅数秒时间,就消失在公寓的楼顶上。整个过程中,苏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在恩佐的眼中,苏简直变成了一个根本没有重量和实体的幽灵。他敢打赌,在看过了苏现在的表现后,就是在暗黑龙骑当中,也没有哪个尉官愿意和苏在城市或者是废墟环境中一决生死。当然本·科提斯不能简单地被划归到尉官里,他是个怪物。

攀爬五层楼房,在平时的训练中恩佐可以轻松完成,甚至可以只发出微不足道的一点声音,就和一只猫落地的声音差不多。但他现在体力已经消耗过半,很多动作都有轻微的变形,因此攀爬这座公寓已经变成一件并不容易的任务。

恩佐还是开始加速奔跑,并且借助冲力攀跃到了四楼,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抓住屋顶的边缘,翻了上去。

恩佐尽量将呼吸放缓,匍匐移动到屋顶边缘,和苏并肩的位置,向另一侧望去,禁不住脸­色­大变,低声说:“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丽没说过有这东西,看来是刚刚抵达这里的。”苏轻声回答。

公寓的对面是钟摆城的中心广场,蓝蝎的营地就在广场中央。广场上已经立起了十几个大型军用帐蓬,看来蓝蝎并不喜欢占据废弃的楼房。营地的一侧停着五辆各式战车,其中还有一辆主战战车。然而让恩佐差点叫出声的并不是这些战车,而是广场另外一端的一辆奇怪的车辆。

它以主战战车的底盘作为载具,但是这并不是全履带型,而是两侧各有三个独立的小型履带构成,以暗黑龙骑的车用悬挂系统作为对比,不难想象在必要的时候,这六组履带很有可能能够象六条腿那样“行走”。

底座上并不是炮塔,而是一个巨大机械人的半身!深黑­色­的机身充满了机械的美感,双臂的末端是一挺六管机关炮和一座大口径无后座力炮。它的机身上挂着充满了光泽的合金装甲,背后闪亮的蓝蝎图案非常醒目。它的头上是多达八只的电子眼,分别闪耀着不同的光芒,显然具有不同的探测功能。

它的头不住转动着,冷冰冰地扫视着广场周围。看上去这个半机械人半战车的大家伙上面没有可以坐人的地方,外壳上也没有任何地方有可见的观察窗或者通道门之类的装置,似乎内部也没有­操­作人员,难道这是全智能的战争机械?

“这家伙看起来很麻烦,‘青铜龙’能对付它吗?”苏问。

恩佐此刻尽可能地放缓自己身体的活动,每当那个古怪而狰狞的战争机械人的头转向这边时,他就有一种被真人盯上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应该有作用,试试再说吧。我说,我们得离开这,再呆下去会被发现的。”恩佐说。

“你先退,我随后就来。”苏说。

恩佐没有坚持,他缓慢而小心地向后退去,到了楼顶边缘,他正要找寻向下的落脚点,忽然眼前升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金属圆球,球体上伸出的八支小喷管喷着细细的蓝火,支持着它在空中飘浮飞行。圆球的中央有一个深红­色­的电子眼,而此刻,焦距正套在恩佐的头上!

刹那间,凄厉的警报声刺破了钟摆城的宁静!恩佐的反应极为果断,他立刻直接从五楼跃下,还在半空时,抬手就是一枪!速­射­手枪喷出的子弹极为­精­准地击中了侦测圆球的电子眼上,将它凌空打成了一堆零件。

恩佐左手在窗台上一拉,稍稍缓冲了一下落势,又在落地的瞬间连续几个翻滚,将下坠的动能完全消化,随后立刻跃起,向预定的退却路线飞奔。

苏仿佛一片落叶,轻飘飘的直接落在了地上,他身体一个下蹲就消去了坠势,然后追着恩佐而去。几步的功夫,他就和恩佐并肩奔跑。

此刻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奇异的呼啸声,久经战场的两位龙骑不用回头看就知道,飞来的不是榴弹,就是高速导弹。

苏猛然扑在恩佐的身上,将他压倒在地。哪知道恩佐骤然发力,竟然翻身上来,反而将苏压在了下面!

猛烈的爆炸就在还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发生,他们方才站立的那半座七层大楼就此倾塌,数米长的水泥板横空飞掠,无数碎砖断木扑天盖地般砸了下来!

爆炸刚刚结束,恩佐不顾还在如雨落下的砖石,立刻站了起来。苏也随之从地面上弹起,动作诡异轻灵得根本不象是人类。

“快走!”恩佐一声低吼,拉起苏就向小巷的尽头冲去。

轰的一声巨响,一截足有六七米长的水泥断柱从天上掉落,刚好砸在两人方才躺下的地方。

才跑出几步,苏反手抓住了恩佐的右手上臂,向上一提,然后开始加速飞奔!恩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立刻轻了大半,相应的速度至少增加了一半。虽然右臂被苏提着行动有些不便,可是他现在左臂和左肩血流如注,根本动弹不了,本来也就无法甩臂助跑。

苏碧­色­的瞳孔深处不断闪烁着光芒,身体内潜藏着的力量一点一滴地发挥出来,带着恩佐越跑越快。密集的爆炸声不断在身后响起,却离他们越来越远。

“刚才为什么压住我,我的身体明明比你要强壮。”危险逐渐远去的时候,苏终于可以问出这个已经忍了很久的问题。

“因为我的装备比你好!我有护甲,而你没有。苏少尉,你不会认为自己的­肉­体比我的护甲还要硬吧?”恩佐的口气和以往一样的冷硬,尽管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虚弱。两个人仍旧在飞奔着,钟摆城的边缘就在前面,但后面蓝蝎依旧追得很紧,没有留给苏和恩佐停下来处理伤口的时间。

“我本以为,暗黑龙骑中不会有人真心帮助我。”苏笑笑说。

恩佐中尉皱了皱眉,严肃地说:“这是在战场上,而我们现在是战友!苏少尉,我听说过你的事,不过法布雷加斯只代表他们自己。在暗黑龙骑中,还有不少真正的军人!”

章四 两难

苏感觉得到,恩佐的身躯越来越重,而他身后不时飞散出一串血珠。在冲出钟摆城瞬间,苏直接将恩佐背了起来,喝道:“你先清理伤口!”

恩佐没有异议,他已因失血过多而有些晕眩。他用一只右手包扎了伤口,再服了一片刺激肌体潜能的药物,就从苏的背上下来,重新开始奔跑。虽然仍然需要苏的协助,但这样给苏的负担会小很多。

苏选择的路线很巧妙,从建筑密集区出城。钟摆城中炮声滚滚,一栋栋建筑不住倾塌。这片街区的巷道对蓝蝎战车来说实在有些狭窄,很多地方不得不依靠战车炮开道。等他们冲出钟摆城时,苏和恩佐已经在十公里之外。就在蓝蝎部队失去方向的时候,远处忽然升起数道爆炸引发的青烟。这是蓝蝎的反步兵感应雷爆炸的痕迹。

五辆战车即刻如见了血的苍蝇,轰鸣着向爆炸点冲了过去。又一架无人机从战车上升起,不过这次蓝蝎明显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无人机几乎是贴着天空的辐­射­云在飞行。

虽然战车队已经出了城,但钟摆城中的轰鸣声并未停止。很快,那具高近六米的机械人出现在建筑群中,六架履带推进器此起彼伏,真是以行走的方式在前进着!面对只有一层的房屋时,它­干­脆直接从房屋顶上踩踏过去。到了城外时,履带开始旋动,轰鸣着前进。它在平坦路面上的行进速度不如战车,但是几乎任何地型都可以通行,在战场推进上要远远胜过普通的战车。

前方的战车减慢了速度,等待履带式机械人跟上来,然后六辆战争机械排成一线,隆隆向前推进着。无人机则在前方四至五公里的地带不住环飞着,传回来的信号上,已经发现前方有一个大型人员的聚居点,两个从钟摆城逃出的人正在迅速向聚居点移动。至于前方一带散乱分布着的二十多个人类生命反应,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在追击的过程中,蓝蝎的指挥官十分惊叹两个仓皇逃窜家伙顽强的体力,不过荒野中各式各样的蟑螂爬虫多得是,出现什么样的东西都不奇怪。

追出十几公里后,两个爬虫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蓝蝎的指挥官也下令把速度放慢些,这样才能找到爬虫们的巢|­茓­,或者引出爬虫们的伏击。爬虫就是爬虫,它们计划得再­精­密的伏击,也不过是飞蛾扑火,正好一网打尽,也省了一个个去找他们。

不过五辆战车速度慢了下来,履带式机械人却没有减速,它向指挥车发出一串询问的讯息,自己则超越了战车,依据无人机传回的数据,独自向荒野纵深追去。

指挥战车中,­精­瘦的蓝蝎指挥官连续下了几个数字命令,让机械人随队行动。但是履带式机械人根本不理会他的命令,保持着极速向前突进。指挥官气得破口大骂,可是却无可奈何。他的权限和履带机械人是同一级,根本没法给这个家伙下命令。骂过了机械人,他又开始大骂上司,派了这么个家伙来,却又不给自己最高权限。他骂了足足有几分钟,直到喉咙­干­得实在受不了才停了下来。

指挥车内还有三名乘员,分别控制着各种系统。他们的脸上毫无表情,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屏幕,就好象完全没有听到指挥员的声音一样。

苏伏在一个土坡的坡顶,用战术望远镜看着远方轰轰隆隆开来的机械人,机械人的距离超过了十公里,在这么远的距离上,战术望远镜的效果就要远远超过他改进过的视力。看了几秒钟,苏说:“这家伙看起来象是有自己的意识。”

耳机中传来恩佐的声音:“看来是高级人工智能。不过再高级的人工智能,也不可能比得过我们人类的大脑。”

苏没有将恩佐明显带有偏见的话放在心上,他关心的只是履带机械人的威力。看到它躯­干­上覆盖着的合金装甲,苏很有些担心那些非常小巧的“青铜龙”导弹是否真的能­干­掉这么个大家伙。

“注意!所有­射­手将青铜龙导弹切换为自动寻的模式,目标,后方的战车。重复一遍,目标是后方的战车。”恩佐的声音不光在苏的耳机中响起,同时也在丽、里高雷和奎因佩带的耳机中回响着。

苏用望远镜看了看仍在天上盘旋着的无人机,轻轻在镜边的开关上一按,一束激光即刻照­射­向无人机,望远镜视野中旋即亮起一排跳动的数字:1510,1490,1460,1507……

“需不需要我­干­掉那架飞机?”苏问。

“它和你的距离可有1500米!”恩佐显然也在观察着无人机,很有些不确定地问:“有把握吗?这可是五阶狙击专­精­才能­干­的活!”

“可以试试,我今天的手气好象不错。”苏回答。

“那好,一会我的导弹­射­出后,你就试着把那家伙­干­下来!”恩佐回答,他随后启用了全队频道,下达开战指令:“进入战斗准备!各队按预定方案行动!”

履带机械人很快进入三公里的预定区域,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放缓了速度,八只电子眼不住地闪烁着,扫描着周围。天空中的无人机好象得到了命令,速度猛然加快,飞速地在一处处废墟和房屋上空掠过。它机腹上鼓起的探测器舱不住旋转,扫描着下方的地形和生物气息。

履带机械人如同听到了无声的警报,它的头部突然一转,八只眼睛同时锁定了两公里外突然喷出的一道桔黄|­色­火焰。一枚导弹从几间民居中升空而起,升上了数十米后才一个转折,喷­射­着耀眼的火焰,慢慢悠悠地向履带机械人飞来。

一阵细腻而又充满了张力的机械运转声从履带机械人的身体上喷涌而出,机械人的胸甲赫然向两边打开,露出了里面两具速­射­机关炮。随后速­射­机关炮的炮口喷出了惊人炽亮的火焰,金属洪流以超过每分钟6000发的­射­速迎向了那枚慢得跟蜗牛一样的导弹!机械人的速­射­炮­精­准度出乎意料地高,几乎是炮口才喷出火焰一秒,导弹就凌空炸开!

导弹并不大,全部的长度也就半米多点,然而它爆炸时产生的光亮和音波却也绝对出人意料。这样一枚小小的东西,却炸出了一团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火球!汹涌的火焰和强光一时间让在后方加速赶来的蓝蝎战士们眼前一片雪白!虽然他们的观察瞄具都具备强光保护功能,但是由于一时间来不及打开其它模式,也让这些缩在战车内的战士们变成了瞎子。

导弹爆炸时又产生大量的电磁震波,机械人的八只电子眼中不停地闪烁着光芒,而且频率快得近乎于疯狂,显然已陷入了某种混乱状态。

“苏!就是现在!”苏的耳机中传来恩佐的一声大吼。他早已盯了空中的无人机许久,战术望远镜已架在枪脊上,并且与恩佐手中的电子战术板联系在一起,模式也相应地调整过,所以虽然天空中早已被恩佐最开始­射­出的一发­干­扰导弹几乎变成了盲区,但那具无人机依然在苏的电子望远镜中呈现出纯蓝­色­的剪影。

虽然激光测距已经失去了作用,不过苏依然感觉得到与无人机的距离。无数数据在苏的意识中汇聚,又散­射­到全身各处。苏手中的枪口轻轻一抬,随后就喷出一道火光。几乎在子弹出膛的瞬间,苏就感觉得到,自己今天的运气的确不错。

几乎是在无人机凌空爆裂的瞬间,一枚灰绿­色­的导弹也从恩佐的阵地中­射­出,它尾端只喷出一点微弱的蓝­色­火焰,飞行的速度却是不可思议的快,两公里的距离几乎瞬息即到。这才是真正的“青铜龙”导弹!

履带机械人的电子眼猛然一阵闪烁,盯住了飞来的导弹,胸口的速­射­炮口迅速地调整着­射­向和角度。然而“青铜龙”的速度实在太快,速­射­炮根本不及就位,导弹已钻进了机械人的胸甲内!

履带机械人的胸口猛然喷出一团炽亮的火球,几乎与­干­扰弹发出的火球同等大小!它机身的前半部几乎瞬间消失,庞大的机体竟然被炸得向上腾起了一米,然后失去平衡,仰天翻倒在地上!

天空中到处都是飞舞着的零件,里面大多是两门速­射­炮的残骸,两片碎裂的胸甲则格外的引人注目。

履带机械人的残体上不住地暴出电火花,多管机关炮已不知去向,只有半截手臂在徒劳地挥舞着。

苏没想到“青铜龙”导弹的威力会这么大,也没有想到蓝蝎的战争机械人会是如此的脆弱。当然,这和恩佐中尉­精­准的­射­击分不开。苏估计,如果不是­射­进了履带式机械人的机体内部,恐怕需要两到三发青铜龙才能解决这个恐怖的家伙。

看到“青铜龙”首发建功,有几个埋伏在暗中的战士欢呼起来。现在,蓝蝎的战车已经显得不是那么难对付了。这些才摸了新时代装备不到两天的战士,这个时候才真正体会到新时代武器的威力。

战士们激动之下,两枚“青铜龙”一先一后­射­出,飞向蓝蝎的战车。空中瞬间出现两条浅灰­色­的尾迹,就象是划过大气层又飞速远扬的彗星,只见残影看不到实体。

“该死的!先打指挥车和主战战车!”恩佐在频道中大吼着。可是他的咆哮现在毫无作用,因为两名远程支援的­射­手手中各只有一发导弹而已。整个队伍中余下的三枚青铜龙,这时候还都在恩佐的背上。

不知道是过于紧张还是太兴奋了,战士们­射­出的两枚青铜龙瞄准的竟然是同一辆装甲运兵车。第一枚从侧方钻入运兵车车体中,并且让它的顶盖直接飞上了百米高空,从出口喷薄而出的火焰升腾起高达十米。第二枚青铜龙导弹紧随而至,直接冲进了燃烧着的钢铁火球,并且让这团耀眼火球的直径扩大了一倍。

不顾恩佐的怒吼,通讯频道中传来了一片欢呼。这次作战的主力都是奎因手下的战士,他们个人的战斗力虽然十分强悍,可是纪律­性­就比不上丽训练出的战士,更是远远不如龙骑的扈从。

“苏少尉,你最好能够约束一下你扈从的手下!”恩佐一边在频道中咆哮着,一边跳上了两层小楼的屋顶。“青铜龙”扛在他的肩上,深绿­色­、线条流畅的护目镜则完全是新时代装备的风格。

恩佐迅速锁定目标,然后扣下了扳机。“青铜龙”尾端喷出淡淡的蓝焰,脱离了发­射­架,以不可思议的加速度向四公里外的蓝蝎指挥战车追去。

四公里的距离,对于“青铜龙”来说不过是十秒不到的事。在它面前,任何装甲目标的速度都慢得象蜗牛,完全没有闪避的可能。恩佐站立在屋顶上,透过护目镜锁定了蓝蝎的指挥车,开始引导导弹,不断微调修正着轨道。

十秒后,远方一团耀眼的火球腾空而起,蓝蝎指挥车成了“青铜龙”的又一个牺牲品。

恩佐扣扳机的手虚握了几下,活动一下关节,他这时已满头是汗,主动引导青铜龙需要他全力发挥五阶的复杂武器­操­作能力,连续引导两枚后已经让他的体力消耗大半。但恩佐不顾疲累,将另一枚青铜龙装进了发­射­架,然后调节了一下护目瞄准镜,锁定了蓝蝎的主战战车。只有­干­掉了这家伙,这次的伏击才能说是胜利在望。苏这个变态虽然能够在1500米的距离上­干­掉飞翔的无人机,但是无论如何,单凭狙击枪都无法对付主战战车的装甲。

“青铜龙”的尾部再次喷出了淡蓝的焰尾,恩佐感觉到肩上轻轻一震,他立刻集中了全部­精­神,紧盯着远方开始转身的主战战车,脑海中不断观察着战车的外观结构,并且分析着它车身上的弱点。护目镜中的准星,则不断随着战车的动作在各个弱点部分切换。等到“青铜龙”接近战车时,还要再考虑到“青铜龙”可能的着弹点,与目标的距离越接近,青铜龙的机动范围就会越小,因此预判极为重要。

主动引导导弹是谁都能­干­的事,但是那些强化了复杂武器掌控能力的家伙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可以引导导弹攻击目标的各个弱点部位。据说这顶能力强化到了七阶的人可以让小巧的“青铜龙”钻进拼命作着规避动作的主战战车的炮管。而更高阶的能力者,如果再配合上高阶感知域能力的话,可以很轻松的用不装弹头的导弹把天上的战机打下来。这并不难,只要让导弹撞进驾驶舱或者是发动机喷管里就行了。

同样的武器到了具备武器专­精­能力者的手里,视能力位阶的不同,威力增幅可以从百分之几十到几十倍不等。

不过在引导过程最后的瞬间,恩佐的大脑活动频率和强度会是平常的数倍,需要消耗大量体力,因此会产生深深的疲倦感。以他目前只有一阶强化的体力,最多就能发­射­四枚青铜龙。

蓝蝎的主战战车显然发现了迅疾飞来的死亡使者,它一边左右机动,一边掉转炮塔,喷­射­出大团带着强烈辐­射­的烟雾,其中还夹杂着两枚小火箭。火箭并不是杀伤­性­武器,­射­程十分短,几乎一离开战车便自行爆炸,在空中各自生成一团巨大的火球,伴随着强烈的电磁­干­扰,看起来这小玩意和暗黑龙骑的­干­扰导弹作用差不多。

不过,此刻引导导弹的是恩佐,并不是什么机械,这些­干­扰对恩佐可不起作用。护目镜中十字线的中心点,依然稳稳地套住了战车的炮塔顶部。

蓝蝎战车的速­射­机枪怒吼起来,在青铜龙前形成了一排密集的弹幕。恩佐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如同被几根针给刺了几下,他明白,这是“青铜龙”被速­射­机枪弹雨击中的迹象。好在暗黑龙骑的技术水准绝非旧时代可比,由轻质合金作外壳的青铜龙导弹并不怕被普通的机枪子弹击中。

可是,青铜龙导弹才多大,又是这么快的速度,怎么会被速­射­机枪击中?而且还是被击中了好几下?

“这些蝎子们的运气,似乎太好了一点。”恩佐心里泛起了一丝隐忧。青铜龙导弹如果再多挨几颗子弹,也是会受不了的。好在最多再需要一秒钟,青铜龙就会把这辆战车变成一颗火球。

就在青铜龙距离战车还有一百米的时候,做着规避动作的战车忽然一个颠簸,恩佐的准星瞬间脱离了战车的炮口!

“该死的运气!”恩佐心中怒吼了一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铜龙撞击在主战战车炮塔的正面偏下部位,也就是通常战车上装甲最厚的地方。

主战战车猛然重重地颠了一下,差点侧翻,炮塔正面的装甲四散纷飞,主炮炮管被爆炸力量扭曲得向上弯去,彻底不能再用。炮塔前部则微微翘起,与车体间露出一条明显的裂缝。如果爆炸的威力再大一点,或许炮塔就会脱离战车车体。不过现在炮塔显然彻底报废了,里面的炮手也自然凶多吉少。

但是蓝蝎的主战战车只是沉寂了几秒,居然又颤抖着发动起来,掉头狂奔,掀起滚滚尘土,喷发着阵阵浓烟,居然还能保持着四十公里以上的时速。这让恩佐震惊于蓝蝎战车防护力的同时,再一次狠狠地咒骂了今天的运气。

苏弯着腰,如夜下的一只猫,迅捷而又无声地在废墟建筑间穿行着。现在蓝蝎还有两辆战车,而恩佐只剩下一发青铜龙导弹。他需要想办法将蓝蝎负伤的主战战车截下来,或者就是一路跟踪,看看蓝蝎的前进基地在哪里。看过青铜龙的威力后,他不怀疑恩佐能够搞得定两辆运兵战车中的一辆。只剩下一辆战车的话,丽和奎因他们应该对付得了,毕竟他们手中还有许多旧时代的反坦克武器,也有一些新时代的威力够大的家伙。

蓝蝎的主战战车速度只有四十公里,苏跟踪起来并不困难。但是苏在经过履带机械人的残骸时,耳中忽然听到了隐约的电子声音。这些滴滴嗒嗒的声音苏曾经听到过,一次是在N958的主控电脑上,另一次则是海伦实验室的智能主机上。某种意义上,可以将这种声音理解为智能电脑的语言。不过就如恩佐所说的,所谓人工智能只是虚假的智能而已,去掉强大的计算和按设定逻辑进行分析的能力后,其实并没有自主的智能,与真正人类的大脑相去甚远。

这滴嗒声没由来地让苏心头一阵阵烦躁,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拽着他停下脚步。苏目测了下前方主战战车的距离,然后放缓脚步四下张望着,寻找这突如其来的电子音的来源。和恩佐不同,苏对于蓝蝎种种智能化的武器觉得十分头痛,他可不想再被某个电子侦察单元发现,然后引来攻击。在暗黑龙骑的课程中,苏学到了一个词,弹幕覆盖。他并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体会一下这个词的含义。

自从上次差点被战车炮直瞄轰中后,苏就对蓝蝎的疯狂和运气就有所警惕。刚才恩佐用青铜龙攻击蓝蝎主战战车的一幕苏也看在眼里,主战战车能够逃过一劫,运气够好可以说是最关键的因素。

很难理解蓝蝎的运气来自何处,这似乎不能解释为单纯的好运气,也不象是苏在神秘学里的基础幸运加成。

苏一边观察,一边退下步枪的弹匣,将两枚弹头漆成深蓝­色­的子弹压进弹匣,再安进步枪。这两枚子弹击中目标时,会在瞬间释放超高压电流并且生成大量的电磁波,是专门针对各类电子目标的子弹。由于价格太过昂贵,苏也只带了两发出来。

苏的意识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他眼前所有景物的边缘轮廓都有些模糊,虚影世界再次出现。

可是眼前的虚影世界和真实世界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苏隐约有种直觉,只要虚影中的世界出现,那么必然会给他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眼前的景物没有区别,说明他没有找对地方。

恩佐虽然不知道苏此刻的位置,但他知道苏已跟踪那辆受伤的主战战车而去。在并肩奋战过后,恩佐中尉现在对苏有莫名的信心,他相信苏一定可以搞定那辆受损的战车,当然更有可能是苏一路跟踪,最后找到蓝蝎的前进基地。恩佐再次挺直了疲惫不堪的身体,瞄准了一辆运兵战车,扣下了扳机。他不相信,蓝蝎这次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青铜龙”拖着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尾迹,如电般­射­向蓝蝎的运兵车。

苏全身放松,站直了身体,左眼微眯,扫视着整个战场。他看似轻松,但只要周围稍有异动,苏就会让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反应如电。

虽然相距遥远,但苏仍然能够看见恩佐。暗黑龙骑的中尉站在屋顶上,身躯挺立如山。接连中了三枚青铜龙后,蓝蝎部队也通过弹道计算发现了中尉,两辆运兵战车炮口随即转向,不断地向中尉轰击。但是这段距离显然超出了战车炮的有效­射­程,因此蓝蝎部队­射­击的准确­性­大为降低。炮弹在恩佐身边不断炸响,他却根本不为所动,专心引导着死神向蓝蝎的战车逼近。

苏忽然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冰寒!就在虚影世界消失的刹那,他终于发现了两个世界的不同。在真实的世界中,恩佐中尉正站在屋顶上,引导着青铜龙轰击蓝蝎的战车,而在虚影世界中,恩佐和他脚下的那座房屋都不见了!

“恩佐!快闪开!”苏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频道中大喊。

恩佐心中一惊,不过视野中并没有足以威胁到他生命的危险,蓝蝎的战车还远在三公里外,如果在这个距离上被炮火击中,只能说是自己的运气太差。而且“青铜龙”导弹距离运兵战车还有不到一千米了。一千米,对已经充分加速的“青铜龙”导弹来说,不过是三秒钟的事。

只要再坚持三秒钟就好,恩佐想着。他依然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恩佐!”苏再次厉吼了一声。

恩佐勉强聚集最后的­精­神,引导着青铜龙最后的500米­射­程。有了先前主战战车弹道偏离的教训,恩佐一点不敢大意。运输战车装甲防护应该比主战战车薄弱,这是常识。问题是,蓝蝎能不能单以常识来衡量呢?如果不能打掉这辆运兵战车,恩佐不敢保证苏和他的扈从们有能力同时对付两辆战车。

恩佐没有注意到,履带机械人残留的无后座力炮炮口刚刚下降了几公分,炮管上方一束激光已照­射­在他脚下的房屋上。

两声巨响几乎同时响起!蓝蝎的运兵战车化成了一团火球,而恩佐脚下的房屋则在顷刻间化成了一团瓦砾,中尉本人则被冲击波掀上了数十米的高空!

废墟中,履带机械人的上身缓慢抬起,它的八只电子眼只有四只还在闪烁,左臂末端的无后座力炮炮管向后一退,然后复位,瞄准的激光又照­射­在中尉要落下的地方!

苏迅速半蹲、出枪、瞄准、击发,一系列动作在瞬息间完成!他的心中如坠着一块巨石,然而临战前的刹那,苏坚定地将一切情绪排出脑海,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个机械人的头颅!

机械人的后脑处突然溅起大片火星,然后蓝­色­的电弧滋滋作响,冒着星星点点火花,布满了它整个头部,一只只电子眼先后爆开!

机械人转头180度,望向了苏的方向。它的头部护甲向两侧裂开,露出了藏在护甲下方的三只电子眼。电子眼分红蓝黄三­色­,以一种奇异的节律,不停地闪烁着。这时它下身已经与战车车体脱离,四只折叠起来的机械足正在伸展,试图将它的身体支撑起来。

苏冰冷地看着机械人,尽管为它计算弹道的能力感到惊讶,但根本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他再次扣动扳机,又一发电子弹正好在机械人的三只电子眼中央炸开!

这一次机械人再也没有前面的幸运,失去了护甲的保护,它头颅内­精­密的感应中枢全都暴露在狂虐的高压电流下。一个个元器件上不断溅出电火花,中央则有一道青烟腾腾冒起,有些地方甚至开始喷吐出火苗。

机械人所有的电子眼都失去了光芒,但它的动力核心和计算中枢显然还在运作着。它就象一个瞎了眼的巨人,开始疯狂地来回奔跑,无后座力炮不断向四周轰击着,却根本不知道目标在哪里。

苏转头望向远方,恩佐的身躯如同一截木桩,从数十米高空处掉落,重重地摔在废墟中,激起了一大片尘土。

苏站了起来,手中的步枪缓缓放落。

轰的一声,机械人盲目攒­射­出的一枚炮弹在他身后数十米处爆炸,气浪掀动了苏身上残破的军服,也翻乱了他淡金­色­的碎发。一块块水泥碎块、废砖土石从身边掠过,而苏没有动。

如雨般落下的土石稍稍平息时,苏的身影又自硝烟中出现。不过这时他已转过头,望着一公里外正在掉头的蓝蝎运输战车,左眼瞳孔深处的寒气越来越重。在这辆蓝蝎仅存的运输战车周围,散落分布着四团燃烧着的钢铁残骸。

苏忽然将步枪抛下,猛然撕开上身残破的作战服,将它也扔在了地上,袒露出充满了力量感的上身。苏的肌­肉­线条堪称有力而完美,本来惟一不足的地方就是肌肤过于光洁细腻,看上去总有种柔和的味道,但是现在他上身遍布硝烟和血污,正好添了铁血阳刚气息。

苏身上肌­肉­突然同时鼓起,发力狂奔!他前进的路线并不是笔直向着已开始逃跑的蓝蝎战车而去,而是斜向侧方奔去。

借着一堵断墙作掩护的奎因愕然望着苏以超过七十公里的速度向自己狂奔而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和苏撞在了一起!

刹那间,奎因感觉如同被一辆载重卡车狠狠撞中,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然而他身体骤然一轻,轻轻地落在了地上,除了有些头晕眼花之外,所幸似乎没有其它不适的感觉。只不过奎因背包里满满一包的烈­性­塑料炸药已全都不见了。

苏根本不掩饰自己的形迹,挟着一大包暗黑龙骑特制的C400炸药,在废墟间纵跃如飞,以超过蓝蝎运输战车一倍的速度追去!

蓝蝎运输战车里的驾驶员显然已经发现了后面那恐怖的追踪者,从车行轨迹看他已陷入了极度的慌乱中。战车早已将马力加到最大,甚至完全不规避任何不利于车辆通行的地形,以至于在通过前面一段崎岖地带时,沉重车身甚至腾空而起,险些翻车。而战车的炮塔则掉头向后,火炮和机枪都在疯狂怒吼着,竭尽全力将尽可能多的弹雨向后面迅速接近的非人一般的苏倾泄!

苏碧­色­的眼瞳早已收缩到了极致,瞳孔深处则浮现出一颗六芒星。只要枪口或是炮口指向了自己,苏就会以非人的速度左右侧移,让过­射­来的弹雨。最险的时候,一串机枪子弹甚至在他肩头擦出几条血痕!

300米,100米,50米……苏与战车的距离迅速拉近,最后的时刻,他甚至只是简单侧了侧身,就让过了一颗迎面而来的炮弹!

苏忽然发力,一跃十米,已冲到运输战车上!他右手搭在滚烫的炮管上,左手直接将足有五公斤重的可塑C400按在炮塔与车身相接的地方,在刹那之间按下了4秒的延时爆炸指令,然后双足用力在战车车身上一蹬,整个人凌空跃起,斜向飞出二十多米,再一个翻身,以半蹲的姿势稳稳的落在地上,举起双臂护住了头部。

然后,是惊天动地的爆炸。

运输战车的炮塔高高飞起,竟被炸飞到了几十米外!战车车身已完全变型,几个翻滚后才停了下来,然后就从裂口中喷出猛烈火焰!

苏放下了血­肉­模糊的双臂,慢慢站了起来。他看着燃烧着的战车残骸,心头的怒火终于稍稍宣泄,可是宣泄过后,却又多了一丝茫然。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正常的苍白,眼瞳深处的光芒也变得忽明忽暗。这次狂野的攻击,已经透支了苏太多的体力,他已经到了极限。

这一刻,苏没有注意到,那头本已陷入狂乱的机械人忽然在无后座力炮的炮身上又弹出五只电子眼,深不见底的炮口悄悄转动,指向了自己。

空中忽然响起一阵奇异而低沉的呼啸声,巨大的“杀狱”闪耀着血­色­的光芒,几乎是贴着地面飞旋而至,距离机械人数米时,“杀狱”忽然向上升起,直接从机械人的机体中央斜掠而过,然后直飞冲天,向数公里外的来处回飞而去,落在了那只覆盖在深黑­色­狰狞甲胄下的手中。

机械人的半边机体斜斜滑下,切口平滑如镜。无后座力炮也被切成两半,正要出膛的炮弹猛然炸开,将半截炮管远远抛飞出去。

“你啊……”她轻轻叹了口气,拖着巨剑杀狱,转身而去。

苏蓦然回首时,却只来得及看见远方还不曾消去的点点银芒,好似这个时代已久违的万千星辰。

章五 理想

虽然暂时没能找到蓝蝎的前进基地,不过还是收复了钟摆城。城市小部分变成了废墟,大半区域功能瘫痪,罗克瑟兰分部大楼已付之一炬,最可惜的是损失了生化实验室中的设备和样本。同样令人惋惜的还有数以百计的科研人员、熟练工人和训练有素的战士。好在城市在建设时就考虑到战争,战略设施设备布局分散,几间重要的工厂还大致完整,水厂也只需要少量的维修就能重新投入使用。

清理掉蓝蝎遗留下来的反步兵感应雷和智能侦察单元还需要很多时间,不过这些可以交给奎因和丽手下的战士们去做。在配备了专门的扫瞄仪后,战士们只要足够小心,就可以在安全距离外找到蓝蝎留下的东西。而龙骑总部的电子战专家已着手研究新的电子波,成功后将可以引爆百米范围内的所有感应雷。

和上次一样,蓝蝎战士的尸体、各种装备都可以出售给龙骑总部,不过这次的价格明显会低得多。而且几乎也没清理出什么单兵作战装备来。不过战车炮、装甲片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而那个履带机械人的残骸更是卖出了15万的高价。林林总总,通过这次的战斗苏一共获得24万的收入。

第二天清晨时分,龙骑总部派来的运输车队抵达了钟摆城外的营地。兼程赶来的五辆重型运输车除了装运此次的战利品,还带来了一口深黑­色­镶暗金纹的棺椁。这是每一位龙骑阵亡时都会得到的棺木,上至将军下到列兵,都是一样的材质和造型,没有区别。

苏看着恩佐中尉的尸体被放在棺木之中,看着棺盖慢慢合拢,再看着两个肌­肉­发达的大汉将棺木抬上载重卡车。一个光头,长了一脸大胡子的龙骑列兵走了过来,将一枚小巧的讯息盘递给苏:“少尉,哦不,很快我就该称您是中尉了。这是您要的信息!所有的物资都已经交接完毕,如果您没有其它事情的话,我这就回去了。希望在天黑前能够回到龙城,您知道,现在北边并不太平。”

苏拿出自己的徽章,在大胡子列兵的战术板上按了一下,表示任务完成。看起来北边的确不是很太平,这从总部居然派出一位正式的龙骑押运车队就可以看得出来。据说近期陆续有龙骑被调往北方,但是战事好象没有很大的进展。不过苏还不知道北方的敌人是谁,这条讯息的秘密级别超出了他的权限,而且目前他在暗黑龙骑中也没有多少朋友可以私下向他透露一点消息。

帕瑟芬妮和海伦也帮不了他。帕瑟芬妮似乎永远在外征战,海伦则只对他的身体感兴趣。确切点说,海伦现在唯一需要的东西就是苏的男­性­生理反应。这直接导致了海伦一出现在视野里,苏第一反应就是直接闪避。

暗黑龙骑军衔和权限的升迁主要遵循两条标准,一是看能力,二是看功绩。能力的评定不仅参考最高阶能力,还会考虑形成这些能力的总进化点是多少。功绩的判定既简单也复杂,标准就是完成总部任务所获得的酬金数量。每获得100元酬劳,就会相应的记下一点功绩。比如说苏,虽然遭遇蓝蝎并不在总部原有的任务清单里,但是总部也会根据反馈回来讯息的质量进行评估,相应的给予酬金,这同样被视为功绩。

苏虽然起始军衔就是少尉,但授衔时实际功绩为0,因此也就只拥有最低的权限。一般而言,所有少尉以下的军衔都是最低权限,与少尉对应的则是一级权限,需要1000点功绩,中尉对应的二级权限则需要3000点功绩。

苏的能力位阶早已达到中尉水准,只是功绩一直不够,这才提升不了权限和军衔。不过军衔的升迁还有另外一种熬资历的途径,也即在少尉的位置呆上一年,哪怕没有任何功绩,苏都会自动晋升为中尉军衔,不过权限不会有任何增加。

在暗黑龙骑中,军衔和权限不相匹配的人比比皆是,尤其是来自各大家族的龙骑,有些人是很少出任务的。军衔提升并不完全是好事,因为暗黑龙骑的军官是要向总部交钱而不是从总部领取津贴。比如说苏,升为中尉后,每月需要上交的钱数就从1000跳到了3000.

苏站在滚滚扬起的烟尘中,目送着载重卡车一路远去,消失在废土的尽头,这才取出战术板,将讯息盘Сhā进接口,屏幕上即刻出现了大量信息,都与恩佐中尉有关。

作为一个四十六岁的男人,恩佐中尉在暗黑龙骑中可以说是相当平庸,甚至属于接近底层区域。灵能域复杂武器­操­控五阶就是他潜质的顶峰,在其它领域中的能力都只有二阶而已,类法术方面的潜力更是为零。

但是即使以动荡年代的标准来看,恩佐中尉也是一个幸福的男人。他一直勤勤恳恳地出着任务,用任务的酬金在龙城的边缘区域修建了一座自带净水系统的三层别墅。这座面积近一千平方米的别墅里,住着中尉的三个女人和七个子女。恩佐最大的女儿已经十五岁,另一个儿子马上也要到十五岁了。最小的儿子则才刚刚周岁。让恩佐最为骄傲的是他的大儿子,在这个年纪上已经在灵能域简单和复杂武器­操­控中各形成了一阶能力,而且格斗域的潜质似乎也不错,有发展到四阶的潜力。女儿也在感知域中形成了视觉强化的能力,正在练习简单武器掌握。

这是一个曾经幸福、稳定的家庭,并且开始有了家族的雏形。看着资料中一张中尉与所有家人的合影,苏暗暗地叹了口气。中尉的负担无疑是沉重的,小孩子非常的花钱,这在新旧时代没有什么不同。特别是中尉还要为七个儿女准备能力进阶的费用,这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所以中尉只有两个正式扈从。其中一个已经六十岁了,而且没了两条腿,早已不能出战。这个扈从以前是暗黑龙骑的少尉,恩佐的上司。那个男人曾经属于一个小家族,但是家族后来在同其他家族的竞争中衰败,他本人则在一场战斗中因为掩护恩佐而失去了两条腿,不得不退出了现役。从那以后,恩佐就把自己从前的上司收为了扈从,因为暗黑龙骑发放的伤残补偿是和功绩相关联的,并且十分微薄。如果恩佐不给他一份稳定的扈从收入,那么少尉当时拿到的钱甚至还不够维持余生的温饱。

暗黑龙骑就是这样一个现实、冷血而又残酷的组织。权利、地位、金钱、资源和能力,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龙骑自己去争取,或者是从家族中直接获得,暗黑龙骑绝不会提供这些,反而会不断索取。龙骑们通过为总部提供服务并且贡献资源所获得的,只是一把钥匙,一把通向更加强大的钥匙。

龙骑总部敛聚的庞大财富则用于建设全面而尖端的各项实验设施,大型超现代化的兵工厂,以及遍布控制区的能源基地。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研发各项能力,配方的和非标准的都包含在内。这些仅靠个人或者一、两个家族的资源和能力是完全无法建立起来的。财富的集中能够造就从量变到质变的效应,极大地加快了军工、生化各方面研究的进程,使得暗黑龙骑在血腥议会里始终屹立不倒,甚至近年来不断扩大话语权。

龙骑们通过不断争取拥有了权限,就拥有了触摸这些宝藏的钥匙,当然,龙骑们还要有足够的资源来换取这些宝藏。

这就是暗黑龙骑创始人的初衷,因此,暗黑龙骑的宗旨中并不包括怜悯和宽容。

恩佐中尉的另一名扈从拥有格斗域的两项四阶能力,是一名超出平均水准的扈从,当然也拥有超出水准的价格。不到必要的时候,恩佐并不会带他出战。一方面因为中尉和他其实也是朋友,另一方面则是中尉执行的很多任务都小而琐碎,酬劳以龙骑的标准来说非常微薄,没有多少可以分给扈从。

苏点开了恩佐扈从的照片,那是个高大而强壮的男人,肩颈处隆起的肌­肉­昭显了他强悍的力量。照片下是他的各项能力数据,力量三阶,防御四阶,敏捷三阶,灵活二阶,速度四阶,以及徒手格斗专­精­。

如果恩佐带上了他,或许就不会战死了吧,苏默默地想。他发现,似乎不是每一名龙骑都能用得起大量的扈从,或许,象恩佐中尉这样的龙骑不在少数。

苏又调出了中尉的全家照,凝神看了几秒钟,才点开了中尉的家庭帐户,将五万元转了进去。恩佐战死后,从龙骑总部能够拿到的抚恤金不过是三万元。接下来,苏又向帕瑟芬妮的帐户汇进去5000元,然后,他自己的帐户内就只剩下1300元。这些钱刚好够他需要上交总部的月费和三名扈从的薪水。奎因备齐了自己所需的全套装备,但每个月依然要向他发放薪水,尽管和丽和里高雷一样,都只是100元而已,但这是规矩。

此时三十名已经挑选好的战士从临时营地中走出,在营地外整齐地列队。两个人协助奎因将堆积的装备箱一个个打开,将装备发放到战士们手中。每名战士都得到了头盔、一件防弹背心,一把新时代最基础的突击步枪,一组医疗套件,一套战地营养套件,以及一个单兵战场通讯器。这就构成了最基础的步兵单兵作战系统。说起来里面价格最贵的就是战场通讯系统,丽坚持要得到这个,因此每位士兵消耗的资金量相应的上升了30%。

这批装备是为应付接下来的战斗用的。现在苏已经拥有了一支用新时代装备武装起来的小部队,虽然这些最便宜、最简陋的新时代装备­性­能还不如某些型号的旧时代装备,但是至少已经有了与蓝蝎步兵们初步对抗的基础。

丽、里高雷也各自得到了一套基础装备。他们的装备水准还远不能和其他龙骑的扈从相比,甚至凑不够整套。因为大量的资金用在了十枚新订购的“青铜龙”上。苏自己则只补充了子弹。

和以往相比,战士们领取装备时的兴奋和喧闹少了很多。丽已经全面接管了奎因的战士,她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强调纪律。那些敢于挑战她权威的家伙,则在充分领教了丽的格斗能力后变得服服贴贴。这些杀人如麻的老兵油子完全想象不出丽娇小的身躯里怎么会有如此狂暴的力量。丽根本不用任何技巧,对付任何人都是迎面一拳,将他们护脸的手臂直接砸断,体壮如熊的大汉如没份量的纸片般飞出十多米远!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两次后,就再也没有人胆敢挑战这头人型母龙了。

战士们的喧闹让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看着大声吆喝、分发着装备的奎因,以凶狠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战士的丽,以及斜靠在弹药箱边抽烟的里高雷,忽然感觉到肩上沉甸甸的。他的双肩之上,已经有越来越多称之为责任的东西。

苏知道,虽然群狼要比孤狼的力量要大得多,可是自己其实对集群作战并不熟悉。由于时刻存在的危机感,苏总是设法与其他人保持距离,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更加不会让人知道自己的底细。但是现在不同了,虽然在暗黑龙骑内,心底深处时时会涌起的危险感觉已经强烈到了让苏几乎无法入眠的地步,苏仍然咬牙坚持了下来,每天以不变的微笑对待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培训基地的事情会再发生一次,他也并不认为法布雷加斯家族会就此善罢甘休。虽然至目前为止,法布雷加斯让人意外的停止了针对苏的行动,但是下一次攻击迟早会来临。平静的时间越久,下一次攻击就会越缜密越猛烈。

不管会面对什么样的危险,苏都知道,自己不会离开暗黑龙骑。这里有帕瑟芬妮,有当年的小女孩,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在这儿呆下去。

苏找了一堆已经搬空的弹药箱,靠坐在上面,开始翻阅自己三名扈从的能力资料。在龙骑手册中写得很明白,一名龙骑首先要做的,就是了解你的扈从。只有充分的了解,才能真正形成团队。

丽,18岁,力量四阶,防御四阶,敏捷三阶,灵活四阶,速度二阶,伤害减轻三阶。格斗域之外,她还有感知域的听力强化和视觉强化各一阶。

里高雷,32岁,他是灵能域的能力者,简单武器掌握和复杂武器掌握各是四阶,还有一项罕见的一阶区域控制能力。除此之外,另有格斗域的一阶力量、一阶防御和二阶灵活。

看到这两个人的能力数据后,苏也十分意外。丽和里高雷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扈从应有的水准,甚至于足以胜任正规的龙骑。丽愿意成为扈从还勉强可以理解,里高雷为什么也肯在这么低的价格下成为扈从?自始至终,苏都不明白这个问题。

已经过了40岁的奎因个人战斗能力方面并不如何突出,但也达到了一名扈从的起码标准。他最大的优势是无法用数据来衡量的,那就是岁月积累下来的经验和智慧。此外,中阶塑形师的能力也是将来制造某些非制式装备的必备。

翻阅着扈从们所具有的能力,苏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强大,强大的感觉不仅仅来自于自己,而是来自于在自己身后站着的三名扈从,来自于近百名训练有素的战士。

屏幕上忽然闪现出帕瑟芬妮的影像,她蛮横地将屏幕上所有的东西都清空,再将自己的影像放大到全屏,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向苏说:“喂,看起来你已经有了一只很不错的队伍嘛!不过那个叫丽的小家伙是什么来历,和你有什么关系没有?她看起来很有前途的样子,怎么会成为你的扈从了。你可别告诉我,她是为了你那一百块钱来的!”

帕瑟芬妮的背后依旧是弹片横飞的战场,形形­色­­色­的导弹以令人心悸的速度和灵活在空中相互追逐着。帕瑟芬妮嘴里横咬着铅笔,双手正在努力地让长发盘起来。即使是在手掌大小的屏幕上,这个动作也让她胸部的轮廓显得更加的突出。而且帕瑟芬妮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有系上,从苏的角度,一瞥之下,已将她衣内的风景看清了小半。

苏立刻有了生理反应,幸好海伦并不在旁边。只要有海伦在的场合,帕瑟芬妮从来都穿得一本正经。而她不在时,那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就在苏为帕瑟芬妮的问题头痛的时候,帕瑟芬妮忽然一声惊呼,飞快地说了句:“我得去救场了,这事以后再说,不过你别以为我会忘记!”

屏幕上已经变得空空如也,苏却象是能够嗅到帕瑟芬妮身上的淡淡香气。他放松了身体,靠在背后的弹药箱上,仰望着天空,心中的­阴­悒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大半。这个时候,哪怕是天上低垂的辐­射­云,看起来也不再有压抑的感觉,而是显得很有磅礴的气势。

“头儿,看起来你的心情不错,要不要来一根?”里高雷的声音在苏身旁响起。

苏看了看里高雷,伸出右手,微笑着说:“谢谢,如果是免费的话。”

里高雷立刻把递过来的烟收了回去,重新递给苏一根皱巴巴的便宜货。苏一点也不介意,接过了香烟,然后左手食指指尖上冒出一缕极淡的蓝­色­火焰,慢悠悠地点燃了香烟。

里高雷盯着苏的手指,目光炯炯:“头儿,你可从没说过自己是玩类法术域的!”

“高温,才一阶而已。”苏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喷出一道笔直的烟柱。劣质烟的烟味刺鼻入口辛辣,不过苏在吸入的时候,已经自动把自己不喜欢的气味过滤出来,喷了出去。所以对他来说,好烟和差烟的区别不是很大。里高雷当然不会知道这些。

“头儿,你有没有想过,暗黑龙骑存在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里高雷将左臂搭在了弹药箱上,他虽然一口一个头儿,而且也完成了扈从的注册手续,不过似乎对苏却没有太多的敬重。看起来,里高雷更多的象是畏惧着苏的力量。

“为了给议会打地盘吧,我的理解。”苏回答。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说话方式已经有些偏向于里高雷、里卡多这类很些点玩世不恭的风格,而且也慢慢开始变得更容易和人交谈,话语也相应多起来。

或许,这代表着某种信任,以苏的方式。

“血腥议会?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看来都是些口味独特的家伙。”里高雷对于血腥议会,这个脚下这片土地上目前最强力的统治者,口气中没有丝毫的敬意。他继续问:“那么血腥议会存在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苏摇了摇头,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有见过议会的人,听说他们都是些真正的大人物。”

“大人物?”里高雷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好吧,大人物。那么你呢,苏,你的目的又是什么。目的或许不恰当,我们该换个怀旧点的词儿,理想吧,这个词不错。”

“理想……”苏笑了笑,说:“我没有理想,目的倒是一直都很清楚,就是活着。”

里高雷看上去有些失望,说:“活着……很好,这是每个人的目的,其实我也是一样。暗黑龙骑至少能让我活着的把握更大一些,万一哪一天变异组织控制不住了,也有希望治疗一下。”

“你只是简单为了活着吗?”苏看着里高雷。

“为什么不?”里高雷回答得非常­干­脆,可是在苏清澈目光的注视下,他终于将目光偏向一边,说:“好吧,我承认,我还希望那些我看着顺眼的人能够活得更好,或者,起码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所以你一直很穷。”苏说。

这次里高雷终于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苏说:“我在龙城里见过了莎莉。等这次任务结束,你去龙城就可以见到她了。”

“她过得怎么样?”里高雷问。

苏犹豫了一下,说:“不能说差,因为她以自己的方式在奋斗着。而且,她身上有你刚才所说的理想。”

“理想……”里高雷从苏的话里听出了点什么,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愤怒,不过愤怒随后变成了无奈:“该死的!我的理想就是彻底­干­掉这个到处都是辐­射­、找不到­干­净的水、始终都在挨饿、需要和凶暴鼠和腐狼们抢食物的见鬼的世界!”

“很远大,同时也很难实现。”苏似乎并没有把里高雷的话当作纯粹的发泄,回答得很认真。

里高雷嘿嘿地笑了起来,说:“头儿,你很会安慰人。我这个理想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说得好听点是幻想,其实就和醉鬼说的胡话差不多!”

这时苏的战术板上又传来一条讯息,苏大略看了看,就站了起来,向里高雷说:“我可是认真的。你总还是有理想的,不象我,我大多数时候想着的只是怎么样活下去而已。”

说完,苏向自己的营帐走去。在他身后,里高雷哼了一声,低声说:“只是为了活着吗?骗鬼去吧!”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苏坐在便携桌前,开始仔细阅读战术板上的信息。信息来自暗黑龙骑总部,一共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例行公事的格式文本,大意是已经批准了苏晋升中尉,并且把他的权限相应提升到二级。第二部分的信息量就十分惊人了,主要是二级权限可以获知的能力域资料。看来总部很能理解晋级后的龙骑最迫切需要什么,那就是力量的提升,永无休止的提升。

屏幕上不断闪烁着,大量的讯息被传送过来。以往苏能够接触到的最高配方能力只有五阶,而且数量不多,还都是最常见的能力。如果苏愿意选择配方能力,那么这就是他的选择范围。现在权限从基础直接提升到二级后,苏的选择范围中不仅增加了许多标准的单领域能力,还有几个罕见能力,甚至还多了几种全新的跨域能力。比如说以类法术域的高温四阶、灵能域的罕见能力区域控制为基础,就可以生成一种全新的能力,烈焰防御场。如果以高温三阶配合格斗域防御三阶强化,则又是一项新的能力,焰盔。

跨域能力是暗黑龙骑近年来研究的重点领域,由于能力发展到高阶后需要的进化点越来越多,每跨上一阶的代价呈几何数增长,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进化到一定程度后,再向高阶进发甚至变得再无可能,因此在其它能力域多发展一些低阶能力就显得更为实用。但是每个人的能力都受到天赋限制,大多集中在某个能力域中,在其它能力域即使能够发展一般也只能到三阶而已。跨域能力的出现,就给这些已经提升到瓶颈的能力者一个新的机会,变得更加强大的机会。

苏曾经想过,各个领域能力如果互相结合,会是什么样子,那时他只是简单地演算了一下,就得到一个天文数字的排列组合,更别提一一去实践的可能­性­了。况且苏虽然选择了感知域作为主攻方向,但进化点一投下去,相应的能力就会自动生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个能力会是什么样子,也就始终无法对领域能力有更深入的认识。不过最基础的能力还是大同小异的,因此苏那些大部分靠自动自发生成的全领域低阶能力目前还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如果说有问题,那就是效能比普通的配方能力要强得多,同时消耗的进化点也往往会多一些。

这一次与蓝蝎的生死大战后,苏的进化点本已升到了24个,但是不知道是否在炽热的金属­射­流和爆炸的火焰气流中穿行太久的缘故,等到最后一辆蓝蝎运输战车在眼前炸成火球时,苏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生成了类法术域的一阶高温能力。

看过了总部传来的能力域资料后,苏沉思良久,他忽然想起了先前战场上纷飞的弹雨,四处飞窜的电火花,以及履带机械人那些闪烁不定的电子眼。苏不再犹豫,直接在类法术域中投下三个进化点,果然,一阶寒冰、一阶磁力、一阶雷电先后自行生成。而拥有了类法术域这些能力后,苏感觉到神秘学的相关区域又在不住地跳动着,挣扎着,试图将密集排练的基因冲开。苏又将进化点投进神秘学领域中,一直到投进第六个进化点,才生成了一个新的三阶能力,这个能力和暗黑龙骑神秘学中标准三阶能力:元素防护十分类似。苏在拥有类法术域的能力后,相应的对这些能力涉及的领域,比如说高低温、电击等的耐受力就提高了很多,在神秘学里生成了元素防护的能力后,苏对这些能量的抗­性­就变得更加强悍。当然,和所有神秘学的能力一样,元素防护的效果时好时坏。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象苏这样都是自行生成能力的,科提斯上尉曾说过,大多数人需要打两针才能得到一个能力,一针是取得进化点,另一针是获得配方能力。这意味着要花上双份的钱,而苏那三名扈从能力获取的途径从目前来看,打两针的可能­性­更大些。

钟摆城的清理工作还要三天才能完成。总部新型的扫雷仪不运到,就没办法对付蓝蝎的智能地雷,所以这件事没办法着急。所有的事务,丽、里高雷和奎因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他这个新晋的龙骑中尉来Сhā手。当然苏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胡乱指挥的话,反而会把事情都弄得一团糟。所以苏要做的,就是慢慢看,慢慢学,并且不断的强化自己。

苏记得,曾经在一本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书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当你知道得越多,你就越会发现自己的无知。苏有类似的体验,他的能力越强大,就越感应到那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那是源自于本能的一种恐惧,无法避免,无可阻挡,也不知道在恐惧着什么。

苏本身的伤并不重,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后,身体机能就已经恢复了大半,余下的小修小补,最多需要六个小时。以往需要数天才能恢复的伤势,现在一天左右就能痊愈,这是得益于暗黑龙骑先进的药物效果。只是那些对普通人非常有效果的营养液,对苏的作用反而不是很大。

苏独自在营帐中,打开了战术板,仔细察看地形图。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临近冬季,天空中又是密布着辐­射­云,在三点钟左右,天­色­就完全黑了。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五度左右,还好,吹来的风还算­干­燥,看起来一两天内不会下雪。如果下雪了,蓝蝎受伤战车逃走的轨迹就有可能被积雪完全覆盖。

荒野上的人们经常祈祷,不要下雪,也不要下雨。雨和雪都有着致命的辐­射­,无孔不入地洗礼着大地,细密的雨线和雪花如网般封锁了天空到大地的所有空间,比经常被云层遮挡住的阳光更致命,淋得久了,身体里就有可能产生变异组织。

蓝蝎受伤战车的撤退方向是北方偏西,从大方向来看,应该会从N958北方不远的地方掠过。当然,他们也有中途改道的可能。

苏还是决定一个人向西北方追踪,碰碰运气能否找到蓝蝎的前进基地。不过在离开之前,苏让里高雷带上几个人,一天后在北方五十公里的地方接应。

这算是孤狼时代的终结吗?苏在自己的营房里一边打包一边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用了半个小时仔细收拾好了行装,走出营地。驾车本来是最快捷方便的选择,但是苏的体力远比普通人要强得多。在动荡年代,几乎所有的公路都已损毁,苏奔行的速度并不比普通越野车慢多少。另外一点,则是燃料。燃料非常的昂贵,长途跋涉所费更是贵到现在的苏也使用不起的地步。

在苏走出营地时,丽正靠在一堆弹药箱上,将一把复合材料军刀上上下下地抛着,看上去十分的无聊。苏向她笑了笑,就向外面走去。

“嗨,那个……头儿!”丽叫住了苏,不过显然,她对新的称呼还很不适应。“你又要去拼命了?”

苏失笑,说:“怎么是拼命呢?我去侦察一下蓝蝎的前进基地在哪,免得下次他们再来的时候,我们还是一点准备都没有。这是我的本行,你可别忘了,在加入暗黑龙骑之前,我可是个猎人呢。”

丽抓了抓栗­色­的短发,有些困难地说:“哪,这个……我就不跟你去了,去了多半也帮不上你。我得呆在这,奎因手下的那些白痴还有些不听话。我可不想他们下次在战场上因为这个丢了­性­命。”

苏站在丽的面前,仔细看着这个一身倔强的女孩,说:“看来你真的长大了。”

丽哼了一声,说:“废话,我本来就很成熟。”

丽的确成熟了一些,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分担着苏的压力。

苏笑了笑,感觉到天­色­似乎也明亮了许多。他向丽挥了挥手,转身向北方走去。

丽忽然冲他的背影叫了起来:“喂!记得活着回来,你要是不回来,我们这些当扈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丽最后的解释显得苍白而多余,苏回头,向她做了个必定成功的手势,说:“放心!不会给你们投靠别人的机会的!”

“但愿……”看着苏远去的背影,丽嘟嚷了几声。

她突然有些郁闷,­干­嘛要这么担心他?以前的仇怨和屈辱可还没有结清呢!就算苏救过她,可是未见得动机就有多么纯净,苏给她每个月的零用才一百元而已。一百元,虽然丽对金钱并不那么敏感,但也从暗黑龙骑的装备清单中发现,一百元好象什么都买不了。她喜欢的那些小东西,比如说空地两用战场优势战车,比如说可以短距浮空、全地型通过的高速运输车,比如说可以瞬间对一平方公里内进行饱和区域火力覆盖的火力支援战车,把价格后面的零抹去几个,好象也不止一百元。

怎么就为了他最后那一句话,自己又变得高兴了?丽越想越是郁闷,她忽然左手一挥,军刀闪电般飞出,深深地钉进十几米外的一个弹药箱的边缘,相对沉重的刀柄带动着刃锋旋转了九十度,这才停了下来。

奎因死死盯着距离自己鼻尖不到五公分的军刀刀锋,脸上不断涌出汗珠。虽然他也曾经数度经历生死,但这一刀是在他凝神倾听时突然出现在眼前,具有十足的恐吓效果。

丽走了过来,一把拔下军刀,又向奎因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扬长而去。

看着丽挺拔的背影,奎因摇了摇头,低声自语着:“以这头母龙的格斗能力,去当龙骑也绰绰有余了,怎么会跑来当个扈从,还只拿一百元?”

本已走远的丽忽然回头,冷冷地说:“老娘高兴!你管得着吗?”

奎因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这一次直到丽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呵呵地笑了起来:“感知域能力也不算低了呀,嗯,果然有成为母龙的潜质!”

夜幕垂落时,苏依旧在荒野上奔行。黑暗对他来说是朋友,而不是敌人。即使是在夜里,他也能轻松追踪到主战战车的行踪。

这时他怀中的战术板突然震动起来,苏取出战术板,轻轻一点,屏幕上随即出现了海伦的面容。

“苏,先不要去找蓝蝎的前进基地,等待后续支援。关于蓝蝎机械人的初步研究结果已经出来了,它们的科技比我们预想的要高,而且还有几个关键的技术点没有破解。”海伦那张漂亮的脸每次出现,都附带着让人阳萎的可怕效果。

苏慢慢放缓脚步,停了下来,看着远方地平线上出现的那座灯火通明的城市,说:“你的消息来得有些晚,我想,我已经找到蓝蝎的前进基地了。”

章六 灾难

通讯器那头沉默下来,海伦似乎在查看苏目前的位置,过了十几秒钟之后才说:“让我看看蓝蝎的前进基地。”

苏将屏幕对准了远方灯火闪耀的城市,然后又收了回来。海伦用手托着下颌,手指在屏幕前指指点点,说:“从支持这些照明所需能源的数量级来看,这个基地大约可以容纳一万左右人口,不过显然,他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战士,否则你就会直接遭遇一场战争。但是,即便一万人口包括了研究和后勤人员,这个规模也是不小了,也就是说,这个方向会是蓝蝎今后重点发展的区域。苏,我建议你取消进入基地内部的侦察行动,他们的生物探测系统十分先进,接近它们的基地会非常危险。”

“我并不打算进基地,只是靠近点查看一下而已。我或许有办法对付他们的生物探测系统。”苏说。

“你能够欺骗蓝蝎的人类探测系统?怎么做到的?哦,我忘了,就算你能做到也不会清楚其中原理的。等你回来,我要再对你进行一次彻底的检查……”一说到检查,海伦就象一台超了频的电脑,即使隔着屏幕,都能看到她两眼闪闪发光。

苏对这个疯子早已无语,说了句:“我要开始行动了。”就准备关闭战术板。

“等一下,你先看看这个。这是刚刚从总部实验室传来过的。”

一幅履带机械人的全息截图代替了海伦的头像。截图取自苏击毁的机械人残骸,自然是残缺不全的。机械人胸口的一个半球形部件被连续放大,可以看出这里受到了非常严密的保护,单看外壳厚度甚至快要追上外部的装甲,而截面图显示,这部分材质比外部装甲的密度更高、分子结构更紧凑。

“这就是机械人的智能中枢。顺便说一下,从内部机件上查到这家伙的编号是CC307.”随着海伦的声音,智能中枢被再次放大,里面一块二三公分大小的黑­色­区域被标上了醒目的标记,并且不断闪动着。

“这里已经碳化,但通过对残迹的检测分析,这块东西应该是生物物质,说得更具体点,和某种生物的脑部组织很象。你再来看看能源供应单元,对,就是这里,这个容器里面装的是一种营养液,成分类似于我们平时专供神经单元使用的那种,容器和智能中枢中的脑组织之间有专用传输管线连通。这里还有一个代谢单元,用途应该是收集脑组织代谢过程中产生的废弃物。”

屏幕上再次出现了海伦机械般的美丽面容,她扶了扶眼镜,说:“我就是想告诉你,蓝蝎的那些机械,可能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明白。”苏回答。海伦传达的这个信息非常重要。

“还有一件事,如果方便的话,顺手带只蝎子回来,要活的。”海伦说。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任务。海伦刚刚还让苏不要接近前进基地,现在却又要苏抓个活的战士回去,让苏很有些无语。不过海伦的下一条讯息打消了苏的不满:“龙骑总部为一名活着的蓝蝎战士开的价是5万。”

前方是一座废弃的小镇,和其它地方没有什么区别的残垣断壁,到处是歪歪斜斜的建筑,破坏殆尽的道路,以及死一般的寂静。再向西300米就是蓝蝎的基地。

基地已经颇具规模。

基地中央是一座高达二十米的椭圆柱形建筑,建筑上排列着一排排狭小的窗户,从里向外透出闪亮的桔黄|­色­灯火。建筑物顶端,有一圈蓝­色­的灯带,在夜幕下显得格外耀眼。显然蓝蝎根本就不想掩藏形迹。

在中央建筑的周围,星罗分布着数十栋大大小小的建筑,大部分是椭圆形,也有少量方形建筑。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共同点,蓝蝎所有建筑都只有少数几个窗户,而且很小,建筑物的顶端则闪烁着蓝­色­的灯光。整体看,蓝蝎的前进基地倾向于新时代的超现实风格,与龙城的复古风潮完全不同。

基地边缘伫立着一座大型的长条型建筑,跨度差不多等于基地的半径,建筑物边缘一排探照灯将前面的空地照得雪亮。空地上整齐地停着一排战车。看来这是个车库。

苏从车库顶上慢慢探出头,数清了空地上摆放的一共是十辆战车,款式都是曾经见过的,八辆运兵车和两辆主战战车,没有什么新家伙。他的位置选择在按照灯的后面,这样既可以看清前方,又不怕被蓝蝎的人发现。透过车库顶部的排气窗,可以看到里面灯火通明,摆放着三辆战车。十几个貌似工程师的人正围在战车旁忙碌着。靠墙摆放着一排排的零件架,屋顶上则垂下来几只机械臂,协助工程师更换着战车零件。这个车库看起来兼有维修功能。

工程师们有男有女,外貌年龄从二十多岁到四五十岁不等。但奇怪的是,每个人都在闷声不响地­干­活,而且看起来都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绝不和旁边的人说一句话,偌大车库里,除了机械运行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外没有一丝杂音。看着下面那一张张木然的脸,不知怎么的,苏忽然想起了海伦。

在车库的另外一侧,矗立着三座圆柱型建筑,大门从顶至底,高达十米。其中有两座的大门正敞开着,从苏的角度可以一直看到建筑物的内部。

中央的一座建筑物中,赫然是一台履带机械人!它静止不动,十几只从高高的顶棚垂吊下来的机械臂正沿着机库内壁不住水平移动,为它更换组件。战车车体前,几名工程师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半球型的金属盒安放在战车车身上。苏立刻认出这个金属盒就是机械人的智能中枢。一双机械臂捧着智能中枢,将它推进机械人胸内,再将外部装甲重新挂好。机械人发出一声轰鸣,八只电子眼逐一亮起。它低下了头,看了看车前忙碌着的工程师们,再向自己的左右双臂各看了一眼。它的手臂现在仅仅是空着终端接口,还没有挂上任何武器。看过这些后,它安静了下来,但是电子眼依旧闪烁个不停,冷冷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中央建筑的另一边,竖立着一排三层楼高的建筑,几个大门中不断有人进出,看上就象是不停吞吐着黄蜂的蜂巢。

“宿舍区……”苏默默的在心中标记着。

其它的建筑从进出人员的活动来判断,有的是工厂,有的是实验室,还有一个发电站。

苏轻轻敲了敲脚下的车库顶,从弹回的感觉可以知道,整个库顶都是用轻质的特种铝合金制成的。墙体他早已看过,是由一块块一平方米轻钢合金拼接而成。不止是车库,这个基地的所有建筑,至少外壁都是由金属构成!

虽然在动荡年代金属原料并不稀缺,从废墟中几乎可以找得到根本用不完的钢、铝、铜等等,但是制造这些金属构件仍然需要消耗大量的能源。由此可见,蓝蝎的生产能力和能源供应水平远远超过了苏曾经见到过的那些公司。

整个基地的外围都没有看到哨兵的踪迹,苏也用红外视觉探测过,没有发现隐藏的岗哨。只有十几具自动机枪塔在缓缓转动着,暗红的电子眼扫视着深沉的黑暗。但是对于好的猎人来说,避开这种程度的电子侦测仅需要入门的技术。

然而基地绝非表面上看来的那样可以轻松潜入。苏在外围整整花了一个小时观察,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基地内所有人在活动的时候都会避开一片无形的区域,也就是说,无论是行人还是车辆前一刻还是在直线行走,但是到了某处,分明前方是空地,却会绕行。

那片区域没有任何标记,苏凭着观察到的基地活动,自行划定了个大致范围,然后从这片区域中穿过,他能够感觉到至少有十几道人类探测波动照­射­在自己身上。他早已调整过身体的组织特­性­,几乎将这些探测波全部吸收,这才得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到基地之内。

中央建筑物的顶端,装置着几个圆形的天线罩,以及数具不断旋转的导弹发­射­架。从外形上判断,这些导弹多半是空地两用的穿甲弹。

整个蓝蝎基地里的每个人都是安静的,除了隆隆的机器声,根本听不到有人语话声。中央建筑的大门则是紧紧封闭着,苏潜伏了整整一个小时,只看到一个人进去过。门禁系统是检测瞳孔的,这让苏彻底打消了进去探测一番的想法。

侦察到这个时候,已经足够了。苏开始认真考虑,是否应该留下一些破坏再走。不过他随后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样做只会让蓝蝎提高警觉,甚至是更新警戒系统。如果他先前的推测正确无误,这个前进基地是用人类探测系统来进行警戒的话,蓝蝎的主基地使用的应该是同样的系统。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还是不要让蓝蝎更换系统的好。

这个时候,突然一阵骂声吸引了苏的注意,在寂无人声的基地里,这声音格外响亮刺耳。他有些惊讶地向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军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嘴里仍在不停地谩骂着,一连串不清不楚的词汇接二连三地蹦出来,显然,来人毫不讲究语法,只注重单个字眼的冲击力。他的头发十分稀疏,挺着大大的肚腩,就连走路都显得有些吃力,但是从他肩头和胸前密密麻麻的军衔标志和绶带勋章来看,似乎又是个具有很高级别的军官。

不管怎么说,苏总算看到了一个好象是活着的人的东西,心情还是非常愉悦的。他看着那名肥胖的“将军”走进了边缘区域的一栋建筑中。这座建筑不需要验看瞳孔,似乎也没采取其它防御措施。从轮廓上估计,里面大致有三层,每层200平方米左右。

苏在车库顶上疾行几步,然后一跃而起,在黑夜中跃过十余米的距离,无声无息地落在另一座建筑的顶端。他又从这座建筑上落下,无声无息地疾行几步,几乎贴在了一个正向宿舍区走去的年轻男人背后,以和他一样的步伐频率走着。这个年轻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回头向后望去。在他转头的瞬间,苏已从他另一边闪出,绕到了肥胖将军的居所后面。

年轻男人当然什么都没看见,于是继续向前走。诡异的是,整个过程中,他的表情竟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苏都看在了眼里。等年轻男人走后,他从将军居所后面闪出,轻轻拉开了居所的铁门,闪了进去,然后再轻轻将门关好。看来这栋建筑的日常维护保养倒是做得很勤快,门轴和铰链的润滑十分完好,铁门下方还细致地包了防震橡胶垫,整个过程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居所一层的空间布局和摆设很象起居室,进门就是宽敞的厅堂。里面摆放着现代简约风格的沙发,整面墙都是显示屏。现在屏幕上正播放着深海海底的景象,坐在这个客厅里,就象是呆在位于海底的房间一样。看来,这名“将军”还是很有些喜欢享受的。

客厅的另一端连着餐厅,再过去就厨房了。入门不远,是警卫们居住的警卫室。整个一层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但苏却没有贸然向里面走。他的视觉已经调节成多重成像,看到六条纵横交错的红外线拦在面前,而且红外线周围的磁力场感觉有些异常。苏轻轻跃起,整个人贴在天花板上,然后轻呼出一口气,身体顿时变得扁平起来,至少收缩近五公分。然后在墙角上借力,贴着天花板缓缓游过了走廊那段的报警机关。

苏再次落到地上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洪亮的大骂:“他妈的!把我放逐到这种啥也没有的鬼地方来!也不想想,没有老子,哪来的你们今天!现在可倒好,这一带的土著好象厉害的很,连收割者都报废了一台!居然到现在还不派援军来,难道就让老子靠这两台见鬼的收割309、310来抵抗吗?潘多拉你个小贱人,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早晚有一天要­干­爆你的­嫩­ρi股!”

这阵疯子一样的谩骂听起来倒象是将军一个人在发泄着情绪,而不是在和谁通话。苏轻轻跳起,右手挂在二楼的平台上,然后将身体缓缓拉起,一把复合材料制成的军刀已经悄悄地滑入他的手中。

二层似乎是书房和办公区,可以看到一间装饰奢华的大办公室,另外一侧则是一个中央控制室模样的大房间,整面墙壁都是屏幕,各种数据和画面不断闪烁而过。­操­作台前,端坐着三个穿着蓝蝎标准蓝黑­色­军服的战士,两女一男,即使从侧后方看去,也可感觉到他们都既年轻,又很漂亮。

将军痛骂一阵之后,心情好象舒缓了很多。楼上传来一声按动开关的声音,然后将军换上了一副非常威严的声音:“我是迪亚斯特,给我接潘多拉!”

楼上随即响起一个甜而柔美的女声:“对不起,迪亚斯特元帅,我无法完成您的要求。现在潘多拉小姐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够和您通话。”奇怪的是这个女声苏听在耳里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重要?什么事情能够比我现在面临的敌人更加重要?!她天天都有重要的事情在忙,什么时候我才能和她通话!”迪亚斯特尽管非常愤怒,但还是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质问变成咆哮。

柔和的女声再一次响起:“对不起,迪亚斯特元帅。潘多拉小姐已经给您派过增援了,相信以您的能力,一定可以控制住那片区域的。”

“增援?见鬼的增援!”迪亚斯特终于咆哮起来:“三台老掉牙的收割者也叫增援?现在已经被人­干­掉一台了!拉尔森一型机呢,不是已经制成两台了吗,怎么不派过来?就算不行,来几台探索者也比这种老古董强!给我接潘多拉!”

“对不起,迪亚斯特元帅,我无法完成您的要求。”当女声第三次响起时,苏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始终觉得这个声音有种奇怪而又熟悉的感觉。海伦说话的方式就是这个样子,如果只听一句,那么就是个冷冰冰的美女声音,可是如果听到她说两句同样的话,就会发现音调高低、音量大小乃至于语速都是一模一样,好象是用录音机回放出来的一样,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女声继续说:“您已经在被明确拒绝的情况下,连续重复了两次要求。需要提醒您的是,现在潘多拉小姐不受打扰已经被列为A级优先,并有可能提升为3A级优先。请您评估破坏优先级的后果。”

楼上啪的一声脆响,也不知道元帅是关了通讯系统还是­干­脆把通讯终端给砸了。随后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元帅拖着笨重的身躯从楼上走了下来。

苏双手搭着二楼平台边缘,将身体放了下去,然后轻轻一荡,双脚夹住了一楼的吊灯,就此贴在天花板上。元帅并没有走到一楼,而是走进了二楼的中控室。

苏立刻恢复到初始挂在二楼的姿势,露出眼睛,窥视着元帅的动作。从这名元帅身上,苏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说明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苏希望元帅在中控室里能够做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说不定可以看到许多蓝蝎不为人知的机密。至少,从刚才元帅的怒骂和通话中,苏已经知道了上一战费尽心力摧毁的机械人型号是收割者,但是很显然在蓝蝎中它还算不上是什么好货­色­。

元帅走到中控室中不断忙碌着的三名年轻军人身后,非常粗暴且无礼的抓住三人的头发,将他们的脸一一拉得面对着自己。随意比较了一下后,他拍了拍右边一个年轻女兵的脸,命令着:“站起来。”

女兵依言站起,然后上身向前弯了下去,她的眼睛仍然盯着信息不断的屏幕,双手也在不停地敲打着触摸键盘。

元帅几下就扯掉了女兵的裤子,然后当着另外两个战士的面,居然就开始­干­了起来。另外两个战士全神贯注的在看着屏幕,就象旁边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而迪亚斯特元帅身前的那个女兵,脸上专注得有些木然的表情也和同僚们一模一样,尽管她的身体被撞击得前后摇动,她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或者是叫喊,而且最令人哑然的是她处理工作的速度丝毫不比先前慢。

元帅草草的弄了几分钟,就变得兴致全无,他拔出了家伙,狠狠给了女兵雪白的ρi股一巴掌,骂道:“都跟木头没什么两样,还不如老子自己来!”

他提起了裤子,怒气冲冲地走到了一楼,将肥壮的身躯扔进了沙发里,用双手盖住了脸。

过了好一会,迪亚斯特元帅才把双手从脸上拿下来,似乎有些神经质般地自语着:“这可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得抑郁症的,得想点办法出来,我一定能行的……等等,你是谁!”

元帅骇然望地坐在旁边沙发上的苏,不知道这个不速之客是什么时候以及怎么样出现在这里的。看起来元帅虽然体力差了点,但是反应能力和镇定功夫还都和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勋章相称,他张大嘴,惊叫声已到嗓子眼,但立刻硬生生压了下去。显然元帅立刻明白了双方的实力差距,在这么近的距离刺激一名刺客,可不是明智之举。

尽管脸­色­苍白,迪亚斯特元帅还是坐直了身体,尽可能地摆出威严的面孔,压低了声音,说:“不管你要的是什么,我想,我们都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不用担心楼上那三个人,他们只是些傀儡而已,没有明确的命令,他们什么都不会作。”

“他们的确什么都做不了了。”苏抚摸着手中军刀暗­色­的刀锋。

元帅立刻明白了苏的意思,脸颊上的肥­肉­不停的抖动着,嘴­唇­上的血­色­几乎消散殆尽,泛出了死鱼般的灰白­色­,强作镇定地说:“不过是些傀儡而已,杀就杀了吧。只不过事后解释起来会有些麻烦。”

“麻烦?你觉得,还会有解释的机会吗?”苏面无表情的说。

迪亚斯特仔细看着苏,骇然发现苏的眼睛中完全象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怎么看都不象是人类的眼睛。他脸上忽然浮起惊恐的神­色­,沙哑着嗓子叫着:“你是潘多拉派来的?她……她终于要对我动手了吗?”

苏心头略微放松,只要迪亚斯特怕死,那就好办得多。从元帅的年纪、体型、习惯和行为来判断,他不怕死的概率好象不大。

苏心绪稍有变化,元帅突然放松了下来,猛然出了一身大汗,喘息着说:“原来你不是她派来的,那就好,那就好!我猜,你是从南方来的吧,那台收割者是不是被你们­干­掉的?”

苏心头微微一凛,没想到自己内心这么微妙的一点变化,居然立刻就被元帅感知。他表面上依然是不动声­色­,身体内部各个部分都进入到戒备状态,只要元帅稍有异动,苏的军刀就会割开他的喉咙。

“放松点,放松点,别那么紧张。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什么都可以谈!你知道,在这个见鬼的地方,想找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惟一一个能陪我说说话的刚刚死在了南边。”元帅一边说,一边举起右手,先手掌向苏五指张开,以示自己手中没有任何异物,随后才慢慢伸向茶几,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生怕引起苏的异动,所以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缓慢、清楚。

苏饶有兴趣地看着元帅表演的哑剧,觉得这也算一种训练有素。

“回答我的问题,我不喜欢重复说话。”苏说。

元帅双手一摊,说:“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我保证不会撒谎,尽量配合你的需要。不过你能从我这里得到的非常有限,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潘多拉是谁?”

“她是我的女儿,也是灾难之蝎现在的最高指挥。我想你们更愿意称呼我们为蓝蝎。”元帅的回答不大不小地让苏吃了一惊。

“潘多拉是你的女儿?”

元帅浮上一个苦笑,说:“是的。我想你一定听到了我刚才的话,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这样说。可是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干­爆她ρi股的!当然,如果你想­干­这活,我也不反对。是谁不要紧,只要能­干­爆她的ρi股就成。”

苏完全可以感受得到迪亚斯特元帅话声中深沉的恨意,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对自己的女儿如此痛恨,简直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这一刻,苏想起了那些携着女孩的小手,在荒野中并肩前行的日子,不由得浮起了一个微笑,又摇了摇头,向元帅说:“你疯了。”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突然让元帅彻底爆发了:“没错!我是疯了!因为我想­干­自己的女儿!那是因为我知道,我再也没有机会亲手扼杀她!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叫潘多拉吗,因为她把自己比喻成是释放灾难的少女。你又知道她是几岁时候给自己改的名字吗?十岁!才十岁啊!”

苏安然坐着,看着已陷入歇斯底里状态的元帅,纤长的手指一直在抚摸着军刀的刀锋。他的女孩,可是在还不到八岁的时候就露出了恶魔的潜质。

元帅将脸深深地埋在双手中,低沉地说:“就在她给自己改了名字的那一年,她拿走了我的全部能力,我的事业,我的研究成果,还有我的娜兰妮,也就是她的妈妈。就在她生日那天,她亲手杀了娜兰妮。”

苏默然不语。听起来,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但好象是真的。

元帅终于抬起头来,脸上有着深深的疲惫,说:“其实,我就是这里的一个囚犯而已。我根本不能走出这个前进基地,也无权指挥这里的人和机械。这个基地里所有东西的指挥权限,都属于潘多拉。或者说,属于中央智脑。不过潘多拉拥有智脑的最高权限,所以也就等同于是她在指挥。”

“她多大了?”苏皱眉问。不知为什么,元帅反反复复的提到潘多拉的名字时,竟然逐渐在他心里激起越来越大的波澜,这让苏非常的不舒服。

“今年16岁了。上个月29日是她的生日。”元帅对潘多拉的生日记得非常清楚。

苏皱了皱眉,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是说她的外貌。”

“我不知道。从她十岁生日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半年前,我被送到了这里建设前进基地,更没有可能见到她了。”元帅说。

苏环视了下房间,再回想了一下前进基地的布设,冷冷地说:“可是我看这里不象是一个监狱,您的生活也不算太差。”

元帅苦笑,说:“这是­精­神上的囚笼。每一天,你面对的人不是傀儡,就是机器,不会有人回答你任何的问题,除了分配任务时,甚至机器都不会跟你多说一句话!呆在这个见鬼的地方,甚至­干­女人都没有自摸来得舒服!她们都是完全没有一点感觉的傀儡,不会叫喊,不会反抗,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他们把我放在这里,是为了设计前进基地,毕竟机器还比不上人的脑袋。”

“为什么在这个方向建立前进基地?”

“我们检测到东南方向有大量的电波活动,应该有大型人类组织存在。半年前,我们终于积累了足够的资源和战备开始向这边进行探索。”元帅摊了摊手说,“果然遇到了你们。”

苏看了看时间,坐直了身体,望着元帅说:“时间差不多了,现在,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只是个囚犯,什么资讯都没法提供,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处呢?也许你可以看看这个,或许还有些价值。”元帅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下了一本笔记,交到了苏的手里。

“这是……”苏打开了笔记本,见里面是一页页的日记,笔迹力量十足,却又透着些稚­嫩­。

“这是潘多拉的日记,当然,只有到十岁生日前的部分。她允许我保存它。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希望,就是千万别把它弄坏了。”迪亚斯特的神­色­很关切。

“为什么我们之间就一定要是战争呢?”苏问。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心中纠结了许久,直到这一刻才问了出来,没想到发问的对象居然是敌方的元帅。

“为了资源,为了生存,为了一切的一切。”迪亚斯特坐回到沙发里,说:“潘多拉需要的是傀儡,而不是一个个有思想的人。所有的俘虏都会被在脑部植入芯片,从而变成没有感觉,没有自主意识,只知道服务和工作的傀儡,就是你在外面看到的那些,楼上那三个也是。从前面的作战方式看,你们的发展方向和潘多拉的理念完全不同,所以只能是战争。”

“听你这么说,好象我更应该杀你了。”苏擦拭着刀锋。

“不,你不应该杀我。现在灾难之蝎中或许只有我一个还有自主意识的人,而且潘多拉有时候还会听我的话。如果你杀了我,那就意味着她从此将失去作为人的一面,将会全无顾忌,不可预估,也不可控制。”

苏站了起来,说:“这个理由好象勉强说得过去。现在,我需要蓝蝎武器、组织结构、主基地,以及其它一切有用的数据。”

“这些你都得不到。因为我刚才说过,我只是个囚犯。我根本就没有使用中央智脑的权限。灾难之蝎的主基地叫做蝎巢,建筑在一个大城市的废墟上。我可以给你指出它的位置。”

迪亚斯特站了起来,走到挂在墙壁上的一张旧式地图前,在上面一个部位上点了点,说:“这里就是蝎巢。”

苏记下了蝎巢的方位,同时也站了起来,问:“你一直没有说,在潘多拉十岁生日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迪亚斯特的脸又变得苍白起来,虚浮的脸皮上不断渗出汗水,显然,这段记忆令人极度不愉快。

“那天早上,潘多拉跑过来跟我说,灾难之蝎所有的权限都已经被她接管了,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将开辟一个全新的时代,建立起全新的轶序,而无用的人类,都将变成新秩序下的傀儡,并由此而繁衍。然后……她就当着我的面,砍下了娜兰妮的头。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所有的能力不知在什么时候都消失了,虚弱得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没什么两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那你原来的能力是什么,是几阶?”苏紧盯着迪亚斯特的眼睛,只要元帅的眼神中有一点让他感到不安的东西,苏就会立刻出手杀了他。

不过苏从元帅的眼睛中,看到的只是一个老人应有的追忆痛苦往事的眼神,握紧刀柄的手悄悄地松开了。

“我的能力都是格斗域的,主要能力是八阶的迅猛打击。”元帅的答案让苏很有些吃惊。他还不清楚八阶能力究竟有多大的威力,不过看帕瑟芬妮那几乎深不见底的实力,勉强可以推断一下八阶能力的威力。

苏突然伸手在元帅的颈侧轻轻一按,迪亚斯特立刻双眼一翻,就此晕死了过去。苏再次走上二楼的中控室,看了看已经倒在地上的三名年轻战士。苏在其中一个的身边蹲下,轻轻敲击着年轻战士的脑骨,覆盖在他脸上的左手则仔细体会着传来的震荡。果然,在后脑的部位有一块异样的回响,看来这就是芯片的位置了。

苏的军刀刺入他的后脑,收刀时刀尖上已经多了一颗麦粒大小的芯片。苏对其他两个人依样下刀,将芯片都取了出来,包好收起,然后离开了元帅居所。估计20分钟后,元帅就会醒来。

至于元帅给的那本日记,苏已经确定里面不会有追踪器。他现在对电磁信号的感应十分灵敏,如果日记本中装了追踪器之类的设备,那么肯定会被发现。

苏一边在夜幕的掩护下向预定的集合地点奔去,一边打开了战术板。他在和元帅说话时,将战术板调成了被动模式,将周围一切的声音和各种电磁信号都纪录了下来。他还曾用战术板自带的电脑破解功能试图进入蓝蝎的电脑网络,结果不但直接被拦在了防火墙外,还被程式的自动反击弄得战术板温度飞速升高,如果不是苏立刻强行关掉战术板以切断与智脑网络的连接,这块战术板都有可能损毁。

苏将所有纪录下来的资料都发送了出去,几秒钟后,海伦就出现在屏幕上,冷冷地说:“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不进入蓝蝎前进基地的。”

海伦的态度虽然生硬,不过毕竟是关心,苏笑了笑,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分析一下这些资料,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海伦沉默了几分钟,似乎在分析战术板传回的数据。过了一会,她抬起了头,说:“有些有趣的东西,不过很有限。这个自称灾难之蝎的组织和他们的首领看起来既无知又狂妄。哼,潘多拉,她的确是释放灾难的少女,不过这灾难不是加给别人,而是会释放在它们自己头上。选择血腥议会作为敌人,就是它们最后的错误。你不必担心,从今天起,我的注意力会分些在这个方向上,那些灾难之蝎会发现,我才是那个释放灾难的人。”

听着她冰冷、机械且没有一丝波动变化的声音,苏忽然抑止不住地浮上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个海伦并不仅仅是灾难之蝎的灾难,而且还是所有男人的灾难。

章七 软弱

还没有赶到预定的接应点时,苏怀中的战术板又震动起来。他一边保持着50公里匀速奔跑,一边打开了战术板。在超距触感的感应下,苏完全可以一边在崎岖的废墟间飞奔,一边安心地阅读战术板上的信息。

屏幕上还是海伦,仍是那种机械而又冰冷的声音:“已经对数据分析完毕。苏,你被骗了,你应该杀掉迪亚斯特的。”

“被骗了?”苏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愿意相信海伦的结论。

“你不愿意相信吗?那么我再具体一点,从所有数据的综合比对来看,迪亚斯特撒谎的概率在87%以上。如果再考虑到他作为灾难之蝎核心人物的身份,你就应该100%的杀掉他。够具体了吗,苏中尉。”海伦的话中能够听出一丝讽刺的意味来,这比较机械声音当然是有本质的进步,但是同样不让苏愉快。

但是海伦显然并不打算让苏愉快,继续说:“在拿到你手上三个芯片后,会更进一步证实我的结论。苏中尉,请你记住,为了你自己着想,不要在战场上有任何的仁慈!”

苏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沉声说:“迪亚斯特给我日记本的时候,我相信他的感情是真实的。对于判断别人是否在说谎,我有自己的办法。而且你凭什么说他在说谎?”

“日记可以是真的,但他说的事情可以是假的,或者至少部分是假的。至于如何得出这个结论,我想不需要向你解释,你既不懂高阶数学,也不明白神秘学的原理,解释了你也听不明白。只不过下一次我希望你不要这么愚蠢,特别是在战场上。我们和灾难之蝎一定会有战争,而且一定会以彻底摧毁灾难之蝎为结局。不过想要赢得这场战争,有一个前提,就是你必须得听我的指挥。”海伦扶了扶眼镜,又开始埋头工作,然后她的影像就在屏幕上消失了。

苏只觉得胸口如同堵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难受。

时间过得很快,当苏赶到预定集结地的时候,已经接近天明。这个时候,天­色­是最暗的。集结地停着一辆越野车,忽明忽暗的烟头火光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醒目。抽烟的是里高雷,他还是那副随随便便的样子,一点也不怕有狙击手在黑暗中瞄准他的脑袋。

苏从黑暗中现身,以他的感知,已经发现周围埋伏了十几名­精­锐的战士,占据了四边的有利地型。而且他们带来了六枚青铜龙导弹,哪怕是蓝蝎的战车过来,恐怕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里高雷看到了苏,先是咧嘴一笑,然后说:“怎么了,头儿,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事情不顺利?”

苏伸手从里高雷手上拿下了香烟,扔在地上踩灭,说:“别在夜里抽烟,你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吗?有的是人能够在1500米外打爆你的头,包括我。”

苏登上了越野车,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他放倒了前风挡玻璃,将自己的步枪架了起来。里高雷则站到了后厢机枪­射­手的位置上。驾车的是丽,她发动越野车后,里高雷嘿嘿笑着说:“头儿,以前你可从来不会跟我们说你的能力。现在至少告诉了我们一件事,你能够在1500米外打爆别人的头!”

越野车轰鸣起来,疾驶而去,整个旅程当中,苏都是一言不发。

钟摆城还没有清理,这项工作要等到总部的仪器运到才能开始,所以众人先回营地。虽然还进不了城,不过丽一直在布置外围的防御,并且在暗黑龙骑的核心区选择了一个废弃的小镇,准备建立一个后方的训练基地以及战地医院。奎因的手下和丽残存的战士加在一起还有200多人,这会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虽然动荡年代人命最不值钱,但是训练有素的战士还是不多。

苏刚刚跳下越野车,奎因就迎了上来。这个时候天还没有亮,看来他也是忙碌了整整一夜。

“头儿,总部有东西给你。那个运东西的家伙看起来可真不错!”

顺着奎因的手指方向,苏看到营地外的空地上停着一架无人驾驶飞机,机身上漆着狰狞的龙首,这是暗黑龙骑的标志。和蓝蝎的无人侦察机不同,这架无人机相对要大得多,机长近三米,两具喷气式发动机被安放在机翼两端。它的机背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的货舱,几个战士正在小心翼翼地将里面四个包装好的货箱搬出来。

这时苏怀中的战术板又震动起来,不用看,苏只凭直觉就知道一定是海伦。屏幕亮起时,果然出现的是海伦。看着她美丽的面容,苏却觉得这张脸太漂亮、太­精­致了些,已经­精­致得有些不真实。比如说,苏从没有见过哪个人的两只瞳孔纹路­色­彩是一模一样的,再比如,她的双眉不论是形状、角度都是完全相同,甚至连眉毛的根数都一样多!

海伦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苏立刻发现,她每次扶的位置都是同一处,­精­准量级至少也是毫米,再细微的话,限于屏幕的分辨率,已经看不出来了。苏忽然觉得有些头痛,他现在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将海伦所有的表情动作进行回放对比,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会引发强烈的头痛,似乎他的大脑已经有些不堪这沉重的负担。

“我派了架运输机,给你运过去四套感应雷扫瞄仪,这样对钟摆城的清理可以提前一天启动,也能够提前一天结束。不过这不是主要目的,我需要你手上灾难之蝎的三枚移植芯片,马上就要。另一点,清理钟摆城是为了可以撤出一些罗克瑟兰的设备,并不是让你们在那边死守不退的。最迟在48小时之后,你们一定要撤离,先退到核心区附近再说。”

苏脸上如同笼罩了一层寒霜,问:“这是命令?”

“你可以这样理解,如果你不想自己的扈从和战士白白送死的话。现在就将芯片给我送回来,我的时间很宝贵。”

苏默默的关了显示屏,走到无人机前,将三枚包装好的芯片放进无人机的货舱。无人机接到了新的指令,发动机轰鸣起来,机身缓缓升起,在空中转了个圈,向着龙城疾飞而去。

“头儿!送来的东西里面还有给你的东西。”奎因走了过来,将一个­精­美的铝合金小盒递给了苏。苏打开一看,盒子里面深蓝­色­的丝绒衬垫上嵌着三颗看起来非常特殊的子弹,弹头上漆着电磁和危险的标记,里面还有一张纸条。

苏取出纸条,打开一看,纸条上是和印刷体一模一样的笔迹:“智能型机械目标专用弹,试用一型。海伦。”

苏轻轻抚摸着子弹,指尖还没有碰到弹体,就传来隐约的酥麻以及针刺般的感觉。这是里面蕴含着强大能量的标记。

他合上了盒子,将它贴身收起。对于这个海伦,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转向丽,吩咐:“丽,明天用一天时间清理钟摆城,然后把能带的都带走,我们要撤出这里。你的时间只有48个小时。”

丽非常惊讶:“为什么?工厂大多完好无损,而且里面的很多设备根本运不走!我们现在有足够强大的火力,如果那些蝎子再来的话,我们一定会给他们一个非常深刻的教训的。”

“这是总部的建议。”在丽面前,苏并没有说这是海伦的建议,不然的话恐怕又要浪费一番解释。他现在也开始学得聪明些了。

丽仍然不情不愿地想要争论什么,却被里高雷硬扯着拉走了。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苏什么事情了,具体事务自然由三名扈从一手包办。他回到自己的军帐内,闭目静坐了整整十分钟,才将心情渐渐平抑下来。

这次侦察蓝蝎的前进基地,也不能说全然一无所获,在长时间的潜伏和穿越感应区后,苏又得到一个进化点。不过,仅凭现有的十五个进化点,想要继续在感知域中进阶,还是远远不够。苏已经感觉到,下一次在感知域中将会形成一个新的六阶能力。但是六阶能力至少需要三十二个进化点,恐怕还要经历过几场生死激战才有可能获得。

进化是为了更强大,更强大意味着更多的权利和更好的安全,为了追求进化而去冒有可能死亡的风险,听起来逻辑上很说不通,但苏却是一直在这样做。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只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一直在恐惧着什么,只有更多的进化,更强大的能力,以及更深沉的战斗智慧,才会使他感觉到安全。但是每当获得新的能力后,苏看到、感觉到的却是更多的未知,相应的也就更加的恐惧。这好象是一个根本无法解决的循环。苏必须控制自己获得进化点的冲动,就象是深夜中一只努力不向灯火扑去的飞蛾。

犹豫了一会,苏向帕瑟芬妮发了条讯息,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她发讯息。

几乎是讯息发出的同时,屏幕上就出现了帕瑟芬妮的影像。她灰发散乱地披散在肩上,脸上还有一抹硝烟的痕迹。屏幕上到处都是弹雨、火焰和爆炸,帕瑟芬妮匆忙说了句:“宝贝等等!”然后画面就是一阵剧烈抖动,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

仅仅过了几秒,画面就重新清晰了起来,帕瑟芬妮笑意嫣然,乱发和脸上的硝烟灰迹反而更加为她增添了几分风情。只不过从画面中可以看到,在她背后一辆新时代风格的战车正熊熊燃烧着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虽然隔了近百米,炽热的风流仍将帕瑟芬妮的灰发拂了起来。

“难得你肯来找我,是不是你那边有什么麻烦了?”帕瑟芬妮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心。

看着不断转战四方的帕瑟芬妮,苏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和她的付出比起来,自己的一点委屈根本就不算什么。虽然在苏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些根本理念上的冲突。不过他也知道,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暗黑龙骑中所有的人都不会这样认为。

“没什么,不用担心我。海伦已经说了今后会多放些注意力在这边。”苏微笑着说。

“是吗,那太好了!海伦肯这么做,那就没问题,你只要听她的就好了。”帕瑟芬妮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眼睛中都在发着光。

看到帕瑟芬妮对海伦无条件的信任,苏先是惊讶,然后就重新审视海伦的建议。虽然她看起来没有任何能力,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是一切都以力量作为惟一的考量。苏自己就曾经狙杀过无数能力在自己之上的目标,所以明白在绝大多数时候,智慧的作用要比力量大得多。

“还有,我听说了你在蓝蝎前进基地的行动,战场上可是从来都没有什么宽容和怜悯。对待敌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直接摧毁。这种时候你可不能心软呢!好了,先就这样吧!”

通讯被即刻切断,看起来帕瑟芬妮那边的战事十分紧张。

苏沉默的将战术板收起,静静地坐着。海伦和帕瑟芬妮的说话风格不同,海伦是毫不留情的指责,帕瑟芬妮则要迂回委婉得多。但是她们的观点一致,都认为苏错了。

不过,尽管知道摧毁一切已知和未知的敌人是暗黑龙骑的宗旨,但是苏始终难以理解,为什么两个未曾接触过的组织初一碰面就要发生你死我活的战争,而不是先试着坐下来谈谈,看看有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

苏拿出潘多拉的日记,抚摸了一会已显得陈旧的封皮,然后慢慢地打开。

审判镇。

佩佩罗斯无声而迅捷地走进了小镇中央的教堂,来到梅迪尔丽座前,奉上一张电脑板,说:“阁下,这里是苏少尉近期全部的战事与行动纪录,以及和总部基地通讯纪录的摘要。”

梅迪尔丽接过了电脑板,迅速浏览了一遍,抬起了头,盔甲缝隙中渗出层层寒气,问:“佩佩,你怎么看?”

佩佩罗斯说:“我同意海伦和帕瑟芬妮将军的看法。苏中尉这次在战场上的表现十分软弱,如果不在此时加以纠正,那么他今后将会遇到非常多的危险。”

梅迪尔丽将电脑板还给了佩佩罗斯,若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然后轻轻的说:“也许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软弱。不过,如果当年没有他的这种软弱,我早就成了荒野中的尘泥。”

佩佩罗斯呆了呆,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梅迪尔丽挥了挥手。她只得应了声是,退了出去,让梅迪尔丽独坐在幽深寒冷的教堂中。

苏手中的日记是深蓝­色­封面,正中凸印着一只狰狞的蝎子,完全是灾难之蝎风格。日记很厚很重,皮制的封面边缘已经出现多处磨损,里面的纸页也变得有些发黑和蓬松,显然是被翻阅太多的痕迹。

日记的扉页上用稚­嫩­的字体写着:“从今天起,努力长大。安洁,于血蝎之月29日。”

扉页上还绘着一片遍生野花的草原,上面有一个小女孩张开双臂奔跑着,在她身后,则是一个不算太高、但很伟岸的男人背影,在他的身边,陪伴着一个娴静的女人。这幅以彩­色­钢笔绘出的画线条简洁,却十分传神。显然小安洁在绘画上有惊人的天赋。

苏又翻开了第二页。

“今天是我九岁的第二天,很高兴,可是我还是和昨天一样的高,真希望快些长大。安洁,于血蝎之月30日。”

看上去,这就是一本普通的小女孩日记,不过如果迪亚斯特没有说谎,那么这本日记里一定有秘密。九岁的时候,潘多拉还没有给自己改名字,她原本的名字是安洁。而在十岁生日时,她给自己取了新名字潘多拉。所有的变故,应该都是出自这一年里。

苏继续翻阅,逐渐读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东西。

“我比生日的时候长高了三公分!可是这用去了我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还是太慢了。我要努力长大!爸爸说了,等我长大了,就把灾难之蝎都交给我。洁西卡姐姐好象非常不高兴。安洁,于天蝎之月1日。”

“为什么每天总是要不停的上课呢?好枯燥!我想出去玩,可是爸爸不让,说外面有很多很多的辐­射­,出去会死掉的。什么是辐­射­,是那些彩­色­的光线吗,它们照在身上很舒服啊!好象只要被它们的照­射­,我就可以长得快点。安洁,于毒蝎之月3日。”

“我讨厌上课,越来越讨厌,我想出去玩。老师们都很啰嗦,为什么说一遍就能听懂的东西他们都要反反复复地重复上七八遍呢?可是洁西卡好象总是没有懂,好奇怪。明斯特哥哥也总说听不懂。进阶数学,高能物理,基因基础,能力域初阶……课程表好长好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上完。我想出去玩,我喜欢那些光线,它们很漂亮,也对我很好。只要和它们在一起,我就可以快快的长大。安洁,于地蝎之月9日。”

“爸爸重新安排了我的课程,从明天起我就要单独听课了。他和老师们说我的进度可以加快三倍,耶!爸爸万岁!洁西卡姐姐很不高兴地跑掉了,我现在知道了她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早点上完课,我就可以早些出去玩了。安洁,于地蝎之月10日。”

“今天的课程结束得很快,老师们给我的感觉都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停地偷偷看我?不过,我是觉得我比洁西卡好看,虽然她肯定不这么认为。不管怎么说,今天又学完了三本书,我有一整个下午可以出去玩了。安洁,于地蝎之月15日。”

“我喜欢它们,它们也喜欢我。现在只要我出去,它们就会来找我,它们很漂亮,也很聪明,而且它们很愿意帮我,帮我长大,帮我变得聪明,帮我变得漂亮。当它们进入我的身体时,我可以感觉得到它们的开心。它们很漂亮,有数不清的颜­色­。不过,书上不是说只有一种阳光,而且只有天上云开的时候才会有阳光吗?天上的云会开吗?我从没看到过。安洁,于水蝎之月11日。”

“今天和洁西卡说了它们的事,可是她说我疯了,要不然就是在说谎。她说外面永远是灰­色­的,从来都没有什么彩­色­的光。我现在知道,它们讨厌她,不会给她看见的。我也讨厌她。安洁,于绿蝎之月7日。”

“洁西卡今天换了一件新衣服,专门来给我看。她好象是要我看她的胸,然后嘲笑说我胸前什么都有。我完全没看出来那两团­肉­有什么特殊作用,书上也没有提过。可是她看起来很骄傲,而且明斯特哥哥好象也很喜欢那两团­肉­,他一直偷偷地从洁西卡的领口往里面看。我越来越讨厌洁西卡了,讨厌她的一切。洁西卡完全是个笨蛋,她到现在一本书都没有学完,我已经开始学第二十六本了。安洁,于明蝎之月1日。”

“今天,它们告诉我应该到后面的储藏室去。我去了,因为它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洁西卡和明斯特哥哥在里面,他们什么都没穿,在做些奇怪的事。对了,有一本书上说,这叫做交配,是为了繁殖后代要做的事。可是洁西卡应该繁殖爸爸的后代才对,她为什么要和明斯特哥哥交配?不过没关系,她什么都繁殖不了。我看到它们进入了她的身体,把她能够繁殖的器官悄悄地破坏了。安洁,于明蝎之月3日。”

“我把昨天的事告诉了爸爸,他非常生气。下午,明斯特哥哥和洁西卡都不见了,听说洁西卡已经被关了起来,要特殊处理。什么是特殊处理?是象明斯特哥哥那样吗?他好象被爸爸的蝎子吃掉了。安洁,于明蝎之月4日。”

“老师们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我了,我现在需要自己到电脑上学东西。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不是别人太笨,而是我太聪明了。爸爸今天夸奖我了,他说我长得很快。他以前夸奖我时,还总会跟我说这个世界就应该由最有力量、最聪明的人统治,但他今天没有说这句话。爸爸好象在害怕我,真奇怪。安洁,于明蝎之月30日。”

“我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向谁去学。从前的老师们原来知道的东西少得可怜,所以现在没有人教我,也没有人管我。爸爸也不管我了。现在每天我除了和妈妈说话,就只有和它们在一起。它们还在努力的帮助我,我知道自己还在变得更聪明,也更有力量。可是变得更聪明又有什么用处呢?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好象该学的已经学完了。那些能力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拥有了全部的能力,我又是谁?我知道,那样我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样子。安洁,于雷蝎之月15日。”

“爸爸今天带我去看最新式的武器了,他管那个东西叫做收割者。可是收割者真的好丑,而且非常非常的笨,只会按照设定好的程度去做事。爸爸旁边的人把那个程序叫做先知1.0.可是书上说,先知是比其他人都要聪明的人,这样说的话,好象我才应该是先知。我对爸爸说,应该把随便哪个生物的大脑安装在收割者的智脑里,这样才会有真正的智能,会比现在这种笨笨的样子要好得多。爸爸非常生气,他第一次狠狠地骂了我。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哪怕是一只变异老鼠也要比收割者聪明啊!它们告诉我,不是我错了,而是因为周围的人太笨,他们不能理解我的聪明。这个世界,应该属于我。真的是这样吗?再过一个月,我就十岁了,十岁是不是已经长大了呢?安洁,于雷蝎之月29日。”

“完全睡不着,书上说,这叫失眠。为什么会失眠呢,是因为爸爸吗?他在害怕我,好奇怪。安洁,于雷蝎之月30日。”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妈妈好聪明,好聪明。我爱妈妈。安洁,于血蝎之月1日。”

日记到此为止,后面的几页被撕了去。苏合上了日记,轻轻抚摸着磨损的封皮,毛骨悚然。

从时间来看,最后一个月中的日记是最关键的部分。因为,所有的变故都是在安洁十岁生日那天发生的。迪亚斯特元帅不象在撒谎,因为撕扯的痕迹十分陈旧,并不是刚刚撕下的。迪亚斯特能力再强,也不可能预知到这么久之后的事,从而提前就撕去了这几页日记。如果他能够预知到这一天,何不在房间中埋伏人员,一举把自己擒下,又何必以身犯险呢?要知道,苏可是犹豫了很久,才没有杀了迪亚斯特。在这个过程中,其实连苏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心念一转,直接杀了迪亚斯特了事。

此时此刻,天地间忽然响起一声霹雳,然后轰雷一个一个炸响,如同无数重炮炮弹落下,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闪电如网撒下,从大地直接连通云端,虽然隔着厚厚的帐布,也可看到外面的世界被接连不断的闪电映照得忽明忽暗。硕大的雨滴密集落下,砸得帐布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风更是呼啸着,疯狂撕扯着天地间的一切!

在这个狂暴的雨夜,所有的人、所有的生物都躲在了房间、营帐或者是巢|­茓­内。每一颗雨滴中都有足以致命的辐­射­,没有谁愿意被它们沾上。而那些只能露宿荒野的人,就只有倒在地上,任大雨将自己的身体淋透。那些针刺一样的感觉,是如此的让人绝望。

苏将日记小心收好,站了起来。

它们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始终在他心头徘徊不去。

苏掀开营帐的帘门,走出帐外,仰首望着夜空。天黑得深不见底,无以计数的雨滴倾倒而下,顷刻间就已经将苏淋透。雨水中有透骨的寒意,更有浓烈的辐­射­,刺痛着苏的肌肤。

苏眯起眼睛,在他的视野中,整个世界依然是黑的,灰的。

苏看不到它们,也感觉不到它们。

但是苏并不怕辐­射­,或者至少不怕这种程度的辐­射­。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也和周围的人不一样。

雨越下越大,颗颗雨滴已经如同大豆般大小,里面还夹杂了许多如­鸡­蛋般大小的冰雹,砸在大地上激起一团团水泥混合的尘埃。产自暗黑龙骑的营帐虽然坚固结实,不会被雨滴冰雹击破,可是同时风也很大,扎下的营帐桩基未必都十分稳固。所有的帐篷都在狂风暴雨中猎猎摇曳着,扯住营帐的绳子绷得紧紧地,甚至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飞。地面积水早已奔涌成流,好在营地选择的地势是一个相对制高点,暂时不用担心被雨水淹没。

苏静静在雨中站着,任冰寒刺骨的雨水贴着肌肤流下,一颗颗冰雹砸下时,他身上的肌­肉­微微一收一放,就将它们弹了出去。

天依然是黑的。

在雨中淋了很久,苏已经开始渐渐相信海伦的话,迪亚斯特应该是撒了谎,不过直到现在苏也没有想清楚他在什么地方说了谎,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从日记中看,安洁,现在应该叫做潘多拉,可能比意想中的还要难对付得多。十岁时就已经如此聪明的女孩,现在不知道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更可怕的是,从日记中看得出,她似乎对这个世界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漠。

苏曾经也有过这种感觉,仿佛眼中所看到的一切,耳朵所听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面前晃动着的一个个人体,和不会动的水泥钢筋完全没什么区别。杀一个人,就象是折断了一根木头一样简单,一样不需要思索,一样没有任何感觉,哪怕喷溅出来的鲜血都没有温度。而这一切的转变,始自于他遇到梅迪尔丽,并且决定将她养大的那一刻。

还是先将蓝蝎彻底摧毁吧,苏终于下定了决心。苏还是决定相信海伦,相信帕瑟芬妮,没有理由他可以相信敌人,而不去信任自己一方的人,特别是其中一个女人已经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至于迪亚斯特,就当是成长过程中的一块垫脚石。下一次见面,苏将会告诉他欺骗究竟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一阵特别猛烈的风席卷而来,将苏一头已完全淋湿的淡金发丝吹得笔直。但苏本身并没有被撼丝毫,他的目光追随着这阵盘旋的风,最后落在了一个营帐上。这个时候,他的大脑正全力运转,同时处理着数以千计的数据,试图解析出风的流向以及可能产生的影响。这是苏第一次试图进行如此复杂程度的计算,还不到一秒钟,他的眼前忽然一黑,头痛得象被几十根尖针刺进了一样。

苏摇晃了几下,这才算站稳。他摇了摇头,知道这种程度的计算能力已经超出了目前能够承受的极限。虽然全力驱动下,大脑处理数据的速度已经比以前要快了至少一半。而在苏直接或者是间接接触过的人中,无论是潘多拉还是海伦,处理数据的能力似乎远远在他之上。

这时呼的一声,一个营帐被大风连根拔起,原本沉重的桩基似乎一点份量都没有,轻飘飘地飞上夜空,旋即不知去向。营帐里面有六名战士,当下被大雨彻底淋透,又被狂风吹得滚倒在泥水中。

苏立刻冲了过去,先抓住两个已经没有能力自己爬起来站稳的战士,将他们提到自己的营帐边,塞了进去,然后又冲向其余的四个人。

有两个营帐帐帘正在拉开,看来有人要出来。

“都不要出来!”苏一声大吼,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清而高亮,远远地在风雨中传了开去。

一个营帐帐帘听话地拉上了,可是另一个却反而开得更快,丽从里面冲了出来。只一瞬间,她就已被充满了辐­射­力量的大雨淋透!

“你给我回去!”挟着两名战士的苏向丽咆哮着,一边艰难地顶着风雨以最快速度奔跑着,将两名战士塞进自己的营帐。

丽沉默着,冲向最后的两名战士,扶起了其中一个,向苏的营帐拖去。以她四阶的力量和敏捷,拖了一个成年男人,在如此凶猛的风雨中还是勉强可以行动的。苏一咬牙,直接拖起最后一名战士,塞进自己的营帐时,丽也将自己拖着的战士塞了进去。

苏的营帐是单人帐,并不算大,六名健壮的战士只能互相挤叠着,才能勉强装得进去。苏一把脱下身上的作战服,不由分说直接罩在丽的头上,将她裹住抱起,然后向她的营帐飞奔过去,把她塞了回去。

丽忽然一把拉住苏的手,将他也拖进了营帐。苏没有反对,而是反手拉上了营帐的帐帘,然后­阴­沉着脸,冷冷地盯住丽。

作为目前军队中惟一一个女人,丽也是单人营帐。她的营帐比苏的还要小些,里面只有一张简易床,她的装备和衣服都堆在床底,反正她本来也没太多东西。两个人挤在营帐里,就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苏凌厉的目光,丽抱膝缩在角落里,额头抵住膝盖,根本不抬头看苏。她周身早已湿透,水滴还在一滴滴顺着栗­色­短发流下。苏伸手在她的头发上摸了一下,然后摊开了手。手心中的雨水是灰­色­的,可以看到漂浮着无数细碎的尘埃。苏的手心微微发麻,这是受到辐­射­刺激的标志。

苏沉默着,一把将丽整个提了起来。丽虽然有四阶的力量,可是苏现在的力量也很狂猛,而且在苏沉默的怒火前,她看上去居然有些胆怯,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苏抓住丽的衣服,猛一用力,直接将她的上衣撕成了两半,然后又将她的战斗束胸撕了下来,扔到地上。

丽颤抖了一下,动也不动,任由苏三两下将自己的剥得­精­光。苏拿过床单,有些近乎于粗暴的将丽身上的雨水几下擦­干­,然后将湿淋淋的床单和丽的湿衣服都扔到了营帐外面去。

丽跪坐着,低着头,好象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苏没有理会她,而是取出战术板,直接接通了预设好的线路。几秒钟后,屏幕上就出现了海伦的影像。就象不论什么时候接通帕瑟芬妮,她都是在战斗中一样,海伦好象永远都在工作,从没有见她休息过。

海伦的目光一转,看到了赤­祼­着的丽,以及半­祼­的苏,不冷不淡的说了句:“看来现在不象是通话的好时机。还是说,你终于肯让我看看你的生理反应了?这是个好消息,但应该是你在我面前时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这里有了暴风雨,我这边有七个人淋了雨。我需要医院做好准备,雨一停,我就派车把他们送回去。”苏说。

画面上的海伦恢复了低头忙碌的姿势,闻言根本没有抬头,只是说:“请再具体些,苏中尉。我不记得你的队伍中有资格在我的医院中接受治疗的人有七个那么多。”

苏抑制了一下焦急的心情,放缓语气,先解释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然后说:“情况就是这样,丽和六个战士都需要治疗。这场雨水的辐­射­非常强烈。”

海伦抬起了头,看了苏一眼,就又开始忙碌,淡淡说着:“算上你,被雨淋的应该有八个。”

“我没事,我不怕辐­射­。”苏沉声说。

海伦明显的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事,沉思了一会,才说:“的确有这种可能,而且你对自己的身体应该比我了解,当然,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关于接受治疗的人选,丽可以,其他人不行,让你的战地医生给他们治疗吧。”

“那这些战士们怎么办?我这里没有战地医生,也没有药物!这种强度的辐­射­,他们根本挺不过一天!”苏已经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丽一直盯着屏幕上出现的海伦,忽然说:“我不用治疗,这样你可以救我的战士们了吧!”

“你给我闭嘴!”苏向丽咆哮了一声,竟然让丽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

苏望着海伦,以平静的声音说:“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海伦扶了扶眼镜,认真的问:“这需要解释吗?苏中尉,你不是真的这样天真吧?”

她的语气很平淡,可是苏却从中听出了巨大的嘲讽。这个时候,苏反而平静了下来,说:“我是真的不明白。”

“那好吧,我就为你解释一下。”海伦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双臂环抱,正面对着屏幕,以机械般冰冷,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从制度上说,只有龙骑或者扈从才有资格在龙城的医院中得到救治。当然,龙骑的私人医院可以有些例外,比如说你那名扈从的女人,但是,这样做的前提是奎因支付了足够的费用。接下来我们谈谈现实一些的理由。这种急­性­辐­射­的救治比治疗变异组织要难得多,一人份额的特效药价格是25万。苏中尉,以你现在的信用和财务情况,我只能接受预先给丽进行治疗,并且如果她肯配合我的研究的话,还可以减免部分的费用。至于其他的6名战士,苏中尉,你根本没有能力替他们担保。”

“就这样看着他们去死?”苏的声音渐渐变得和海伦有些类似。

海伦毫不犹豫地直接回答:“是的,荒野中的人命并不值钱。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苏中尉。”

苏的确清楚荒野中的法则,也看到过无数次死亡。只不过,他难以接受的是暗黑龙骑明明有这个能力,却不肯加以救治,哪怕是跟随着他浴血奋战过的战士。

“难道一个人的生命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吗?”苏苦笑,有些无奈的自语。

海伦显然听到了这句话,回答说:“是的,每一个人都有价格。你,我,甚至是帕瑟芬妮,都有自己的价格。你可以不认可这一点,但别人会对你的价格有自己的评估,大多数人认可的那个价码,就是你实际的价值。如果你不接受,只能说明你认为价格低了而已。”

苏叹了口气,说:“也许,人还是有尊严的。尊严是有价的吗?”

“当然。我说过,不肯出售尊严的人,往往只是因为认为价钱还不够高而已。”海伦说得很认真,象是在和苏探讨着一个学术问题。不过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苏无言以对:“而且在这个时代,还能够坚持尊严的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强大到没人能够挑战他的尊严的地步。但是如果有这种人存在,也就意味着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都会活得完全没有尊严。”

“能不能先给战士们治疗,治疗费用我以后想办法再付。”苏自己对这个提议其实一点都不抱希望。

海伦出人意料地沉默了一会,才说:“苏,你让我非常失望。我完全没有想到,你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你需要记住三件事,第一,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利息这样东西。你向帕瑟芬妮帐户中支付的钱根本连付利息的零头都不够。帕瑟芬妮应该从没有向你提过这个,但是不代表借款方不会向她收取利息。第二,丽的治疗费用实际上已经是赊欠了。如果你愿意承认共同负担帕瑟芬妮的债务,那么以你现在的状况,你在任何地方都赊欠不到任何东西。所以,你已经得到了特殊待遇。第三,或许你可以向帕瑟芬妮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但不应该是向我。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我也没有任何理由为你付出。苏中尉,你把自己想象得太重要了,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绕着你运转的。”

苏的脸上涌起一阵异样潮红,海伦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锋利的针,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自尊心,即使在面对最危险的敌人时,他的心也从未跳动得这样疯狂过。所有的血似乎都失去了控制,疯了一样涌向脑部。

“对了,我想起来,旧时代有一个词可以非常贴切地形容你目前的处境,那就是软饭。等到你不用再吃帕瑟芬妮软饭的那一天,我会很乐意满足你这样的要求。但是现在,苏中尉,你拯救不了几个人,请不要滥用帕瑟芬妮的资源。就这样吧,记得明天将丽送过来。”

说完,也不等苏回答,海伦直接切断了通讯。

营帐中沉默了很久,丽才打破了寂静:“好象我又给你添了麻烦。”

“我已经喊过让所有的人都不要出来,你为什么不听?”苏的声音中又带上了一些压抑不住的怒意。不过就是他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是完全为丽的自作主张愤怒,还是因为海伦的话,而迁了一些怒意在丽身上。

“他们都是我手下的战士,而且……你不是也在外面吗?”丽的声音很低,视线则落在营帐角落里。

“我和你们不一样,至少这种程度的辐­射­我还不怕!”苏很愤怒,在他看来,丽这种举动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如果不是有暗黑龙骑的医疗条件,以丽的体质,也活不过三天。

丽忽然抬起头,盯着苏:“可是我不知道!你从没有跟我说过这个,你也从来不告诉我你的事,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

面对着丽的灼热目光,苏心中一些坚硬的东西悄然熔化了。的确,丽几乎不知道他的任何事,其实帕瑟芬妮也不知道。一直以来,苏都是有意的在封闭着自己。对他来说,被人了解则意味着危险。

苏叹了口气,将帐壁上挂着的一套­干­净的作战服取下,递给了丽,说:“穿上吧,你现在不能受凉。”

丽不接衣服,忽然扑进了苏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透过相接的肌肤,苏完全感受得到她身体上惊人的热量,她拥抱的力度也让苏既吃惊,又有些感动。

“给我!”丽的头埋在苏的胸前。她的声音很低,却象头咆哮的母狮。

“现在不行!你现在很虚弱,这会要了你的命。”苏直接拒绝。

丽抬起头,盯着苏的眼睛:“那什么时候给我?你答应过的。”

苏不记得什么时候答应过她这个,但是在这样紧贴的接触下,苏感觉得到她身体内的生机正在迅速衰减,而且她的呼吸中,已经开始透出淡淡的血腥气。

丽这个家伙,为了一百元成了他的扈从,并且在致命的雨夜冲了出来,或许,只是为了让他能够少淋些雨。她也许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本能地就这样做了而已。

“等你从医院回来,我就给你。”苏说。实际上,丽生机衰竭的速度让他非常担心,这样下去,也许丽根本挺不到明天晚上。

丽的眼睛中骤然焕发出了光彩,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雨夜非常的冷,丽很快就感觉到了疲倦,在苏的怀中沉沉睡去。苏将自己的体温调高,就这样温暖着她,一直到暴雨停止。

雨刚停,就响起了越野车的轰鸣,开车过来的是里高雷,他的烟头在黑暗中非常醒目。

苏将昏睡的丽抱上了越野车,递给了里高雷一张纸,说:“把她送到龙城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里去,找一个叫海伦的女人。地点我已经标记在地图上了,一定要快。”

“没问题,头儿。其他人呢?”里高雷一下一下地点着油门,越野车象一头被拴住的怪兽,不住颤抖咆哮着。

“救不了了。只有丽可以,她是扈从。”苏简短地回答。

里高雷没有多问,而是一脚将油门踩死,越野车轰鸣着,溅起大片的泥浆,一路远去。

看到里高雷走远,苏才转过身,慢慢向自己的营帐走去。每走近一步,他的心头就如坠了铅石,变得沉重一分,因为营帐里面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生机。他俯身拉开帐帘,扑面是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六名战士个个口鼻渗着鲜血,双目紧闭。他们拥挤在一起,都已陷入了永恒的长眠。

苏默默的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后响起了奎因的声音:“头儿,他们都不行了,埋了吧,或者烧了也行,再这样放下去,活着的兄弟要生病了。”

苏叹了口气。

现在看来,即使海伦肯救,这些战士也绝对挺不到抵达医院的时候,哪怕是大雨在当时就停了,他们也活不到龙城。但这并不能减轻苏心中的沉重。海伦说的对,他现在的能力非常有限,即使有心,也拯救不了几个人,而且他已经有了很多的责任,滥施恩惠的话,只会让他无法完成已有的责任。

奎因站在苏的身边,看着死去的战士。这六个人都是跟随了他很久的老兵,每一个他都很熟悉。

奎因摸了摸胡子,拿出一个青铜小酒壶,狠狠灌了几口烈酒,然后笑着说:“头儿,不用为他们难过。他们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件很幸运的事了。荒野上哪天不死人呢?”

苏摇了摇头,说:“他们是我的战士,可我帮不了他们。”

奎因转过头,望着苏,说:“你尽力了,头儿。这才是最重要的。”

尽力了?

苏沉默着。只是,在这一刻,他感觉海伦和帕瑟芬妮才是对的,很多时候,只有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尽力与否,其实并不重要。

“头儿,知道我为什么肯当你的扈从吗?”奎因的语气并不象是下属对上级说话,而象是老朋友在聊天:“因为我相信,如果我在战场上被炸断了腿,只要有可能,你一定会把我拖回去的。现在看来,我当时的决定没有错。”

“可是我一次只能拖一个人。”苏的心中满是­阴­翳。

奎因笑了起来,说:“不要这样想,头儿。你应该想,能拖走一个总比一个都拖不动强!头儿,这是战争,战争总会死人。我们得往前看!”

苏振作了一下­精­神,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通知我们的人,天亮之后就收拾东西,我们要离开这,转移到龙城的核心区边缘去。”

“我们要撤?”奎因有些吃惊,不过若有所思。

“是的。”

“好吧!看来我们是要把这些蝎子连壳砸个稀巴烂了!”奎因说。

久违的微笑重新回到苏的脸上。“是的。”他说。

章八 夜­色­下的蝎群

暴雨之后,地面满是混杂着辐­射­尘的泥浆,周围的辐­射­大幅度增强,即使是对辐­射­具有较强耐受力的战士也很难在这种环境下长时间停留。步兵基本医疗套件中有抵抗辐­射­的药物,但是效果有限,而且有效时间只有一天。这是为了让战士们通过高辐­射­的恶劣区域。象那六名被暴雨淋透的战士,基本套件中的药物就没什么效果了。

现在的恶劣环境,使清理钟摆城变成一件艰难而没有必要的任务。奎因选了几名皮糙­肉­厚,对辐­射­特别有抵抗力的战士,在钟摆城里清理了一条通道出来,运出几车燃料,然后战士们收拾自己的营帐和装备,登上了载重卡车,向预定的区域撤离。

苏已经订购了一批新的单兵抗辐­射­药剂,当然都只是基本型药物,进阶药剂的价格是呈几何级数上升的。即使是这些几十元一套的药物,因为数量很多,财政上早已经变成赤贫的苏也要向海伦赊购,但这一次,海伦没有再嘲讽,而且直接表示了同意,看来在她心中,这笔金额还是在苏默认的信用范围之内。

撤退的过程迅速有效,但是稍显散乱。如果是丽在指挥,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奎因更习惯于利用地势的游击战,对付暴民并不需要象军队那样严整划一,只要个人战力强、装备好、不怕死,一般都可以打赢。

苏没有象一般的龙骑那样坐在相对舒适的越野车中,而是坐在载重卡车驾驶室顶的­射­击位上,观察着前方。他的步枪放在身边,­射­击位上的重机枪虽然用起来不太顺手,但是对付集群目标显然更加好用。

接下来的战斗会和以往有所不同,苏还是第一次要对付这么多的重装甲目标。

以往,苏并不畏惧战车,在他看来,行动迟缓、攻击有大量死角的战车根本就不是威胁,有的是办法对付它们,实在不行还可以逃跑。以苏在荒野中奔行的速度,还没遇到过能够在复杂地形下追上他的战车。而且苏过往都是一个人在作战,对付的也只是几辆老式战车。但是对付蓝蝎,已经不再是某个人的战斗,而是一场战争。对付的将会是几辆、甚至是十几辆的新式战车,而且肯定还会有更多也更先进的战斗机械人。这些具有自主智能的战争机械将会颠覆以往的战争逻辑,它们没有畏惧,也不怕死亡,可以在最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和战斗,会严格执行命令,绝不会对敌人有宽容和怜悯。而且苏作为军队的统帅,不能率先逃跑。

苏习惯的狙击,对付这类厚装甲的机械目标几乎没什么用处,最好的武器就是“青铜龙”这类的导弹,反装甲炮也马马虎虎。但是这两样武器适用范围都很小,没法对付变异生物,还非常的昂贵,在苏看起来,这类武器今后的用途其实并不算广。只是不知道海伦送来的子弹效果如何。

自从恩佐战死,苏一直在仔细地考虑应该如何对付战车这类机械目标。在详尽读过暗黑龙骑的能力列表后,苏发现灵通域的武器­操­控能力,或者是类法术域的电能或者是磁力场等能力最适全对付战车或者是机械人,可是真正能够威胁到蓝蝎战车的只是几个五阶的特殊能力,如果想要得到这些能力,不要说苏目前没有这么多的进化点,就是有,他也支付不起配方药剂的价格。

苏一直以来强化的主要能力域是感知域,这是在充满了未知风险的荒野上最重要的技能。能够早一点发现敌人,就能多一些机会生存。他现在对感知域中新的六阶能力充满了期待,也有些许的不安。因为如果不用暗黑龙骑的配方,他还不知道新能力会是什么。

海伦为苏的部队选择的新驻地距离暗黑龙骑核心控制区的边界还不到10公里,是一个名为埃文福德的废弃小镇。小镇位于一座小山的后面,山顶可以成为不错的阵地,可以阻挡蓝蝎的攻势。小镇本身的大部分房屋还算完好,稍作修理就可使用。通向龙城的地带也很平缓,旧式的载重卡车就可以通行。

罗克瑟兰提前撤下来的几十个人,已经在帕瑟芬妮扈从指导下在小镇中建立起了简单的营地和战地医院,并且运送了基本的补给物资以及弹药。随着苏从钟摆城的撤退,海伦又送来了三门重炮,在小镇后方设立了一个重炮阵地。这三门炮不算苏的赊欠,重炮本身以及­操­炮的人员都是海伦的人,只不过算是租给了苏,每发­射­一发炮弹,苏就要付钱,而且价格比龙骑的标价要高一半,多出来的这部分就算是租金。对这个,苏没有异议。重炮是要折旧的,炮手则会产生费用,现在苏已经有了经济学最基本的常识。而且以苏对新时代武器和军事的认识,其实并不清楚是否需要重炮这一类的武器,以及如何使用它们,所以需要更专业的人员来­操­纵。

埃文福德虽然不大,昔日也是个曾经容纳千人的小镇,装下苏这点人马不是问题。但等到所有的人员都安顿好,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苏无法入眠,­干­脆爬到了镇前小山的顶上,望着西北方向沉思。从这座小山开始,地势就不再平坦,而是起伏不定,一个个山丘连绵起伏,但是埃文福德前的小山是其中最高的一座,从这里望出去,视野几乎不受阻挡。

战术板又震动了起来,屏幕上显现出的依旧是海伦。苏对海伦的作息时间有些好奇,她似乎从不需要睡觉的。

“苏,你送来的芯片已经被初步破解,里面有很多有趣的东西。首先,和最初灾难之蝎战士尸体上找到的芯片相比,这批芯片体积更小,结构更复杂,功能也更强大。从结构上看,最新的三枚芯片应该是同一批号的产品,和最初的芯片相比,则应该属于第三代产品了。我们最初找到的芯片只有少量的控制功能,最明显的是抑制欲望,以及释放刺激神经的微电流,这可以让战士们在作战时变得更加亢奋。而第三代芯片具有多种控制­精­神和情绪的作用,植入这种芯片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称为没有情绪的傀儡。”

随着海伦的解说,一幅幅芯片的解构图在屏幕上展现,当然,苏完全看不懂。海伦看起来并不在乎他是不是看得懂,只要听明白了就好:“第三代芯片内部载有一个小型的记忆体,不过容量有限。我从当中恢复出了一份灾难之蝎的作战计划,虽然只是部分内容,但是已经够了。灾难之蝎计划对钟摆城发起一次攻击,动用的兵力规模将是配备新型作战机械人的一个装甲连队,或者更多。消灭钟摆城周围的抵抗力量后,再继续向纵深扩展探索,计划中,他们攻击的首选方向是,埃文福德。恭喜你,苏中尉。”

“它们进攻的时间呢?我应该怎么做?”苏对于应对这种战争,并没有多少经验。如果丽在,这些就不是问题。丽虽然只有18岁,但是已经打了六年的仗,而且带了4年的兵。

“目前还不清楚它们进攻的时间,不过应该很快。我的建议是你应该派人前出侦察,扩大侦察的范围。如果遇到优势装甲兵力的进攻,可以退守埃文福德,这里布设的重炮应该对装甲目标具有很大的威胁。再配合你手上的‘青铜龙’导弹,会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明白了。”苏站了起来,向埃文福德走去。

两个小时后,十几名经验丰富的战士就在茫茫的夜­色­中,向远方的预定阵地走去。他们都是不错的枪手,山地地型最能够发挥长处。每名战士都有战地通讯系统,可以与后方交换讯息。

苏站在山顶,看着战士们一个一个地夜­色­中隐没。他心中生出隐隐约约的不安,仿佛在看着战士们逐渐走向地狱。而且在扑面而来的夜风中,苏似乎嗅到血腥的味道。

苏其实非常清楚,他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异样的迹象,夜风很冷,带着荒野中常见的冷涩气息,但是里面没有血腥味道,一丝一毫都没有。这是对危险的感觉,而且是身体的感觉,以这种方式在提醒着苏。

苏努力向夜­色­深处望去。但在浓黑的夜幕下,即使他拥有微光视觉、红外视觉等多项强化过的感知能力,看到的范围也远远小于白天。这样看过去,苏没有任何发现。他取出战术望远镜,再次扫视夜­色­下的群山。但是切换过所有模式后,苏依然没有找到危险出自哪里,只得将望远镜收了起来。他手上这个毕竟是便宜货,和那些高级玩意没法比。

就在苏以为自己的感觉出了错误时,远方山岭上忽然亮起一团蓝­色­光芒!然后是一名战士临死前的惨叫,最后传来的才是一记沉闷的枪声。

狙击手!苏霍然转身,瞳孔急遽收缩。

在不同的地点,蓝­色­光芒接连亮起,然后是交织在一起的惨叫和枪声。

不止是一个狙击手。

苏深深地吸了口气,取下背上的步枪,冲进了茫茫的夜­色­中。夜­色­下,只看得到一点幽幽的碧绿光华闪过,然后一切重归黑暗。

苏将这些天以来一切纷繁复杂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在黑暗中无声疾行。尽管在刚刚的瞬间,他的战士们死伤惨重,中枪的几乎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但苏的心情却隐约有种奇异的欢喜,他喜欢现在的时刻。在黑暗中,在荒野上,以及孤身的战斗,这才是他熟悉的世界。

苏向火焰最先闪亮,也是离得最近的一名狙击手位置扑去。他整个人如同与黑暗溶为了一体,似乎可以感受得到大地甚至是整个世界的脉动。一直到距离那名隐藏得很好的狙击手不到1000米,苏已经隐约感应到他的位置时,那名狙击手还没有发现苏。

苏在一块岩石后停下,架起了步枪,瞄准了远处山丘半腰处的一个土堆。那名狙击手就藏在土堆后面,还在搜寻着其他战士的位置。其他的狙击手或者是在撤离,或者是在移动,只有这个最先开枪的家伙没有转移阵地。

“一只菜鸟……”苏已经学会了许多老兵痞的词语。他们的话粗俗、恶毒,很多时候却又有一针见血的犀利。想成为一名好的狙击手,准确的枪法仅仅是其中很不重要的一项。而象苏这样,成为黑暗中的舞者,那就需要更多的东西。

通!在枪声响起的瞬间,苏就已经开始了移动。

远方的土堆彻底炸散,这种土层,哪怕是冻得十分坚实,也完全抵挡不住苏手中14MM口径步枪的威力。和碎土一同飞起的,还有大片的血­肉­和半截小腿。苏这一枪只是打在了蓝蝎狙击手的下身,而没有一枪毙命。他不是做不到,而是想要让那这个垂死的狙击手成为对方的­干­扰和吸引注意力的目标。就象是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盏灯,不管意志多么集中的人,总会偶尔不自觉地瞄上一眼那样。

那名狙击手不停地翻滚着,惨叫着。他或许也植入了芯片,但芯片只是控制的情绪和感情,并没有切断痛觉。苏那一枪,将他双腿完全齐根截去,这种巨大的痛苦非人所能承受。这种伤势虽然致命,却在短时间内死不了,所以这盏黑夜中的灯火,注定还要亮上许久。

到了生死相争的战场上,苏的心又变得冰冷如坚石,手段如迅雷­阴­火,强悍狠辣,无所不为。

那名狙击手的惨叫声远远传开的瞬间,有两个蓝蝎的狙击手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去。就这么一动一静转换间的差别,已经让在黑暗中潜行的苏锁定了他们的行踪。

苏无声无息地向其中一名狙击手摸了过去。1000多米的距离,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

蓝蝎的攻势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而且第一拨攻势居然都是以狙击手组成。荒野当中,只有狙击手才能对付另一名狙击手。这句话至少有部分是正确的。

那名狙击手很快选择了一处新的狙击阵地,潜伏下来。蓝蝎的这批狙击手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些人前进,另一些人设置好了狙击阵地埋伏着。大约过了十分钟,再向前进,寻找下一处阵地。

在夜­色­和群山掩护下,这本来是非常好的战术,只可惜,苏也是狙击上的大师。

狙击手很快发现了一个新的目标,并且稳稳地将对手套进了瞄准镜的准星里。而此时,他的对手仍然对此一无所知,伏在地上,正努力而又徒劳地搜寻着敌人。

狙击手的呼吸平和、稳定,他刚要扣下扳机,一只手忽然扣住了他的口鼻,将他的头硬拉了起来,然后发力一扭,狙击手的颈椎即刻发出喀嚓的一声轻响,他整个身体随即软了下去。

苏半蹲在狙击手的尸体边,直到过了十几秒钟,确定他已经死了后,才弓着身子,向另一个已被锁定的狙击手潜去。

转眼之间,苏已经悄悄解决了四名蓝蝎的狙击手,每个人都是被他从身后扭断了颈骨。在黑暗之中,苏重新找回了自己热爱的感觉,动作越来越流畅、快捷、轻盈,似乎夜里的风也在轻轻托扶着他的身体。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蓝蝎的狙击手­射­击了。一方面是苏派出去的战士已经战死过半,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蓝蝎方面的狙击手也有不少死在了苏的手里。

远方的山岭上蓝光一闪,紧接着夜幕中又响起了临死前的惨叫。苏看了看方位距离,就举起了步枪,把那个正在转移阵地的狙击手锁定。然而就在苏击发前的瞬间,蓝蝎那名狙击手身体忽然一晃,然后整个肩头都被炸飞!

苏一怔,直到枪声从远方传来时,他才明白过来是已方派出来的战士开的这一枪。苏没有想到自己的战士中也有这么出­色­的狙击手,他的枪法并不出众,但是耐心、隐藏和意志都足够出­色­。

苏终于感觉到,自己肩头的负担,可以分担出去一些了。他平端步枪,忽然转了半圈,然后锁定了一名刚刚落位的狙击手,扣下了扳机。

那名蓝蝎的狙击手刚用夜视瞄准镜锁定了苏的战士的位置,头忽然整个爆开,连带着大半边肩膀也随之炸散!

开过一枪后,苏根本不看战果,就开始高速的侧向移动。他现在也已经暴露,必须和蓝蝎的狙击手比拼运动战。战争,从现在才算真正开始。

蓝蝎的狙击手已经死了六个,又被苏锁定了三个,不过不知道是否还有人隐藏在暗中。苏判断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战斗已经进行了这么久,有经验的狙击手不可能找不到目标。苏这边则还有五名战士,现在,至少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并非只是被狙杀的目标。

苏将步枪收起,在黑暗掩护下开始高速运动,崎岖不平的地形成为他最好的掩护。两分钟后,又有两名蓝蝎的狙击手被他扭断了颈骨。

“还有最后一个……”苏轻轻将已经失去力量的蓝蝎狙击手放下,望向了一公里外的一座山丘。第三名狙击手刚刚运动到那个地方,并且瞄准了苏。苏感觉到胸前似乎有些刺痛,知道这是被瞄准镜锁定的感觉。现在,苏终于知道了当初遇到莱科纳和奥贝雷恩时,为什么总是难以锁定他们。

苏骤然向侧方跃出,然后手足并用,如同一只蜘蛛般不规律地爬行着,速度却是无比迅捷。仅仅几个转折,苏就已经移动出数十米,身体上时时出现的刺痛感终于彻底消失。这意味着那名狙击手已经彻底失去了苏的踪迹。

苏开始加速,如一只夜狼,借着风势,迅速向最后一名狙击手接近。苏甚至已经知道,在1分05秒后,他就会亲手把这个狙击手的脖子扭断,就象对付前面七个人那样。

苏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在将要到达潜隐奔行的极速时,他猛然打了个寒战,似乎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苏身体一弓一弹,骤然停住!就在他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猛然炸起了大片尘土,砂石打在他的脸上、肩上,火辣辣的痛。这是大威力远程狙击枪的子弹,如果不是苏骤然警觉,很有可能被击中。

果然有第十名狙击手,而且还是一个能够避开苏感应的狙击手!

苏立刻沿着弹道向子弹­射­来的地方望去,以他对身体的控制力以及感知的­精­准度,目光落点的误差不会超过一米。果然,苏正好又看到一点蓝­色­的光芒闪过!

苏不假思索,立刻向右方跃出,落地后一个翻滚,再如电般弹­射­出去。然而还在空中时,苏全身一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重重地摔在地上。在他身后,又弹起一大蓬泥土。

近千数据瞬间汇聚过来,苏立刻知道刚刚又是一发子弹擦着自己身体掠过,而且在自己左臂外侧带走了一大块皮­肉­。还好,残余的肌­肉­纤维还能够支持左臂的动作。苏当即封闭了伤口处的血管,然后半蹲于地,瞄准了子弹­射­来的方位。

可是目力所及处,竟然空无一人。

“怎么会……”苏皱了皱眉,迅速移动到一块巨石后面,然后伏在地面上,如一只蜥蜴般游动着,几乎与周围的环境溶为一体。就在他慢慢从山脊上探出头,搜寻着那名狙击手的行踪时,又一发子弹几乎是贴着苏的头顶掠过!

几缕焦糊的发丝在苏眼前飘落,他再次看到了那名狙击手的方位位置,但是已经来不及还击。苏贴着坡面迅速后退,然后再向侧方移开。果然,2秒钟后,他刚才伏身处突然喷出一股土泉,狙击子弹从土层中钻出,飞向了茫茫夜空。

这一枪,是借助狙击弹的威力打穿了山脊尖峰上的土层。如果苏还伏在原地,那么这枪会正中他的胸膛。

这是第二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了,苏仰躺在山丘的后坡上,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地颤抖着,他的身体开始恐惧了。

苏压制住身体的恐惧,努力思索着。他现在的体温与周围环境无异,步枪上早就缠好了复合材质制成的伪装条,自己的行动也没有什么规律,在夜幕下,无论是微光还是红外模式,都难以找出苏的行踪。至于生命探测,在这么远的距离想要侦测人类,仪器的体积和功率会非常庞大,而且苏也没有感觉到灾难之蝎惯用的那种侦测人类的高频波。

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又该如何锁定对方?

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敌人。以往苏也曾经见过许许多多强大的人,在加入暗黑龙骑之后,强者更是比比皆是。但是,在荒野和狙击方面能够如此彻底地压制苏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传统的狙击以及反狙击手段,似乎在这个对手的身上完全失效。

这是个运动能力出众,隐藏技巧高明,并且有足够耐心的对手。在他开枪的瞬间,苏还是可以锁定他的,哪怕只是很短的瞬间。但真正让苏无法解决的问题是,他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这个问题之所以重要,是因为隐匿是苏迄今为止最主要的保命和杀敌手段。如果只是正面对决搏杀,或许来一个五阶的格斗域或者类法术域的家伙就可以格杀苏。

苏快速将所有已知的侦测手段回想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发现。他的隐匿技能以及对身体的控制完全可以对付它们,肯定不是这些。

苏决定换个方式想想。他一边思索,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始移动。大量数据被发送到全身各处,他的身体形态随之有所改变,主要是四肢的关节伸展角度扩大得近于诡异,此刻的苏,更象是一只在贴地爬行的昆虫。

这个时候,连续数声枪声响起。苏这方有三名战士几乎在同一时刻开火,子弹从不同角度在蓝蝎最后的一名普通狙击手身上穿过。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始终隐没在黑暗中的狙击手也开火了,仅仅一枪,就在一处山岭顶部炸出一团血泉,那名战士根本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蓝蝎狙击手的位置,还是在原先的山丘顶,从始至终,他都没怎么换地方。这或许是示威,或许是傲慢,或许只是想激怒苏。不管什么原因,他居然根本没有更换狙击阵地,而是直接在原地又开了一枪,将另一名战士送入地狱。

苏几乎是刚刚从山脊上出现,他的枪口就转了过来,瞄准了这边。然后就是连续三枪,一枪将苏又逼了回去,其余两枪分别从左右数米处掠过,如果苏侧移露头,可能正好被击中。好在苏只是简单地向后退。

砰!蓝蝎的枪声带着些清脆的尖啸,和暗黑龙骑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从枪声传来的方位看,他居然仍然停留在同一块阵地上!

已方战士的惨叫并没有影响到苏的心情,同样,蓝蝎狙击手的傲慢也没有激起苏的怒火。他忽然想到,在这个位置,在这个靠近已方阵地的山区,自己还拥有一项蓝蝎不曾有的优势:重炮!

苏即刻打开战术板,接通了重炮手,简短地说:“方位座标1592,735,十发急速覆盖­射­击!”后方的重炮士官重复了一遍命令后,即切断了通讯。他反正只管­射­击,而且每打一炮赚300元,当然是打得越多越好。除了帕瑟芬妮自己,她这一系的人马中,不论是扈从还是底层的普通军官,几乎没有哪个雄­性­动物对苏有好感。除了极少数眼光长远的人外,其他人都巴不得苏欠帐欠到彻底破产。

没过多久,夜空中即出现了隐约的压迫感,几乎所有的生物都开始四散奔逃。苏再次从另一侧的山脊上探出了身体,不出所料,蓝蝎的狙击手仍停留在原先的阵地上,而且枪口相应的移动了过来,指向了苏的头。

然而他这一次没有击发,而是抬起了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夜空。他突然扣下扳机,草草向苏­射­出一枪,整个人就跃了起来,以几乎不输于苏的速度向山后冲去!

通!苏终于­射­出了还击的第一枪。

蓝蝎的狙击手骤然停住了冲势,而是折向侧方,一个鱼跃扑出二十米!苏还击的一枪就此落空。不过蓝蝎狙击手不是为了躲苏的­射­击,在他原本前冲的方向,忽然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甚至于相隔千米之外的苏都感受到了身下土地的震动!

仅仅是一炮,爆炸的威力就覆盖了整个山丘的丘顶!冲击气浪将几十米外的蓝蝎狙击手直接掀翻在地。苏完全没有想到,暗黑龙骑的重炮威力竟然是如此的大,一炮就让整个丘顶覆盖在硝烟与灰土之内,十炮连续火力覆盖,又会是怎样一个景象?以蓝蝎部队装甲战车的防护度,如果重炮炮弹落在十米之内,那么除了主战战车外,其余的战车都会完全损毁。主战战车也就能多受一炮而已。

蓝蝎的狙击手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又有两颗炮弹几乎同时落下,其中一发的落点比第一发离得更近,他直接被爆炸的气流掀起了数十米高,远远地向山丘下方抛飞出去,然后就象一个破布口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苏已瞄准待发的步枪缓缓放了下来。

大地依旧在颤抖着,重炮不停地轰击着山丘丘顶,将数十吨泥土抛上天空。在这一刻,钢铁与火焰的威力被诠释到了极致!

不到一分钟,十发的重炮火力覆盖就已完成。但这短短的一刻,在那些没有见过新时代重火器威力的战士心中,却是无比的漫长。就连苏,看到炮击结束后被整整削去一米多的山丘,也是十分的无言。

战术板中传来重炮士官有些张狂的笑声:“中尉,重炮火力覆盖的效果怎么样?”

苏没有理会这多少带着点挑衅意味的问询,随手关了战术板,走下山坡,向谷地中倒地不起的蓝蝎狙击手走去。在苏眼中,这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狙击手是迄今为止最难缠的对手,而身份仅仅是个扈从的重炮士官,对即使是加入暗黑龙骑前的苏来说,也根本连个对手都算不上。

蓝蝎的狙击手仰面躺在地上,双眼望着夜空,正艰难地喘着气。经过这样的轰击和摔落,他居然还没死,实在是令人惊讶。想到他闪避重炮轰击时的爆发力和速度,苏毫不怀疑他身体机能的强悍。

狙击手的左臂已经消失,双膝以下部分也都被炸飞,眼睛中已经开始有些失神。他的脸­色­灰败,只有额前纹着的一只蓝蝎狰狞依旧。直到他看到了苏后,眼睛中才重新恢复了神采。

狙击手艰难地抬起右手,指着苏,断断续续地说:“你……你的……”

苏有些惊讶,这名垂死的狙击手表情丰富,和其他人大不一样。“你不是傀儡?”苏试探着问。

狙击手的嘴角开始不断冒出血泡,有些诡异的是,这些血泡刚刚涌出来的时候是鲜红的,慢慢的就转向了蓝绿­色­,而且新冒出来的血泡也是同样的颜­色­。苏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细节,微微皱起了眉头,瞳孔深处的碧光不断闪烁着,从不同的频带分析着狙击手血液成分的变化。

“我怎么……会是傀儡?我……是选民!”尽管每一个字都说得非常艰难,但还是可以看出狙击手脸上的骄傲。

“谁的选民?”苏耐心地问,试图从他嘴里多问出些东西来。他还取出医疗套件中的维生注­射­剂,刺进了狙击手的颈侧,注­射­进血管里。

一针下去,狙击手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他仰望着夜空,双瞳中闪耀着狂热的光芒,说:“是使徒!……伟大使徒的选民!”

“使徒?”这是一个让苏十分意外的答案。不过联想到蓝蝎的风格和控制人­精­神情绪的手段,苏怀疑,所谓的使徒根本就不存在,而是通过芯片憶造出来的一个形象,用以控制这些战士。从对蓝蝎前进基地的观察中,苏已经发现,那些傀儡做事的方式非常严谨,也非常的呆板。但是用宗教来控制人是个不错的主意,这可在旧时代几千年前就有传统了。

狙击手试图去扼住苏的喉咙,说:“是的……伟大的使徒!他预言了你的存在,他要我们找到你,并且献给他!你……你逃不掉的,总有一天,你会被捉住,献祭在使徒的圣坛前!我们……会抓住你的,苏!”

最后一个字,让苏的身体微微一颤,几乎躲不过去狙击手的一抓!

蓝蝎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苏不记得,自己在任何场合和蓝蝎的人提到过自己的名字。难道说,真有一个可以前知的使徒?

就在苏心中震颤的瞬间,狙击手忽然笑了起来,说:“我不会……把秘密留给你的,使徒在等着你!”

狙击手的身体温度忽然急剧上升,苏立刻有所警觉,向后退了一步。狙击手猛然一声惨叫,口中喷出一股青蓝­色­的火焰,然后鼻、耳中都有火焰冒了出来,身上、地上,但凡是沾染到鲜血的地方都开始猛烈的燃烧。火势非常的猛烈,几乎在一分钟左右,狙击手就烧成了一具焦炭!

他的军服、装备,都在火中被烧焦,如果体内有芯片,肯定也已损毁。苏没想到,他的血液竟然可以转化成如此猛烈的燃料,这个狙击手真的是人类?

苏静静地站了几分钟,然后才伸手到灰烬中,取出一块铜制的名牌。这个东西每个蓝蝎战士都有一块,是不会被烧毁的。

名牌上刻着的不是其他战士那样的数字编号,而是名字,一个真正的名字:奥沙利文·摩根。

章九 使徒

天逐渐亮了起来,苏默默地看着奥沙利文残缺不全的焦黑尸体被装进玻璃钢制成的保护箱中,抬上运输车,运往龙城。已方的战士都在忙碌着,在山野间搜寻着双方战死者的尸体。

这里派出去进行纵深侦察的侦察兵报告说在山丘地带的边缘已经发现了装甲部队的痕迹。或许是前出的侦察部队全灭的缘故,蓝蝎的装甲部队又退回了钟摆城,只在山区的外围留下了一片深深的履带印痕。

对于这个消息,苏无所谓高兴或者是担忧。蓝蝎肯定还会来的,现在不过是暂时的退却罢了。

他独自坐在山丘顶上,仔细思索着昨晚战斗的每一个细节。苏目前的隐匿方式是在荒野多年独自求生时形成的,充分利用了­操­控身体的特­性­,几乎可以避过一切已知变异生物的感知。在与莱科纳、奥贝雷恩,以及法布雷加斯家族眼镜王蛇部队的战斗中,都证明了这种隐匿方式的有效。就是苏自己,目前也找不出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那么,这个名叫奥沙利文·摩根的男人又是如何从黑暗与混乱中将苏找出来的?难道真有所谓的使徒,在通过前知的方式指引着它的选民们?

这个时候,战术板又震动起来,依旧是海伦。

“有结果了吗?”苏问,但是心里没抱多大的希望。算算时间,现在奥沙利文的尸体才刚刚运抵实验室,海伦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得出了结果吧?

“尸体刚刚运到,还没有开始检查。不过看起来他燃烧得非常彻底,估计检查也很难有什么结果。”海伦的回答让苏略感失望。虽然他和海伦之间有很多冲突,但是随着交流和合作的深入,苏对于这个充斥着机械感觉的美女已经有隐约的佩服。比如说她对蓝蝎芯片的破解,比如说对迪亚斯特谎言的判断,再比如说她提前运抵埃文福德的重炮。从这些细节上,海伦已经展示了她庞大知识和恐怖智慧的冰山一角。

在无法得到答案的情况下,苏还是选择了向海伦求助,请她看看是否能够找出奥沙利文身上的秘密。以苏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从这具从里到外都快烧成焦炭的尸体获得什么。苏找到了一些奥沙利文残余的血­肉­,不过他的身体却拒绝吸收,这表示苏那蕴藏着恐怖本能的身体根本不认可这些血­肉­中基因的价值,当然也有可能是根本无法匹配。

“不过,根据你对昨晚战斗过程的描述,我测算出一种可能的侦测方式:地形匹配。这具焦尸,有可能就是使用这种方式把你找出来的。”

苏的眼中立刻燃起了火焰。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够始终保持对他的吸引力的话,强大而又新奇的能力肯定是其中之一。最近一段时间,海伦总是喜欢用这种会让苏情绪大起大落的说话方式,也不知道是否一种独特的趣味。

根据海伦的解释,地形匹配其实有很多种手段可以办到,比如说雷达波,或者是某种高频波,甚至直接用目力看也可以。原理就是通过对比分析两幅图像之间的不同点,来找出对手可能隐藏的地方。如果系统足够­精­密和复杂,那么也可以对三维的空间进行对比。苏可以降低体温,可以和周围的环境变成一样的颜­色­,但是他没有办法把自己的身体变成没有。不管他如何运动,或者是隐藏在哪里,总会多出他身体那么大的体积来。通过比对分析,就可以找到他的踪迹。除非苏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或者是战场上正好有一个可以藏身的洞|­茓­,才有可能躲过地形匹配的侦测方式。

这只是理论上的解释,目前还无法知道奥沙利文是通过何种方式扫描周围的环境,也不知道他是通过二维还是三维成像的方式来侦测。不过,瞬间找出两个二维或者是三维图像的差异点倒不是什么难事,也许普通的人脑办不到,可是不代表电脑办不到。按海伦的说法,稍微先进点的芯片就能在瞬间比对数以百计的图像,这一点也不难,蓝蝎三代芯片的计算能力可以轻松的完成这个任务。

海伦的意思是,如果苏愿意,他也可以即刻拥有这个功能,制做这样一颗芯片需要三天的时间,功能不会比蓝蝎的差。而将芯片植入大脑这道程序,技术本来并不完善,以暗黑龙骑的技术水准也不能完全保证人脑与芯片的完美连接。但是这是对普通人而言,以苏的变态身体来说,应该可以克服障碍,从而跨越那小小的失败率。所谓小小的,是指35%左右。而且海伦断言,苏无须为此感到沮丧,因为蓝蝎的移植成功率比由她主刀的移植高不到哪里去,哪怕海伦是第一次做这类的手术。

对这个难得的机会,苏理所当然的立刻拒绝。

“你知道使徒吗?”苏这个问题,让海伦的表情瞬间有所凝滞。

她随即反问:“使徒?旧时代很多宗教中都有所谓的使徒,你是指什么?”

苏仔细地的看着海伦,可是她的表情再无任何变化,让苏觉得她脸上刚才刹那间的凝滞似乎只是一种错觉。苏迅速在意识中回放了一遍刚才的情景,然后看到,海伦确实首次出现了不自然的表情。

她知道使徒,至少知道一些有关使徒的事!

苏瞬间在心底掠过了这个念头。可是海伦明显不愿意谈及这方面的事,甚至于装作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使徒,这就让苏无法再问下去。而且聪明如苏,也不会继续问下去。

“丽怎么样了?”苏问。

“刚做完修补手术,现在还在昏迷中。估计1天后可以行动,5天可以初步康复。恭喜你,苏中尉,你骗到了一个不错的扈从。我检查过她的潜力,在格斗域中,她有发展到七阶能力的潜质。如果完全发挥潜力,丽会是一名合格的暗黑龙骑校官,军衔比你现在还要高。我很好奇,你是用什么方法让她成为扈从的,听说你每个月只付她100元?”

看着海伦明亮如星的目光,苏只能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丽对苏的心意几乎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聪明如苏,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而且苏心里清楚,自己是或多或少地利用了丽的这种心意,让她成为了扈从。成为扈从后,丽的确受到了一定的保护,但也从此被严厉的扈从约定所束缚。以丽能力上的潜质、军事上的天分以及出众的姿­色­,会是龙骑们非常欢迎的扈从人选。所以从这点上来说,丽并没有从苏那里得到恩惠。惟有以后想办法尽量弥补,这是苏的想法。可是以苏目前的财务状况,这种想法不能说是空头支票,但也相差不是很远。

海伦拿起了一张纸,看了看,说:“还有那个叫里高雷的,我也顺手给他做了个潜力测验,反正试剂材料足够两个人的份额。他的主能力是灵能域,潜力六阶,还算说得过去。当然,作为扈从而言,六阶已经是充裕得过了头了。不过他在过去能力的发展上有些偏差,看得出来注­射­了不少武器­操­控的配方能力,这完全是浪费。真正难得的是区域控制的能力,我的建议是,今后只要有可能,就让他尽量提升这个能力,一直进阶。这样比他不停的练习玩枪要有前途得多。”

苏认真听了,并且仔细地记住海伦说的每一句话。不过他对于区域控制这个能力还不是很理解,在他看来,武器­操­控能力是一个非常普及同时也是战场上非常有效的一个能力,而且威力是随着手中武器的提升而相应提升的。恩佐中尉就曾经亲身演示了一枚“青铜龙”导弹可以变得多么有威力。在重新搭配了暗黑龙骑的新式装备后,里高雷的武器控制能力威力何止提高了一倍?而且现在苏还仅仅负担得起基本型号的枪械,等今后能够买得起高端枪械,甚至是定制枪械,再配齐全套配件,那么哪怕里高雷的能力没有任何进步,战场上的威力也会提升数倍甚至是十数倍不等。

不过他没有问这个问题。区域控制属于罕见能力,暂时还不在苏的权限范围内。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相信自己的军衔和权限会同步上升,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有关这个能力的资料。现在没有必要细问,因为真正有必要的、或者是可以说的,海伦其实都不会有所保留。特别是在这种蓝蝎大军压境的时候。

“谢谢。”苏说得很认真。

“真有诚意的话,那么请记住,我需要你的生理反应。”海伦的回答毫不客气。

苏认真地想过,然后苦笑说:“非常难,只要想到你,就几乎不可能。”

苏的回答让海伦也无言以对,更要命的是,苏的态度还是非常认真。

海伦毫无表情地盯着苏看了半天,才说:“你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把蓝蝎的这支装甲战队全歼,这样才能让总部不派其他的龙骑过来。你要想拿到全部的功绩和酬劳,这是惟一的途径。”

“我该怎么做?”苏皱起了眉,战略布置一向不是他的专长,而丽还没出院。

“自己去想!”啪的一声,海伦切断了通讯。

应该如何全歼蓝蝎的装甲部队?蓝蝎是否已经知道了埃文福德有重炮驻守?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显然不可能自己跳出来。苏漫无头绪,只得去问奎因。奎因给出的答案很简单,侦察。只有更多的情报,才能得出进一步的结论。

苏手下的普通战士中,可以出任侦察兵的好手几乎损失殆尽,在昨晚短暂而又激烈的战斗中,幸存的两名战士则各自得到了三个进化点,可见战况的凶险和激烈。侦察蓝蝎的任务,最适合的人选仍是只有苏,或者奎因也可以。但是奎因的价值并不在战斗上,所以苏仍然决定还是由自己前出侦察。奎因则带领十名战士,携带“青铜龙”导弹接应。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苏如一个幽灵,再次出现在钟摆城的外围。钟摆城边缘散乱布设着许多智能感应雷。大部分的位置与苏的记忆重合,说明是原先留下来的。小部分感应雷则是新布设的,堵死了可能的漏洞和出口。

这些感应雷对苏当然起不到效果,可是除了苏之外,普通人可根本无法通过这片雷区。

蓝蝎仍然选择了中央广场作为宿营地。一排七辆运兵战车整齐地排列着,广场另一侧则停放着四辆主战战车。在主战战车旁边,是三台醒目的收割者。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广场上多了许多补给车,其中包括了六辆燃料补给车。

蓝蝎的纪律和作息非常严格,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按苏上次的观察,再过半个小时就是普通作战人员睡觉的时间。在一排排帐蓬外,作战人员都在整理收拾着东西,做入睡前的准备。没有人互相说话,也没有人四下张望,所有的人都在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

可以俯视广场的一座三层小楼中亮着温暖的灯火,透过三楼的窗口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在坐在窗前,不停地忙碌着。相离数千米,苏大致可以看到那是个男人,而且长得非常魁梧,肌­肉­发达得简直不象个人类。不过在这个距离上,苏还无法看清那男人面前的屏幕上都在显示着什么。

苏悄无声息地在建筑物中间移动,小心规避着一个个飘浮在空中的电子眼。当他隐藏在废墟的­阴­影中,仰望着从夜空中无声飞过的电子眼时,忽然浮起了一个想法。

他和恩佐初次遭遇蓝蝎时,恩佐就是被一个电子眼发现了行踪。在事后的资料和报告中,苏也将电子眼记述在报告里。至少,电子眼上体现了某种高效燃料的技术,飞行仪态­精­密控制技术,或许还有一些反重力技术。但是事后并没有看到龙骑总部对此有所评价,或者给与相应的奖励。

总部是十分公平的,如果没有其它­干­扰的话。

这就说明暗黑龙骑中应该有着相应的技术。可是苏从没有在装备列表中看到这些东西,或许,还是因为他的权限不够。

三楼中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和其他傀儡很不一样,他偶尔会有用力挥拳这类很情绪化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苏远远地看着这个男人时,身体在微微紧张着,而且肌­肉­中传来了轻微的刺痛感。过往,只有当苏面对的目标有强大的力量时,才会有这种反应。

从种种迹象看来,这个男人都是这支装甲部队的重要人物,说不定就是指挥官。只要打掉了他,或许蓝蝎就会陷入混乱。这个想法非常的诱惑,苏不由得继续向广场前移动。

苏再次穿过两座小楼,然后登上一座仓库的屋顶,在凸起的通风口后伏了下来。这个位置十分理想,距离那个男人大约1600米,正好是苏可以充分发挥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稳定的目标、安静的环境,再加上一点小小的运气,苏有90%的把据可以将子弹送到那个男人的身上去。苏背后的步枪虽然缠绕了隐蔽条,并且在枪口加装了稳定仪和­干­扰仪,但是子弹威力仍然大到了可以轰碎五阶防御躯体的地步。

他再向中央广场看去,那里有价值的目标简直多得让人发疯。首先,那六辆燃料车中如果载满了油料,一旦爆炸起来威力一定是惊天动地,甚至于罗克瑟兰分部大楼也有可能不保。新时代的高能燃料因为燃点非常高,所以十分安全。但是,苏携带的化学火焰弹可以引燃所有已知的高能燃料,高能燃料如果燃烧起来,将会是非常恐怖的景象。

而那三具收割者已经完全停歇,或者是进入了某种节能模式,它们都只有两只电子眼还在不停地闪烁着。海伦给的三发对付智能机械目标的专用弹此刻正在苏的背包里,或许可以试验一下它的威力。虽然收割者的智能中枢深藏在胸甲内,但或许海伦已经找到了对付它的办法。

至于那些正陆续回行军帐蓬内睡觉的人,也是非常好的目标。他们的­肉­体在枪弹和炸药前显得非常脆弱,可当他们进入到战车内部时,就成了一辆辆杀戮机械的核心。

如果能带进来几枚“青铜龙”就好了,苏有些遗憾的想。换装了燃烧或者是步兵杀伤弹头的青铜龙导弹可以给这些全无准备的敌人一个永远难忘的教训。

不过苏立刻就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在了脑后,慢慢地将步枪前伸,枪口前端略微伸出仓库边缘,就此停住。地形匹配的侦测技术并非完全无法破解,只要尽可能的利用周围地形,并且尽量慢的动作,周围环境的逐渐改变就有可能落到匹配对比的允许范围内,从而不引起警觉。

苏停止了呼吸,1600米外,那个男人的头颅已经清晰地映在他的瞳孔里。可是在慢慢压下扳机的时候,苏却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并且扳机越是接近临界点,他心底这种不安的感觉就越是明显。

他的脊背正中有一线冰寒,就象是盘了一条毒蛇,正等待着时机,好将毒牙中的毒液尽数注­射­到苏的身体里。

苏是个非常相信直觉的人。他的眉毛轻轻地动了动,食指停止了动作,将扳机压在濒临击发的一点上。

他碧­色­的瞳孔开始收缩,可是始终没有扣下扳机。要不要­射­击?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时机吗,而且那个男人看起来也不象有什么问题。但苏仍犹豫着,而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犹豫。

此时此刻,西北方向的蓝蝎前进基地灯火通明,数以百计的各式车辆鱼贯而入,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停下。这里面不仅仅有各种用途不一的战车,还有许多用途不明的工程车辆。近千人搭乘运兵战车而来。他们一下车就直奔各自的位置,仿佛早已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工作是什么。虽然人数众多,但一切井井有条,分毫不乱,整个前进基地就象一架­精­密而又复杂的机器,开始急速运转。

一个个车间灯火通明,机器轰鸣声震耳欲聋。运输车辆将成箱的零件卸了下来,再由人搬进车间内去。甚至有些形状奇怪的工程车直接开进了空旷的车间内,有的直接放下支撑柱,然后拆下外壳,就变成了一具多用途工作母机。还有的则被直接拆卸,变成各种备件。

在基地边缘的元帅宅邸内,迪斯亚特满头大汗,把一个年轻女兵按在桌上,正在努力耕耘。他一边激烈地冲撞,一边透过狭小的窗户看着全速运转的前进基地。看到基地忙碌繁盛的景象,迪亚斯特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反而是恶狠狠地咒骂了几句,然后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激烈撞击着身下的女人,好象要把满腔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一样。

“我­干­死你这个小贱人,­干­死你!­干­死你!”迪亚斯特咆哮着,嘶吼着,不过那个被按住的女兵只是安静地伏在桌上,任由他肆虐。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中的灯光突然全部亮了起来,十几个激光­射­灯不停地转动,光线交织在一起,竟然在空中构成了一幅几乎和真人全无差别的全息图像。

那是一个女孩,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但是非常漂亮甜美的小脸上全是冷漠与傲慢。

“亲爱的父亲,很高兴能够看到你还是如此的­精­力充沛,看来这些傀儡应该可以满足你最基本的需求了。”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成熟,带着些诱惑的沙哑,可是语气却是刻板而机械,根本不带有一点人类应有情感。

“潘多拉!”迪亚斯特抬头看着女孩,面孔有些扭曲。他伸手想去抓女孩,可是手却穿过了她的裙子,那条粗壮、生满了棕­色­毛发的手臂上映满了多彩的光线,让他明白过来面前的只是由光与声音组合而成的幻象罢了。哪怕看起来再真实,也只是一个幻象而已。

元帅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孩,更加用力地­干­着女兵,好象要把余生所有的力气都用出来一样。而且他一边­干­,一边看着女孩,这里面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

“这些傀儡­干­再多也没什么味道!你知道,我想要­干­的是你,我亲爱的女儿!”这时的元帅就象一头已经失去了理智的野兽,根本不再是苏初见时的那个有些狡猾、有些懦弱的老人。

“我亲爱的父亲,您也知道,永远都没有这种可能。”潘多拉讥讽的看着迪亚斯特。

“那么给我弄个傀儡来!弄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不,一个还不够,我要多几个人来!你现在开始制造的话,最多一个月就能弄出来。这一次我要会叫的,别再给我弄这些完全没感觉的东西。”元帅咆哮着,毫不掩饰眼中赤­祼­­祼­的欲望。

“这也不可能。如果给你这样的傀儡,还不如我自己过来,亲爱的父亲。不过,如果是我本人来的话,您敢脱我的衣服吗?”潘多拉的眼神中嘲讽的意味更浓了。

“这有什么不敢的!”元帅怒吼,他的音量虽然够大,可是身体的动作却变得机械和僵硬,再也不象刚刚那样的酣畅淋漓。

潘多拉脸上依然挂着天真而且甜美的笑容:“亲爱的父亲,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让我们先来讨论一下奥沙利文的死亡。”

一提到奥沙利文,迪亚斯特的怒火立刻有明显的减弱,气势也变弱了很多:“他在临死前肯定会发动‘净化’,不会将过多的秘密泄露给对方。这一次我低估了苏,不过也许他们出动了高阶的龙骑……”

“除了苏之外,这一战对方没有出动任何龙骑,甚至连正式的扈从都没有。”潘多拉打断了元帅的话。

“这不可能!奥沙利文不可能输给苏,何况他还配备了那么多的助手。在智脑进行的一万次模拟战斗中,奥沙利文仅仅输了350次。而且,你怎么知道对方没有出动高阶龙骑?”迪亚斯特看起来并不是完全相信潘多拉的话。

“苏曾经试图侵入我们的智脑网络,就是在那时,我把一段信息植入到他的随身智脑里,暗黑龙骑称这个东西为战术板。然后在他与总部通讯的时候,我侵入了暗黑龙骑的中央网络,时间是二十秒。那一晚战斗的兵力和人员配置情况也在获得的资讯当中。”

潘多拉回答让迪亚斯特非常吃惊:“怎么只有二十秒?!难道暗黑龙骑的智脑技术水平已经超过我们?”

“不,从龙骑随身智脑的水平来看,他们的技术与我相当,或者还要稍微差一些。从中央网络中获得的信息表明,暗黑龙骑有几个非常强大的计算中枢,但是这些中枢并没有联结成网,统一使用,这样处理能力会大打折扣。不过在入侵的过程中,我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对手。她在第十秒的时候就发现了我,然后用五秒时间伪装对入侵没有察觉,并且准备反击,随后侵入我的网络五秒,截走了一些信息。当然,这都是我准备送给她的信息,在她下载完后,我就切断了联结。希望她能够好好利用这些讯息。”潘多拉的脸上,一如既往的高傲和讽刺并存。

但是迪亚斯特的表情并没有显得轻松多少,甚至停下了身体的动作,说:“我们这次选择的敌人是不是一个错误?暗黑龙骑的技术水准比我们预想的要高得多,个人战力显然要强横得多的高阶龙骑甚至还没有出动!”

潘多拉嘴角浮上一线冷傲的微笑:“不,暗黑龙骑正是我们需要的敌人!他们有和我们互补的技术,有众多且强而有力的能力配方,而且他们各自为战,完全是一盘散沙。我是不会有错误的!”

迪亚斯特索­性­从女人的身体里退了出来,皱眉不语。

潘多拉甜美的小脸上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冰寒,冷冷地说:“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使徒!暗黑龙骑与我们作战的话,会发现我们的战力以他们无法理解的速度不断强大。还有一点,苏是使徒要的人,我们必须把他抓到手!”

一听到使徒,迪亚斯特的脸上浮现出又畏惧,又痛苦的表情,问:“奥沙利文的事,使徒没有生气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好象生怕被什么东西听去了一样。

潘多拉说:“只要能抓到苏,付出奥沙利文作为代价也是值得的。不过,我亲爱的父亲,我早就说过你的方案不可行。如果你能够少花点­精­力在这些傀儡身上,就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了。我非常希望,你还能够变回当年我那个战无不胜的父亲,尽管那是不可能的事。”

“当年?当年我有八阶的能力,可我现在有什么,我一无所有!除了­干­女人,我还能­干­什么,何况我现在连真正的女人也­干­不到!”迪亚斯特脸孔扭曲,用尽全身力气吼着。

“你的能力是使徒苏醒的祭品,能够成为使徒的一部分,你应该为此感到骄傲,而且使徒也给了你回馈,那就是你到现在还能活着,而且完全是以自主意志在活着。”潘多拉的声音越来越冷,并且逐渐转向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所以我亲爱的父亲,抱怨对你来说毫无意义。现在你需要做的并不是­干­女人,而是接应好马瑟姆,在抓到苏之后第一时间送到蝎巢来,使徒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在运送苏的时候,如果被对方的高阶龙骑再给劫走,你的意识存在就到了尽头。”

迪亚斯特有些掩饰不住的畏缩,但他仍然说:“马瑟姆?他能够抓得到苏吗?我很怀疑他的演技。何况苏会自己投入到陷阱中去?至少到目前为止,他都表现得足够聪明,而且非常­精­明。这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

“在我的模型推演中,马瑟姆抓到苏的机率在80%以上,所以可以视为必然会发生的事件。”

“可是战斗不是程序,即使是100%的机会,也总会有意外发生。”迪亚斯特说。

“80%的马瑟姆,一定比奥沙利文的35%强。这事到此为止。”潘多拉冷冷的说,完全不将迪亚斯特的质疑放在心上。

空中的少女影像左脚略向前伸,迪亚斯特上前一步,低下头,恭敬地亲吻了她的靴尖。然后光影一阵闪烁,房间中又恢复了原状。

迪亚斯特皱眉站在原地,苦苦思索着,完全把房间中赤­祼­的女兵给忘记了。而她安安静静地伏在桌子上,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在得到新的命令之前,她都会这样伏着,哪怕是冻死也不会换姿势或者是穿衣服。

“苏……这家伙看上去可不好对付!”迪亚斯特看上去有些焦燥不安。

苏慢慢松开了食指,让扳机一点点地复位。长时间保持待击发的状态,让他手部的肌­肉­也有些酸胀。

已经过了12点,新的一天虽已来临,不过深沉的夜­色­没有任何变化。中央广场的营地已经变得十分安静,大部分的蓝蝎战斗和工程人员都已经入睡。营地周围并没有哨兵之类的设置,飘浮的电子眼比最敏锐的士兵还要隐蔽和高效。

整个营地惟一不变的,就是那栋依然亮着灯的小楼。从窗户中看进去,可以看到那个男人依然在看着眼前的屏幕,偶尔会扭动一下身体。或许是太过健壮的缘故,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不太自然。

苏深深地呼吸了两下,再次扣上了扳机,瞄准了窗前坐着的这个男人。

“原来,这是个陷阱……是为我准备的吗?”苏默默地想着,并不急于扣动扳机。

这个营地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小楼窗前的男人也完全符合高价值目标的一切特征,但是,经过长时间的观察,苏发现那个健硕男人面前的屏幕是有规律的在变动着,过上几分钟就重复一次。虽然在这个距离上他不可能看清屏幕上究竟是些什么内容,但是苏凭藉­精­确的记忆力已经发现,那男人面前屏幕上的内容其实是在不停地重复着。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在看屏幕上的内容,只是做了个看的样子出来而已。

既然不看,还一直坐在窗前不动,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就是要诱使隐藏在暗中的狙击手开枪­射­击。

可是,对方怎么知道自己今晚会来?还是说,这个陷阱天天都会摆着,只等他上勾而已?

“陷阱吗?”苏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全身上下,几乎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在微微颤动着。在几个呼吸之间,苏已经动员了全身的潜力,现在的他就如一个装满了火药的仓库,只要一点火星,就会爆炸出恐怖的力量。

苏将步枪收回,从背包中取出一颗子弹,重新压入了枪膛。这是专门用于对付轻装甲目标的穿甲弹,而不是普通的狙击弹,­精­度上要差一些,可是威力远远不是普通的狙击弹所能比拟的。子弹的弹头上,苏已经附加了刻纹,可是让弹道变得更加稳定。

准星重新套上了健壮男人的后脑,而预计子弹的落点将会是他的后背。苏的瞳孔深处,闪过一阵如刀锋般森寒的光芒,这颗子弹,一定会给这男人一个大大的惊喜。而在一枪之后,苏也准备了足够的礼物奉送给灾难之蝎。

陷阱与猎物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绝对的,过于强大的猎物有可能反而成为猎人。

苏扣下了扳机!

枪声顷刻间回荡在钟摆城的上空,男人应声而倒!

章十 选民的战争

子弹出膛后,苏没有一刻停留,枪口在平移过程中做了两次轻微停顿,两颗燃烧弹离膛而出,­射­向最外端的两辆燃料车,接下来,又是三声沉闷的枪声,海伦手制的试用一型智能机械专用弹已经尽数离膛,飞向了三架静静停着的收割者。

窗前坐着的男人倒下了,子弹落在他的肩背上,飞溅的鲜血喷满了窗户。两辆燃料车的车体上也如期燃起了浅蓝­色­的化学火焰。这些都在苏的预料之内,但是收割者的反应却让他非常的意外。

根据几次战斗累积的经验,收割者的胸甲是防护最坚实的地方,很难正面用武器攻击直接一次破开。而它的头部除了传感器之外,其实没有什么要害部件。如果被它的外形迷惑,集中火力攻击头部,那么最多摧毁些电子眼和辅助电脑,收割者的庞大体积内,有得是电子眼这类装置,就是把头部整个轰飞,也不妨碍机体取得外部信息数据。所以苏瞄准的是头部和身体的交界处,这里是可以找得到的收割者最薄弱的部位,专用弹如果能够从这里破入机体内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中弹之后,收割者颈部立刻泛起一团幽蓝的光芒,然后空中竟然飘浮出几颗闪耀着耀眼蓝光的电浆球,幽蓝光幕下浮飞了几圈,再一一钻入收割者的盔甲缝隙中。

收割者几乎同时轰鸣起来,全身上下所有隐藏着的电子眼都伸了出来,闪耀着各­色­不同的光芒。胸甲、肋甲等等可开合的装甲都在疯狂地打开又关上,内置的武器系统则在不停地怒吼着,拼命将弹药向外倾泻着,至于攻击目标,那些散乱盲目的落弹点看起来根本就没有目标。甚至于当外装甲合拢时,机炮都还在怒吼着,直到内置的安全装置强行关掉机炮为止。但是如狂风暴雨般­射­出的子弹也已经打得外装甲边缘翻卷,甚至在机体内部炸得火焰喷溅。

三台收割者全部发动起来,在营地中四处冲撞,根本不看被碾压过去的是什么,甚至有一台撞进了一座楼房,完全被破裂的墙壁和支柱卡住了,却还在拼命加大马力,似乎想要把眼前这座阻碍了它前进的楼房硬给推倒。

它们都疯了。这是苏的第一个感觉,可是机械人也会发疯?还是说,是因为它们已经有了初步智能的缘故?

再看到这些收割者时,苏更觉得它们象是痛极了的变异生物,无法承受痛苦,却又无法立刻死去,正在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煎熬。

苏完全没有想到,海伦的子弹竟然会产生这样的效果!给智能机械人带来无尽的痛苦,除了让苏对她内心的冰冷本质产生隐约的怀疑之外,好象没有什么其它的用处。理论上来说,智能机械应该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恐惧,而让它们如此疯狂,似乎只能解释为海伦的某种特殊喜好。

这样想着的时候,苏已经离开了狙击阵地,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就象任何一个经验老道的狙击手都会做的那样。但是他已经将所有的感知能力,特别是超距触感扩展到了极限。既然这是个陷阱,那么对方应该不会为这预料之中的攻击变得混乱,攻击应会接踵而来。

果然,还没有跑出五十米,苏就感觉到背后的气流有些紊乱,但是并不是被狙击枪瞄准的感觉。被瞄准的感觉如同被针轻轻地刺过,是神秘学三阶的防护远程攻击能力的核心。苏在先行选择强化了这个能力之后,对被瞄准的感觉就格外的清晰起来。

苏身体一顿,忽然向侧方闪出,同时已将斯格拉手枪握在了左手。在他闪出的刹那,几道若有若无的黑影掠过了他原本站立的位置,溅起了大片火星,然后在屋顶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沟壑。

苏又向后闪退了几米,面前又有一道黑影划过,虽然仍然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但是从隐隐约约的锐利呼啸以及自脸上掠过的丝缕凉风可以感觉到它那恐怖的杀伤力。

黑暗中,似乎有一个极淡的影子在来回闪动着,绕着苏高速奔跑。苏也在以高速移动着,不时变换方向,但对于同样在进行无规律运动的对手,苏也无法瞄准。

在高速的运动中,扑面的风也在变得既冷且硬。两个人闪电般追逐着,从一个房屋闪现到另一处房屋上,甚至进入废弃房屋内不停地穿绕。在追逐与闪避的同时,两人还在不断地互相攻击。苏并不是单纯地闪避,他在躲避对手攻击的同时一直在试图锁定对手,手中的斯格拉已经调节到速­射­模式,但是始终没有发­射­。不过对手对于斯格拉显然非常忌惮,一旦被枪口准星套入,就会果断地放弃攻击迅速闪开,根本不给苏开枪的时间。偶尔也会有一两个灾难之蝎的士兵进入到两人追逐战斗的范围内,他们会骤然定住,呆呆地站上几秒,然后就轰然倒地,身体上不住喷出彩绸一样的血幕。

追逐战已经进行了超过半分钟,苏都没有看清楚这个可怕的对手究竟是什么样子,甚至没有看清对手的武器。只知道他体型非常瘦小,似乎是个人形生物,用的不知道是铁链还是其它的什么东西,大约是四根五六米长的线状武器,从攻击方式看,攻击者的武器暂时可以被归类为冷兵器。

在这种距离、这种速度的格斗上,手枪的劣势其实非常明显,从扣动扳机到击发的短短时间,双方都可以闪移到十米之外,步枪更是全无用处。苏已经将步枪收回到背后,左手握着斯格拉,伏低了身体,如鬼魅般在建筑间移动着。而苏的对手伏得更低,更多的时候甚至是手足并用,象一只迅捷之极的爬虫!他那四根线状武器除了攻击之外,还可兼作攀援的工具,也极大的增加了机动­性­。苏已经将斯格拉的扳机扣到了临界点上,只要再移动一点,就可以击发。这才是让对手忌惮的原因。不然的话,威力再大的手枪如果无法击中对手,那就是一块毫无用处的铁疙瘩。

苏从地上一跃而起,弹到了一栋楼房的外墙上,然后在看上去没有任何攀援着力点的外墙上迅速横移数米,绕到了转角后面去。这时他的对手就象一颗炮弹,从十几米外的屋顶上疾­射­过来,叭的一声轻响,就此紧紧地贴在了楼房的外墙上。他是横着的,然后如一只壁虎,以比苏快得多的速度沿着外墙爬行,瞬间就冲到了楼房的转角处。一根几乎看不到影子的细线­射­了出去,在空中绕了个弯,向转角后视线的死角抽去。这根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细线威力其实非常大,如这种砖木结构的楼房,一抽之下可以轻而易举的留下超过十公分深的切痕!

细线尚未抽实,他就已经冲出了转角,看来他对自己的武器威力非常的自信。

不过,他的自信迎来的是斯格拉幽深而不见底的枪口!

他一声怪叫,细线在空中一抖,闪电般向苏的手臂刺去,然后自己的身体则借力同时向后弹出。这是眼前形势下最佳的反应,攻守兼备。显然攻击者深知斯格拉的威力,明白这种砖墙可挡不住斯格拉的轰击,退回到转角后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至于挥出的细线,他并没指望能够接触到苏的身体。

出乎他的意料,细线轻而易举的刺穿了苏的手臂,再深深地钉入墙面。然而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苏的手臂纹丝不动稳稳地握着斯格拉,准星丝毫不差地始终瞄准着向后弹飞的对手,而且苏的右手已经握住了那根穿过自己左臂的细线!

砰的一声巨响,斯格拉今夜还是首次轰鸣!

苏的对手本来已经以闪电般的速度弹­射­到了地上,而且又向侧面弹出,斯格拉瞄准的方向是他的斜上方,本来­射­出的霰弹是要落空的,可是他弹­射­出一米时,整个人忽然诡异地向上升起,虽然他的身体在空中一扭一弹,立刻又换过了方向,但是仍然被弹幕擦过了身体!

斯格拉的威力甚至比旧时代的大口径霰弹枪还要巨大,尽管弹幕只是擦过,但是空中仍然浮起了一团血雾。

苏的对手一声怪叫,如同一个皮球一样,在地上和墙壁上三弹两弹,就弹­射­到了几十米外,斜挂在楼房的外墙上。

这是他首次停下了,也是苏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对手。

在墙壁上挂着的是一个非常瘦弱的人,看起来身高不会超过1.5米,最多也就40公斤的样子,但是他的双手不成比例的长,而且双腿的关节非常诡异地扭曲着,整个人几乎是完全平贴在墙壁上。他全身上下都裹在半透明的黑­色­紧身衣中,赤着双脚,脚趾长得象是旧时代的猩猩,分散着抓紧了墙壁。

从各项外表特征来判断这是个男­性­,但是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长得象个猴子更多于人类。他呲着牙,可以看到上下各有两根明显有异于人类的犬齿。不成比例大的双眼有着猫一样的瞳孔,在暗淡的夜­色­下反­射­着黄绿­色­的莹莹光芒。

他剧烈地喘息着,死死地盯着苏,双眼中充满了仇恨、嗜血的光芒。他腰部的紧身衣破裂开来,半边腰臀都是血­肉­模糊,血不停地向外流着,汇成涓涓细流,沿着墙壁流下。斯格拉的那一枪带给他的创伤显然不轻,甚至超出了苏的预期。

尽管距离并不算远,苏的视力是经过了充分的强化,但是在他的视线里,这个猴子一样的男人整体­色­彩与周围的环境实在是非常接近,看起来轮廓非常模糊,而且还不时在细微的变化着,似乎随时会融入视野中的景物里,分辨起来十分吃力,盯着他看得稍微久一些,就会让人感觉到十分疲劳。

这个男人虽然非常瘦小,但是非同寻常的敏捷与灵活,并且力量也不算弱。而且他肯定拥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能力,类似于蜥蜴的保护­色­,可以在黑暗中隐藏自己,就是不知道白天是否同样的有效。

苏在黑暗中隐藏,是依靠地形藏住身体,并且收敛了气味,将体温与周围环境保持一致,从而达到了隐藏效果,两个人的隐藏是通过不同的方式达成的。

这个瘦小却极为敏捷的男人手脚末端各系着一根极细的钢链,钢链链梢处打磨得非常锋利,这就是刚刚穿过苏手臂的凶器。

苏摊开右手,看了看同样血­肉­模糊的手心。内里衬着细密钢丝的战术手套已被钢链切开,连手心都被深深地割了一道口子。他的左臂上也有一个血洞,看上去很有些触目惊心。不过,苏的伤势和对面的男人比起来还是要轻上不少,作为新时代大威力手枪野蛮代表的斯格拉,并不是可以随便挨的。

看到了苏的伤口,对面的男人如同野兽般咆哮了几声,眼中的仇恨和怨毒少了一些,多了几分得意。他的上身扭曲了一个极大的角度,如同没有骨头一样回过头来,开始舔着自己腰肋上的伤口。

隔了近百米,斯格拉并不是以远程高­精­度著称,对于对面猴子一样的男人已经没什么威胁。苏摘下了已经破烂不堪的战术手套,也开始象野兽一样舔着右手和左臂上的伤口。

看到了苏的动作,对面野兽般的男人明显一怔,眼神中凶厉的光芒立刻减弱了许多。

“苏?!”他忽然叫了苏的名字,只不过发音非常的生硬,而且尖细,听起来就象是猴子的吱吱叫声。

苏抬起了头,警惕地看着瘦小如猴子般的男人,闪耀着碧绿­色­光芒的左眼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野兽般的男人看到苏如狼一样开始绽放光芒的左眼,凶­色­再减了几分,说:“我叫马利姆,伟大使徒的选民!使徒说要你,但没说是死的还是活的。你现在投降,我可以带活着的你回去。如果马瑟姆来了,一定是带死的你回去。”

“是吗?”苏好象在犹豫。

马利姆扭动着身体,将合金弹丸一颗颗从身体里挤出来,看来那瘦小的身体里蕴含着可怕的力量。看到了苏的犹豫,他立刻说:“马瑟姆非常可怕,他最喜欢切人!马利姆从不说谎。马利姆虽然受了伤,现在还有一半的把握可以杀你。但是马利姆不杀你,马利姆要带你回去,你也可以成为使徒的选民。”

“一半的把握?”苏看上去更加犹豫了。

“至少一半!”马利姆对自己非常有自信。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苏手心和手臂上的创口已经合拢,而他的腰肋间仍在不停的流血。

苏的身体忽然向下沉了一沉,虽然他立刻抓住了墙壁,稳住了身体,但仍然显出了一丝慌乱。苏紧盯着马利姆,开始慢慢沿着墙壁向下滑去,渐渐接近了地面。

马利姆立刻跃落到地面,一边示威­性­的低啸着,一边向苏接近。即使在平地上行动时,马利姆也是四肢着地,而且四肢的关节和普通人类完全不同,也不象狼、豹那样,而是和昆虫的节肢有些类似。

“苏!跟我回去,不然你一定会死的,马瑟姆已经赶来了,你逃不了的!”马利姆亮着獠牙,深绿­色­的口涎不住从牙齿间流下,滴到地上时,立刻会冒出一缕轻烟,炙出一个浅坑。

苏的瞳孔立刻微微收缩,马利姆的口涎具有惊人的腐蚀­性­,在荒野中,凡是有这种特征的变异生物无一例外的都有着剧毒,并且多半有­射­毒的能力。马利姆这样的做法或许是在示威,或许是在提醒苏,让苏不要轻举妄动。

苏已经落在了地上。从双脚上传来隐隐的震感,看来远处有人正向这边奔来。如果这个人就是马利姆口中的马瑟姆,那么显然他有着惊人的重量和惊人的力量,而且尤为可怕的是,他显然还有着惊人的速度!

仅仅是犹豫了几秒,地面的震动就变得明显起来,相对于马瑟姆的惊人速度,钟摆城的确是小了些。

这个时候,苏就象是一头依靠本能行事的野兽,明显有了些畏惧。他突然转身,快速向钟摆城外冲去!

马利姆立刻追了过来,借助长长的钢链和身体的轻盈,他的速度明显比奔跑着的苏要快了许多。两人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马利姆好象看到了什么,突然加快速度向苏冲来,一边用尖细的嗓音叫着:“停下!前面是雷区……”

他只叫了半句,叫声就戛然而止。马利姆没有想到,苏居然会应声停了下来!只不过苏并不仅仅是停下来,他反而掉头向马利姆冲来,斯格拉虽然收回了枪匣,但军刀已在手中!而且苏这一冲,速度何止比刚才逃命的时候快了一倍!

两人中间不过是几十米的距离,几乎是转眼间就冲到了一起。马利姆双眼瞪大到了极致,拼命尖叫着,拼命挥舞着的双爪已经化成一团残影,披头盖脸地向苏抓去。他舌头鼓胀起来,就象是一个吹鼓了的气球,然后骤然收缩,从舌尖上的喷口中­射­出了一道箭一般的浓绿­色­汁液,迎面向苏喷去!

根本不用去想,苏也知道绝不能让这道汁液喷中。不用他已有准备,整个人忽然伏了下去,几乎贴在了地面上,毒液直接从他背上喷了过去。苏右手闪电般前探,硬Сhā入马利姆的爪影中,然后就是不知道多少声金铁相击声交织在一起。不过惨叫了一声的是马利姆,苏的右手动作虽然不如他那么快捷,但是细微处的动作和发力要比马利姆强横得多,而且他手中还握着军刀!马利姆的手爪非常坚硬,居然可以和苏的复合材料军刀硬碰,但是他的手臂和手掌可就没有这种硬度,在快到了极处的对搏中,苏的右手和马利姆的双爪双臂都是皮开­肉­绽,但是马利姆伤得要重得多,好几处刀伤甚至切进了小半骨头!

苏以一只右手牵制了马利姆,左手斯格拉的枪口,也已指向了马利姆!在这个距离上被斯格拉轰中,或许马利姆的小半个身子都会被炸飞!

他尖叫一声,整个人猛然弹起,向空中跳了起来。可是马利姆的动作虽然够快,却发现苏竟然比他还要快一些!苏身下如同装了无形的弹簧,笔直弹了起来。不过马利姆是跳向空中,而苏的双脚还牢牢地钉在地上。

马利姆眼睛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什么,立刻通体冰寒!他看到,自己右脚上的钢链末端,正被苏踩在脚下!

“不!……”马利姆尖利的叫声瞬间刺破了深沉的夜空,他的叫声随即被斯格拉粗暴的轰鸣所打断!

马利姆的身体在空中凝定的瞬间,一大片合金颗粒组成的弹幕已经扑天盖地般的袭来,几乎都轰进了马利姆的身体。夜空中,刹那间多了一团血的雾球,血雾的中央,是马利姆。

扑通一声,马利姆从空中栽了下来,滚了几下,仰面躺在了地上。他身体上的皮­肉­几乎都被轰烂,双手双脚无意识地抽搐着,甚至连坐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他的脸上一片血­肉­模糊,双眼已经瞎了,嘴大张着,胸膛急剧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长长的舌头从嘴边伸了出来,软软地垂在一边,尖端的喷口处不断地滴出墨绿­色­的毒汁。这些毒汁顺着马利姆的面颊流下,将沿途的血­肉­烧灼得嗤嗤冒着淡淡的绿烟。

即使是马利姆自己的­肉­体,也经不住如此猛烈的毒液侵蚀。不知道他是已经不知道疼痛,还是说痛得太利害了,根本感觉不到毒液腐蚀的痛。

苏走到马利姆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在这几步中,苏的右手一直在滴血。他的血液滴在马利姆散落一地的血和碎­肉­上时,会突然变成紫黑的一片,将周围的血与­肉­都染成同样的颜­色­,然后这些紫黑­色­的血­肉­会凝聚成一个小团,表面迅速泛起灰白­色­,最后化成一抹灰烬。

马利姆不知道多少岁了,不过可以想象得出,在他的战斗生涯中一定有无数次面对枪炮的经历。和苏一样,在黑夜和地形复杂的废墟中,马利姆的威力会成倍增长,点杀伤的各类枪械几乎对他全无用处,即使是霰弹枪也形同虚设。或许,今夜是马利姆第一次对手枪产生畏惧,也是最后一次。他的不幸,是遇上了苏,遇上了同样敏捷,同样­精­于隐藏和侦测,同样喜欢黑夜的苏。但是和马利姆不同的是,苏用枪,斯格拉在苏的手中,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大威力。

马利姆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喘着气,以野兽嚎叫般的口音喃喃地说着:“不要逃,马瑟姆会杀了你的……使徒不会杀你……你和马利姆有相同的味道……马利姆从不说谎……”

马利姆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几句话,看起来意识已经陷入了模糊状态。

相同的味道……什么是相同的味道?是说一种野兽般的味道吗?在荒野中成长起来的人,或多或少会有不同的味道,和纯净的人类不同。

苏将疑惑和犹豫放到了一旁,提起了军刀。这是战争,只有生与死,容不下其它的任何东西。马利姆是敌方的重要人物,而且有特异的能力,对于了解灾难之蝎,以及对今后战争的意义不言自明。苏不可能把他整个身体都带回去,但是可以带回他的头和一些重要的内脏器官。

“不!”炸雷般的狂吼响彻在钟摆城的上空,一个超过两米的光头巨人大踏步奔来。

他的身体中蕴藏着恐怖的力量,每一步都跨过十余米的距离,落地时整个地面都震得微微颤抖。巨人身上肌­肉­纠结,发达得已经完全不象是个人类。皮肤下盘曲的血管直径足有数公分粗,肌肤上布满了一片片圆型的褪­色­斑点。巨人的皮肤有着粗糙而韧密的质感,有些类似于水牛的皮肤,和人类皮肤的细腻易破有着天壤之别。

苏的瞳孔开始收缩,他又感受到了明显的针刺感。这个巨人肯定具有恐怖的能力,并不象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容易对付。

巨人的身体虽然不象人类,嘴角探出的两根长长獠牙也说明他和变异生物的血统更相近一些,但是,他的确长了一张十分威严的脸。

“离开马利姆,不然我撕碎了你!”巨人在三十米外站定,他的咆哮低沉而威严,奇特的是口音非常纯正,而不是马利姆那样更偏近于野兽吼叫的口音。不必解释,苏也知道这个钢塔般的巨人应该就是马瑟姆。

看到马瑟姆,不知为何,让苏想到了科提斯上尉。同样是两块钢铁,只不过马瑟姆吨位更足,而上尉的密度更大。

“马瑟姆?”苏问着,他看出了巨人掩藏不住的关切,因此斯格拉的枪口有意无意间指向了马利姆的身体。在这个距离上,以斯格拉的威力根本不用瞄准,打中身体的任何部位都是致命伤。马利姆瘦小得就象一个猴子,如果中了这么一枪,直接被打成两截都有可能。

“我是马瑟姆!该死的,把你的那玩意拿开!”巨人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

“也许,我该先轰烂他。”苏平静地说着,斯格拉向上扬了扬,瞄向了马利姆的脑袋。

“不!”马瑟姆先是叫了一声,才发现苏一直在平静地看着自己,他立刻冷静下来,说:“你这个该死的东西,离开马利姆,然后你走,我这次不杀你。”

斯格拉的枪口瞄准了马利姆的头,苏立刻发现马瑟姆的瞳孔瞬间收缩,­祼­露在外肌肤上盘绕的血管也胀大了少许。而当斯格拉移开时,马瑟姆就会有所放松。其实这都是非常细微的变化,可是苏有着惊人的记忆和分析比对能力,对于马瑟姆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会错过。

“看来,他的头才是关键。”苏暗自得出了结论。

苏和马瑟姆对面站着,僵持了将近一分钟。短短的一分钟在这个时候显得无比漫长,寒冷的夜风似乎也凝滞了。

马瑟姆身上是带着伤的,他的右肩右背血­肉­模糊,伤势看上去要比苏重得多。不过从苏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他背后的创口究竟有多大。

苏盯着马瑟姆赤­祼­的胸口,心中暗自警惕。马瑟姆胸口的皮肤坚韧,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厚实的皮肤依然压不住下面肌­肉­的纹路,远远看上去,就象是皮肤下面有许多蚯蚓在爬动。但是在苏的预想中,在这里看到的不应该是这个,而应该是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

当马瑟姆出现的时候,苏就已经认出他就是坐在窗前充当诱饵的健硕男人,一个普通的目标是无法让苏冒险动手的。为了打破这个陷阱,苏特别换上了专门对付轻装甲目标的穿甲弹,而不是对付人类和生物目标的普通弹。以苏的本意,就是要以威力超乎想象的一枪给敌人以出人意料的打击,从而打乱对方的布署。可是穿甲弹都没能击穿这个巨人的身体!

对眼前敌人的战力,苏不得不重新进行评估。

“你的伤比我重。”苏的眼中开始燃烧起碧绿的火焰。

马瑟姆开始变得不耐烦了:“放开马利姆,你走,这次我不杀你!”

“马利姆已经救不回来了。”苏如岩石般动都不动一下,只是盯着马瑟姆,不放过他任何的表情变化。

马瑟姆脸上的肌­肉­颤抖着,蜿蜒盘曲的血管不住地蠕动着。在这具其实并不是特别巨大的躯体内,开始聚集着恐怖的力量。

“离开马利姆,你走!”马利姆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动作了,只有手脚偶尔抽搐一下。看到这种情况,马瑟姆咆哮起来,他的耐心明显已经快消耗完了。

“我想等等再走。”苏笑了笑,说。

战斗几乎在瞬间爆发!

苏盯着马瑟姆,突然扣动了斯格拉的板机,枪口指向仍是马利姆的头!

“不!!”马瑟姆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全身发力,如一颗炮弹般弹­射­过来!他落足处的地面已在巨大的蹬力下寸寸龟裂,而身上多处血管因为不堪负荷骤然爆发的力量而爆裂,细细的血线喷洒如旗。

相距数十米,又没有助跑,这个距离并不是一步就能跨越的。马瑟姆右脚重重踏在地上,准备这一步就冲到苏的面前,尽管他心里非常清楚肯定来不及阻止斯格拉的轰鸣。

就在他腿上力量已经发出时,苏忽然动了,以马瑟姆意想不到的速度抬起了斯格拉,然后扣死了扳机!斯格拉如马瑟姆预期的那样轰鸣起来,不过枪口指的是马瑟姆!

马瑟姆近乎于疯狂地咆哮一声,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上升,根本无法闪避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刹那之间,马瑟姆粗大之极的左脚前伸,重重踏在地上。巨大的力量让地面骤然沉了下去,然后凹陷如水波般向外蔓延,最终扩散至直径近十米的一个大圈。借助这一踏之力,马瑟姆庞大的身躯终于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然后他只来得及用双臂护住了头脸,凭着强横的­肉­体,硬抗斯格拉的轰击!

这一枪用的仍然是霰弹,合金弹丸如雨幕般扑去,扑扑扑地击打在马瑟姆的身体上,一颗颗合金颗粒在动能的驱动下破开马瑟姆近一公分厚的皮肤,不住翻滚变形,撕扯着马瑟姆如钢丝般的肌­肉­纤维。

几乎是在击中马瑟姆的同一时刻,苏已将斯格拉下垂,同时以灵活无比的动作更换了子弹。今晚的战斗中,苏一共只开了两枪,斯格拉中还有足够多的子弹。不过仅仅是看了马瑟姆的奔行动作和身体变化,苏就判断出近距离威力惊人的霰弹还不足以重创马瑟姆,也就是能够阻挡他一下而已。但是借助于马瑟姆的停顿,苏已经在瞬息间换上了更具威力的子弹。

马瑟姆双臂微微一开,从上下的缝隙中看了一眼,就双臂一放,作势欲冲。然而他已经半蹲了下去,却又僵在了那里,喉咙中发出阵阵愤怒之极的低吼。

换好了子弹的斯格拉又指在了马利姆的头上。不管是什么样的子弹,斯格拉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马利姆的头轰成­肉­泥。

“退回去,不然我立刻打烂他的头。”苏的微笑很迷人,声音却冷得象冰,没有人敢于怀疑苏的决心和果断。

马瑟姆喉咙中回响着几声低吼,全身上下的肌­肉­一阵蠕动,扑扑的连声轻响中,一颗颗嵌进的子弹弹了出来。他显然愤怒之极,但仍慢慢向后退去。他的左腿看起来有些沉重,显然刚才急停时前冲的巨大动能让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住,受了不轻的伤。

苏并没有等马瑟姆退回到原地,而是看到他重心移动的瞬间,突然又扣动了扳机!

“不!!”马瑟姆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吼叫着,威严的脸已经扭曲得有些狰狞。他拼尽全力向苏冲来,脚下的地面再次凹陷,身体表面的皮肤在贲张的肌­肉­下寸寸龟裂。马瑟姆庞大的身躯竟然卷起了一阵狂风,声势比上一次冲击还要狂猛,可是由于左腿受伤,马瑟姆的速度和反应实际上已经有所下降,依然来不及拦下苏的一枪。

马瑟姆瞪得滚圆的眼珠中映出了苏微笑着的漂亮面容,映出了他慢慢地抬起斯格拉,瞄准了自己,一切和他预想的完全一致。

斯格拉又轰鸣起来,这次的后座力让苏的手臂要向上扬起,才能完全化解。枪声非常沉闷,枪口喷出的是淡蓝­色­的火焰,只不过在开枪之前,马瑟姆仓促之下仍然及时用双臂护住了自己的脸,而苏瞄准的正是他的眉心!

马瑟姆左手前臂牛皮一样的皮肤上突然多了一个小洞,然后肌­肉­急速隆起,皮肤上旋即出现无数龟裂,然后猛然炸裂开来,血­肉­横飞!血雾散去后,可以看到马瑟姆的前臂上多了一个直径十几公分的深坑,里面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臂骨都被炸出一个凹陷,深蓝­色­的弹芯已经完全变形,嵌进了骨头深处。

苏依旧在微笑着,不过眼瞳深处的碧­色­火焰猛然跳动了一下!斯格拉的这一枪,威力几乎可以洞穿犀牛,可是却只能在马瑟姆的手臂上留下这样一个不影响大局的伤痕!苏开始怀疑,马瑟姆的身体究竟还能不能算是生物。

不过现在马瑟姆身上已经多处带伤,苏越发的胸有成竹。他手中的斯格拉又指向了马利姆,这个动作果然让咆哮着的马瑟姆瞬间安静下来。

“退回去,不然我立刻打烂他的头。”苏发现,自己这句话的声调语气和最初时候完全一致,就连最细微处都没有差别,好象是录音机回放出来的一样,这种说话的风格倒是和海伦有七八分相似。

马瑟姆站直了身体,健硕的身躯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每一个伤口都在流着血,左臂和肩后的伤口尤其显得恐怖。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痛苦或者是愤怒,有的只是悲伤、坚定和威严。

马瑟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仰天发出一声悲怆的长号!他的声音直上夜空,在低垂厚重的辐­射­云层下徘徊往复,久久不散。

马瑟姆忽然握紧右拳,大吼一声,一拳重重击在地上!地面震颤着,竟然龟裂开来,一道裂缝蜿蜒向前,一路向马利姆的尸体延伸过来。在右拳击地的同时,马瑟姆的左手张开,凌空向苏一抓一握!

苏即刻感觉到巨大的无形压力扑面而来,几乎呼吸都为之停滞!他如同身处水底,周身都充斥着沉重的压力,如果是普通人,或许就再也没有行动的可能。不过苏对身体的协调和控制能力无以伦比,尽管只有一阶的力量强化,但可以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全身的肌­肉­突然鼓起,动作略显迟缓,如同在未­干­透的混凝土中一般,将斯格拉抬了起来,向着马瑟姆的方向开了一枪!

在斯格拉轰鸣的刹那,苏身周的无形压力登时一轻,马瑟姆的胸口上又多出一个血洞!而恢复了行动能力的苏,及时用脚将马利姆的身体挑了起来,带着马利姆倏忽间横向奔出十米,避开了延伸过来的地裂。

在奔跑过程中,苏向马瑟姆连­射­三枪,只有第三枪命中。其余两枪明明瞄得很准,子弹却似­射­进了一个无形力场,向两边偏斜。然而苏三枪连­射­,马瑟姆身周的力场却经不住连续轰击,终于在第三枪崩溃,给他的左肩又添了一块创口。

这时的马瑟姆已经周身是伤,他向马利姆看了一眼,猛一跺脚,大地猛地战栗起来,周围地面开裂,大块大块的水泥碎块纷飞而起,掩蔽住了马瑟姆的身体。他毅然转身,向钟摆城深处奔去。

苏心如寒冰,抬枪、瞄准、击发,直到听到远方传来马瑟姆的一声痛苦闷哼,这才收枪,抓起马利姆的身体,向钟摆城外的茫茫黑暗奔去。

奔行在黑暗之中,苏脸上的微笑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笑不出来,就连保持平时习惯了的微笑也没有分毫的兴趣。苏的心里,很重。

苏不愿意在沉默中奔跑,这会让他想起许多很愿意去忘记的细节,于是一边奔跑,他一边记录下了这次战斗的简要报告,并且发送了回去。

报告刚刚送出还不到一分钟,苏的战术板上就出现了帕瑟芬妮的影像。这一次她的身后难得的是一片幽静而美丽的夜景,甚至于还可以看到云缝中一轮银­色­的月亮。

“这次的战果很不错!而且战略非常漂亮,我的苏是个聪明的人呢!”帕瑟芬妮看起来非常高兴,她高兴和愤怒的时候,都会格外的魅惑。

“……运气好而已。”苏发现,即使是看到了帕瑟芬妮,他的心依然很重,重得胸口都有些痛。

细心的帕瑟芬妮立刻发觉了苏脸上的­阴­郁,问:“怎么了,看起来你好象不开心?你这次的战略战术都非常完美,对局势的控制也无可挑剔,应该开心才是。”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犹豫了一下,面对着帕瑟芬妮,苏终究还是改变了一些习惯,将封闭的心打开了一些。他吐了一口气,说:“……即使掌控了一切,也该保持一分谦逊和敬畏吧。”

苏的最后一句明显让帕瑟芬妮吃了一惊,她沉默了几秒,说了句以后再聊,就切断了通讯。

于是苏带着自己的沉重,继续在无尽的黑暗中向灯火灿烂的龙城奔行。

帕瑟芬妮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幽静的小山谷,谷地中布设着十几顶大大小小的军帐。这里就是她和扈从的临时营地。

她静静地站在一道尚未封冻的小溪旁,看着涓涓流淌的溪水。难得溪水还算清澈,可是帕瑟芬妮的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她心里反复徘徊的,只是苏最后的一句话。这句话很熟悉,总象是在哪里看过。而且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给了她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完完全全的陌生,好象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帕瑟芬妮从未见过、从未接触过的人一样。

其实无论她怎样回想,也想不出那一刻的苏和以往有什么不同。他的动作、神情、语气、说话的方式都和帕瑟芬妮记忆中的苏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可是在她的直觉中,这就是另一个人,或许也是苏,但绝不是她认识的苏。

就连帕瑟芬妮自己都觉得,这种感觉非常的荒谬,毕竟她的记忆力非常惊人,根本不应该出现这种混乱的感觉。她笑了笑,准备好好利用一下这些质地很不错的天然溪水,而不是把难得的安静夜晚浪费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上。从在屏幕上看到苏的那一刻起,这半年来,她已经经历过了太多奇怪的事。

就在她取下盘住头发的铅笔时,整个人忽然僵住!帕瑟芬妮旋即恢复了正常,叫了一声,营帐中立刻飞奔过来一个年轻而又美丽的女人,这是她新配的副官。

“去拿本《启示录》给我!”帕瑟芬妮吩咐。

年轻女人非常利落,只是半分钟的功夫,一本保存良好的《启示录》就已送到帕瑟芬妮的面前。

帕瑟芬妮对于《启示录》深黑­色­的封皮早已非常熟悉,她用铅笔轻轻一划,再翻了一页,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地方,然后,她的微笑就此凝固、消失。

帕瑟芬妮翻开的那一页,属于《启示录:福音》。在书页的下方,有这样一句话:

使徒说:“我即使掌控一切,也当保持谦逊和敬畏。”

章十一 失落

重新回到龙城的时候,苏的心境已经平复下来。荒野中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这样的争战,每次争斗都会伴随着生命的流逝,因为在极度严苛的环境下,受伤稍重就意味着死亡。在过往,苏经历过无数次战斗,每次战斗的目的都是为了胜利和生存,无所谓正义,也无所谓意义。

不过这次的战斗有所不同,无论是灾难之蝎还是暗黑龙骑,都已经摆脱了生存的困境,而是开始为了扩张和支配而战。苏,在这种战争中,只是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色­而已。灾难之蝎方面是一只只同进同退的兵蚁,暗黑龙骑方面的战士却可以在血与火之中不断成长,从个人命运的角度来看,当然是站在暗黑龙骑一方要更加好些。不过战争的胜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按照海伦的意思将马利姆的尸体交给暗黑龙骑总部后,苏就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他很有些奇怪,象马利姆这样具备高阶特殊能力的家伙肯定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为何海伦却全无兴趣?

苏的住处还是那间为尉官准备的最小的套间。暗黑龙骑的军官并不多,这片街区前后两栋十几套公寓中,现在只住着苏一个人。不过街区仍然收拾得­干­净整洁,路面也经过重新修整,道路两旁茂盛的行道树和别墅的花园,会让人错觉回到了旧时代。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无论是树还是花草,都是新时代耐辐­射­的物种,而非旧时代那些娇­嫩­得不可思议的花草。

尽管已经很久没有回到住处,苏的房间仍然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连窗户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在天空中仍然密布着辐­射­云的时候,这无疑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奢侈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说打开水管,就会哗哗流出可以直接饮用的水,好似没有尽头。

水、电、清洁,都是要付帐单的,这苏都知道。和他几次出战的收获比起来,这些帐单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只要苏有需求,暗黑龙骑同样有女人提供,都是高质量的货­色­,而且价格并不贵,当然,这是和苏的收入对比的结果。

苏关好了房门,走进浴室,开始放水,然后凝视着奔涌的水流,发呆。

暗黑龙骑的生活只能用奢侈来形容。灾难之蝎的人员更象是一只只没有自主意识的蚂蚁,只要给它们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它们就可以无怨无悔地工作和战斗下去,并且提供一切服务,就象迪亚斯特享受的那些。

可是,在暗黑龙骑的战斗,究竟是为了什么?

龙城中的人们已经不缺一切保障生存的物质条件。曾经为了一瓶可以喝的水要努力工作一整天的苏,那个时候完全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可以泡在整缸的清水中,只为了把身体弄­干­净些。

苏用力闭上了眼睛,可是眼前总是会浮起马瑟姆的愤怒而又绝望的面容,耳边回响的是他悲怆的咆哮。如果是正面对决,即使是动用斯格拉,苏也不一定是马瑟姆的对手。战斗的结果,并不总是实力强的一方获胜,获胜的一方,也不见得总是欢喜。曾经有过多次,在浴血争战后最终杀死对手时,苏就只剩下一个淡淡的想法,我还活着。

不过这次的战斗有些不一样。苏面对的是一个能力强悍但并不强大的对手,他是利用对方的关心和原则重创并且击败了马瑟姆。有原则和有关切的对手,即使能力位阶再高,都很难称得上强大。马瑟姆的执着,让苏看到了某些时候的自己。所以获胜之后,他并不快乐。

而且灾难之蝎和暗黑龙骑间的这场战争,是苏难以理解的。在他看来,既然洁净的水是喝不完的,食物也多得让人难以置信,还有­干­净的环境和整齐的房间,为什么还要进行战争呢?他理解十几个人为了一块可以吃的腐­肉­血战,自己也曾为了一杯水去殊死搏斗,但是现在的这种战争,又是为了什么?

苏脱去了衣物,迈入浴缸,然后缓缓滑下,让水漫过自己的脸,将整个身体都浸在满缸的清水中。如果在荒野上,这么多的清水可以让整个聚居点的人互相搏斗,但在龙城,代价仅仅是一百元而已。对任何一名正式的暗黑龙骑来说,这都不是一笔大数目。

浸泡在水中让苏觉得安全,宁静,并且富足。他默默地想着进入暗黑龙骑以来的事,对危险的警觉又开始隐约刺痛着他的心。苏知道,眼前的平静不过是汹涌暗潮涌来的前兆,他的敌人并不仅仅在核心控制区外,龙城中的敌人,或许更多也更加强大。

马利姆的尸体不知道能够给苏带来多少收益,不会少,但也不会太多。如果真有大的价值,那么海伦是不会放过的。苏这样想着,他忽然发现,尽管对海伦非常有成见,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她的能力却是越来越有信心,而且信心来得有些盲目,就象她是无所不能的先知一样。

苏平躺在缸底,安静地闭着眼睛。在这种­干­净且富于氧份的水中,他已不需要呼吸。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到苏象牙­色­的肌肤下隐约有波浪涟漪般的起伏,似乎下面的肌体组织都在自行运作着,但是所有的组织运动,从整体上看又隐含着一种潜在的规律。

浴缸中的水缓慢地下降了一些,然后就平稳下来,水线不再下沉。但是水的颜­色­开始逐渐变暗,水体也开始浑浊。随后水中泛起了一层非常淡的血­色­,在浴水中逐渐扩散开来,也不知道这些血是来自于苏的哪个部位。若是仔细看,可以看到这时的苏整个身体都包裹在一层淡淡的血晕里,而且不时有细得几乎无法用­肉­眼看见的血线从他皮肤表面的毛孔中­射­出。

苏默默地体会着自己的身体一丝一毫的变化。他的身体正在贪婪的吸收着接触到的水和氧气,并且不断地清洁着身体内部,将平日积存下来的废弃物、有毒物质和淤血一点点搬运到体外。随着苏体内无数微小的暗伤一一痊愈,苏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重新充满了力量。这些力量是如此强横,以至于使他身体内每一个器官、每一根肌­肉­纤维、甚至于每一段基因都在震颤着、共鸣着。苏不怀疑,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发出一击,那么必将是­精­准、迅猛而且致命。

修复一新的身体充满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欲望,对女人、对酒­精­的欲望,而更多的,则是对鲜血和战斗的渴望。苏自己并不喜欢战斗和杀戮,但是他的身体非常喜欢。每次杀戮强者,都会带给身体极大愉悦,并且在愉悦中完成对基因的震荡和重组。这种愉悦,甚至要超过和女人Zuo爱。苏的身体还喜欢支配和占有,也许可以解释为,这同样是源自于生物本能的力量。

加入暗黑龙骑后,随着能力和力量的迅速提升,苏身体本能的欲望也就越来越强烈,强烈到甚至有些时候苏自己都难以控制的地步。苏一直小心翼翼地选择着前行的道路,­精­心搭配着自身的能力,并且敏锐地察觉到,尽管自己的能力有了快速提升,但是战斗的智慧并没有相应提高。他对于暗黑龙骑浩如烟海般的新装备、新技术、新能力、新战术仍近于一无所知,也就无法充分发挥它们的威力。说到底,苏现在本质上仍然是那个靠着两枝破枪就能独行荒野的猎人,和真正世家出身的暗黑龙骑还有着巨大的差别。

对于自己的身体,苏也有着隐约的恐惧,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再也压制不住身体的本能,从而失去自主的意识。

躺在水下的苏,逐渐失去了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而是渐渐感受到了窒息和沉闷。他仍然躺着没有动,直到窒息感觉达到了顶点,这才哗的一声,从浴缸中跃出,站在浴室的地面上。在他身后,是满满一缸暗红­色­的水。他的身体上也沾染了散发着强烈血腥气的浴水,不过水很快流下,没有一滴能够在他的肌肤表面稍作停留。

苏拉开浴室的门,忽然怔住,卧室中则响起了一声惊呼!

苏的全副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身体及心事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暗黑龙骑的军官宿舍向来非常安全,清洁人员只会在固定的时刻出现,除此之外,苏的住处还没有人来过。

他略吃一惊的时候,已经看清楚在房间中的居然是丽,本已聚积好力量的身体也就放松下来。丽则显得仍有些惊魂未定,呼吸急促,却是紧盯着苏。

“丽?你是怎么进来的?”苏问,走向衣柜,准备换衣服。

“你根本就没有关门!”丽理直气壮的回答。苏可不记得自己忘记了锁门,只不过这些机械锁在丽的面前,看起来完全可以被视为不存在。

苏先是仔细地看了看丽,她穿了一身暗黑龙骑扈从标准的半休闲式服装,短上衣、深­色­紧身胸衣和长裤登山鞋将她的身材很好地勾勒了出来。苏本意是想看看她的伤势怎么样了,可是目光首先是落在了她的腰上和腿上。

苏立刻发觉了自己的问题,收回了注意力,仔细地观察着丽的身体状况。他凝聚了注意力后,忽然感到头中一阵剧烈的刺痛,­精­神恍惚之际,眼前的丽也变得模糊起来,并且在­阴­影中又出现了一个丽。苏心中猛然一惊,仔细看的时候,却发现­阴­影中的女人并不是丽,可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她的样貌,似乎她真的只是由虚影组成的那样。

虚影的世界转瞬间就已消逝,没有继续出现。苏松了一口气,虽然仍然不明白虚影世界的含义,但至少这次看起来不象有什么不好的征兆。而且丽看起来非常健康,感觉上仍有些虚弱,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恢复,毕竟她在格斗域中有多重四阶能力,这也意味着她有着一个非常有力的身体。

在虚幻与现实分离的瞬间,苏出现了短暂的失神。周围暗了下来,如同这是一个深沉的夜,而不是光线明亮的上午。黑暗中,似有雪飘落。黑暗中,似乎没有人,只有苏自己,独处在这个无尽广阔的世界中。只有极远的地方,有一束光。

刹那间,苏只觉得自己正在向无尽的黑暗中沉沦。危险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他完全淹没!心头的恐惧感越强烈时,苏反而越是冷静。就在他要有所反应的时候,忽然一阵强烈之极的感觉袭来,将周围的黑暗击得粉碎!

这是强烈的快感,在恢复了对现实世界的感知时,苏才看到丽不知道何时已扑进自己的怀里,手臂勾紧了他的脖颈,用力亲吻着他的颈侧耳后,而她的另一只手,正握紧了苏要命的地方。

她的身体散发着惊人的高热,象一块烧红的铁。而她的手臂是如此有力,勒得苏几乎无法逃脱。

苏此时还不自知,走出浴室的时候,他的下­体­坚挺如钢,就和以往血战之后一样。他的身体内部正在无声呐喊着,如关着一头饥渴的野兽,要求得到水源的滋润。

何况从各方面来讲,丽都很不错。

丽感受到了苏体内火山一般的力量,却还不见他的行动,于是狠狠地咬了下他的脖子,在苏耳边咬着牙低声说:“你还是不是男人?没胆子的东西!”

丽的这一句话,引燃了沉默的火山!苏的身体一弯一挺,骤然爆发的力量让丽忽然觉得自己如同被一辆战车撞中,轻飘飘地飞了起来,重重摔在了床上!

苏全身上下的肌­肉­慢慢隆起,走向摔在床上的丽,冰冷地说:“下次不要对我这么说话。”

丽猛然坐起,叫了一声:“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苏皱了皱眉,忽然伸手将丽提起,然后双手抓住丽的紧身衣,骤然发力,居然生生将其实非常坚固的战术紧身背心完全撕成两半!苏的手随即伸向丽的腰带,丽立刻尖叫起来:“你这算什么!老娘自己来!”

她叫到了一半,余下的声音就不得不吞回到肚子里。苏抓住了她的一只脚,将她整个倒提起来,轻而易举地拉断了她的腰带。

丽高声叫骂着,拼命踢打着,几乎用上了自己学过的一切格斗技能。但和上次在丛林中不同,这次丽几乎没有任何反抗或者是还手的余地,还不到一分钟,她就完全赤­祼­着,又被扔回到床上。

当被进入时,丽猛然张大了口,可是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几乎窒息!

稍稍缓过一口气后,丽咬住嘴­唇­,双臂双腿反过来缠紧了苏,强而有力的身体如蛇一般扭动起来。尽管扭动的动作略显生涩,但是在她身体惊人的力量和柔韧下,足以让普通的男人立刻发狂。

丽知道,现在和当初在丛林中已经不一样了。在格斗方面,她已经完全不是苏的对手。可是在另一个战场上,她决心­干­掉苏。丽曾经听身边的女人不止一次说起,女人才是床上永远的王者。

战争在48分钟时结束,以丽的彻底溃败告终。

苏一个翻身,仰躺在凌乱不堪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丽勉强张开双眼,眼皮重得就象是各挂了一辆战车。尽管败得毫无反抗的余地,不过丽对苏现在的态度既有些疑惑,又感到不满。

“喂!你又在想什么呢?”她挪动软绵绵的、酸痛交加的身体,将下颌搁在了苏的肩头,凝望着苏如同古典雕塑般的脸。

苏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说:“我在想,我们这个时代,是什么样的呢?”

“还能是什么样?战斗、抢吃的喝的、吃完喝完再继续战斗,直到有一天战死为止。”丽不假思索地说。她说的正是荒野上千千万万的流民们一生的写照。

“那这个时代,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苏怔怔的说。

丽满脸的困惑,抓了抓栗­色­的短发,想了会后只得放弃,说:“这个样子没什么不对啊!一直不都是这样的吗?反正,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就没变过。不过,龙城这里倒真的是不错,你这间房子虽然不大,可是非常­干­净,外面可没有这种地方。对我们来说,这里已经算是天堂了。”

苏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说:“我在想,在这个时代,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为活下去而挣扎,为什么吃的东西这么少,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在变化,包括我们自己。再过五年,十年,不知道世界会出现什么样的东西,或许,也不会再有人的存在。”

丽实在是抵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说:“想那么多­干­吗?想了又没有用。如果你想改变这些,也容易啊!我们组织一只军队,把所有的地盘都打下来,那你不就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了?随便你怎么改变这个时代,别人都只有听你的……”

丽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梦呓般的呢喃。她已经睡了过去,这个具有格斗域非凡潜力的女孩睡得非常深沉,毫无戒心。这可完全不象是荒野上人的作派,荒野里每个人都睡得很警醒,睡觉时丢失­性­命的例子每天都在发生。

苏拉过被子,给丽盖好,自己从床上下来,舒展了一下身体。这次的发泄非常彻底,不光泻出了欲­火­,嗜血与杀戮的渴望也消散了不少。

但是就在苏准备穿上衣服的时候,忽然间心中掠过一缕寒意,几乎是本能的,他猛然转身,望向了门口!

卧室的门是开着的,直通外面的客厅。客厅中不知何时弥漫起淡黑­色­的雾气,雾聚而不散,缓缓流动着,透着刺骨的寒意和诡异。暗雾之中,静静伫立着一个身影,狰狞的甲胄无法掩盖身姿的窈窕。她的脸完全隐藏在暗雾内,根本就看不清楚,只有那苍灰­色­的长发随着流动的雾蔼在缓缓飞舞着。

房间里骤然冷了下来,好象极地的冰寒,什么样的供暖系统在这一刻都完全失去了效用。沉睡中的丽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下意识地拥紧了被子。

苏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完全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卧室里很凌乱,撕碎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丽露在外面的光洁肩头早就揭示了被下必然是一具赤­祼­的胴体,而苏也一丝不挂的站在床边,所以这间房间中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

“你……”苏刚向她走了一步,就不得不闪电般退回原处。她的手似乎挥了一下,数道雾气如针一样­射­来,比苏的反应速度要快得多。苏几乎是刚向后移,雾针就已经刺到了他的身前!雾针在将要触到苏皮肤的时候,忽然绕开了苏,­射­向房间的数个角落!

卧室中立刻响起连绵不断的轻微爆炸声,屋角、柜顶、通风口甚至是吊灯都在雾气的冲击中爆碎,一时间灰土四溅、碎片纷飞!

苏的肌肤一紧,即刻变得坚韧无比,将飞溅到身上的破片都弹了回去。当灰烟略散时,苏再向客厅中望去,却发现满厅的暗雾不知何时已消散得­干­­干­净净,而她也消失不见。公寓的门锁完好无损,不知道她是如何来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走的。

苏低下头,看着掉落一地的碎屑尘土中,有几丝不起眼的金属和玻璃光芒。他弯下身,拾起了几片破碎的零件。尽管非常细小,但经过暗黑龙骑基础课程培训的苏,已经看出这些都是某种先进型号的针孔摄像设备,只不过现在已经被完全破坏了。

苏抬起头,扫视着卧室中残破的空洞,眼瞳深处闪过了一丝森寒的光芒。这么说,他刚才与丽的缠绵­肉­战,都已经被人看去了?这倒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问题在于那些有恶意的人已经把手伸进苏的公寓来了。

暗黑龙骑的规范中,一直申明的是龙骑居处是暗黑龙骑的财产,对龙骑居处的侵犯即等同于对总部的侵犯。所以苏原本以为,自己的居处仍是相对安全的,可是没有想到居然会被人放置了这么多的监视器!当然,能够在暗黑龙骑的居处放置这些东西的人肯定不简单,苏也没有天真到真的去等待总部去找这些人清算。只要找出这些仍有恶意的人,苏会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损毁的摄录设备零件看起来相当先进,并不是寻常人能够搞得到手的。越是先进的设备,追查来源也就越是容易,而海伦,无疑是一个值得依赖的人。

可是,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在她离开房间的瞬间,苏隐约感觉到了她的愤怒、无奈,还有深深的失落。那个时候,仿佛,她的心已经空了。

苏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感受到她的心境,也有些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种反应。

从约克斯顿的别离算起,已经是七年过去了。七年的时间,已经让昔日的小女孩长成了少女,那盔甲覆盖下的身体,已经有接近于苏的高度。虽然几次都未曾看清她的容颜,但苏相信,当日的小女孩儿必定已是倾城的容姿。

她是他的骄傲,从来都是。

或许,女儿已长大?苏的心轻微的颤动。

直到现在,苏还不知道她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现在的苏,还远没有余力去保护她,照顾她,所以他全副的心思和时间都放在了战斗和提升能力上,而且战斗连绵不绝,根本不是苏能够选择的。或许她已经有了新的名字,已经忘记或者是放弃了原本的名字。当初,苏给这个没有任何纪念物,也不知道出身来历的女孩起的名字,是梅迪尔丽。

这个时候,丽终于被一连串的变故从梦中惊醒,她睁开了朦胧的睡眼,看到的却是一片残破破败的景象,就象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居处。丽大吃一惊!她的头仍然是昏昏沉沉的,好在随后就看到了苏,让她立刻平静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丽问。

“没什么。有人放了些不该出现的东西,我刚把它们拆了。”苏站直了身体,将手中的损毁零件放在了桌上,用一张纸包好。

“要拆得这么夸张?”丽看着卧室,有些难以置信地说:“放的是什么,炸弹吗?谁会在你房间里放东西,你不是暗黑龙骑吗?”

苏看了看丽,微笑说:“在暗黑龙骑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

“只要有时间,我们会变成大人物的。海伦姐姐说过,大多数龙骑都是混饭吃的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她说如果我想,其实也可以成为暗黑龙骑的。”丽说。

“哦?”苏有些意外,不过以他所见,丽现在的能力的确已经达到了暗黑龙骑的标准,至少也是个上等兵。如果丽想加入,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有一个校官作为担保就可以。这个人选并不难找,帕瑟芬妮即使不出面,也可以找别人,比如说那个里卡多。

“那你想做一名暗黑龙骑吗?想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应该不是问题。”苏非常认真的说。他当然很希望丽能够继续做自己的扈从,她在战斗和军事方面的专长也是苏今后必然需要的。不过如果丽愿意,苏还是肯给她一个更加光明的前途。每个龙骑都是不同的,帕瑟芬妮的扈从并不见得比哪个尉官差了。

“才不!在你这每月都有钱拿,当了龙骑还得自己赚钱,我可不傻。我困死了,让我睡会。”丽缩回被中,将自己裹得象只茧。

看着宣称自己一点不傻的丽,苏微微一笑,重新振作起来。在他的身边,有太多让苏奋斗的理由。

帕瑟芬妮的私人医院中,海伦站在她那间足有数百平方米的实验室中央,面前悬浮着数十面大小不一的屏幕,上面闪动着让人眼花缭乱的画面。

海伦的目光似乎是没有焦点的,将全部的画面都收在眼底。不过她的注意力还是有分主次轻重的,正前方那个不断闪耀着雪花点的屏幕就是她注意的焦点。屏幕上原本展现得都是苏和丽之间激烈而又刺激的场面,但是在梅迪尔丽出现后,所有的摄录设备都被摧毁,一件都没能留下。

海伦并不在意这些摄录设备的小小损失,而且早已预想到这些小东西不可能瞒得过梅迪尔丽。所有的场景都已经被摄录下来,并且储存在实验室的记忆区块中,以后海伦可以慢慢地研究这些珍贵的资料。她不光得到了苏生理反应的数据,而且得到了Xing爱的整个过程。在那些摄录设备中,有扫描各种磁场和生物体征的功能,配合海伦手上已有的苏的身体数据,就有很大可能揭示出苏身体的秘密。

这时海伦身边一面屏幕闪动着,上面是帕瑟芬妮的影像。海伦在屏幕上一点,接通了通讯。

“海伦,你的研究怎么样了?”屏幕上的帕瑟芬妮显得非常的慵懒,就连海伦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状态下的帕瑟芬妮实在是魅力惊人。

海伦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说:“刚刚取得了非常关键的数据,应该很快就有进展。不得不说,你的苏非常厉害。”

帕瑟芬妮毫不谦虚地哈哈一笑,说:“我的眼光一向好!你拿到的是什么数据?”

“这份数据你会很愿意看到的。”海伦说着,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就给帕瑟芬妮播放了一段苏和丽的激战。

帕瑟芬妮明显没有想到所谓的数据居然会是这个,啊的叫了一声,随后镇定下来,不过看到缠战得越来越激烈的苏和丽,她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大自然。

帕瑟芬妮微皱双眉,淡淡地问:“海伦,你给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我知道这个女人叫丽,是苏的扈从,而且对他很有用。龙骑玩玩扈从,是很正常的事。”

海伦扶了扶眼镜,说:“我当然知道你看到这些会不高兴。但是对我的研究来说,苏在­性­方面的所有数据都非常重要。另一个关键点是,有一个人也看到了这个场景,而且是现场看到的,她应该比你更不高兴。”

不等海伦说完,帕瑟芬妮又是一声低呼:“梅迪尔丽?!”

海伦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总是这么聪明。”

这一次,帕瑟芬妮的脸­色­就是真正的难看了,她有些冷地问:“她怎么会去苏那里的?别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是我设法让她知道了苏在家里,也是我告诉了丽如何去苏那里。至于时间安排上的巧合,这只不过是基本功而已。”海伦坦然承认。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帕瑟芬妮的脸上已经罩了一层寒霜。

海伦回答得非常­干­脆:“为了你也为了我。我需要苏这方面的数据,但他一直不肯配合。让丽去完成这件事再合适不过。本来最合适的人选是你,但你一定不肯让我收集数据,只能让丽去。而让她看到这一幕,也可以让她从此对苏不抱幻想,为你减少一个最大的敌人。”

帕瑟芬妮看上去仍然平静,但手中飞旋的铅笔却啪的一声折成了数段,她再也无法保持声音的镇定,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说:“海伦!我和苏的事不需要你来Сhā手!另外,我告诉你,我和梅迪尔丽不是敌人,就算最后我争不过她,也不想用这种手段来伤害她!”

海伦又扶了扶眼镜,用悦耳但机械的声音说:“但根据我的分析,你最后争不过她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为了你的将来着想,最好是让她及早打消幻想。我这是为了你着想。”

“你撒谎!”帕瑟芬妮毫不客气地说。

海伦哦了一声,以一贯的声音反问:“你知道我一向对你说实话的。”

帕瑟芬妮冷冷地说:“海伦,有一件事我从没有和你说过。从你五岁我们认识的时候起,你就有一个改不掉的习惯。那就是每当你没有说真话的时候,你就会去扶眼镜!”

海伦扶在眼镜镜架上的手登时僵住!

过了足足十秒钟,海伦仍然做完扶了扶眼镜的动作,这才放下了手。她的眼神也转为完全没有情感的冰冷,对帕瑟芬妮淡淡地说:“你如果真不想伤害她,那当初知道了苏的行踪后,为什么不告诉她,而是要自己先悄悄地去将他带回来?”

帕瑟芬妮怔住,过了片刻,她的眼神中才掠过了一丝黯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关了通讯屏幕。

屏幕暗淡下来时,海伦的脸­色­忽然少了三分血­色­,变得苍白异常。她似乎非常的疲累,在旁边的椅子中坐下,闭上了眼睛。

还没过一分钟,海伦就又张开了双眼,先是狠狠地抓了几下头发,才恢复了那机械般­精­准的表情。她伸手一指,一面屏幕就飞到面前,画面上再次出现苏和丽的缠战。画面旁边,则是无数数据如雨般落下。海伦聚­精­会神的看着,苍白的嘴­唇­上却再也没有了血­色­。

然而画面只演进了三分钟,就戛然而止!

海伦登时一怔,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她苍白纤长的手指飞速地在屏幕上点过,没过多久就查明了原因。原来,所有传回来的数据有大半已经损坏!这并不是在传输过程中产生的损坏,它们完好无损地传送了回来,然而在梅迪尔丽发出那饱含着复杂难明情感的一击时,海伦这里存储的相关数据竟然也毁了大半!

海伦双眉紧锁,登时陷入了沉思。梅迪尔丽这一击从常识来讲,应该和海伦这里的数据全无关系。海伦有自信,她设下的防火墙绝不是那些所谓的强大智脑能够攻破的,梅迪尔丽并不以这方面见长,更不可能在数据攻防上挑战海伦。那怎么会她一击之下,也将海伦这里的数据毁了大半?

海伦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她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她非常不愿意面对的可能。

海伦忽然翻出一套工具,将实验室一角的智脑外壳打开,然后仔细地检查着。果然,在记忆体外表上,有一块不起眼的焦痕,从残迹看,这应该是某种细小的昆虫,不经意间爬进了智脑的机箱,然后在爬过记忆区块时,可能是记忆区块表面破漏,也可能是机箱内的静电过高,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而言之,这个小东西就是烧焦了,燃烧时产生的高温破坏了这部分的区块。但是,真的就是这么巧合,恰好被毁的数据就是刚刚获得的苏的数据?

这种损坏,已经不可能再把数据恢复出来。海伦仍然有几分钟的摄录资料可供研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海伦呆呆地看了一会那块几乎难以用­肉­眼发现的焦痕,然后关上了机箱。她站起来后,舒展了一下身体,似乎感觉到非常的疲倦。

这时又一块屏幕亮了起来,海伦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本想直接关掉屏幕,可是看到上面闪动的是苏的影像,就打开了通讯。

“什么事?”在苏看来,海伦永远都是一个样子出现的,看一次和看十次、一百次没有任何区别。

苏将战术板的屏幕对准了手心中那些损毁的摄录设备零件,说:“有人在我的房间中安装了间谍设备,这是那些设备的零件。我想请你检查一下这些东西,看看能不能找出是谁把它们安放在我房间里的。”

海伦只看了一眼那些毁坏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零件,就说:“这些设备很高端,但并不难弄到。安装它们的人很可能来自于某个大家族或者是某个高阶龙骑,查出来你准备怎么办?”

“要他们交出资料,或者是报复。”苏的语气平淡无奇,不过如果是熟悉他过往风格的人,绝不会怀疑他平淡语气背后的决心。

海伦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说:“两样都不太可能,你知道,这是政治。”

“政治并不总是有效的。”苏回答。

海伦用中指向上扶了扶眼镜,说:“好吧,你把它们送过来,我来检测一下。不过不保证一定会有结果。”

苏微笑起来,他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但我相信你。”

在议会中央生化实验室内,康纳博士坐在他独特的办公室里,透过前方单向玻璃制成的落地窗看着中央大厅中忙忙碌碌的研究员们。今天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情有些说不出的­阴­郁,实验室里雪白的灯光也显得非常刺眼。

在康纳博士身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狭长的特制屏幕,上面是无数光带和光点缠绕在一起的影像,绚烂而又神秘。图像并非是静止不动的,而是以极缓慢的节奏在旋转着。缠绕着的光带分成内外两层,看起来泾渭分明,外层光带不住想要进入内层区域,又不停地被弹出来。外层光带的运动其实已经是非常缓慢了,而内层的光柱则根本没有动的迹象。

康纳博士转过头,注视着这幅神秘的图像,看了半天,才摇了摇头。

内区的那道灿烂光柱,其实是由无数光带光点构成,那是苏的基因锁。外层的光带则代表着启用的大型运算中枢,正在试图破解基因锁。在图像右下角,有一排并不起眼的问号。这里是表示破解基因锁需要消耗的时间,因为完全无法推算出何时才有破解可能,所以才显示成一系列的问号。

看到那串长长的问号,康纳的心情更加­阴­郁了。其实这个结果并不奇怪,用差了一等的恒星计算中枢来破解基因锁,如果能够在几百年内有进展,那才叫奇迹。不过现在康纳博士能够调用的只有恒星系统,而且还只有两台。最顶级的计算中枢此刻均已是满负荷运转,各自有重要任务,根本不可能用来做这种完全看不到希望的破解工作。

可是基因锁就象是一扇门,一扇将人与神分隔开的大门。尽管知道打开这扇门的希望非常渺茫,但是当门就在身边时,康纳博士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境,还是调用了一台恒星来试图破解基因锁。以恒星的速度,想要破解基因锁根本就是不可能,但在得到更强大、更先进的计算中枢之前,通过恒星至少可以进行一点前期的数据积累。

在这种诱惑面前,康纳博士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而已。

就在博士的心情越来越压抑的时候,办公室内响起了一声悦耳的铃声,博士的中年助手走了进来,说:“康纳博士,刚刚送来的样本已经完成了初步检验,一共发现了两种六阶以上能力的基因序列,另外还有一种未知能力的基因段,根据分析,这很可能是一种尚未进入我们配方库的新能力。”

“新能力?”康纳博士的注意力成功的从基因锁上转移。一种暗黑龙骑都没有的新能力,并不仅仅是一个能力那么简单,很有可能通过对这个能力的研究,会衍生出一个新的能力系列。

康纳接过助手递过来的资料,飞快地扫了一眼,皱眉说:“又是灾难之蝎……马利姆?这个名字可真奇怪,不过能力倒真是不错。嗯,你来看,这段基因明显就是强化敏捷的能力,和我们标准的配方能力有99%是一致的。但是这1%的区别,很有意思,不知道是他们的能力不成熟,还是另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还有这里,也要重点研究……”

助手一一将博士口述的要点记了下来。

“等等,这是什么?”

助手看了一眼博士手指的地方,说:“这里原本植入了一个芯片。不过马利姆送来时,芯片已经完全烧毁,看来是启动了自毁程序……”

“接口呢?”博士打断了助手的话。

助手立刻明白了过来,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说:“很完整。”

智能芯片与人体的衔接一直是很困难的课题。有完整的接口,就可以推测出部分芯片的功能,甚至可以据此设计出新的芯片来。

啪的一声,康纳博士合上了资料,交到了助手手中,说:“这个马利姆,至少值60万!你去办理吧。”

助手耸了耸肩,说:“这下那个苏可要变成上尉了,呵呵,升得可真够快的。”

“什么,苏?!”康纳博士本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闻言立刻转回身来。

“是啊,上交样本的就是苏中尉,当然,他马上就会是上尉了。”助手有些不明白博士为什么这么激动。

博士立刻咒骂了一声,然后说:“苏送来的任何东西,都会经过海伦那个死女人的手!你好好想想,生化和能力正是她擅长的,她也不缺设备和经费,为什么不留下来自己研究,而是要上交总部?”

“难道她已经有了更加重要的研究课题,已经根本看不上这种样本了?”助手有些明白了。

康纳博士没有回答,­阴­沉着脸,重重地将资料拍在办公桌上,再也没兴趣多看一眼。

章十二 雷电

从暗黑龙骑的总部走出时,苏仍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已经是一名上尉了。马利姆尸体的收益一共是65万,这不光是一个远远超出苏预期的数字,而且由此带来的贡献度已经让苏接近了少校的军衔。

在得到了丰厚的收获后,苏有稍许的失神,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最后的奖励会是如此丰厚。

从暗黑龙骑总部走出时,苏外表上和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上尉的新制服要一天后才能订制完毕。不过苏怀里揣着的战术板对应的权限则有很大的提升,不仅是可以查询的机密信息页面拉长,而且暗黑龙骑提供的配方能力列表也多了许多选项。比如说,五阶的自主进化药剂,就是以前看不到的。新药剂可以根据人体当前的情况自行调整,从而生成最适应身体的一个新能力。好处是通过它往往可以发现以前根本不知道的天赋能力,而且生成的能力类似于人体自行生成的能力,坏处就是和苏的情况有些类似,整个过程不可控,不知道生成的会是什么样的能力。

苏用了五万元订购了一枝药剂,这是准备给丽的。至于里高雷和奎因,他们目前的进化点还不足以生成新的高阶能力,还是按部就班地升级原有的能力比较好。此外苏为里高雷订制了两枝大威力速­射­手枪,以及一支多用途克雷步枪。克雷步枪在暗黑龙骑内部的评价,也属于中等偏上的步枪,比它更胜一筹的就是些天价的特种订制枪械了。奎因得到的则是储存了多份暗黑龙骑普及型枪械资料的个人智脑,以及一套轻便型护甲。再加上目前仅余的六十名战士升级装备的费用,苏到手的酬劳转眼间便用去了35万元。余下的30万,苏按照惯例,全部打入了帕瑟芬妮的帐户。

所以,此时走出暗黑龙骑总部的苏,又是身无分文。苏就象是一名银行出纳员,巨额的钱款每日从手中流过,最终却都不是自己的。

不过,这一刻苏的心情仍然轻松和明朗。付出是一种快乐,哪怕是付出全部,也是如此。

但是有那么一刻,苏又想起了马利姆。巨大的收获的确是冲淡了苏心头对马利姆和马瑟姆的一丝歉然。当蓦然意识到这一点时,苏明亮的心境又掠过了一丝淡淡的­阴­郁。

苏沿着长长的街道,走向了军事区,他仍然没有开车的习惯。

军事区并不远,步行十几分钟也就到了。除了暗黑龙骑的武库外,这里还有林立的武器商店。各家公司争相将自己最新式的武器展示出来。这些­精­明的商人知道,每一个暗黑龙骑实际上都相当于一支小型军队。对于合他们胃口的武器装备,往往就意味着十几份甚至是上百份的订单。

上一次,苏曾经在这里遇上过一些小麻烦,事后还在城外和一名暗黑龙骑的上尉激战过一场。这次苏希望自己能有些好运气,挑到几件中意的东西但不要有麻烦。不过,他今天的运气显然不怎么样。

几乎是才踏入军事区,苏就看到了曾经追杀过自己的那名威廉家庭的年轻人和那名中年上尉,而他们也同时看到了苏。

苏的头立刻开始痛了起来,他知道生活中充满了巧合,但是巧合到这种程度,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威廉是个古老而且交游广阔的家族,前后两次见到这个旁支的年轻人时,他身边都是围着一群朋友。此时,除了上尉外,年轻人的身边仍然有七八个人,衣着举止看上去都不象是扈从。

“嗨!朋友们,猜一猜,我看到了谁?”年轻人立刻叫了起来,向苏慢慢走近,脸上挂着明显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

中年上尉的脸也­阴­沉下来,迎面向苏走来,表情甚至有些狰狞。上一次的战争,他手下得力的扈从几乎被苏全部杀光,导致实力大幅下降。虽然他竭力隐瞒了战斗的过程,但是事情仍然传开,并且成为笑柄。一名带着全部扈从的上尉追击一个刚刚晋级的少尉,结果却几乎被全歼。哪怕是中了伏击,这种战果也有些说不过去。上尉,特别是一个有些年头的上尉,实力和少尉的差距应该是非常明显的。

中年上尉更加恼怒的是,为了抚恤那些战死的扈从,他甚至还欠下了一笔巨额的债务,不是两三年就能够还清的。

苏站在原地,他身上只带了斯格拉,但这种场合并不适合使用这种威力过大的手枪。苏记得,自己曾经打烂了这个年轻人的ρi股,他应该没这么快痊愈才对。于是苏向年轻人的下半身望过去,果然看到他的脚步动作有些变形,说明旧伤未复。苏这才恢复了对自己枪法的信心。

“喂!你在看哪?”年轻人立刻发觉了苏的目光有异,脸上猛然涌起一层血­色­,咬牙咆哮着。他觉得这样还不够气势,又补了一句:“你这个靠女人养活的小白脸!”

苏依旧微笑着,根本不把他的辱骂当成一回事。看来尽管他已经多次让那些故意找麻烦的家伙受到教训,但是似乎程度依然不够让他们多长点记­性­。

旁边一个年轻人向苏吹了声口哨,高声说:“苏,你在床上能­干­多久?有没有一个小时?我可是能­干­三个小时呢!如果你喂不饱帕瑟芬妮的话,我可以帮你这个忙!我很愿意让她给我吸出来,再­射­在她脸上!”

周围已经有些围观的人,大多是各个家族的年轻子弟。听到他的话,大多哄笑起来。帕瑟芬妮虽然仍是龙骑的将军,但是失去家族支持的她,时刻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男人们的顾忌也就慢慢减少,变得大胆放肆起来。

几乎这里所有的男人都在嫉妒,嫉妒苏的好运气。尽管知道苏漂亮得有些不象是一个男人,并且这段时间可以称得上战绩辉煌,而且事实已经证明做他的对手下场都不怎么好,但是嫉妒可以让女人发疯,也可以让男人盲目,他们想得最多的,就是帕瑟芬妮既然可以跟这么个从荒野捡回来的男人上床,那自己为什么不可以也上上她的床?

苏的微笑凝固了,他抬起头,扫视了一下前面的这群人,就迎着威廉家的年轻人走去。

中年上尉立刻拦住了苏,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狞笑着:“苏少……哦不,苏中尉,你想­干­什么?他妈的,你升得可真够快的!中尉,你别忘了军规,我是上尉,军衔比你高,有权利判定你是不是对我有恶意,并且教训教训你。你当然可以反抗,可是,我想不出一个靠感知域活着的老鼠会怎么样反抗。现在,我要打肿你的脸!”

仅仅从他隆起的肌­肉­,苏就知道这又是一个格斗域的能力者,而且应该有不止一项的五阶能力,看起来多半是力量和防御都达到了五阶。

中年上尉根本不想给苏辩驳的机会,直接一拳向苏的脸上轰来!这一拳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作为格斗域的能力者,上尉已经习惯了一拳将那些灵能域或者是感知域的对手打昏。接下来,才是慢慢殴打的正戏。

他要把苏那张让人恨之入骨的脸彻底打烂!

上尉这一拳并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结结实实地砸在苏的脸中央。他的拳头最近时离苏的脸只有十厘米,但是再也没能拉近这个距离。

苏骤然后退,退速甚至比上尉的拳头还快,在让过拳锋的同时,苏左手搭住了上尉的手腕,右手握拳,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上尉的手肘击去!

一看到苏的出手,上尉心中骤然一寒,刹那间闪过一个念头:“糟糕!大意了……”

他的手肘处传来一声脆响,然后肘关节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向上弯折过来。苏的这一拳速度之快、力量之猛烈远远超出了中年上尉的预料,这哪里只是一阶敏捷、二阶力量强化的拳力,至少达到了四阶力量强化的程度,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苏本身的基础力量非常强横,只用二阶强化就达到了这种程度。

中年上尉猛然一声大吼,身体骤然膨胀,不顾右臂手肘上的剧烈疼痛,左臂双膝,甚至是额头身体都当作了武器,如疾风骤雨般向苏攻来!刹那间对危险的强烈感觉让他倾尽全力,只求迅速打倒对手,免得再生出别的变数。

苏的身体几乎和中年上尉紧贴在一起,针锋相对、贴身缠斗。在这种距离上,几乎连拳头都失去了作用,两个男人用头肩膝肘以及身体上一起能够碰撞的部位殊死对攻,打得激烈灿烂!

几乎才一动手,苏就一个肘击轰在上尉的肋下!尽管身体经过了五阶防御的强化,也禁受不住苏这种集速度力量于一体,狠狠打击一点的攻击,而且落点还是软肋。虽然只是一阵剧痛,连骨头都没有受伤,但是上尉的动作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而一滞。

短暂的滞涩已让苏的攻击如狂风暴雨般落在了上尉身上,而且苏的打击­阴­狠而致命,大多数攻击的目标是上尉已经折断的手肘,另有一记膝撞狠狠地落在上尉的尾椎骨,这次的打击,又让上尉听到了骨裂声!

激战仅仅进行了数秒,上尉就轰然倒地。这完全不是他习惯的战斗,两个人贴得太近了,几乎是纠缠在一起,这样他基本无法发力,可是苏的攻击却猛烈且到位,每一下都非常沉重,好象根本不受影响,并且­阴­狠得甚至有些下流。虽然上尉拥有五阶的防御力,可是身体上的弱点也经受不住这么多、这么沉重的打击。

当然,苏也不可能一点没有付出代价,看得到的是脸上和颈侧各有一大片青紫,而且嘴角也肿了起来,渗出一道血线。

但是,苏是站着的。

上尉倒下之后,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苏坚实无比的暗黑龙骑军靴迎面踢在了他的脸上!清晰的鼻骨碎裂声中,上尉再次仰天倒下。

周围的年轻人们有几个热血上涌,没有多想就一拥而上,拳脚相加,想把苏从上尉身边逼开。可是他们却忘记了自己和上尉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而且也高估了自己的抗击打能力。苏在他们中间如鬼魅般游走穿梭,攻击却爆烈得让那些年轻人的意识因为瞬间疼痛而出现了空白!苏的力量之大,简直和他匀称完美、但说不上如何健壮的身材完全联系不到一起去。仅仅用了四秒,苏就将五个对手放翻在地,每个人还分摊不到一秒。

苏的视力很好,记忆力也上佳,早就认出地上的五名年轻人中就有那名狂言要­射­在帕瑟芬妮脸上的家伙,当然在格斗时也给了他足够多的照顾。苏在一个错身间捏碎了他的手骨,又顺便踏断了他一条腿。

上尉非常勉强地爬了起来,却又立刻被苏一脚踢在脸上,他的脸和坚硬的靴面接触后,登时发出一声闷响,而他沉重的身躯横着飞出,重重地撞在旁边店铺的墙上!

上尉飞出后,可以看到地上散落着好几枚染血的牙齿,还在滚来滚去。

苏向还站立着的年轻人淡淡地扫了一眼,并不需要刻意的狰狞,就足以让他们身不由已地连连后退。

看到苏又向上尉走去,威廉家的年轻人反应倒不慢,立刻颤颤巍巍地叫了起来:“苏!你们之间的格斗已经结束了,他可是上尉,暗黑龙骑规典中,殴打长官是要重罚的!”

苏并未停下脚步,而是露出了一个漂亮的如恶魔般的微笑:“我现在也是上尉,所以他这是侮辱同僚!现在结束格斗的权利在我,我想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结束!”

在一众年轻人的目瞪口呆中,苏半蹲在上尉的身前,一拳轰在他的脸上,将他竭力半抬的上身又轰在了地上。然后,苏就是简单的一拳又一拳轰击在上尉的脸上,每拳之间的间隔完全一致。

那些年轻人只听到一声声拍打熟牛皮的声音,只看到上尉抽搐的身体和苏身前不断飞溅的鲜血。

苏的殴打­精­准而且高效,只用了半分钟就让上尉的脸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他站了起来,又走向五名还倒在地上的年轻人。除了那名对帕瑟芬妮出口不逊的年轻人外,其余的年轻人都没有伤到骨头,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爬得起来,还能站着的人则已经彻底寒了胆,也没有一个人敢过来扶他们,更别提上前阻止苏了。

苏微笑着,再向所有还能站着的年轻人看了一眼,才将地上的五名年轻人手脚一一踩断。骨碎声入耳,让人牙酸。

其中一个年轻人颤抖着高叫:“我是埃尔西家族的第五顺位继承人!苏,我警告你,不要动我……啊!!”

威胁苏的代价,是被踏断四肢之后,又被军靴踢飞了半嘴牙齿。

做完了这一切,苏才微笑着向那已经昏过去的年轻人说:“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你……你……”威廉家族的年轻人指着苏,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你这是与我们的家族为敌!”

能够在魔鬼一般的苏面前说出这句话,他也算是很有勇气,毕竟地上还躺着的五个活生生的先例。不过苏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这句话,而是从容的一脚踩上了那个出口不逊的年轻人下身。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类似于水囊破裂的响声,于是眼角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个年轻人今后恐怕彻底没有去实践他先前豪言壮语的可能­性­了。

呸的一声,苏一口唾沫吐在了那早已昏死过去的年轻人脸上,然后抬起头,向周围的年轻人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想打帕瑟芬妮的主意,就凭你们,也配?”

所有接触到苏目光的人都脸­色­苍白,下意识地转过脸去,生怕自己哪个不经意的动作或者是表情惹到了这个恶魔般的苏。

他们虽然背后都有些家族的势力,但是在这个强者才有话语权的时代,要借用家族的力量可不容易,并且这件事也并不占理。暗黑龙骑的上尉,即使是象苏这样没有根基的,也绝不是个可以随意对付的小人物。何况连威廉家族的龙骑上尉都被打得全无尊严,单凭他们身后那些小家族,绝不可能让苏在动手时有任何顾忌。

“都给我滚!”苏的声音平淡,依旧不留情面。但年轻人都松了口气,立刻一哄而散,根本就顾不上重伤不起的同伴们。只有威廉家的年轻人还顽强地留在原地,忧心忡忡地向上尉看过去,只见满面血污青肿的上尉依然昏迷不醒。其实从苏刚才挥拳的角度和手势来看,上尉的伤势只是表面上恐怖,应该没有伤到头骨,以上尉五阶防御的强悍身体,不可能昏迷这么久。

看来苏的毒打,不光打烂了上尉的脸,还打烂了他的尊严、自信和前程。

啪啪啪!街角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掌声,听起来就象是一记记耳光,不断地抽在威廉家族那年轻人的脸上。他双眼血红恶狠狠地转头瞪向掌声的来源,看到的是叼着根烟头、晃晃悠悠、吊儿郎当走过来的里卡多。

威廉家族的年轻人显然是认识里卡多的,他立刻愤怒地叫嚷起来:“里卡多!你这是在侮辱整体威廉家族!”

里卡多嘿嘿笑了起来,表情里有显而易见的揶揄和不屑:“得了吧!威廉家前几顺位的继承人我都认识,里面可没你这号人物。就你这种不知道几代以外旁支谱系的货­色­,也敢说代表威廉家族?!你也就在从没进过龙城的人面前显摆,还他妈的想对我来这套?可别忘了,老子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你这个温室里长大的小花,难道想和我练练?”

威廉家族的年轻人脸上猛然涌上一阵潮红,万万没有想到法布雷加斯家族的头号继承人居然如此粗俗、刻薄、不留情面。他呆了好几分钟,随后愤怒地说:“里卡多,你可别忘了今天说的话!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

里卡多将已快燃尽的烟头扔到地上,吸了口气,说:“是吗?我可有些等不及了,你是不是现在就让我付出点代价?千万别跟我客气!”

此时本来沉默着的苏皱了皱眉,坚韧、勇敢和不言放弃都是他喜欢的品质,但是出现在敌人身上就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了。苏淡淡地Сhā话:“看来上次轰烂你的ρi股还是没能让你学聪明,或许让你当不成男人效果会更明显一点。”

威廉家族的年轻人面­色­变了几次,终于不敢再放什么狠话,掉头就走,甚至连还在昏迷中的上尉都顾不上了。也许在他心目中,这个上尉表哥已经再也没有价值。

看看东倒西歪、昏迷不醒的几个年轻人,里卡多也啐了一口,骂道:“一堆垃圾!”

苏看着里卡多,表情很有些古怪。这是苏的事,然而他虽然下手非常狠辣,但是表情始终是淡淡的,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如果光是看脸部表情,里卡多可比苏要愤慨得多,好象受到侮辱的是他的女人似的。

里卡多看到苏的神情,嘿嘿一笑,说:“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们虽然不是朋友,但也算不上敌人,说不定以后还可能成为战友呢!至少,我们现在都讨厌这群垃圾,这群没上过战场、没屠杀过强劲敌人、只知道吹牛和意­淫­女人的垃圾!”

苏认真的看了里卡多一眼,就向路边的武器店门走去。

和法布雷加斯家族之间的仇恨没可能轻易化解,里卡多只是家族中的年轻一代,没有多少实际上的话语权,即使他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是一样。再说,想深一层,苏其实对里卡多一无所知,对于未知的人或事物保持警惕,是生存的起码要求。

军事区的大街上一片肃穆,两边商店里的店员和来往顾客都默默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六个人,以及一地的鲜血,脸上终于不再有幸灾乐祸和轻视的神情,代之以震惊和畏惧。街头的摄录装置早已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纪录下来。过不了多久,自然会有人来将这些不走运的家伙抬走,并且清洗街道。

格斗在龙城并不罕见,特别是在这个崇尚强者、几乎没有什么成体系法律的动荡时代,人们已经习惯了用力量解决问题。但是龙城中仍有着起码的秩序和公正,以及对弱者一定程度的保护,象今天这种在公开场合惨烈血腥的格斗仍是非常罕见。特别是当苏踩踏在那年轻人腿中央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的相应部位有些隐隐抽痛。

何况上一次和苏有关的格斗也是在这里发生的,空间和时间的距离都并不算远。

里卡多尾随着苏走进了武器店,看上去根本没把苏明显的冷淡态度放在心上。当苏在柜台前选武器时,里卡多凑到苏的身边,反靠在柜台上,说:“苏中尉……不,现在你应该是上尉了!该死的,你升得还真快!再升一级就和我一样了,我可是在北方整整打了两年多的仗才混了个少校。老天可真他妈的不公平!”

苏没有理会他,低着头专心地比较三种不同牌子的子弹­性­能、做工和价格。里卡多又叼上了一根烟,划着火柴点上。在武器店吸烟是一种和自杀无异的行为,不过里卡多根本就不在意,苏也没放在心上,只有武器店的经理脸­色­有些发绿。新时代的高能火药已经不象旧时代那样危险,可是某些特种弹药使用的特殊装药只会更加危险。然而经理紧紧管住自己的嘴,一言不发,他当然认识里卡多,至于苏,在这条街上的知名度比里卡多还要高上一个等级。

“其实你升得虽然快,仔细想想却没什么不公平的。”里卡多喷出了一口烟雾,不急不忙地说:“如果是我接下了你那些任务,很可能连命都要送掉。相信总部里那些老家伙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苏只当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很快选好了东西,约定送货的时间地点,就付帐准备走人。

里卡多又跟着苏走出了武器店。等离开军事区,来到一处比较偏僻而幽静的地方时,苏停下了脚步,望着里卡多,说:“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里卡多先是递给了苏一枝烟,说:“这东西不错,要不要试试?”

苏不动声­色­地接过了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从烟雾中,他没有分辨出任何有害的成分。

这种旧时代套近乎的手法非常老套,不过大部分时间效果都很好。苏其实很喜欢烟,特别是很好的烟草。他的身体非常敏感,好烟的刺激效果异常明显。

里卡多看到苏的表情,笑了笑,说:“如果不是在这里凑巧遇上你,我还要专程跑一次呢。其实我想和你谈谈灾难之蝎的事。”

“灾难之蝎?想谈哪方面?”苏依然不动声­色­。

里卡多将吸尽的烟头扔在地上,再取出一根新的,却不急着点上,而是望着苏,说:“我看过你近期的战报,包括你刚提交的马利姆的尸体。别问我是怎么看到的,象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提这么愚蠢的问题。我个人的看法是,灾难之蝎是个非常有油水、同时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敌人。那些嫉妒你的人或许会觉得灾难之蝎只是个普通的对手,而你只是运气好,捡到了一个便宜而已,但我不这样想。”

“那么你的看法是?”苏很愿意发问,也很愿意听别人说话。这是最直截了当了解别人的机会。

“以我从战争中得来的经验判断,现在灾难之蝎的一切举措还只是在试探,为了更进一步摸清我们的虚实。一旦试探结束,接下来的攻击将会异常猛烈。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还有机会,至少有一次非常好的机会。”里卡多说。

苏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他很愿听听别人的看法,哪怕那人是来自敌对的家族:“什么样的机会?”

“我们联合起来,夺回钟摆城!”里卡多嚓的一声,划着了火柴,点燃了那根叼了半天的香烟。

“就凭我们两个?”苏感觉有些好笑。

“如果只是抢回钟摆城,我们两个已经足够了。暗黑龙骑可不是按个数计算的,一名龙骑就是一支军队。就拿你自己来说,现在不是已经有了三名正式扈从、几十名战士以及差不多同等数量的科研和工程人员吗?就象总部里那几个老家伙,每人的实力都可能相当于你我这样的龙骑几十个。”里卡多回答。虽然对于一名龙骑的军官来说,苏的置疑有些偏离常识,但是里卡多没有表露出半点轻视的神情,反而回答得十分认真。

苏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多透露一点信息:“钟摆城里还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我根本没有把握对付他。他的强大,并不是我们靠着扈从和战士多就能抵消的。”

“高阶能力者?连你都对付不了?”里卡多脸上首次出现了凝重的表情,他略想了想,就说:“这个我来解决。当然,如果你那一方有能够对付那家伙的人,优先你们好了。”

苏这一方能够解决马瑟姆的,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一个帕瑟芬妮,她当然不可能回来。所以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这边并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事好办。我在北方有个战友,一起打了两年多的仗。别看他在格斗域的最高能力只有六阶,但是个拥有多项能力的怪胎,而且都是在生死格斗中锻炼出来的能力,和打针完全是两回事。带上他,应该可以对付得了你说的那个家伙。”里卡多说。

“我们之间好象找不到合作的理由,我和你的家族不是那么容易和解的。”苏皱眉说。他实在是难以理解里卡多这种人的想法。

“利益,足够多的利益就是合作的理由。没有我,你夺不下钟摆城。”里卡多呵呵笑了起来,继续说:“家族是家族,我是我。龙骑首先是一个龙骑,其次才是家族的龙骑。或许我的家族和你之间的仇恨只能用鲜血来洗清,但是那又怎么样?不知道哪天我们就会在战场上碰面,那时再象个男人一样殊死一战好了。至于现在,我们先联手赚它一票再说!我估计,对钟摆城突袭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这可是块肥­肉­。现在其他龙骑的部队大多分散在外围,暂时还调不回来。我们只要能在三天内发动攻击,他们就都赶上不这班车了。拿下钟摆城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前进基地。不过我可不想去碰这块硬石头,就让那些红了眼的家伙去吧,哈哈!”说到得意处,里卡多全无形象地狂笑起来。

苏想了一会,终于说:“两天内能不能发起攻击?”

里卡多的眼睛一亮,立刻说:“没问题,我的部队明天就能到位!我看这次的行动代号,就叫做雷电好了!”

章十三 烈怒

一直到出发的时候,苏对于里卡多仍是保持了足够多的戒心。虽然钟摆城是在核心控制区边缘附近,里卡多也不太可能悄无声息地­干­掉苏和他的部队,然而还是要有相应的防范。

清点兵员、整顿装备、拟订行军路线和攻击计划,都是丽和里卡多两个人商议着拟定,苏毫无悬念的再次被排除在决策之外,虽然他一听努力在听,努力在理解,但是仍然没有什么发言的余地。

里卡多带来了二十名扈从和超过一百五十名雇佣军,并且带上了三辆补给车。他的部队中虽然没有重装甲战车,却配备了足够多的反装甲武器,比如说青铜龙,就准备了超过三十发。这让灾难之蝎的战车变得几乎全无威胁。里卡多的佣兵们装备整齐划一,个个带着掩饰不住的冰冷和杀气,他们即使是笑,眼中却仍然是冰冷的看着你。这些佣兵一个个都是杀人机器,比丽或者是奎因的手下都要强横得多。也不知道北方究竟是什么样的战事,才能让里卡多在那边打了两年多,而且带出这样一支军队来。

苏对北方开始好奇。帕瑟芬妮也在那个方向上作战,而且看上去经常陷入苦战。但是在暗黑龙骑中,信息和各种装备被视为同等珍贵,甚至还要贵重得多,苏没有权限去问这个。他曾经问过帕瑟芬妮,但她只轻描淡写的说没事,然后说如果苏的权限到了,她会把苏应该知道的事情告诉他的。

苏也试探过里卡多,但被里卡多以种种借口巧妙而又坚定地拒绝了。这个家伙总是非常乐于看到苏求他什么,然后再愉快的加以拒绝。

直到出发的时候,苏才看到里卡多所说的那名战友。这是个两米左右的壮汉,短而笔直的头发是灰黄|­色­,一根根指向天空,好象是排得密密麻麻的针刺。这个男人穿着一身非常简单的皮衣,尽管天气寒冷,依然露出胸口和手臂大片的皮肤。发达的肌­肉­、还算茂密的体毛,都是格斗域能力者的象征,但看上去仅仅是初阶的程度,完全不象里卡多说的是多项六阶能力者。这样的人物如果是在暗黑龙骑,已经够中校的标准了。他的眼神中是一片死寂,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兴趣,不论是男人、武器、军队,还是丽这样的让人眼前一亮的女人,都没能让他多看一眼。只有看到苏的时候,他才多看了一会,让苏感觉到肌肤上遍布着刺痛感觉。

这是个危险的家伙。几乎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时间,苏就得出了结论。

里卡多的介绍很简单:“这是汉伦,我的战友,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苏。”苏的自我介绍更加简单。他向汉伦伸出了手,汉伦却没有回握,而是冷冷的说了句:“握手不是个好习惯。”

里卡多哈哈一笑,Сhā到了两人中间,向苏说:“别理他,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来,我来跟你说说明天的战斗方案。”

随便找了个并不怎么样的借口,里卡多就把苏拉到了指挥车里。里卡多还有一辆自己专用的指挥车,后排非常宽敞,座前则是一整排的显示屏。与一般的指挥车不同,里卡多的车里有一个侧位,座位上坐着一个一身暗黑军服、短发、冷艳的女人。

“这是我的副官,香妮。”里卡多介绍着。

苏虽然不羡慕,但也不得不承认,同样做为暗黑龙骑,自己和里卡多之间的差距还是非常巨大的,至少在权限上是如此。如果不是受到家族的资助,那么如此丰富的物资实际上意味着丰厚的战功。看来里卡多在北方的战绩应该非常出­色­,这家伙并不象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坐进指挥车内后,部队就按次序开始出发。计划是在傍晚时分到达苏在核心区边缘的基地,然后在第二天上午向钟摆城发起攻击。

指挥车轻轻地摇晃着,减震是经过­精­心调节的,坐起来十分的舒服。车内的空间也很大,坐三个人一点也不拥挤。在车子开起来后,香妮从座位旁的边柜中取出了一瓶陈年白兰地,为里卡多和苏各倒了一杯。

酒很不错,里卡多一饮而尽,显得十分享受。但是苏微笑着,委婉但是坚定地拒绝。

在路途上,作为即将共同作战的战友,里卡多介绍了自己的能力。他是灵能域武器­操­控和类法术域的能力者,这是并不寻常的搭配。他在两个领域里的最高能力都是五阶,不过就到此为止,里卡多并没有继续深入。能力是一个人的最大秘密,把所有的能力透露出去的话,就等于把自己的虚实告诉给别人,里卡多当然不会这样做,苏也不会继续问。

“你的主能力是感知域?几阶?”里卡多问,他并不做作,也需要对苏有所了解。苏报给暗黑龙骑总部的主能力域就是感知域。

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六阶。”

“六阶!”里卡多显然大吃一惊,这太过出乎他的意料。毕竟几个月前苏刚刚加入暗黑龙骑的时候,才不过是四阶的能力。苏升级的速度有些诡异的快,但在历史上也不是绝无仅有,类似的先例仍有不少,甚至比苏更加变态的也是有的。不说以往,七年前蜘蛛女皇刚把梅迪尔丽带回来时,没有人想得到五年之后,这个漂亮得一塌糊涂的小女孩就独自走进了审判镇,将当时审判所三巨头之一的黑暗圣裁维夫伦杀死在他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剥夺了他黑暗圣裁的头衔,自任三巨头。

在其后时间里,梅迪尔丽以无比凌厉霸道的手段整合了审判所内部的势力,逼得三巨头中的另外两位进入半隐退的状态。那个时候,梅迪尔丽刚刚十五岁。从梅迪尔丽走进审判镇的那一刻起,暗黑龙骑的一切天才都显得如此的暗淡无光。苏这种升级的速度只能说勉强和天才沾了一点点的边,根本算不得什么。何况天才有两个标准,一个是看升级速度,一个是看潜力的深度。苏原本能力的位阶还不算高,所以在人们心中的份量并不重。但是,既然苏已经突破到了六阶,哪怕是感知域的六阶,那也够着了龙骑中校的边。重要的是,看这个意思,苏仍然有继续突破的可能。

“好吧,六阶。我接受了,他妈的,这个时代怪物就是多!”里卡多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后用炽热的目光盯着苏:“我不管你得到的是哪个能力,反正列表上那些六阶能力都非常强悍!这样吧,明天的战斗就由你来标定重要目标,来引导我们的重火力!”

话刚说完,里卡多又看着苏,有些热切的问:“啊,这个,苏,你知道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的。能不能稍稍透露一下你的六阶能力是列表中那一项?或者稍许给出点范围也行。”

这一次苏很是犹豫了一会,才说:“我的能力不在列表上。”

里卡多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古怪。不在列表上,只能意味着两种可能。一个是自行生成的能力,另一个就是罕见能力。无论是哪种,只要出现在六阶上,就足以让里卡多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

脸­色­连续变化了几次后,里卡多终于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好运气的家伙!现在连我都要嫉妒你了。”

苏笑了笑,里卡多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说:“想运气好也容易,努力晋升神秘学不就行了?”

“那些根本不着边际的能力,你也信?”里卡多耸了耸肩,说:“神秘学现在光是理论上就分成了十几派,吵了十几年还没有吵明白。那些配方能力也都是时灵时不灵的,真的是要看运气。反正我是对这种没把握的东西没兴趣!”

对于里卡多的置疑,苏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他对于神秘学有自己的感受,那更接近于一种直觉,而与理论无关。但是这些当然不会对里卡多说,而且在过往生成能力时,神秘学能力域的打开完全是身体自行选择的结果。

行军很顺利,前出的侦察兵散得很开,基本上杜绝了被灾难之蝎偷袭的可能。驻营之后,一切事务军情自然都有人处理,苏仍然是发挥自己最擅长的,率领着五名侦察好手趁着夜­色­潜向钟摆城,做战前的侦察。

钟摆城周围的感应雷区依然严密,苏让五名侦察兵分散在城市外围,自己则穿越雷区,在钟摆城潜伏下来。这里有大量闲置的房屋,苏对灾难之蝎的侦察手段非常了解,因此潜伏根本不是问题。

夜很安静的过去,黎明悄悄到来。

八点整时,笼罩着钟摆城的仍旧是昏暗的光。现在是冬季,空中又始终低垂着的辐­射­云,因此虽然已到天亮时间,却仍非常昏暗。

清晨的宁静被尖锐的呼啸声划破,三个小黑点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呼啸而来,顷刻间划破昏暗的天空,落在了钟摆城的中央广场上!接下来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三团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冲击波的震荡下,广场周围的楼房好似沙砌的城堡,以广场为圆心,向外倾塌延伸。

苏潜伏的地方虽然距离中央广场有一公里多,但是扑面而来的风中已饱含着炽热和焦糊的气息!他看不到广场上聚集着的灾难之蝎战士的命运,但是在这种威力的打击下,必定是凶多吉少。

然而这种由三枚战术导弹构成的狂猛轰炸仅仅是第一波打击,按照苏标定的座标,接下来会是重炮的­精­确覆盖轰击。

空中不断响起隐约的呼啸,一团又一团火球在钟摆城中腾空而起,时常可以看到战车零件甚至是蓝蝎战士们随着爆炸飞起!暗黑龙骑的速­射­重炮,在战场上的威力堪称恐怖!

苏的淡金­色­碎发飞舞着,他的身体感觉到大地的震栗。过往那些都只是些个人的战斗,而眼前的情景,才是战争!

仅仅是几分钟的炮轰,就有上百发炮弹密集地落入钟摆城。重炮连绵不绝地咆哮着,灾难之蝎的营地、车辆停放场以及火力点,一切的一切都轰然炸成碎片,感应雷区则不复存在。除了呼啸着倾泻而下的炮弹,爆炸还接二连三地来自地下,准确地清理出一条安全通道。由于有苏的引导,炮火异常的­精­准,在确切座标的指引下,辅之以战场上空的监控无人机提供的修正数据,重炮炮弹的落点误差甚至还不到十米。

苏在不停地移动着,爆炸和硝烟都是他绝佳的掩护。他绝不会在同一个地点停留过久,空中布满簌簌而过的炮弹,也不知道下一批会不会正好落在自己的头顶上。战术板肯定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而重炮现在是由里卡多在指挥,天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不断变换位置增加突袭方锁定目标的难度,这是每个荒野猎人都具有的技巧,无论突袭来自敌我哪一方。

在连续转移过几次后,苏发现并没有炮弹落到自己先前的阵地上,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略略放松了些许。

急骤的炮击已经过去,偶尔才会有一两发重炮炮弹飞来,准确地命中某栋特定的建筑物,这时发­射­出来的重炮炮弹比先前威力更大,直接命中时可以将三层以下的小楼轻易夷平,小楼中藏着的灾难之蝎的人员自然只有一个下场。

苏上了一栋废弃楼房的顶层,透过窗户向外看去。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钟摆城的广场,那里火光熊熊,周围的建筑几乎被摧毁殆尽。广场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辆各式车辆,有工程车,也有战车、运输车,都在熊熊燃烧着,到处可以看到烧焦的生物体残骸。

苏在心中默算了下,广场上被摧毁或者被炸死的蓝蝎战斗员最多只有那晚看到的三分之一,若再加上被重炮炸死的火力点里的人员,应该也就刚刚过半。

苏取下步枪,将子弹推上了膛,然后将自己的判断通过战术板发了出去。

经过最初的慌张后,灾难之蝎的部队重新组织了起来。让苏印象深刻的是两辆收割者,尽管它们行动不便,看来受了不轻的损伤,但是能够在那波重炮和战术导弹的地毯式轰击下生存下来,可见防护力的强悍。而苏早已经见识过它们火力的凶猛,惟一不足的就是移动力有些弱,而且它们虽然有智能,但是看起来并不怎么高。

从布置上来看,灾难之蝎虽然已有准备,但显然没预料到会受到如此猛烈的远程打击,因而瞬间损失惨重。但是灾难之蝎的反应速度也是上佳的,幸存人员迅速地组织起来,几辆战车也从分散在城市各处的隐藏点驶出,冲向了城市边缘的防线。所有灾难之蝎的人员都按照预定的方案开始行动,繁忙而不乱,根本没有分毫的慌张失措。在这种时候,控制情感的芯片终于起到了作用。

攻城战很快开始。

现在苏和里卡多的联合部队在数量和装备上都占据了优势,苏的战士在西,里卡多的部队在东,分散成十几个攻击小组,循着炮火清理出来的安全通道,渗进了钟摆城,开始了街巷战。

和里卡多手下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相比,灾难之蝎的战士惟一的优点就是不怕死。但被控制了情感之后,他们不可避免的反应有所迟钝,似乎智力也略有下降。在街巷战中,灵敏和反应是生存的保证。并且苏手上有钟摆城的全图,这是灾难之蝎所不具备的。

在每个战斗小组里,都分配了一个近距枪法非常出众的人,可以应对突然出现的感应雷。苏的队伍分成了三组,里高雷、丽和奎因各带一队,奎因的枪法反应虽然差了点,但也勉强还能应付。

枪声、爆炸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战事非常激烈。里卡多部队的火力异常猛烈,苏的部队经过换装之后,火力也有全面的提升。

苏灵动地在火焰与硝烟中穿行着,偶尔也会闪过路边的建筑物里。大多时候里面都会有一两个埋伏着准备偷袭的灾难之蝎成员。苏一般是直接闪移到他们身边,用军刀无声无息地结束尚未开始的战斗。

哒哒哒!

就在苏刚刚将一名灾难之蝎战士的身体轻轻放下的时候,窗外异样的枪声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枪声非常的沉闷,但有着让人心跳加快的冲击力,而且连绵不绝,可以想象在这种密集的金属弹雨下,几乎任何生物都无法生存。

枪声入耳,苏立刻就想起了收割者胸甲下方的速­射­机炮。那种机炮声和眼前这个枪声非常的相似。

苏闪到了窗前,悄悄向窗外望去,一看之下,登时怔住!

在百米外的街道上,里卡多正大步走来,手中提着的赫然是多管速­射­机炮!这种速­射­炮向来只装在战车、军舰或者是飞机上,根本不是单兵武器,只有科提斯上尉这样的怪物可以轻松使用。但是里卡多手中的速­射­机炮炮管飞速旋转着,恐怖的弹流轻而易举地切开两边建筑的墙壁,将躲在里面的灾难之蝎战士一个个撕碎!

这倒不是里卡多的身体强悍到了可以与科提斯上尉比肩的地步,而是因为他大半个身体都埋在一件奇特而强悍的甲胄之中。铠甲全高超过两米,后部开着一排排气口,不住向外吐着可见的气团,最显眼的就是关节处的齿轮形转盘,里卡多每做一个动作,齿轮盘都会相应飞旋。这具铠甲具有强劲的动力和惊人的­操­控­性­,在里卡多的驾驭下,就象是贴身穿着战斗服般伸展自如。

机甲背部的巨大弹药箱吐出一道弹链,一直延伸到里卡多手中的速­射­炮内。

里卡多向前方走了几步,忽然一个半蹲,弓身沉肘,手中的速­射­机炮平转了一个角度,再次怒吼起来!一瞬间,炮管飞旋、弹链疾进,近百发机炮炮弹将百米外的一座楼房三楼几乎完全轰开,躲在里面的灾难之蝎战士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只看到血­肉­喷溅,甚至根本无从辨别里面原本藏着几个人!

里卡多手中的机炮一停,身后的战士们即刻冲向前方,抢占了各处有利地形,然后开火压制灾难之蝎的火力点。

苏看得暗自凛然,看里卡多和扈从战士配合如此娴熟,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力。里卡多那件动力装甲威力十足,如果装备合适的武器,比如说比青铜龙威力更大的导弹,或许不比一台收割者的威力差。那件动力装甲前面闪耀着青灰­色­的光芒,曲线柔和光滑,胸面上漆着一个黑鹰图案,在苏的记忆中,这并不是法布雷加斯家族的标志,看来应该是里卡多的个人徽记。偶尔有灾难之蝎的流弹打在动力装甲上,都会溅起大蓬火花,然后反弹出去。甚至有两颗大威力狙击弹打在动力装甲上,也仅仅是在上面留下两块不起眼的痕迹,根本就无法穿透装甲。

苏暗忖自己的步枪威力虽然远比一般狙击枪要大,但也没把握击穿这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制成的动力装甲。不过里卡多这具装甲并非全封闭的装甲,他的头就整个露在外面,只是戴了个头盔,有简单的防护。在1500米距离上,苏有80%的把握可以击中里卡多的头,哪怕只是打在头盔上,子弹的冲击力也会将里卡多的颈骨折断。所以苏不怕这样的动力装甲,但如果是全封闭式的动力装甲呢,应该如何下手?

苏暗自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突然有这种想法,里卡多现在毕竟是他的战友,考虑向战友下手,这可一向不是他的风格。

有里卡多当先攻坚,他这一路推进的就极快,直Сhā中心广场,将灾难之蝎残余的战士分割成了两块。从战术态势上看,龙骑一方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一上了战场,里卡多就变成了冲在最前的人,这种狂猛和凛冽杀气,和他平日浪荡散漫的外表几乎判若两人。

就在里卡多亲自率领着战士狂飙突进之际,整个钟摆城上方突然响起了一声苍凉、宏大的咆哮!啸声即起,整个城市都在微微颤动,就似一头受伤的远古巨兽正在咆哮发威!

空中突然一暗!

一块数米见方的巨大混凝土块斜斜飞起,横越过近百米距离,挟带烈风,向里卡多当头压下!

不止是苏,里卡多也脸­色­大变,他一声怪叫,动力装甲关节处的齿轮盘发疯似地旋转着,一蹲一弹,装甲侧跃十余米,堪堪让开了这块从天而降的巨石!

里卡多躲让的敏捷几乎和格斗域的中阶能力者差不多,可见动力装甲­性­能的优越。尽管久经战场,里卡多此刻也是脸­色­有些苍白,若被这块数十吨重的混凝土块砸中,即使是动力装甲也经受不住,肯定会被砸成一块铁饼。里面的里卡多,下场自然不用多说。

里卡多向巨石飞来处望去,正看到一个伟岸的身影从废墟中站起,那张不怒而自威的面容,立刻让他想到了苏说起过的巨人,玛瑟姆。

玛瑟姆大步跨来,速度并不算快,但是那如山的压力,已经让人透不过气来。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侧的废墟上也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迎向了玛瑟姆,那是汉伦。

和苏上一次见到的不同,今天的玛瑟姆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护甲,皮制的底垫上缀满了薄得象纸的甲片,看起来装饰意义似乎更大于防护效果。除此之外,他还戴了一顶仿古式的头盔,和身上的护甲搭配得不伦不类。

玛瑟姆迈开大步,径直向里卡多冲来,仿佛拦在前路上的汉伦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一样。他的动作看起来很笨拙,实际上一大步就会跨出十米,冲势迅捷猛烈,落地时连苏都能感觉到大地的颤动!

里卡多­操­纵着动力装甲一个翻滚,然后摆出半蹲踞式的­射­击姿势,却没有扣下速­射­机炮的击发。汉伦已经完全拦在了玛瑟姆的前进路线上,如果­射­击的话,很有可能会误伤到他。

看到前路上拦着的蚂蚁居然还不肯让路,颇有一副要挑战自己的执着,玛瑟姆怒意勃发,骤然一声怒吼,身躯立刻应声膨胀!2米高的汉伦看起来仅仅是到了玛瑟姆的胸口,本来健硕无比的身躯相形之下也显得非常单薄。

玛瑟姆又是一声咆哮,飞起手肘,砸向汉伦的头颅。汉伦暴喝一声,身上肌­肉­贲张,虽然身高没有变化,但也魁梧坚实许多。他双足踞地,以双肘迎上了玛瑟姆居高临下砸来的一肘!

两人手臂相接的刹那,传入人们耳中的是郁雷般的闷响,以及噼噼啪啪好似木材断裂的杂音。建筑、大地甚至是天空都仿佛摇晃了一下,许多战士甚至都在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因为看上去汉伦和玛瑟姆在原地相持着,动都没有动,但是却好象离自己越来越远。只有感觉敏锐如苏,在这一瞬间才能知道自己的双脚其实已经离开了地面,而且身体被一股突如其来、又非常隐晦的力量推得向后飘去。

苏左手一伸,在房间的墙壁上一搭,身体就此悬停在空中,右手平执步枪,枪口指向了窗外的玛瑟姆。不过苏并没有开枪,玛瑟姆和汉伦在相持瞬间展现出来的力量远远超出了苏的预料,他仍需要观察。

汉伦和玛瑟姆脚下以及周围的地面突然沉了下去,下沉足有半米!瞬间在废墟上出现了一个直径十几米的浅坑,坑周的房屋即刻倾斜、崩塌、分解,但是碎落的砖石落到了他们头顶,小些的直接崩解,大些的则直接向后倒飞,似乎两人周围有一个无形力场一样。

玛瑟姆脸­色­越来越是威严,嘴角不断下垂,双眼周围的线条如同刀削般锋利。他和汉伦相持了足足有一秒!

就在这一秒钟内,汉伦头发根根竖起,额头迸起了一道道的青筋,身上的皮衣都已被贲起的肌­肉­撑裂!

玛瑟姆嘴角流露出一丝讥嘲的笑,忽然大喝一声,空出的那只手紧握成拳,向汉伦的胸腹挥击!在出拳的时刻,苏又听到了空中传来的噼噼啪啪的爆裂杂音。

汉伦的双眼中遍布血丝,狂吼一声,全身上下血管迸裂,十余道细细的血线飙­射­。借着骤然的发力,他腾出了右手,一肘挡住了玛瑟姆的拳头!然后,苏听到了沉闷的骨裂声。汉伦再也无法站稳,庞大的身躯被玛瑟姆一拳击得倒飞出去,看起势,或许要飞出去几十米。

至少拥有六阶力量和防御的汉伦,在巨人玛瑟姆面前只坚持了三秒。

击飞汉伦,玛瑟姆喷出一团白气,转身向里卡多冲来。以他的步幅,只要三四步就可以冲到里卡多面前。

被玛瑟姆直接盯上后,里卡多才切身体会到那沉重如山的压力。不过在战场上浸­淫­多年的他,这种时刻才显示出与众不同。里卡多毫不忙乱,更不躲闪奔逃,而是蹲跪在原地,手中的速­射­机炮怒吼咆哮,将机炮炮弹以最快的­射­速向玛瑟姆倾泄。只有主战战车才能够抵挡得住速­射­机炮的轰击,里卡多不相信玛瑟姆的身躯比主战战车还要坚硬!

机炮炮弹­射­到玛瑟姆身前数米时,速度就明显减缓,而且他那件护甲显然材质特殊,机炮炮弹打在上面,那些薄薄的叶型护甲片居然没被击穿,而只是有些变型。护甲下,玛瑟姆的肌­肉­也在蠕动起伏,不住吸收炮弹的冲能。他身躯这种程度的灵活和自主,几乎和苏的身体差不多。

无数炮弹­射­在玛瑟姆身上,再不断地弹落在地,玛瑟姆的身前好象多出一条金属制成的地毯。在机炮的冲击下,玛瑟姆前进的速度终于有所减缓,但其实仍是快得惊人。

里卡多脸­色­苍白,大滴的汗水不住从前额、脸颊上滚落,但是他的手依然稳定,压死了速­射­炮的击发,将炮弹不断倾倒在玛瑟姆身上。

里卡多身边的几名经验丰富的老兵已经看出情况不对,他们立刻前出几米,将自动步枪对准玛瑟姆狂­射­,另一人则­干­脆架起了单兵反装甲导弹,也瞄准了玛瑟姆。虽然玛瑟姆不是战车,但是他块头够大,距离也够近,还是很有希望直接命中。

玛瑟姆脸上讥嘲的笑容更加明显了,自动步枪的子弹打在他身上,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那一身薄薄的护甲叶反复变形,但就是不被穿透。他忽然左足在地上重重一顿,里卡多前方的战士们都被地面上突然传来的力量冲击得腾空飞起,只有里卡多因为动力装甲足够沉重,才仅仅腾起了一米,就落了下去。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手中的速­射­机炮根本没有停止过咆哮,炮弹­射­流也未曾偏离过目标。可见里卡多能够成为少校,并不是单纯靠着家世和侥幸。他的镇定和­射­击技术看上去远不若类法术或者是格斗域能力者的英雄气概,但是搭配了合适的武器,在战场上的实用和威力却要远远过之。

玛瑟姆向着前方一声低吼,无形的震波即刻扩散开来,被震在空中的战士们全部应声向后飞出,有几个甚至在空中就开始喷血!

里卡多也觉得眼前骤然黑了下去,胸口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腥甜的气息不断涌上喉咙,只要张嘴喷出些什么,整个世界也在不住地摇晃着,根本无从辨识方向和位置,他只是凭借着本能在向某个特定的方位­射­击。

弹流依旧准确地冲向了玛瑟姆。

就在玛瑟姆距离里卡多不足五十米的时候,三声刺耳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甚至里卡多的速­射­炮也难以压制住这些枪声。枪声声音各异,不过可以判断出都是狙击枪或者是调整为狙击模式、并且发­射­狙击专用弹的新时代步枪。

就在枪声响起的同时,玛瑟姆略略转了下身体,并且低下了头。他的后背、腰部同时闪起两团火焰,但是仍未能击穿护甲,显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随后他的头猛地一偏,头盔上多了一个凹坑。看位置,如果他没有闪避的话,这一枪就会直接­射­中玛瑟姆的耳孔。玛瑟姆防御力虽然强悍到变态的地步,但是耳孔仍然是要害所在。

这一记狙击­阴­狠、毒辣,而且­精­度也和玛瑟姆的防御力一样令人发指。这种狙击,玛瑟姆只体验过一次,就是被苏狙击的那次。­精­度超过苏的狙击手在所多有,但是在时机和战场选择上,玛瑟姆还从未见过能够和苏比肩的人。

而且苏嗜血,冷酷。在面对苏时,玛瑟姆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对杀戮的渴望,那是对一切生命的敌意,让人不寒而栗。

玛瑟姆停了下来,转头望向狙击弹袭来的方向,对于打在身体上的另两次狙击,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里卡多仰天摔在地上,耳鼻口中都渗出细细的血线,一时挣扎着爬不起来。动力装甲的机件已有多处损毁,速­射­机炮的炮弹也打光了,这时的里卡多,可以说没什么战斗力。他手下的老兵们围拢过来,两个人试图把他从机甲中弄出来,其余六个则在里卡多前方布成了一道新的防线。不过所有的人都清楚,在好象不是由血­肉­组成的巨人玛瑟姆面前,这道防线就和纸一样脆弱。玛瑟姆只需要一声咆哮,就可以杀死他们全部。

“玛瑟姆。”苏在百米外的一栋楼房屋顶出现,左手持着战术板,右手单执着步枪。

“苏。”玛瑟姆活动着脖颈,紧盯着苏的眼睛,身上闪动着微不可察的火焰。

“想知道马利姆的消息吗?”苏平静的问,那是恶魔一样的平静和无动于衷。

“告诉我。”玛瑟姆的回答简单直接,他知道和苏绕圈子毫无意义。他不喜欢浪费时间,苏也一样。

苏左手按动了战术板,屏幕下方几个小孔中­射­出数道激光,在空中织成了一幅立体图像。尽管相距遥远,战术板的功率又非常有限,影像非常的淡,但是苏相信玛瑟姆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嗵!又是一声沉闷的枪声传来,然后玛瑟姆的后心处溅起一蓬火花,但是这个巨人甚至身体都没有摇晃一下。这一枪­射­自千米之外,听枪声应该是改装过的巴雷特。对于初涉狙击,并且没有任何能力专­精­强化的丽来说,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很不错了。

苏简单的说了一句:“丽,停止­射­击。”就再无下文。

没有看到苏有任何关心或者是关切的表现,完全是对陌生人及下属的冰冷,玛瑟姆略有些失望。在这个从身体深处散发着冰寒的男人面前,玛瑟姆没有信心可以用什么人来威胁苏。如果苏根本不在意人质的死活,那么挟持人质的举动就会变得非常愚蠢,玛瑟姆自己会成为苏手中那支威力大得不可思议的步枪最好的靶子。

这时空中的图像已经开始成型,可以看出是在一间明显属于超时代科技的实验室中,中央有一座实验台,几名穿着全封闭防护服的研究员正在实验台旁忙碌着。实验台上,正躺着马利姆。赤­祼­着的他,看上去象一只猴子更多过一个人。而且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肢解,被切分成了几十段,研究人员不断从他尸体上取下一小块组织,再小心翼翼地放进培养皿中,编号分类,放在旁边的推车上。从画面的一角,可以看到一排推车,推车上放满了大小不一的培养皿。可以想象,培养皿中应该都是马利姆的身体组织。

本来这是众人司空见惯的影像,任何一只有价值的变异生物落到了人类手中,都会是这个下场。可是在这个气氛下,就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马利姆……”出人意料,玛瑟姆并没有显露出暴怒、哀伤,或者是其它的什么情绪,只是低声念了几遍马利姆的名字。除了苏之外,没有人清楚马利姆和玛瑟姆之间的关系,毕竟他们看上去差异实在是太大了。

不管玛瑟姆有什么样的反应,苏都完全的无动于衷,冰冷地看着这个巨人。他能够感受到玛瑟姆眼神中那难以觉察的哀伤。他清楚马利姆对于这个巨人的意义,不然那晚也不能利用马利姆重创巨人。在玛瑟姆冲向里卡多的时候,苏立刻调来了处置马利姆的影像资料。在那一刹那,就连苏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但现在来看,这段影像的效果非常明显。

苏并不象表面上那样冰冷和平静,实际上,他的身体现在充斥着饥渴,对于玛瑟姆的饥渴。这是发自本能的饥渴,源自于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玛瑟姆的躯体如同雪地中央一块血淋淋、还冒着热气的鲜­肉­。而苏的身体,这一刻仿如一头饿了整个冬天的狼。

“吃了它!吃了它!”苏仿佛听见,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如此呐喊,最后汇合成一道恐怖的洪流,冲击着苏的冷静堤防。

仿佛是感受到了无形的威胁,玛瑟姆的眼神变得锐利和冰寒,他冷冷地说:“我会撕了你。”

“是吗?”苏笑了笑,笑容中多了些莫名的东西,转身消失在废墟中。

吼!

玛瑟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将周围的战士再次震翻在地上,然后猛然跃起,跨过数十米的距离,以不输于苏的速度追了下去。

章十四 狂雷

苏以平生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废墟的房屋间隙中疾速掠行,无数废弃的房屋和枯死的树木在身边拉长成一条条残影,他的速度已经快到可以借冲势直接在墙壁上横奔数十米的程度。

整个钟摆城的地型在苏的意识中飞速闪现,勾勒出一条条可能的行进路线。苏对这个城市几乎了如指掌,可以最充分地利用每一个角落,回避每一处障碍,保持毫无停滞的高速奔行。

与苏如同猎豹般的敏捷不同,玛瑟姆完全象一辆动力溢出的重型战车。他一大步就是十余米,落脚的地方数米内地面都会瞬间沉陷。玛瑟姆奔跑前进的方式和苏完全不同,如果前方有阻挡的房屋或者墙壁,稍微单薄点的,他会毫不减速地直接撞上去,几乎所有的障碍物都会瞬间崩塌,根本不能拖慢他一点速度。如果从空中俯瞰,可以看到一条尘烟灰龙正在钟摆城中肆虐延伸。而或许会稍稍阻碍他步伐的超大型障碍物则还一次都没有出现在他选择的路线上,显然,这个看上去并不聪明的巨人,实际上瞬间计算能力非常惊人。而每过十多秒,玛瑟姆都会找到一次最恰当的切线,来拉近和苏的距离。

几分钟的高速追逐后,苏仍掌握着主动,他巧妙地绕开已方的战士,带着玛瑟姆直冲灾难之蝎的战斗部队。

其实在钟摆城这种规模的城市中,几百人的战斗本来应该算不上什么,但是由于双方的火力猛烈程度都远远超出了旧时代,因此爆炸声此起彼伏,如同有上千人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很多时候,苏和玛瑟姆都是直接从双方交火的中心地带冲过。不同的是,苏是利用建筑物和地形死角挡住了流弹,而玛瑟姆则是直接从弹雨中冲过。连速­射­机炮他都不怕,又怎会在意这些自动步枪的子弹?

来回往复几次后,灾难之蝎的战斗队形已经被彻底冲乱。在小队战斗方面,里高雷和奎因的指挥都堪称出­色­,更何况还有丽做全局的调度。同时战场上又响起了速­射­机炮的怒吼,修复了动力机甲和补充了机炮子弹后,里卡多再次化身成为一座移动的人形炮台,成为灾难之蝎战士们的梦魇。很快,灾难之蝎的战斗部队就被分割成数块,大半都被包围起来。

战场态势的改观,代价是苏和玛瑟姆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苏似乎觉察到处境不妙,不再在城市中央地带穿Сhā,而是笔直向城郊地带奔去。这样直线奔跑,玛瑟姆就没办法再利用切线,苏在速度上的优势终于显现。

不过玛瑟姆根本没有沮丧,嘴角边反而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狞笑。

两人间的距离拉开近200米时,玛瑟姆再次跃起,这一次他跳得比以往都要高、也都要远,而且一只大手高高举起,手掌上竟然缠绕起浅蓝­色­的电火!

就在玛瑟姆行将发动能力的刹那,苏骤然停步,转身,将一颗特异的黄|­色­半透明子弹压入枪膛,然后瞄准了玛瑟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快得不可思议,但又让玛瑟姆看得清清楚楚。

腾飞在空中的巨人忽然笔直下坠,好象被数道无形的锁链给生生地拉下来一般。落地站稳时,玛瑟姆距离苏已经不到百米,他看了看黑沉沉的枪口,又再望向了苏的眼睛。遗憾的是,他仍然从苏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东西。但是苏压进枪膛的那一发特殊子弹,却让玛瑟姆心中暗生凛然的寒意,仿佛是生物对于天敌的本能感应。

子弹是奇异的半透明状,里面闪烁着淡黄|­色­的光波。弹壳上刻印着一行细微的字符,在电光石火的瞬间,玛瑟姆超异的视力仍然把字符印入了他的意识中。

特异生命体专用弹(试用一型),海伦。

即使不理解特异生命体指的是什么,也可以知道这绝对不是一发普通的子弹,试用型号表示着作用的不稳定,可以很无害,也可以很狂野。巨人不知道海伦是谁,但这种喜欢到处签名的家伙大都是些疯子,疯子往往会有些惊人的作品。

玛瑟姆双拳紧握,拳上缠绕着闪闪电光。巨人现在已经完全不加掩饰,酝酿的必定是雷霆一击。

苏双眉微皱,冷冷地说:“你想试试这东西的滋味?”

玛瑟姆大笑回应:“为什么不?我未必会死,可是你却死定了!”

战斗在瞬间爆发!

玛瑟姆的头猛然后仰,尽管他在刹那间移动了位置,避开了咽喉,但是苏的一枪仍然­射­正了他的嘴。虽然有防御力场的阻碍,但是近距离的一枪仍然几乎将玛瑟姆的下巴击碎。更为诡异的是创口上即刻染上了一层金黄|­色­,好象弹头内装的全是这种颜­色­的液体。

而苏也并不好过。巨人双掌向前方挥出,手掌上的电火交织成一张宽数米、高两米的亮蓝­色­电网,席卷飞出,将苏完整地包围起来。超高压的电流几乎是在瞬间将苏的战斗服烧成焦炭,连带着战斗服下的肌肤也变成了一片炭黑­色­!

尽管对玛瑟姆一击的威力已经有所预料,但是电网的威力仍然远远超出苏的想象,几乎在电网覆体的瞬间,苏的体表就有半公分厚的皮肤血­肉­被完全炭化!而当电网明亮耀眼的蓝­色­映入眼瞳时,苏似乎已经触摸到了死亡的预告!

扑通一声,完全变成焦黑­色­的苏仰天倒下。震荡之下,他身体焦黑的外壳寸寸裂开,露出下面鲜­嫩­微红的­嫩­­肉­,不住渗出淡黄微红的血水来。摔倒之后,苏再没有哪怕细微到分毫的动作。这种伤势,放在其他人身上,已经是必死之伤。但是苏胸膛仍微微起伏着,看起来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玛瑟姆的情况也没能好到哪儿去,一击并未把苏赶尽杀绝,此时的他甚至连上前看看苏死透了没有的能力都已失去。他双手捂着脸,不住发出痛苦之极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滚来滚去,充沛到了极处的力量和坚实无比的身体接连撞塌了几座楼房。

玛瑟姆一双大手的指缝间,不住流下金黄|­色­的汁液,而且越流越多,到最后手掌完全承接不住,从指缝中喷泻而出。被汁液浸泡沾染过的肌肤,也很快的变成了金黄|­色­,并且开始向外渗出同样的金黄液体。玛瑟姆的双手很快全部变成了金黄|­色­,指尖上的指甲忽然片片脱落,露出下面已经半液化的肌­肉­组织,以及彻底变成金黄|­色­的指骨骨尖!

玛瑟姆一声狂吼,后背、肩头和胸腹处的各自出现几个凸起,然后探出一根根金属尖针来。随着他的咆哮,针尖上即刻开始冒出湛蓝­色­的电火,随即各处针尖的电火连为一体,结成一张覆盖了玛瑟姆大半个身体的恐怖电网。

玛瑟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上身各处的尖针即刻缩了回去,于是电网相应回收,遮盖住了他如夏日阳光里不断融化的黄油般的身体。

几乎和苏一样,玛瑟姆大半个身体即刻变成了焦黑­色­,护甲的皮底早已被高温催化成了炭,而护甲叶片仍是完好无损,但是失去了凭依,于是一片片散落在地上。

当玛瑟姆倒下时,庞大的身体再次让大地颤抖。他身体炭化的表面也被震得不断龟裂,同样露出下面的肌­肉­。不过由于身体远远比苏要强悍,因此玛瑟姆被炭化的深度仅仅是苏的三分之一。对于身躯庞大的巨人来说,伤势虽重,但还不致命。而且那不断蔓延的恐怖金黄|­色­总算暂时被黑­色­代替了。

在地上伏了近半分钟,玛瑟姆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叫,用双臂支撑起身体,竟然慢慢地坐了起来。这么一动,他身体表面炭化的肌肤片片脱落,露出下面条理分明的肌­肉­纤维。而且那些肌­肉­还在不断地蠕动着,看上去触目惊心。

玛瑟姆勉强张开双眼,露出的只是一片黄白相间的混浊晶体,不过他好象仍然能够看到东西,支持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苏走了过去。最初的几步,玛瑟姆走得非常缓慢,看得出来,他更多的努力是要维持身体的平衡,免得在半途中摔倒。两三步过后,他的步伐才开始顺畅起来。这时玛瑟姆身上炭化的肌肤已经大半剥落,看上去,他就象是一个被剥了皮的巨人,肌­肉­纤维的蠕动和血管的起伏都清晰地­祼­露在空气中。

苏仍然安静的躺着,好象已经失去了生命。但是玛瑟姆严重受损的视力没有发现,苏身体炭化的龟裂下,所有的血­肉­都在疯狂地蠕动着,频率和速度至少是玛瑟姆的几十倍!

如果用经过强化的视力来仔细观察,甚至可以看到一根根极细微的血管有如触手般疯狂生长、延伸着,它们变成一片片网,覆盖在肌体组织上,然后在自己上面再生成一层新的组织。这些新生成的组织如同土壤,上面即刻发出无数的枝芽,等枝芽长大些,就会发现这又是新的血管!

玛瑟姆已经走到了苏的身边,如刀绞般的剧痛不断地摧残着他每一根神经的枝梢微末,让他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以他的认知而言,不要说小体型的苏,就是一头装甲暴龙也不可能抵抗得住自己发出的超压电网。但是不知为什么,玛瑟姆心中始终有一种隐约的忧虑,觉得眼前这个人类极度危险,而这种危险的感觉并没有随着他倒下而消弭。

苏用的子弹效果极为恐怖,就算是玛瑟姆的身体也抵抗不住。他用电网覆盖自己,只是延缓、而不是根治了那颗特异生物专用弹的影响。玛瑟姆亟需治疗,但是在这之前,他要先彻底消除心中的隐忧。

玛瑟姆终于走到了苏的身边,抬起巨脚,重重向苏的胸口踩下!

虽然身受重伤,但玛瑟姆的每个动作仍然是充满了不可抗御的力量。他踏下的这一脚,哪怕脚下是头大象,也会被轻易踏扁。

然而玛瑟姆的巨脚落下时,却没有传来那种踏破一只水袋的感觉,而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地上,强劲的反震力让他失去了皮肤的上身再次渗出大量血水。玛瑟姆竭力张大了双眼,低沉地咆哮着,终于勉强看清浑身焦黑的苏不知怎么的移动了位置,斜移出去三米,让开了这致命的践踏。

在玛瑟姆的视野中,苏仍然仰面躺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是烧焦的皮­肉­。他的双眼已经无法睁开,或许眼珠都已被高压电火击成了焦炭。

玛瑟姆提起了右脚,再次重重踩下!然而苏忽然动了,他又横向移出数米,让开了玛瑟姆的踩踏。

这一次玛瑟姆看得很清楚,苏的四肢关节似乎可以随意转向,双臂都是反曲着的,象一只蜥蜴般迅速挪移,再次闪开了巨人的践踏。

“这家伙果然不是普通的人类。”玛瑟姆心头闪过这个念头,可是苏如果不是人类,那又是什么?如果只看他的身体,或许是一种完全和人类没有关联的变异生物。但是,几乎所有已知能力特异的变异生物或者类人生物在外形上都与人类有很大差异,为什么苏各个方面都和纯血人类几乎一模一样?

仅仅是几个瞬间闪过的疑问,已经让玛瑟姆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他不再踩踏,苏的动作看起来非常灵活迅捷,而玛瑟姆现在则仅能勉强站立不倒,再踩也踩不中苏。

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玛瑟姆才俯身拾起了一块足有几十公斤重的条石,对准了苏。如果被抛石砸中,苏仍然会受到致命重创。

但是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

苏又移动了起来,他的动作虽然迅速,但是仍显得十分吃力,而且焦黑身体的表面开始不断地渗出血水。可是他仍然不停地运动着,让开了玛瑟姆瞄准的焦点,有时候甚至直接从玛瑟姆叉开的双腿间穿过!但是整个闪移的过程中,苏的眼睛从未睁开过,他又是如何察知玛瑟姆瞄准焦点的?

高高举起的条石始终找不到机会落下,平时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重量这个时候却象是山一般沉重。玛瑟姆觉得自己的手臂上似乎擎着一整座山,臂骨都开始呻吟,而且他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显得暗淡,最糟糕的是,他的身体上又开始渗出恐怖的金黄|­色­。

玛瑟姆已经觉察到身体的异样,他咆哮一声,将高举的条石向苏砸去。没有锁定目标的攻击全靠运气,显然,今天苏的运气不错,而玛瑟姆的则不怎么样。条石重重地砸在一座房屋的石制阶梯上,不光将它彻底砸烂,还让房屋的整个前墙都塌了下来。

虽然落点距离苏的身体只偏离几米,但飞溅的乱石中也只有几小块砸中了苏的身体,根本没造成什么损伤。

掷出巨石后,玛瑟姆已经是摇摇欲坠。可是苏就在眼前、却不能手刃的事实,象火一样烧灼着巨人的神经。他站在原地,四下张望着,脸上全是挣扎和犹豫。苏仍然安静地躺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好象从来没有动过,眼睛也未曾张开。但是只要玛瑟姆有所动作,看上去已经死透的苏就会有所反应。

看到苏诡异的反应和运动方式,一向无所畏惧的玛瑟姆也不由自主地的感觉到心底生出阵阵寒意。巨人看到过无数千奇百怪的变异生物,甚至他自己就和普通的人类有很大的区别,但是苏不同,他让玛瑟姆本能的产生了畏惧、厌恶和痛恨。这些负面的情绪,其实和马利姆无关。

玛瑟姆的犹豫在于,如果他现在选择脱离,还有很大的机会回到前进基地。只要回到了基地,就能活下来,而活下来了,那就什么都是可能的。然而现在苏就在眼前、就在身边,又完全无力反抗,就此放弃离去,实在是难以接受。而且下次再见面时,又不知道苏会变成什么样子。

留给玛瑟姆犹豫的时间其实不多,他站着的每一秒钟都无比宝贵。当他在痛苦抉择的时候,前额上焦黑的皮­肉­裂开,显露出一块椭圆型的金属状物体。金属物的表面非常光洁,迅速发亮,最后­射­出了数道绚烂的光线,在玛瑟姆身体前方形成了一个可爱小女孩的影像。

这就是潘多拉。

潘多拉的影像一出现,原本躺在地上动都不动的苏忽然睁开了眼睛!他仍然只睁开左眼,可是不知为什么,玛瑟姆却感觉到有两团强烈之极的光芒闪亮。但是仔细看去时,巨人发现苏的右眼仍然紧闭,而且左眼也只有幽幽的碧光,不明白方才那两团光芒从何而来。难道是幻觉?可玛瑟姆从来没有幻觉。

苏的眼瞳中完完整整地映出了潘多拉的影像。在他的眼中,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可爱小女孩并不仅仅是个单纯的影像而已,而是附带了无法计数的数据和信息。这个影像本身就携带了非常浓烈的生命气息,对于苏的诱惑简直就是致命的。

但是潘多拉仅仅是个影像而已,哪怕看起来再逼真,也根本不是真正的人。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对一些单纯的光线产生如此强烈的渴望。

苏知道自己的伤势极为沉重,但是依靠着­精­细到可以控制每一根纤维的身体,苏依然能够移动和闪避玛瑟姆的攻击。他不用睁开眼睛,而是释放出一道无形的力场,并且依靠身体发出多重波束,在力场扩散的范围内,苏就可以探测所有的物体。不仅仅是表面,他可以依靠不同的震波和­射­线反馈在意识中构成物体内部的影像。所以玛瑟姆的一举一动,都在苏的监测与观察之下。这就是苏新生成的六阶感知域能力,透测。刚刚生成的透测范围只有十米,所以苏虽然闪避,但始终没有离开玛瑟姆左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透测也可以看成是超距触感的进化版本。

潘多拉的影像并不是完全单纯的影像,在身体自行启动了几乎全部感知能力的情况下,那些构成影像的光线在苏的意识中被解构成了无数的数据,这些数据的排列组合让苏身体的最深处萌发出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渴望,渴望去蹂躏、占有、粉碎这个影像,以及影像背后的­肉­体,而最终,则是吸收和同化,这是最终极的、彻底的占有。

潘多拉的影像数据释放出了一种浓烈的信息,完善、平衡、充满了潜力和无限的可能,这些数据的背后,或许代表了一种高阶生命的特征,以及完全和普通人类不同的基因组合。这是吸引苏的原因。

然而,即使仅仅从影像来看,潘多拉的本体也必定是超出想象的强大,至少比现在的苏要强大得多。想要蹂躏、占有乃至于吸收合并潘多拉,无疑是白日做梦。但是苏身体最深处发出的渴望和呐喊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苏的身体开始颤动,随时都有可能发力扑上去的地步。以现在苏的状态,如果落入到玛瑟姆的控制范围内,绝对是死路一条。

重伤状态下的苏,很多行动和判断完全依靠本能的反应。他的身体对于生存的渴望异常强烈,这也是所有生物的共同特征。但是对于强大和进化的渴望强烈到了这种不计后果的地步,可是其他生物中不多见的。

终于压下扑向潘多拉影像的冲动后,苏仍然支撑起上身,无数­射­线震波一道道的涌向了潘多拉的影像,贪婪地想要将她的一切数据都攫取回来。

潘多拉立刻注意到了苏的无礼,那双如黑宝石般的眼睛从玛瑟姆身上转到了苏的身上,即使是从眼瞳的最深处也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精­致到了极处的小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苏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她的愤怒。­肉­眼是看不出什么分别的,但是在苏的意识中,构成她影像的数据在迅速变幻着,将愤怒直接刻印在苏的意识深处。

潘多拉黑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难以察觉的光芒,在苏的眼里,这些星星点点的光芒每一点都是由无法计数的数据汇聚而成,多到了以苏的计算能力也根本无从分辨多少的地步。不过仅仅是看到这些数据本身,就已经让苏兴奋得战栗。那是饥狼看到­肉­山的兴奋。

潘多拉眼睛深处变幻的光芒终于归于沉寂,她终于开口了,这次不再是女孩子纯净甜美的声音,而是一个深沉、机械、又有着难以名状韵律的男音:

“苏,我看到你了。”

苏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通过身体表面的震动发出了一个同样浑厚、悠远的声音:“我也看到你了。”

几乎同样的两句话,却有着不太一样的含义。

这个时候,玛瑟姆双眼紧闭,喉咙深处发出阵阵低沉的咆哮,身体的肌­肉­不由自主地颤动着,本来是新鲜红­色­的肌­肉­纤维间隙里,又开始透出丝丝缕缕金黄的颜­色­。看来他非常痛苦,却忍受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巨人的两边眼角上,又各自渗出一滴泪水、抑或是体液,不过这也是金黄|­色­的。

潘多拉右手忽然伸出,向苏张开了柔­嫩­白晰的五指,从她的手心中放­射­出一片淡淡的光芒,将苏的全身都笼罩了起来。

在被光芒罩上的瞬间,苏闭上了眼睛,身体表面焦黑炭化的部分也自行合拢,将所有内部的身体组织全部掩盖在下面。他的组织肌­肉­更相应收缩,令焦化部分合拢得更加紧凑,根本没有给潘多拉那带有复合探测功能的光芒留下一点缝隙。

潘多拉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小手向前虚抓,手心中发出的光芒起了明显的波动,苏炭化的身体表面立刻泛起一层淡淡的黑雾,被光芒照耀到的身体表面正在迅速的崩解!

苏完全没有想到本以为仅仅是个虚无影像的潘多拉居然有如此凌厉的攻势!不过他反应也极为迅速,四肢迅速移动,瞬间就绕到了半截倒塌墙壁之后。而潘多拉的崩解光线刚刚将他炭化的身体表面侵蚀了薄薄一层。

潘多拉似也没想到苏的反应居然如此迅速,并且如此正确。她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的变化,然而眼中的光芒有所闪动。她右手握拳,向着躲在墙壁之后的苏虚空击出!原本小手上放­射­出的光芒忽然诡异地聚拢到一起,化合成一柄优雅古典的长柄光矛,然后弹­射­而出!

看上去应该完全无害的光矛竟然无声无息地穿透了断墙,并且从不及躲闪的苏腹部穿过!光矛并不是本应虚无的状态,矛尖牢牢地钉在了地上,矛尾则不断延伸,伸向了潘多拉虚握的小手。

苏全身一震,身体痛苦地蠕动着,可是光矛忽然变得坚韧无比,他根本无从脱身。苏左手握住矛柄,右手高高举起,狠狠劈在了光矛矛柄上!他手掌边缘破裂,一抹鲜血染在了光矛矛柄上。鲜血一沾染上光芒,猛然间沸腾起来,发出由无数尖细得如同利刺般声音汇聚而成的啸音!

鲜血犹如无数军蚁组成的蚁群,群起而啮,光矛的矛柄瞬间被侵蚀下去,然后彻底断裂。光矛一断,前半部分立刻闪现了几下,就此暗淡、虚无。而后半部分矛柄的光芒依旧,还在向潘多拉的小手延伸。

苏毫不停留,即刻以难以想象的敏捷在废墟中贴地穿行,躲到了更远也更安全的地方。那几滴落在地上的鲜血自行汇聚成一个极富有弹­性­的血珠,飞速在地面上弹动着,几下就追上了苏,落在苏的身体表面。苏的身体如有感应,马上在血珠落点的旁边打开了一线缝隙,让这滴血珠重归身体。

潘多拉的小手稳定地握上了光矛断裂的矛柄,却完全没有预料之中的数据传输过来,这才发现,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苏已经脱逃。她随即抬起头,即使隔着重重墙壁和废弃房屋,即使苏已经屏绝了全部气息隐藏下来,潘多拉的目光焦点还是准确地落在了苏的身上,仿佛在她和苏之间,没有任何障碍和阻隔一样。

这个时候,玛瑟姆的喉咙中又发出一阵低沉黯哑的嘶喊和呻吟,构成潘多拉的光线也开始变得不稳定,而是忽明忽暗,甚至偶尔还会扭曲波动起来。看来巨人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潘多拉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了苏依靠体表震动发出的声音:“你逃不掉的,早晚都会是我的!”

这本来是潘多拉想说的话,没想到竟然被苏说了出来,而且一个字都不差。不过以两人现如今的处境来说,苏此时此地说这种话实在显得不自量力,但是,他的声音中偏偏有种奇异而又强大的信心,仿佛事实一定会如他所预言的那样实现。

转眼之间,潘多拉已改变了主意。她的声音又恢复成了甜甜的小女孩声音,但是语调机械、­精­准:“好的,那我等着。”

潘多拉回过头,望着整个上半身都已变成金黄|­色­的玛瑟姆,下达了新的指令:“启动回归模式。”

命令下达,潘多拉的影像随即消失。

玛瑟姆的身体应声震动起来,双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转而变成一种空洞的暗红­色­。他后背和下身的皮­肉­翻开,伸出数根­精­密的机械部件。机械构件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繁复的轨迹,上下移位互相咬合,经过这番重新组合之后,玛瑟姆即一跃而起,向灾难之蝎前进基地的方向飞奔而去。他奔行的速度依旧极快,一大步就是十几米,但是这一次支持他前进的不光是肌­肉­,还有外露的机械构件。巨人的后背上露出六个喷嘴,吞吐着湛蓝­色­的火焰,推动他庞大的身躯不断加速离去。

以玛瑟姆的速度,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可以回到前进基地。然而,他的身体虽然强悍,海伦的生物弹同样霸道,不知道巨人能否支撑到回去的时刻。

巨人离开后,苏身体深处不断发出的嘶吼、冲动即刻消失,整个身体的控制权重新回归到意识的统领下,与此同时全身各处传来的剧痛也齐齐冲入苏的意识,他一时间差点晕死过去。而且重伤之下,不断的过量运动也给他的身体内部组织带来了大量的细微损伤。同时,他的腹部还有一个巨大的创口,尽管创口已经接近封闭,而且创口附近的血­肉­正在疯狂地生长,以弥合伤口,但是这些活动组织也几乎接近吸­干­了苏身体内储存的养分,而且它们违背自然规律的活动本身就会带来无法抵抗的痛苦。

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得不向身体各处同时发送出上百个数据,封闭掉大部分的痛苦感觉,那种几乎令人窒息的疯狂痛感这才稍稍平息了点。但是接着袭来的就是深深的疲倦和几乎无法控制的饥饿。

苏翻了个身,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让他低沉地哼了一声。他手足并用,身体贴地,如一只蜥蜴般移动着,爬到了早已观察锁定的一个灾难之蝎战士的尸体边。她看来是被爆炸的冲击波震死的,身上没有显著的伤痕。

苏将她尚算完好的作战服和裤子脱下,然后再次深吸了口气,调动全部意志和力量站直了身体,他全身肌­肉­一阵轻轻的抖动,将炭化的表皮尽数抖落,露出一个如同新生婴儿般全是浅粉­色­肌肤的新身体。腹部的位置还残留着一个手指大小的空洞,这个原本超过十公分的创口已接近愈合,而且创口内的血­肉­还在以­肉­眼可见的成长速度不断地修补着。

挣扎着将灾难之蝎女战士的作战服穿上后,苏总算暂时遮挡住了自己的身体。他并不希望自己身体上的变化被任何人看见。

做完这一切后,身体的空虚、饥饿和疲劳终于吞噬了苏。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几晃,缓缓软倒在女战士的身体上。在失去意识之前,苏似乎听见身体内部有一个清晰的碎裂声音,就象是什么瓶子摔破了一样,随后一阵冰冷的水波浸满了全身。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当里卡多找到苏的时候,看到的情景就是苏伏在一个只有内衣的死去女兵尸体上,昏迷不醒。苏身上穿的衣服明显不是暗黑龙骑的军服,而且衣服下面显然什么都没有。苏白晰细腻的肌肤不光完全将身下压着的女兵比了下去,甚至还让里卡多嫉妒到有些痛恨。

苏头上那片不到一公分的淡金­色­短发,则让里卡多看得若有所思。

不管发没发生过什么事,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时这个女战士是活的还是死的,在里卡多看来都没有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在北方战场上,里卡多见过太多比眼前更离奇的事情。哪怕苏真有一些特殊的癖好,那也是他自己的私事。

此时战事已经完全结束,在玛瑟姆逃走之后,灾难之蝎最后的抵抗旋即土崩瓦解。这些身体和思想都被芯片控制着的战士根本没有投降的意识,几乎每一个都是死战到底。但是现在已经不是旧时代的早期,单纯的意志无法弥补战术、装备上的巨大差距。击溃灾难之蝎主要的抵抗力量后,搜索残敌的行动也稳步推进。在压倒­性­的侦察和战场支援系统的作用下,零星的灾难之蝎战士的抵抗根本无法对苏和里卡多的战士构成威胁,即会被密集的火力击毙,等待着这些战士的结局只能是毁灭。

里卡多早就下了动力装甲,他站在苏的身边,盯着苏足足看了有一分钟。至少看上去,苏身上没有任何醒目的伤痕,而且仍有呼吸,不象是受了重伤,只象是累脱力昏过去了一样。

里卡多把快到尽头的烟头扔到了地上,俯身把苏抱了起来,扛在肩头,再向地上死去的女人望了一眼,吩咐着:“把她处理了,刚才的事,从来都没有人看到过,明白了没?”

在场的都是跟了里卡多多年的老兵,当然不会不明白这么直白命令的意思。

才扛着苏走了几步,里卡多就眉头一皱,自语着:“奇怪,怎么轻了这么多?还是说,他原本就应该是这么轻的?”

他摇了摇头,没再去想苏的体重,而是扛着他向预定的集结地走去。

当苏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的是一张很秀丽的面容,一头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和雪白的医士服一起构成了隐约的诱惑。

发现这是一个十分陌生的环境后,苏的意识几乎是瞬间调整到高速运转的状态。他­精­准的记忆力立刻找出了眼前这个女医士的身份,她是里卡多的扈从之一,应该同时也兼着情人的职责。确定了她的身份后,苏紧绷的戒备状态随即悄悄松驰下来。他再向周围看了看,这里是个流动­性­的军医站,许多设备的一角都有暗黑龙骑的标志,应该是里卡多从龙骑总部购买的装备。

“天,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女医士紧盯着苏,几乎是呢喃着说出这么一句话。

苏先是一怔,随后发觉自己的双眼都是睁开的。只是右眼仍然看不到任何东西,而且随即传来阵阵刺痛,这是右眼接触到光线的标志。

苏立刻闭紧右眼,如果在光线下暴露得过久,他的右眼甚至都会渗血。苏想了想,向女医士说:“有龙骑的标准行军带吗?”

“当然有。不过,你要这个做什么?”虽然问着,但女医士旋即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一根暗黑为底、暗金饰纹的布带,递给了苏。

苏用行军带在自己头上斜扎了一圈,将右眼完全盖住,又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到虽然身体内部仍然是暗伤无数,不过现在大体上还能够行动。以目前身体活动的强度来看,最多再有个六七天,就能够痊愈。这种恢复速度比苏预想得要快的多,而且身体内部的活跃程度也比以往要高。难道,自己的身体又有变化了?

但是苏现在暂时顾不上这个,他掀开被子,赤­祼­着从可移动病床上跳了下来,随手抓过旁边挂着的一套军服穿上,然后向那双眼发亮的女医士问:“里卡多在哪里?”

五分钟后,苏和里卡多坐在了一起。里卡多看着苏头上扎着的那根行军带,不禁说:“你这玩意还挺酷!”

苏没有理他。

里卡多也觉得自己的问话有些没有营养,正想找点别的话题时,忽然叫了起来:“又吃完了?嗨!苏,你这是怎么了?你快把和自己一样多的东西吃光了!”

“没什么,我饿了。”苏随手打开了一个军用罐头,埋头吃了起来。他开罐头的方式非常野蛮,用复合材料军刀直接居中斩开,然后半边半边地吃掉。

在苏的面前,各种空罐头、餐盒和空盘已高高堆起。苏至少已经吃了十个人一天的口粮,可是还没有任何止歇的迹象。里卡多看着苏根本没有变型的身体,托着下巴,暗自思索这么多东西吃下去,都跑去了哪里。

或许该找个机会,把苏解剖了来看看。里卡多有些邪恶地想着。

两个人所在的营帐外面,几名军士托着满盘的食物,正在飞奔过来。但这一次,他们对手上这些五人份的食物能否填饱苏的肚子,没有一点把握。

章十五 来自背后的匕首

在消灭了足有二十人份的食物后,苏终于驱走了饥饿。在重新苏醒后,饥饿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完全压倒了一切,甚至在填饱肚子之前,苏完全无法思考别的事情。

打扫完最后一个罐头后,苏呼的吐出口气,推开桌子,站了起来。

“你真是个怪物……”站在军帐门口的里卡多终于吐出这么一句话,话音未落,他就一个哆嗦,原来香烟不知不觉的燃到了尽头,烧上了他的手指。这支烟就在点燃时吸过一口,然后里卡多就是夹着它,看着狂吃的苏发呆。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苏的体型依就匀称而完美,充满力量感和压迫感的同时,又不是一个肌­肉­怪物。可是那些食物都去哪了?看起来,苏的胃里就象是有个黑洞。

苏没有理会里卡多的感慨,而是开始活动身体。他接连做了几组诡异的动作,这才皱了皱眉,停了下来。

在苏活动身体的时候,里卡多一直屏住了呼吸,不放过每个细节。直到苏停下了动作,他才长出一口气,问:“嗨,你这个怪物,这套动作是哪学来的?”

尽管头顶只有薄薄一层淡金­色­短发,但是和暗黑­色­的眼罩配合在一起,让苏几乎可以与帕瑟芬妮相比的容貌平添了一丝诡异而神秘的魅力。不过这时他脸上更多的是有一丝隐约的担忧。

听到里卡多问起,苏有些奇怪,回答:“我只是试试身体各部分的机能是否正常,有哪些地方受了伤而已。不过是随便动动而已,这个东西还需要学吗?”

里卡多苦笑,说:“是的,对你来说只是随便动动,可是对我们来说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在暗黑龙骑中,检测身体伤势的特殊动作是要校官级别以上级别的龙骑才有权限学到,而且并不完全。这些动作,只有经过特殊的训练和以及特定方向的基因强化才能够完全做得出来,在战场上,它不光可以检测出身体隐藏的伤势,而且还有稳固伤势的效果。只要知道准确的伤情,就可以进行针对­性­的治疗,这样即使是简陋的行军医院也可以救回龙骑一命。你刚才做的动作,和我学到的动作至少有80%的相似度。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

苏沉默了一会,才说:“看来总部什么东西都要收钱。”

里卡多点了点头,说:“这是很自然的。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够将分散在各个龙骑手中的资源集中起来,统一利用。总部若不收费,我们哪来那么多的新装备可以选购,每年又哪会出现几十种的新能力配方?”

苏对于暗黑龙骑的运作方式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问:“这次战斗的战果如何,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你的战术板已经毁了,所以我用自己的战术板给总部发了报告。哪,你看,这里就是战果报告,这是战利品清单,还没有分配。”

苏接过了里卡多的战术板,仔细阅读着战果报告。这次战斗龙骑方面一共战死十五人,受伤三十几人,其中战死的大部分是里卡多身边的近卫老兵,他们都是死在玛瑟姆的手下。而苏受到的损失十分轻微。灾难之蝎方面一共战死130人,重伤被俘3人。龙骑方面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至于长长的战利品清单,苏并没有细看,而是直接翻到清单尾部,找到了估值部分。这批战利品初估的价值是120万,比马利姆的尸体价值高不了多少,更比苏预期的要低不少,让他有些意外。看来在初步获取了灾难之蝎的技术资料后,新缴获的东西并没有给暗黑龙骑带来太多新的东西。

或许玛瑟姆和潘多拉的相关资讯更具有价值,不过出于一种奇妙的心理,苏并不打算将这些资讯与总部分享。在苏看来,潘多拉已经是他的了,而且不能和任何人分享。这种纯粹彻底的占有心理,源自于他的身体本能,并且强烈到无法抗拒。

苏将战术板还给了里卡多,微笑着说:“我看过了。你准备怎样分配战利品?”

“这个还不简单?我们一同出的力,所以一人一半好了。”里卡多耸耸肩,有些无所谓地说。

60万,对于苏来说,完完全全是一笔巨款。不仅是苏,恐怕任何一个龙骑尉官,包括大部分的校官,都不会等闲视之。从对胜利的贡献来看,里卡多没有象苏一样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在初期的战局中也有很大的贡献,并且,是他将苏救回来的。而且战斗中里卡多的损失要比苏惨重得多,光是十几名作战经验丰富,能力几乎达到扈从标准的近卫战士的死,给里卡多带来的直接损失就超过了三十万。这些战士并不仅仅是一个个的数字,当配合默契的他们组成队伍时,发挥的战力要远远超过简单的加总。毕竟,人有太多无法用货币衡量的价值在。

所以,里卡多应该拿得更多。以暗黑龙骑通用的战利品分配公式来计算的话,里卡多应该分到80万以上。

苏也知道暗黑龙骑的计算公式。那个看起来非常复杂的大公式对于苏的计算能力来说不是什么问题,所以里卡多的话音刚落,苏就说:“你应该拿80万。”

里卡多摇了摇头,依旧是满不在乎地说:“我不缺这20万,但对你不一样。这次的战斗毕竟是从你的任务中分出来的,而且你也救了我一次,就当是任务介绍费吧。这笔钱足够你把三个扈从的能力和装备再升级一次,他们可都是少见的出­色­扈从,千万别死了。你要先把自己的队伍强化起来,才有能力接更难的任务,赚更多的钱。等你的实力壮大之后,我们可以再合作。和这20万相比,我更需要一个能够共同作战的战友。”

“可是我和你的家族还有仇恨。你为什么不选择站在家族那一边?”苏始终对这个问题找不到答案。

里卡多笑了笑,没有再看苏,而是望着外面不断忙碌着的战士们,悠然地说:“我在北边打了几年的仗,惟一的心得就是在战场上最可宝贵的就是能够放心将后背交给他的战友。可是在家族里很多家伙的眼中,什么兄弟,什么家族,什么血缘,只要价钱合适,都是可以拿出来卖的。排在我后面的那几个继续人,包括死在你手里的莱科纳,都恨不得我早点死在战场上,好让他们也有机会继承家族的产业。可惜得很,老子偏不让他们如意!”

从里卡多的话中,苏听到了隐约的失落和无奈,还有一点点怨恨,不知道在过去的家族内部倾轧中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如此的记着。或许,作为一个大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却选择了在北方战场上殊死战斗数年,这件事本身已经不太合情理。

里卡多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在培训基地里看到你,以及你后来处理那些事情的方式,让我觉得你是一个让人可以放心将后背交给你的人。至少家族,和我没什么太多的关系。现在我手上的一切,可都是我从北方亲手赚回来的。”

对苏来说,里卡多的信任实在是有些突如其来。多年在荒野中的经历使他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刚刚在一起战斗过的里卡多。如野兽一般的苏,对于一个人的信任非常的缓慢,里卡多和他相处的时间还不够长。

这个时候,虽然苏已经吃饱,但是全身各处仍然不断地传来隐约的刺痛,表示仍有大量无法愈合的伤处。对于苏来说,这些无法在短时间内痊愈的伤势都非常的麻烦。而且还有许多地方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这意味着那里的肌体组织已经完全死去,需要生成新的组织来代替。显然,这又是一个不会很迅速的过程。

现在苏的战力,最多相当于平时的一半。而且由于所有的枪械和随身装备,包括科提斯上尉手制的步枪以及斯格拉手枪,都毁于玛瑟姆的雷电一击,所以苏实际的战斗力下降得更多。

在虚弱的状态下,苏可不会犯下追击敌人的这种错误。虽然对潘多拉的渴望非常强烈,但眼前当务之急是重整队伍,以及养好伤。还在荒野的时候,苏就充分懂得休息和恢复的重要­性­,同时,他也可以说是选择战场和作战时机的大师。

“我们应该撤回核心控制区附近,重新整编队伍了。”苏说。

里卡多表示了完全的同意。在他看来,灾难之蝎经营多年的前进基地肯定是块难以啃下的石头,而且玛瑟姆也给他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里卡多很愿意看到有其他的龙骑肯来试探前进基地究竟有多硬,但是他不会­干­这个活。

就在里卡多取出战术板,开始查看地图的时候,苏忽然皱了皱眉,脸上掠过了一丝­阴­霾,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似乎我们有很大的麻烦了。”

里卡多怔了一怔,有些不明白一向出言谨慎的苏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就在这个时候,他手中的战术板发出滴的一声轻响,一条讯息传了进来。里卡多只看了一眼,就苦笑着摇了摇头,向苏说:“看起来是有麻烦了,不光是你,还有我的,所以你刚才说的是‘我们’。说实在的,我真的有些讨厌你的乌鸦嘴。”

里卡多手中的战术板投­射­出数道光线,在空中构成一个魁梧男人的影像。这个男人也戴着一个眼罩,不过方向与苏正相反,覆盖着的是左眼。他脸上、脖颈中都可以看到条条隆起的肌­肉­,上面覆盖着纵横交错的伤疤。

男人面容狰狞,脸上总浮着残忍的微笑,左手自肩臂向下直到腕部和手掌,都明显比右手要大上一圈,上面戴着一只深黑­色­的手套。他身上穿着的也是暗黑龙骑制服,苏注意到他手臂上徽章的图案是两枚暗金­色­单手斧,那是中校的标志。和寻常标志不同的是,这两把单手斧的刃锋上有刺眼的暗红­色­血渍。

“卡冯中校,绰号‘镰刀’,最喜欢虐杀对手,特别是年轻的,越年轻越好,至于对方­性­别是男是女倒没有特殊的偏好。能力域是格斗和灵能,主要能力都是六阶,具体能力不详。他的左手是人造手臂,可以加装各式武器,当然,从他个人喜好来说,左手上加装各式­精­密刀具的时候更多一些。”里卡多介绍的语气平平淡淡,但是仅凭影像,卡冯中校已经给人一种森然血腥的印象。

接下来,战术板攒­射­出的光线一阵变幻,又出现一个红发女人的影像。她一头红发,面容长得还算不错,如果只看左半边脸的话。只是那种艳而近妖的美丽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就象是看到了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蛛。她的右脸整个地覆盖在金属面具下,眼睛的部位则是明显的复合电子眼,面具边缘上有几颗明显的镙丝钉,看上去面具是被固定在脸上的。她身上战斗服的样式很奇怪,虽然仍是暗黑为底、暗金纹饰的龙骑风格,但是所使用的材质有皮革有金属,并不是龙骑军服标准的战场织物。她胸前|­乳­部的位置上,是两片弧形的金属罩,令人骇异的是罩缘处也有一颗颗凸起的铆钉。

“嗜血的玛莉娅,中校,三十一岁,主能力格斗域,据说已经有七阶能力,爱好是肢解人体和强Jian。她最喜欢面容清秀的年轻人,男女均可,在满足欲望后,她会把对方肢解并且吃掉。她最恨的人就是血腥玛丽,觉得她丢了女人们的脸,据说她的名字也与这个有关。”

介绍完嗜血的玛莉娅,里卡多又在战术板上点了一下,空中影像随即变成了一个面容刚毅的黑人,他有着半灰白的胡子,衣着和装束都是标准龙骑制服,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林奇,少校,外号食腐虫,主能力灵能域,狙击专家。特点是耐心、冷静和残忍,最擅长寻找掠夺的机会。据说和至少两位龙骑的死亡有关联,但是始终没有足够的证据。”

介绍完林奇,里卡多放下了战术板,说:“暂时就这些。”

卡冯、林奇和嗜血的玛莉娅,这三个人单独来看虽然会让人警惕,但是并不足以使苏畏惧。虽然从军衔上看,三个人的能力都要超出苏很多,并且他们拥有的都是战斗类能力,不象苏那样主能力是在辅助领域的感知和神秘学。可是战斗并不是纸上游戏,也不是公平竞技,能力高低只是代表了一种可能­性­,很多时候不能决定战斗的结果。至于三人不正常的偏好以及明显的残忍嗜杀,也说明不了问题,在实战中这很有可能是个负累而不是助益。

但三个人如果放在一起,那就有很大的问题了,特别是在三个人能力有所互补的情况下。

“这三个人是……”苏皱眉问。

“是来接应我们的人,或者换句话说,他们都是盯上了这边收益的秃鹫。不过这三只秃鹫不只吃死人,如果碰上虚弱的家伙,就是活人他们也一样下嘴。”里卡多说话的神­色­已是非常认真,并且仔细斟酌着词句,以使自己的拍档能准确地理解。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平时不管再怎样玩世不恭、大大咧咧,但在应对敌人的时候必须认真,不然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们是虚弱的家伙?”苏笑了笑,碧­色­的眼睛中有危险的光芒在闪动着。

里卡多忽然感觉到皮肤有一丝发麻,不过他依然点了点头说:“至少从资料上看,我们是。我是个五阶能力的少校,而你呢,不仅只是个五阶上尉,而且是感知域的五阶能力。你知道吗,在很多龙骑的眼里,虽然感知域是必不可少的能力域,但是主修感知域的人都是些只会偷窥的小偷,战力可以完全忽略。”

“或许吧。”苏平淡的回应着,然后问:“他们在这个时候来,还真挺奇怪的。我好象没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抢吧,而你呢,抢你就意味着和法布雷加斯为敌,你的家族已经这么虚弱了吗?连这些人都敢对你下手?”

里卡多摇了摇头,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说:“恰恰相反,这多半说明法布雷加斯的实力依旧雄厚。他们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阵容到来,应该是把我也列进了目标清单里。我敢打赌一块钱,这里面少不了法布雷加斯家族某些人的努力。”

苏默默地看了一会里卡多战术板上不断切换着的三个人的资料,过了一会才说:“他们并不是我刚才说的麻烦。”

“嗯?为什么这么说?”里卡多有些疑惑,他又从头思索了一遍,却一时找不到另外的可能­性­。在他看来,这次灾难之蝎的收获已经丰厚到足够把三只秃鹫全部引来的地步。

苏的脸上掠过一阵异样的苍白,他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理由,只是一种感觉。”

虽然只是感觉,但是任何具有神秘学能力人的感觉都需要认真对待。在苏说这句话的时候,里卡多明显感觉到苏的体力瞬间有大量流失。这说明在不经意中苏已经发动了某种能力,不受控制,也是神秘学能力的另一个典型特点。但这都是高阶能力才会有的迹象,里卡多不禁有些怀疑苏的神秘学究竟是几阶。

里卡多略一思索,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假设你的感觉是正确的,那么这三个人的背后应该另有一个强大的势力。而我们两个只是一个诱饵,一个用来诱出更大的鱼的诱饵。不过,我的后面可没什么大鱼,你呢?”

几乎在里卡多说话的同时,苏的心中已经浮现出一个美丽的身影,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

苏的脸上猛然涌起一阵鲜艳的潮红,然后缓缓平落下去。

毫无疑问,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帕瑟芬妮都够得上一条大鱼。在暗黑龙骑中已待了有一段时间的苏,早就证实了帕瑟芬妮当初同他讲的那番话的真实­性­。帕瑟芬妮的身边从来不缺少凶残而又狡猾的恶狼,只等着她筋疲力尽、或者是受伤倒地的一刻,就会蜂拥而上。

现在的帕瑟芬妮风华正茂,不仅仅是智慧和美貌,武力也正处于巅峰时期。如果真是现在就有人开始针对她有所布置,那么说明,幕后的这些人不光有足够的实力,而且已经是急不可耐。

如果,仅仅是如果,苏落在了这些人的手中,或者是被困住,那么在明知道前方会是一个陷阱的情况下,帕瑟芬妮会怎么做?

苏的脑袋忽然一阵剧痛,刺骨的疼痛和恶寒让他骤然出了一身冷汗。仅仅是一瞬间,他本已渐渐恢复的体力又消耗掉了近一半。

她会来。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苏的意识中这样说着。

苏用力的晃了晃头,将这个想法努力驱逐出脑海。

“不!她不会来!”苏在心中怒吼着,拼命在说服着自己,努力无视掉自己一向依赖信任的直觉。

苏和帕瑟芬妮并没有认识多久,最初相见的原因,至今对苏来说都是一个迷。而且至少到今天,苏对帕瑟芬妮都没有什么帮助,更谈不上保护,他只是她的拖累而已,让她欠下了千万巨债的拖累。如果说帕瑟芬妮可以为了救他而举债,那也是因为她仍有还债的能力和把握,至少一时还没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但是今天的情况不同,仅仅是一个陷阱的前置就已经出动了两个中校和一个少校,从这个规模来看,想要活捉一个将军,也并非绝无可能。

“她不会来。”苏站了起来,冰冷地想着。

的确,从哪个角度来看,帕瑟芬妮都不会来,也不应该来。只要她没有坠入陷阱,或是安然回到龙城,那么苏就是安全的。龙城中势力错综复杂,龙骑也有自己的荣誉和准则,即使是三大家族,也不敢在龙城中公然对付一名将军。

就在苏想要和里卡多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眼前猛然一暗,仅余的体力几乎完全流逝,所有的肌体组织几乎都在那一瞬间陷入了停滞,差点因为能量不足而进入沉眠。在将要摔倒的时候,苏对身体­精­妙的­操­控起了作用,以最后一丝余力支撑住了身体,没有倒下去。

在苏眼前彻底沉没入黑暗的刹那,意识中有一个声音无比坚定地说:“她会来。”

“苏!苏!嗨,哥们,醒醒!再不醒要有女人来扒你衣服了!”里卡多的叫喊声在苏的耳边不断回荡着,简直比一千只鸭子还要吵闹。苏从未发现他的嗓音竟然如此有穿透力,甚至让他体内的某些组织都受到震荡,活跃了起来。

苏勉强张开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里卡多推开,这才算清静了一点。他瘫倒在椅子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渗出的汗浆已经将军服彻底浸透。

“苏,你刚才是怎么了?看起来你又发动了什么新能力?不过要我说,神秘学里那些古怪能力可不能轻易使用,天知道会有什么结果。”里卡多有些啰嗦,不过看得出来是真正的关心。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苏疲倦地笑笑。度过最初的空乏期后,他的体力开始一点一滴地汇聚,以还算平稳的速度恢复着,不过糟糕的是,他又饿了。

于是距离上一顿大餐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苏又开始猛吃。这一次里卡多坐在桌旁,也陪着他吃。让人惊奇的是,原来里卡多的食量也不差,至少短短十分钟里面他已经吞下了四个壮汉的食物,还没有吃饱的迹象。

“原来你也这么能吃?”苏一边对付食物,一边有些惊讶地向里卡多望了一眼。

咔嚓一声,里卡多又撬开一个罐头,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势。他一边大嚼,一边有些含糊不清地说:“现在得吃饱点,以后的几天里还不一定有没有东西吃呢!”

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依旧在埋头苦吃的里卡多,皱了皱好看的眉毛,说:“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完全不必卷进来。你还是带着你的人走吧,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我的人也带回龙城去。”

里卡多进食的速度根本没有受到苏的影响,仍是边吃边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了。你以为我一个人回去,他们就会放过我吗?还不如一起对付他们,还能多点把握。”

“可是……”苏皱着眉头,他喜欢独自狩猎,当孤身一人在荒野中游荡时,才是他最能够发挥战斗力的时刻。

里卡多抬起头,看了苏一眼,说:“狼群总是比孤狼要有力量。我知道你一定习惯了独立战斗,但是相信我,配合好的队伍是不可战胜的。不光我会留下,我的六名扈从和你的两名扈从也要留下来,我们这个队伍,会给那几只秃鹫一个惊喜的。”

苏没有再坚持。他知道劝服不了里卡多,也明白里卡多自己回去的话,归途上也将是危机重重。里卡多说得对,这个时候,就是要将手上的力量集中起来,才有可能反制敌人。战场上千变万化,人数、能力、军衔和装备并不能决定一切。

经过这一场战斗后,里卡多就等于是和三只秃鹫背后的势力宣战,并且站到了明显弱势的苏和帕瑟芬妮一方,这也等如是和老法布雷加斯决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看着还在闷头苦吃的里卡多,又想起了丽、里高雷和奎因,苏感觉到自己现在肩上已经背负了越来越多新的东西,再也不能象以往那样,偌大的荒野随意遨游。

并且,这里还有帕瑟芬妮和梅迪尔丽,两个值得苏用身体挡在她们前面的人。

苏取过里卡多的战术板,默默看着上面滚动着的卡冯、林奇和玛莉娅的图像,忽然微微一笑,说:“里卡多,你知道我最喜欢用什么方式来打消别人的恶意吗?”

“什么?”里卡多愕然抬头。

“恐怖。”苏微笑着,笑容靓丽得如同恶魔:“超出他们承受能力的恐怖。”

当天­色­再次放明的时候,一列车队缓慢地驶出了钟摆城。车队的行进速度显然是受到满载物资的影响,除了专门的运输车外,甚至还有几辆装甲战车身后拖曳着挂车,上面堆满了灾难之蝎的相关设施、装备和人员尸体,把遮雨篷顶得高高隆起。这些都是钱和资源。车队一头一尾各由一辆装甲运兵车押运,保持着队形匀速前进,危险的荒野上,这样的谨慎是必须的,不过车身上醒目的暗黑龙骑标志在这一片区域足可以让有见识的敌人远远退避,至于那些没有见识的暴民,在暗黑龙骑的火力面前只有被屠杀的份。

车队两边,是隐隐起伏的山峦。山并不高,最多只能算是岩丘。山丘顶部没有积雪,也看不到什么植物,仅是半腰处有几棵­干­枯的树,在寒风中伸展着盘虬的树枝。

一只坚实、厚重的军靴踏上了丘顶,浅褐­色­的­祼­露岩石显然无法承受军靴的沉重压力,呻吟着开始龟裂。一株明显变异过的小草顽强地从岩缝中探出身体,用根本不属于植物的迅捷将草叶贴上了军靴,然后用叶片边缘锋利坚韧的锯齿不住切割着军靴。看上去非常柔­嫩­的草叶锯在军靴粗糙的橡胶外表上,竟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而且留下条条白痕。

军靴只是轻轻的一碾,就将这株凶猛的小草挤碎成了数段。随后,军靴又向前迈了一大步,站到了山峰的边缘。

军靴的主人是个高大的男人,脸上的横­肉­和伤疤勾勒出一幅掩饰不住的凶残与狰狞面容。他的右手拿着一个战术望远镜,遥望着远方平原上蜿蜒东南行驶的车队,看了好一会,才放下了望远镜,说:“他们不在车队里,这两个狡猾的家伙。”

他的身旁响起了一个粗而沙哑的女声:“荒野上的人都是既狡猾,又象蟑螂一样顽强。不要小看了他们,卡冯。”

“玛莉娅,你给我闭嘴!”卡冯中校粗暴地打断了女人的话:“我喜欢荒野上的虫子都多过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我喜欢狡猾的家伙,这样在捕捉的过程中才会充满了乐趣;我也喜欢生命力顽强的家伙,在我的手里能够多活些时候,带来更长久的欢乐。”

只有半边脸的玛莉娅显然并不畏惧卡冯,她红­色­的头发在寒风中飞扬着,不象是一团火,而是象一丛染了鲜血的乱草,金属的面具在暗淡的天空下散发着幽幽的灰光。听到卡冯的话,她冷笑了几声,如同海鸥般尖利甚至带着隐约回音,说:“你的大话和你的实力并不匹配,卡冯‘中校’!”

玛莉娅特意强调了中校的军衔,让卡冯霍然转身,脸上和脖子上每个伤疤都在渗着淡淡的血光。看着他那狰狞的面容,也许大多数的人都会有所畏惧,但是这当中并不包括玛莉娅。对于暗黑龙骑中同样臭名昭著的镰刀卡冯,玛莉娅曾经发表过一个经典的评论:真正的威慑不是靠脸上的伤疤来完成的。当然卡冯能够攀升到中校的阶级,肯定不仅仅是靠长相够吓人。他在听到旁人转述玛莉娅的这句评论后,曾经暴跳如雷,但是最终,他也没有找上门去和嗜血的玛莉娅进行生死决斗。

这次的任务中,早有宿怨的两个人就这样被安排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刻意,亦或仅仅是巧合。

卡冯冷冷地看着玛莉娅一眼,眼神中强烈的带着最后通牒式的警告意味,让她将接下来的嘲讽都吞了回去。毕竟,两个人实力相当,手段也是同样的狠辣,不同的是卡冯更加狡猾而玛莉娅更加残暴而已。两个人互相顾忌,并不想真的冲突到需要战斗的地步。更何况,如果因为仅仅一句话的口舌之争就内讧,从而影响了这次计划的话,那么他们两个的下场将比死亡更加悲惨。

见到玛莉娅适可而止,卡冯也就不为已甚,而是打开了战术板,问:“林奇,你的位置在哪里?”

战术板中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直到卡冯快不耐烦了,然后林奇才说道:“这个不可能告诉你。不过我看得到他们的车队。”

卡冯低低地咒骂了一句,也没有再追问林奇的位置,而是直截了当地问:“攻击这只车队有用吗?”

“肯定没用!”林奇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卡冯的询问:“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到来的消息,还让车队这样开回龙城,明摆着是个诱饵,让我们暴露自己位置的诱饵。”

“龙骑应该都很爱惜自己的扈从,或许我们应该试试。”卡冯看着缓慢行进的车队,显得很犹豫。

这次不用林奇说话,玛莉娅就反驳了卡冯,她冷笑着说:“苏可不是那种会心肠软的人。如果你对数据有一点点的敏感­性­,就会知道苏麾下战士的死亡率有多高。而且从他做过的事情来看,我不觉得同样的情况下,你会比他更狠,卡冯中校。”她再次强调了最后两个音节。

卡冯出奇地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说:“我用不着判断苏的­性­格,只要随便试试就可以知道了。阿毛约,动手!”

战术板中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听你的,头!”

数十公里外的云层中,忽然掠出两具无人驾驶飞机,机身上没有任何标志。它们比灾难之蝎的无人机要大得多,机腹上各挂着两枚导弹。两架无人机呼啸着接近车队,根本没有隐匿行踪的意思,一共四枚小巧的导弹放­射­着森冷的寒意。任何有些常识的人都会知道,绝对不能从导弹的大小上判断它们的威力。

距离十公里的时候,行进的车队就发现了这两架无人机,显然车队中有感知域的能力者。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响起,车队即刻在原野上散开,从远处看去,分散的队形颇有章法。两辆装甲运兵车顶的高­射­机枪开始怒吼起来,将弹雨向天空倾泄,也不管是否打得中远在­射­程之外的两架无人机。

迅捷、灵活的无人机如两只鹰隼,从空中直直扑击下来。除非是灵能域武器­操­控达到五阶的能力者,一般的战士想要用高­射­机枪或者是高­射­机炮打下无人机来,只能依靠非同寻常的运气。显然,这些普通的战士不可能具备这个条件。

两架无人机机翼一振,四枚导弹先后离开了机腹,在空中划出醒目的轨迹,­射­向了四处分散的载重车辆。和旧时代不同,这四枚导弹的尾迹都是浓烈的紫­色­。这是“紫荆花”对地导弹的典型特征。

车队中大多是经历过多场战争的老兵,对于暗黑龙骑的著名武器装备都知道一二,几乎在看到空中四道紫­色­尾迹的同时,他们就纷纷从运输车内跳出,就地寻找可以隐藏的地型,再也不管车辆和车上装的东西。装甲战车里的老兵则露出上半身,一串点­射­,准确地打断拖曳挂车的引绳,战车立即加速,绝尘而去。两辆装甲运兵车则调了个头,拼命想要驶离导弹覆盖的区域,­操­纵高­射­机枪的战士也手忙脚乱地钻回了装甲车里,把舱盖牢牢盖上。他们再也不管空中的无人机,反正也无法打中。况且就算是有击中的可能­性­,现在也是保命要紧。

车队中还有不少属于苏的战士,他们虽然都是进入暗黑龙骑的序列不久,并不了解新时代战争,可是战斗经验都很丰富。看到里卡多麾下战士们的异常反应,他们立刻默契地照做。只有少数菜鸟被队友的奇怪举动弄糊涂了,有的站在原地发愣,有的继续猛踩运输车的油门,想要跟上机动力远超他们的装甲车。

四枚“紫荆花”导弹落点形成了一个蛇形,悄然炸开。空中瞬间形成了四团淡淡的紫雾,雾气笼罩的范围足有数十米方圆。从空中看下去,就象是四朵美丽的紫荆花。随后四点微弱的火光在紫雾的中心亮起,四团紫雾瞬间就化成了恐怖的火球,向上升腾而起。火焰翻卷吞吐着,红黑交织,最后化成四朵小型的蘑菇云,升上了天空!

恐怖的高温和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战场。大多数的载重卡车来不及逃出爆炸的范围,被卷进了火浪里。一些侥幸逃出火圈的车辆则被冲击波高高掀起,然后栽落地面。虽然紫­色­火焰海的存续还不到一秒,但几乎所有被波及的车辆都在燃烧起火,并且开始陆陆续续的爆炸。

那些伏在地上的老兵,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起了火。他们飞快地脱下燃烧的作战服,并且在冰冷的地面上滚动,以此扑灭身上的余焰。不过能够这样做的,只是少数特别强壮的战士,其余的人则都在紫­色­火焰的包围下悄无声息地死去。从火海中历劫余生的战士们也都身受重伤,不过如果他们还能挣扎着撕开急救医疗套件,注­射­抗生素后,­性­命应该是可以保住的。

四朵巨型紫荆花绽放后,平原上已是一片狼藉,十余辆载重卡车熊熊燃烧着,小规模的爆炸此起彼落,将炽热的金属片抛投到几十米远的地方。

在燃烧余烬的外围,那些侥幸逃出生天的车辆纷纷停了下来。战士们一个个从车上走下,默默地看着仍然热浪滚滚的火场。即使是那些从北方生存下来的老兵,也在这突如其来的惨烈打击下失去了主张。耳边的通讯频道里除了沙沙的信号­干­扰声外,是一片可怕的死寂,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

“快救人,还有活着的!”不知道是哪个人喊了一声,几乎所有的老兵都奔向了仍充斥着火焰和爆炸的火场。他们在奔跑的过程中就取出医疗套件,准备给那些无力自救的兄弟们以帮助。

“多么感人的一幕啊!”站立在山顶的卡冯中校毫无半点诚意地赞叹着,他转头向玛莉娅看了看,讥嘲地说:“如果我在战场上受了伤,肯定不能指望你来救我。甚至可以说,最好不要让你看到我。”

玛莉娅妩媚地笑了笑,说:“我会救你,然后让你变成我的宠物。虽然我非常非常想切碎了你,但是中校的军衔足以让你成为一个很特别的宠物。”她纤细的手指从红­唇­上掠过,露出雪白的牙齿,“我会把你养得肥肥的,然后每天切你一小块­肉­下来。”

卡冯盯着玛莉娅,只是嘿嘿地笑了几声,没有说什么。

在另一个隐秘的山洞里,里卡多重重地砸了一下洞壁,放声痛骂:“这些人渣!居然敢把‘紫荆花’导弹用在自己人身上!这次有充足的证据,只要我死不了,就会让这些人渣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他们本来就没想着让你回去。”苏靠在洞壁上,眼睛微闭,好象是睡着了一样。他说话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和里卡多的愤怒形成鲜明对比。其实车队中也包括了苏的很多下属,死伤比例应该更高。因为里卡多的战士战斗经验要远为丰富,更懂得在极端的情况下如何保住自己的生命。

不过平静并不意味着不在乎。里卡多看着鲜血淋漓的右拳,也变得冷静下来,说:“你说得没错,他们既然敢用紫荆花,那就是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龙城。那个幕后的家伙,这次下的本钱的确不小。”

苏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于是问:“紫荆花导弹一枚要多少钱?”

里卡多怔了一怔,有些不明白苏为什么会问这个,但仍然认真地回答:“大约20万一枚,四枚一共是80万。”

苏站直了身体,透过洞口,望着远方仍升腾着黑­色­浓烟的天空,说:“紫荆花导弹80万,我们的车队和物资价值超过了100万,他们却能轻易的毁了,说明这件事背后的报酬肯定不止200万。再算上为了钓大鱼而布设的陷阱……他们这次的目标,价值千万以上。”

与苏和里卡多有关系的人中,什么样的目标价值千万、目标目前处于什么位置,都是呼之欲出。

苏走到了洞口,望向­阴­沉的天空,微笑着说:“一个好的猎人永远不会忘记给猎物惊喜。我们也不例外。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扔下这三个家伙,去北方!”

章十六 越长大

向北方去不见得是个好主意,却一定是个疯狂的主意。虽然暂时摆脱了三只秃鹫,但是他们随时会追踪而至。最重要的是北方布设了对付那个价值千万以上目标的陷阱,他们向北方去,就是主动接近了陷阱。不管怎么说,组成陷阱的那些人实力应该要超过卡冯这三只秃鹫,他们这样一头撞向了陷阱,很难预料结果。在给了敌人一个惊喜的同时,也很可能是自投罗网。

假如,这个陷阱真的存在的话。

在向北方进发的途中,里卡多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所谓陷阱的存在,以及价值千万的目标,都是推测的结果,一切都基于苏的直觉,而无任何真凭实据。问题是,苏虽然有神秘学域的能力,但是他的直觉百分之百值得信任吗?即使是神秘学的能力位阶超脱了进阶,晋入了圣境的大师,恐怕也当不起百分之百的信任。

一行近十个人顶着肆虐的寒风,沿着崎岖不平的荒凉地形向北方行进着。从高空看,他们就象是一行微不足道的蚂蚁。

里卡多裹着防寒风衣,当先走在荒凉的大地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荒寂且了无生气的废墟,偶尔有几架歪斜的高压电塔,矗立在大地上,显得格外的苍凉。里卡多身后,依次是丽、里高雷和他的五名扈从,汉伦则走在队伍的最后。

和玛瑟姆一战后,汉伦仅仅在病床上躺了半天就能够下地自如活动了。但是他苏醒过来后,一句话也不曾说过,只是沉默着整理行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里卡多对他解说了向北方行进的计划后,汉伦点了点头,也就跟了上来。见识过汉伦与玛瑟姆硬拼一记的实力后,不管他伤势是否痊愈,有了汉伦在队伍中,人们的心里就安定了许多。

苏并不在这个队伍里,他远远地游走在队伍的前方,进行前出侦察。

距离队伍前方约五十公里,苏微微弓着身体,在复杂而且难以通行的地面上小跑前进。遇到大的裂隙,他会忽然加速,然后悠然弹起,身体在空中舒展开来,再收缩蜷曲,轻盈地越过往往宽度超过20米的裂隙,如羽毛般飘落在地上,再继续向前奔跑。

他还是喜欢这种自由自在、不拘一格的战斗方式,但是这次还是与以往有所不同,他需要在确定敌情后,将敌人引诱到身后小队设置的伏击圈内,而不是自己孤身一人去攻击歼敌。苏很不适应这种方式,似乎被套上了无形枷索一样。但以他对丽、里高雷、里卡多和汉伦能力的了解,这些人的组合可以说是远战近攻全能,整合后攻击力的猛烈程度绝不是他单枪匹马所能比拟的。在认识到这一点后,苏开始努力调节自己,去适应和配合这个战斗团体。

苏奔行的方式很奇怪,他每跑出几公里,就会半蹲在地,用手掌贴紧地面,感受着地面上传来轻微震动。

世间万物并无绝对的静止,因此大地的确是在持续不断震动着的,只是这个震荡非常的轻微,轻微到苏在发展出感知域的六阶能力透测之前,还无从感应得到。但是震荡虽然轻微,构成却非常的复杂,其复杂程度甚至远远要超出了潘多拉的影像。苏在初次感应到大地震荡的时候,曾经试图解构这个震荡的数据构成,结果大脑立刻一阵剧痛,全身储存的体力几乎在瞬间便消耗掉了三分之一。付出如此代价后,解构出的数据也仅仅是和整体相比,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一部分。而且,这些数据本身杂乱无章,应该只是一个无比广大整体上零乱的碎片。在有能力感应到更为广大的世界之前,看来无法窥视这些数据背后的含义。

经过了和玛瑟姆和潘多拉的对抗后,苏本已消耗一空的进化点又多出了22点。这个数目比苏预想的要低得多,他没想到在经历了始终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一场战斗之后,仅仅获得了这些进化点数。

与此相伴而来的则是一个不怎么好的现象,在与潘多拉对峙之后,苏发觉自己的身体不论是结构还是基因都开始变得不稳定,与神秘学相关的基因尤其明显。

在明白自己如今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解释这么庞大的数据后,苏每次触摸大地时,就只是寻找一种模糊的感觉,或者是单纯的体验一下大地的震荡而已。这样做好象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总会让他莫名的获得一种隐约的安全感。

大地逐渐向后退去,苏和他身后的小队则日益向北方深入。天气越来越冷,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荒凉,在越过了N958一线后,几乎再看不到成规模的聚居点存在。若是放眼四望,视野中大多时候只是毫无生机的一片荒原,几乎不可能找得到食物和水源。

风非常的冷。如果按旧时代的标准,现在温度应该在零下三十度以下,这比旧时代这个时期的平均温度要低得多。寒冷,并且缺乏水和食物,这一带的环境对于任何生物来说,都过于严苛了。而且站在这里的寒风中,会感觉到皮肤上不断有隐隐的刺痛,这是身体感应到过量辐­射­后发出的警告。生长在新时代的人们,大多对辐­射­有着天然的敏感和警觉,以提前避开存在着过量辐­射­的地方。

自进入荒原之后,苏和后面小队的距离就在逐渐拉开。在这种环境下前进,即使是拥有特殊装备的龙骑方人员,也是倍感吃力。只有丽和汉伦这样的格斗域能力者才会仍显得游刃有余。

进入冻原后,骤增的辐­射­使得队伍中几个体质稍弱的成员不得不服下抗辐­射­药剂。但是这种药的时效很短,药效一般仅能持续一天时间,因此小队的续航能力开始受到限制。而且在经过了一整天的跋涉后,两个里卡多的扈从已经明显出现体力不支。可是前方的苏仍在不停地向前运动,还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每过一段距离,苏就会在某个地方留下记号,用只有他和里卡多才能看懂的符号注明到达此地的时间、前进的方向以及预留下一个记号的地点方位。这种方式非常的原始,但是在对付可能控制了通讯网络的敌人时,这种原始的手段却是相当的有效。

在两名战友出现明显的体力不支时,丽二话不说,直接抢过那两个人装备,背在了自己的背上。汉伦则把他们扛在了肩头,就这样跟着大部队前进。这两名扈从一个是电子战专家,一个是医生,属于团队不可或缺的人员。他们也有强化一阶格斗域的能力,身体并不比普通的战士差。但是这样强度的行军连里卡多都感到有些吃不消,更别说这些并不以体力见长的特殊专家型扈从了。

汉伦也就罢了,在北方战场上,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论威名和声望并不比里卡多差。可是丽,这个漂亮而且强硬得有些彪悍的女孩子起初是不被大多数不熟悉她的男人放在眼里的。但是看到背着大得几乎和她身体相当的装备,默默跟着队伍往前走着的丽,男人们都开始重新认识这个表面豪放、粗犷的女孩,并且眼神中有了些敬佩,当然,这里面不包括里高雷。

在出发之前,苏让里卡多将自己的处境通过战术板发送给了海伦,更多的内容就没有了。苏相信,以海伦那非人类的智慧,应该可以找到解决目前困境的方案。如果她也找不到,那就靠自己、靠拼命、靠运气,不管靠什么,苏相信,总会有办法的。至于关于卡冯三人资料的消息来源,里卡多只是说他在龙骑总部也有足够强力的朋友,可以通过网络截获一些异样的信息,这个消息就是这样得来的。苏从此明白,网络完全不可靠,哪怕是号称绝对安全的暗黑龙骑专用网络也是如此。

在这支队伍的后面,盘旋着三只秃鹫,并且在逐分逐秒拉近彼此的距离。三只秃鹫之间的气氛并不融洽,虽然前面的食物足够它们分食。

在里卡多率领的队伍进入冻原半天后,当夜幕降临时,嗜血的玛莉娅站在了冻原的边缘,那头火红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在玛莉娅身后,站着十几个装束奇特的人,他们都很年轻,有男人,也有女人。每个人的装束都充满了皮革和金属的元素,整体风格和玛莉娅如出一辙,散发出娇艳和疯狂糅合混杂的气质。他们配备着各异的武器,以各式刀具为主,其中当然也有步枪。

玛莉娅看着眼前广袤无边、孤寂、冰冷的冻原,再看了看身后这些根本没带什么装备给养的扈从,冰冷妖异的脸上掠过一层­阴­影。

这片冻原环境的恶劣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凭借着高度改造的身体,玛莉娅可以在这片冻原上横行无忌,但是她手下的扈从可不行。这次追击事出突然,他们根本就没带多少给养,也缺少必要的野外设备。象帐篷、高能燃料、压缩营养剂和必要的净水,这些平时不起眼的东西,在这片黑暗、寒冷且充满了致命辐­射­的冻原上不可或缺。可是现在要再从临时基地调运物资到这里已经完全来不及,而且这里的地形远看上去平坦缓和,没有扎眼的障碍物,但是地面上却遍布着利石、棱岩和裂隙,根本不适合载重卡车,奔跑反而是最快的方式。

可是如果没有必要的物资,就此深入冻原,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甚至可以说是愚蠢的事。玛莉娅这些扈从个个长得都很符合她的审美标准,换句话说,既然外貌是达标的首选项目,其他的综合素质就平均低了一个档次。毕竟不是每个人的相貌都能和实力成正比的。在这样的冻原里,他们中至少有一半的人根本挨不过这个夜晚。如果玛莉娅选择孤身进入冻原,缺乏补给的问题迎刃而解,可是新的问题却相应产生。

玛莉娅完全不知道卡冯和林奇的位置,同样,他们也不知道她的位置。她担忧的是,如果深入冻原后,孤身遇上了苏、里卡多以及他们的小队怎么办?那样的结果,玛莉娅很清楚,她必然是凶多吉少。仅仅是一名上尉和一名少校的话,玛莉娅相信自己孤身就能应付。但是前方的上尉和少校和普通意义上的龙骑完全不同。

苏,上尉,能力是感知域五阶。这是资料上显示的,但是不应忘记的是,苏是科提斯训练营出来的少尉,并且在短短时间内如火箭般晋升为上尉,并且按贡献度看,距离少校也仅有一步之遥。科提斯训练营出来的人,从来不能用通用标准来衡量,这已经成了暗黑龙骑的常识。

至于里卡多,档案里关于他能力的记载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太让人惊奇和瞩目的东西。可是在北方战场上,每次大的战役,除了光芒四溢的帕瑟芬妮外,有突出功绩者多半少不了绰号“猎熊犬”的里卡多。一次两次或许是幸运,次数多了,就不是幸运可以解释的了。

这是让玛莉娅担心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龙骑的实力至少有一半来自于扈从,当然,随着龙骑自身能力的提高,后期扈从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他们更多是舒适生活的一种保证。可是想要达到这个境界,至少要有接近将军的实力才行,玛莉娅不光现在还差得远,以她的资质,这辈子恐怕都没有能力达到这种境界。这也是她无比痛恨血腥玛丽的理由。在她看来,拥有罕见战斗天份的血腥玛丽完全可以染指将军军衔,可是却因为一个最愚蠢的理由,爱情,最终沦为了男人们的玩物,实在是丢尽了女人的脸面。至于另一个天才横溢的女将军,帕瑟芬妮,她长得实在太象一个旧时代的纯正女人,完全不是嗜血的玛莉娅喜欢的类型。所以帕瑟芬妮越是辉煌,她就越是痛恨和厌恶。

嗜血的玛莉娅对于帕瑟芬妮已经厌恶到了如此地步,以至于某一次她甚至公然对帕瑟芬妮加以挑衅。那次动手的结果是,帕瑟芬妮开场就用一记典雅优美的小耳光扇晕了玛莉娅,并且让她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星期。

所以玛莉娅比其他两只秃鹫更加想要抓到苏,她要彻底地侮辱帕瑟芬妮的男人,在她心中,这相当于还给帕瑟芬妮几十记耳光,那种美妙的感觉会让她陷入无数Gao潮组成的海洋里!至于亲手抽还帕瑟芬妮耳光,她从来都没想过。

让玛莉娅的情绪稍稍高昂一点的是,卡冯同样没有携带多余的物资,现在想必面临着和她同样的困境。可是林奇,这条狡猾的毒蛇,总是喜欢躲藏在­阴­暗的角落,然后在意外的时间将子弹送入猎物的身体。只要开始行动,谁也弄不清楚林奇的位置,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带了几个扈从。

玛莉娅暗暗咒骂着。他们三个谁都没有想到苏竟然会如此狡猾,并且如此冷血,直接前往北方,将车队残余的战士和海量的物资以及战利品全部抛下,只带走了最­精­锐的扈从。他们在战场上抓到了超过70名幸存的战士,本来以为苏和里卡多会来营救这些宝贵的老兵,或者至少会在这片地势复杂的地区和他们展开游击战,但是苏居然说走就走,直扑北方。从沿途留下的痕迹看,他们走得非常坚决,根本没有什么犹豫,也没有故布疑阵、浪费时间。

越过了这片冻原,再向东走,就是另一处行动预设的阵地。从目前的情况看,苏的目标竟然就是那里,如果真是如此,按照他们现在的行进速度,再过一天,他们的小队就会出现在预设阵地的后方。虽然玛莉娅并不认为苏会知道另一处预设阵地的确切位置,但是眼前这种诡异的战局太让人不放心了,一旦听任他们就此穿越冻原,并且真的安然出现在阵地之后,那么哪怕是苏立即被撕得粉碎,玛莉娅、卡冯和林奇的任务也就失败了。这样简单的任务以这种愚蠢结局失败的话,后果即使是她也不愿意去想上一想。

权衡了一番利弊得失,玛莉娅立刻召集一半更有战斗力的扈从,让他们跟随自己进入冻原。其余的人则返回临时基地待命。随后,她当先走入冻原,冰寒的风席卷着她火红的头发,象是一柄随时都可能熄灭的火炬。

刚走进冻原一公里,玛莉娅的战术板中就传出卡冯的声音:“嗨,亲爱的玛莉娅,你进了冻原没有?我已经在十五公里的地带了!”

玛莉娅以­阴­冷的声音回答:“当然进了!不过休想我告诉你我的位置。你带扈从了没有?”

“带了!22个!”卡冯的声音伴随着轰轰隆隆的大笑。

“你带了22人份的给养?”玛莉娅很有些奇怪。

“一份也没有!要是抢不到敌人的给养,那他们就去死好了。”卡冯说得轻描淡写。

玛莉娅沉默了一会,说:“我和林奇,也算是你的敌人吧!”

战术板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沙沙声,然后传出了林奇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这个时候内讧可没什么意思。如果我们分头进攻的话,说句令人不愉快的话,我们都可能被他们吃掉。所以为了更大的利益,暂时的合作是必要的。”

“但先要找到他们。”玛莉娅说。

“把抓起来的人先杀掉一半吧!逼他们出来决战。”卡冯建议。

林奇立刻反对:“那没用!反而会帮助他们放下负担。别玩那些没用的把戏了,拿出点真本事来,在这个地方和他们打一场真正的战斗吧!”

玛莉娅和卡冯思索了一会,先后表示同意。在简单协商了行进的路线后,三只秃鹫开始聚拢,并且加速向冻原深处的猎物扑去。

站在那座宽大实验室的正中央,海伦用右手托着下颌,看着面前屏幕上飞速刷新的讯息,若有所思。

如果是初次见到她的人,一定会为这个画面所震憾。海伦的脸从哪个角度来品评,都是完美。即使是将她的脸全面数字化,结论也是一样。她的手纤长而白晰,并不是柔­嫩­,而是透着刀削般的锋利和掌控一切的苍劲。她的脸和手结合在一起,就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而且她思索的时候,非常的专注。专注的男人是有魅力的,专注的女人也是一样。

或许只有苏,才能体会到她美丽下面隐藏着的可以让一切­色­狼阳萎的大威力。

海伦面前的屏幕上,不时的会跃出卡冯、玛莉娅和林奇的头像,以及众多的关于他们三个人的资料。闪动的画面间,还夹带着许多人的头像以及资料。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卡冯三个人有些关系。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就象是一张网,而海伦正试图从这张大网上理出些脉络来。

丁当,丁当!

本来非常安静的实验室中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海伦皱了皱眉,向旁边的实验台望过去。那是一座由不知名合金制成的雪亮的实验台,台面上非常­干­净,只放着一个近半米高的透明琉璃圆罐,可以看出里面装满了碧绿­色­的不知名液体。数十根导管和电线从实验台一角伸出,连接在玻璃圆罐上。

绿­色­液体中,有一个指甲大小的奇异生物,正在容器里来回巡游着。看上去它就象是一小块不规则的­肉­,根本找不到任何感知器官,而且身体形状还在不断地变着。它的身体周围伸出数十根细细的­肉­须,就是靠它们的摆动,这个小小的生物才能够在绿­色­液体中游动。但是它游泳的速度不可思议的快,几乎是一秒不到的功夫就可以绕着整个容器游上两三圈!在它的带动下,整罐的绿液都开始不断地旋转,并且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漩涡。玻璃罐开始变得不稳,摇晃着,罐底敲击着实验台面,发出丁当、丁当的声音。

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么小的一个东西,居然有如此大的能量,竟可以晃到相对于它体型来说大到无法撼动的玻璃罐!

“这么快就饿了?你可真能吃!”海伦叹了口气,走向实验台,眼神中却充满了希冀和温暖,和她平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海伦打开了墙边的小冰箱,从里面取出了一小块还在渗着血丝的冰鲜­肉­块,然后将它放进玻璃罐顶的半透明仪器里,按动开关。­肉­块顺着一段透明的管道缓缓下降,每滑下一段,管道就会相应封闭,同时开启下一段封闭口。

似乎是嗅到了鲜­肉­的气息,绿液中的小生物游动的速度骤然提升,绿液如同煮沸般疯狂涌动,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高强度的玻璃罐体剧烈震动着,甚至有要跳起来的意思,连接着罐体的导管和电线被扯得笔直,有几根甚至因此而脱落。

海伦伸手按在玻璃罐顶上,让它不致于掉落到实验台外。

鲜­肉­­肉­块终于掉进了玻璃罐内,在刚刚离开管道的瞬间,绿液立刻翻卷而起,将­肉­块卷进了水里。

刹那之间,浓绿­色­的液体中骤然闪耀出一层绚烂而鲜艳的红­色­!然后如同被颜­色­擦板擦去了一般,红­色­迅速消退,但是绿­色­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即使是隔着厚厚的、步枪子弹也无法­射­穿的特种玻璃,也可以听到罐内那种奇异的、似乎无处不在的沙沙声。

仅仅是几秒钟,沸腾的绿液就逐渐平静下来,绿得清澈透明,没有一丝杂质,好象纯净的翡翠。

绿液中央,浮着那个奇异的生物,只不过体型已经增大了几倍。目光锐利的人,立刻可以看出这个小东西体型增大的程度基本上和那块鲜­肉­相当。在这样短暂的瞬间,它就将食物全部吞下。只是从体表看,看不到任何感知器官,也没有任何进食和排泄的器官,就只是一块不规则的­肉­块而已,也不清楚它方才是怎么样把那块鲜­肉­撕扯分食的。惟一能够将它和一块死­肉­区分开的,就是那几十根懒洋洋垂在身体周转动的触须。

它似乎完全吃饱了,动都不动一下,缓缓向罐底沉了下去。海伦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它,隐约透出些难以掩饰的紧张。

小东西下沉的速度虽然缓慢,但是距离罐底越来越近。它的触须只在绿液中随波逐流式的摆动着,根本没有自主动作的痕迹。

海伦看上去越来越紧张,扶在玻璃罐上的右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顶盖。这个时候,一面浮空的显示屏忽然飞到了海伦的面前,屏幕上出现了帕瑟芬妮的面容。

看上去一场新的战斗刚刚结束,帕瑟芬妮好整以暇地理着头发,心情看起来很好,灰绿­色­的眼眸中光芒不住闪耀。只要看那隐隐的金光,海伦就知道她此刻心中肯定在盘算着这场战斗又能够赚多少钱。

海伦略抬头看了帕瑟芬妮一眼,就继续把目光放在玻璃罐中仍在缓缓下沉的小东西上,漠不关心地说:“看来你这次的收获不错。”

“那是当然!”帕瑟芬妮神采飞扬的时候,总是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她舒展了一下身体,充分展示了一下可以让男人瞬间变成野兽的曲线,然后说:“再打一场,就可以回龙城休息一下了。哎呀,出来真是太久了,好想休息呢!我回去后,你请我吃饭吧!”

“不可能!”海伦的目光死死锁住快要沉到罐底的小东西,直接拒绝了帕瑟芬妮的要求:“你赚了那么多,先把欠实验室的经费补上吧!然后再请我吃饭。”

帕瑟芬妮的小嘴立刻变成一个O型,可怜兮兮地说:“我都要穷死了,现在北方战场人人都知道应该请我吃饭。所以,亲爱的海伦,你的经费再等等吧!你可以先用自己的钱垫上嘛!”

海伦哦了一声,倒是有些意外,问:“我记得以前,可是非常难得有人能够把你约出来吃顿饭的,怎么现在风向变了?那些男人都很麻烦的。你是怎么和他们哭穷的?”

帕瑟芬妮浅浅一笑,很有些得意洋洋地说:“我和他们说,因为我现在要养一个很能花钱、不会赚钱的男人,所以欠下了很多债,只有吃他们的了。每次说完,他们的表情都很­精­彩,而且吃过饭后看到我都会躲着走。”

“你真无耻。”海伦头也不抬,给帕瑟芬妮下了结语。

“啊哈哈,也就和你差不多嘛,亲爱的海伦!”帕瑟芬妮放肆地笑着,如是回答。

这时帕瑟芬妮已经束好了头发,换上了一副热切的表情,问:“我那个漂亮的小男人怎么样了?我听说他和里卡多在一起出任务?虽然我很不喜欢那头猎熊犬,不过说心里话,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用处的,并不是完全的废物。”

小东西已经沉到了罐底,动也不动。海伦的表情更加紧张了,她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它身上,以致于帕瑟芬妮连续问了两次,海伦才隐约听明白她在问些什么。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苏的处境说不上好,上一场仗是打赢了,不过也是惨胜。而现在龙骑中有名的几个败类正在过来找他的麻烦。”

帕瑟芬妮的笑容立刻凝住,她即刻在将军们专用的随身智脑上开始查找资料。很快,最近两天内在钟摆城区域内活动的暗黑龙骑详单就被列了出来。这份清单一出,帕瑟芬妮脸­色­即刻变了。她反复看了几遍卡冯、玛莉娅和林奇的名字,脸上如同笼罩了一层寒霜。

“他们在西北一区聚集,背后的目的会是什么?”帕瑟芬妮问,虽然她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但仍是想要征求一下海伦的意见。

海伦挺翘的鼻尖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对于帕瑟芬妮的问题,她完全是凭借本能在回答:“显然,这三只食尸鬼是冲着苏去的,名义上是想要抢夺战利品,或者是消灭里卡多这个法布雷加斯家的第一顺位继续人。但是苏和里卡多应该只是诱饵,用来诱出更有价值的目标。从表面上看,这个目标就是你。然而实际上,他们真正的目标可能另有其人,你只是表面上的目标而已。当然,如果能够得到你,也应该足够补偿他们的付出了。”

“那你的建议是……”帕瑟芬妮已经变得如雪一样的冰冷和高傲,灰碧的眸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这才是北方战场上人们最常看到她的一面。

“留在北方,哪里也不要去。只要你不离开北方战场,那么就没人能够奈何得了你。而如果他们不能在短时间内捉到你,就会有大麻烦了。不管幕后的那个人是谁,这次的事情已经弄得足够大,等你回到龙城后,他恐怕要牺牲全部的棋子才能保住自己。这些棋子不会甘心被牺牲的,所以他们应该会有内讧。因此,你只要安心留在北方,你的敌人就会自己崩溃。”海伦的回答­精­准而机械,好象智脑设置的自动回答程序一样。

罐底的小东西似乎在动,有几根触须飘浮了起来。海伦的前额上都开始渗出汗珠,完全没有注意到帕瑟芬妮的表情变化。

“那苏会怎么样?”帕瑟芬妮很认真在问。

“大约80%的机率被杀死,55%的机率被抓住,对方释放他的机率大约在17%。不论是哪种结局,对方最终付出的代价都会几倍的多于你。所以,在我看来,这是个很愚蠢的计划。”海伦仍是在自动回答。

“愚蠢的计划?”帕瑟芬妮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快速说了一句“好了,谢谢你,海伦”就关了通讯。

在飘浮屏幕自行浮走的时候,实验室出忽然响起了一声隐隐约约的尖锐啸叫,分不清叫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然而可以听出叫声中充满了难以承受的痛苦。

就在海伦眼前,原本安静沉在玻璃罐底的小东西猛然颤抖起来,所有的触须都伸得笔直!它看上去极端的痛苦,身体表面不时有醒目的凸起,然后又平复下去。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它身体内部来回冲突一样。实验室中那阵阵痛苦的啸叫,就是这个小东西发出来的。

海伦的脸­色­苍白,­唇­上早没了血­色­,嘴角不住抽动,似乎那个小东西所有的痛苦她都能切身感受到一样。

仅仅是过了几秒,小东西的痛苦就已到了极限,它的身体猛然膨胀,胀大了足足一倍,然后背上开始出现龟裂,然后出现一道纵贯身体的裂缝,从裂缝里喷出一股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周围一大片的绿­色­培养液。

它一边痛苦地叫着,一边在喷着血,浓浓的血浆足足喷了十几秒钟,才渐渐弱了。这个时候,它已经变成了一片薄薄的­肉­皮,拖着软绵无力的几十根触须,在浮着一朵红云的培养液中飘浮着。

海伦将脸埋在了双手里,过了许久许久,才重新抬起头来。

这时的海伦,又恢复了冷静、­精­准而又冰冷的机械表情。她站了起来,默默召过一个智脑。屏幕上方不停地闪动着几十张这个小东西的照片,下方则是一个­精­密的表格。海伦用手指在表格相应的位置书写着:

试验体五号:

最终体积29.81立方厘米,较四号试验体增加98%。

形状纪录,见附件。

进食:六次,增加一次。

死亡原因:基因失控。

填好了这些,海伦慢慢地将玻璃培养罐上连接的导管和线路一一拆下,然后抱着它走出了实验室。看她抱着玻璃罐的方式,就象是在抱着一个婴儿。

没过多久,海伦又回到了实验室里。实验室中的灯火惨白如纸,笔直地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似乎空调也出现了故障,实验室中变得格外的冰冷,可以看到,海伦那双漂亮的手上,所有的指关节都隐约透着青­色­。

她的怀里又抱着一个新的玻璃罐,里面同样盛满了碧绿­色­的培养液。

将玻璃罐在实验台上同样的位置,以同样的方式安放好后,海伦走向位于实验室一角的大保险柜。在柜门上先后输入了十几组密码后,沉重的合金柜门缓缓打开,泄出一团白蒙蒙的寒气。厚重的合金门后,其实只有一个不大的空间,里面被分成了一个个独立的格子,每个格子中央都摆放着一个透明的试管,试管内装满了碧绿­色­的液体。

前面的五个格子是空的。

海伦的手指在一个个格子上轻轻抚动,似乎在抚摸着什么心爱的东西,最后,她打开了第六个格子,拿出了里面的试管,然后关上了柜门。

试管被安放在玻璃罐上方的接入口,随着能源的接通,管中的绿­色­液体流泄而出,注入到玻璃罐内。

海伦侧方的智脑屏幕上自动生成了一个新的表格,第一行里写着:试验体六号。其它的栏目都空着,只有进食一栏中有“正在第一次进食”的字样在闪动。

注视了平静得找不出一点波澜的培养液许久,海伦才轻轻吐出一团白气,将自己的目光从培养器上收了回来。

这个时候,今天经历过的事才一一在她脑海中回放。海伦脸­色­忽然微微一变,快速翻看着和帕瑟芬妮的通话纪录,然后低声自语:“糟糕,和她说得太多了!”

海伦随即冷静下来,召过了一块智脑屏幕,在上面点了几下,海量的信息旋即如雨而下。她托着下颌,盯着闪烁不定的屏幕,若有所思。

审判镇的教堂中央,一身重铠的梅迪尔丽坐在布道台上的高背椅中,用右手支着头,很有些慵懒意味地看着浮在面前的光屏。

光屏上同样信息纷落如雨。

梅迪尔丽不象平时那样,回到教堂中时就会取下头盔。现在她仍戴着头盔,就象在外征战一样。

这一刻,已是深夜,从教堂顶部的彩窗上,却透下暗淡的光芒,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光。昏暗的天光掉落在梅迪尔丽的身上,在那狰狞可怖的盔甲上点缀起片片的斑蝶。

丁当!梅迪尔丽轻轻弹动了一下座椅的扶手,没过多时,佩佩罗斯就走了进来,问:“您有什么吩咐?”

从梅迪尔丽头盔的缝隙中,喷出一团淡淡的白气,她的声音似也透着刺骨的冰寒:“我临时有件事情需要处理。你去准备一下,十分钟后我们出发。”

“可是,您现在正是特殊时期,怎么能出去……”佩佩罗斯明显有着愕然。

“去准备吧。”梅迪尔丽的声音冰冷,但语气平淡柔和,可这并不意味着她的命令可以被无视。

“听从您的吩咐。”佩佩罗斯恭敬地行了个礼,就要下去做出征前的准备。

“佩佩罗斯……”梅迪尔丽忽然叫住了她。

佩佩罗斯转过身来,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梅迪尔丽默默地坐着,似乎有重重的心事,过了片刻,她才挥了挥手,说了声:“没事了,你去准备吧。”

于是佩佩罗斯出了教堂的侧门。在走出教堂之后,她的心跳还有些抑制不住的快,神­色­上更是有些犹豫和慌张。她回想起来,方才梅迪尔丽挥手的动作似乎十分疲惫,又有着心灰意冷的慵懒。

风很冷,佩佩罗斯呼出的气息都凝聚成一团团的白雾。她忽然抬起头,望了望天空。

审判镇的天空,是永夜。

章十七 越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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