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宣传队的节目终于排练完毕,去公社参加汇报演出之前要在大队上先演一场。晚饭后,老庄子上的人呼儿唤女,夹着小板凳、扛着长板凳从各家的桥口出来,争先恐后地前往大队部看节目。为好一家走得很早。这次不比上次批判罗晓飞,没有掩护我的任务。临出门前,为好跑过来对我说:“我们家先去占地方,你们家快点个。”
我和继芳天黑才上路,因为怕碰见村上的人。此时出行虽然已没有任何危险,但如果碰见熟人我还是会觉得不自在的。知道没有必要,我还是戴上了那顶草帽。然后继芳抱着正月子,我们一家三口就出了园子。我仿佛听见有人议论说:“天都黑了,没有太阳,他还戴草帽。”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离大队部还远,就听见了人声。等走到近处,只见树丛后面的空地上灯光雪亮,照耀着一片黑黢黢的人头。那灯光可不是油灯发出的,也不是电灯,比电灯还亮。大队部房子的前面竖了一根柱子,柱子上面挂着一盏汽灯。一群孩子围绕着柱子,仰着脸,张着大嘴,就像是在接饮青白的光线……
房子的屋檐下挂了一条横幅,上写“庆祝无产阶级革命文艺路线胜利万岁!”红底白字,异常醒目。没有高出地面的舞台,有人用粉笔在地上画出一块地方。并没有人拦着,但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粉笔线的外面是泥地,里面也是泥地,没有任何不同,但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了。绕着粉笔线外侧,大伙儿坐在板凳上、土墼上。也有的地方空着,放了一把稻草或者一只烂鞋子,那是占地方用的。
我们来得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为好他们,于是就站在人群后面。我将正月子扛在肩膀上。继芳伸长了脖子,不时地向上蹦跳两下,好越过人头看见前面。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我的心情不由得大好,毕竟很久没有出门了,况且这样喜庆的场面也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
然后一阵锣响,鼓声咚咚,演出开始了。一队青年男女从大队部的房子里快速地踩着碎步,鱼贯而出。他们穿着军装,戴着军帽(没有领章帽徽),腰上束着人造革的皮带,脸涂得就像猴子ρi股一样,既红又白。无一例外,都是浓眉大眼、血盆大口。一时间,我真的认不出谁是谁来了,只觉得个个漂亮,不像是凡人。
他们的手上都拿着一把大刀,挥来砍去的,动作整齐划一,也不怕伤着旁边的人。看来那刀不是铁做的,而是木头的,上面涂了颜料。一面舞蹈一面齐声高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我好不容易才认出了邵娜。倒不是她的模样与众不同,或者表演出色,而是她处在领舞的位置。我没有发现大许。
第二个节目是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的片段“常青指路”,大许这才出现。
这是一段大许和邵娜的双人舞,“舞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我不禁怀疑,这是他俩故意设计的(宣传队里只有他们是知青,负责节目的编排指导)。自然不会是针对我的,但这样的表演无异于当众向大家宣布他们的关系。就算大许和邵娜什么关系都没有,这次演出后也必然有了关系。就算他们自己没有这么想,大范大队的人也会这么想的……
只见扮演洪常青的大许摆出一个弓箭步,一条腿前弓,一条腿落在后面。扮演吴清华的邵娜跳到了大许弓起的腿上。大许的一只手臂弯过来,紧紧地抱住邵娜的大腿。邵娜身体尽量前倾,一只手向前方指去。这一造型足足保持了有一分钟。据我所知,“常青指路”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情节,这大概属于他们的再创作吧?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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