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看,看到了缀有龙纹的吉服。
他亲自出府相迎。
萧珑犹豫片刻,从一旁宫女手中接过团扇,另一手安稳放入他掌心。
始终带有镇定安抚力量的手,令她心内安然,再无忐忑。
昨日听人在耳边念经一般重复着入王府后的礼仪,让她头疼不已,如今的萧珑,已不是处处恪守礼仪的人了,甚至满心抵触。
是以,当时只是敷衍着点头说记下了,心里只依赖于自会有引导的人,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而此时看来,那些礼仪已全部作废。
谁都没有他这般了解她有多懒,谁也没有他这般放任她懒散。
仅有的一丝惶然也消散。
行至喜堂,朝臣注目下,龙九与萧珑行交拜礼。
当初海上相逢,那俊美容颜令人惊艳,沉冷气息慑人的男子,这一日起,是她的夫君。
当初月下盗宝,那在漫天星光璀璨烟花中回眸一笑的女子,这一日起,是他的妻。
自这一日起,白首不相离。
再无彷徨,再无恐惧,再不会离散。
世人为证。
礼成,萧珑被送入洞房,喜宴开始。
喜娘环绕在萧珑左右,说不尽的吉祥话。
萧珑鲜少这样正襟硒,久而久之有笑了,从而觉得头上凤冠越来越沉,心里暗叹拜个堂而已,怎么就这么累?
温言遣了喜娘,只留倚红绿痕在身侧服侍。
吉祥如意竟跑了进来,让她眼前一亮,随即失笑连连。
吉祥如意脖子上都带着一朵丝绢做成的红花,为她添一份喜气。看在她眼里,就只剩了俏皮。
吉祥蹲坐在她面前,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眨了眨眼,很高兴的样子。小如意今日也活泼许多。两个的小肚子都圆滚滚的,看来是倚红绿痕怕它们在洞房贪吃,已经喂饱了它们。
萧珑便要俯身抱它们。
倚红连连阻止,“小姐,不,王妃可不要乱动,看看就好了。”
看着萧珑不满,绿痕慌忙岔开话题:“禀王妃,夫人给了您陪嫁,您要不要看看?”
萧珑侧目,看到绿痕取出了一个包裹着东西的帕子,迟疑片刻,“你看过了没有?”
“没有没有,奴婢怎么敢?”
“你们那边帮我看看,合我心意再告诉我,若是奇奇怪怪的东西,就不要让我知晓了。”不是她不近人情,实在是怕了母亲的“好心”,今日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大喜之日,实在不想自寻烦恼。
绿痕称是,和倚红转屏风后观看,之后便是轻声低呼。
萧珑匪夷所思。
“王妃,夫人给您的,是……是好多的银票啊!”绿痕笑盈盈回转到萧珑面前,“怨不得夫人说让奴婢小心收着,给您留作傍身之用。”
萧珑接到手中,帕子里面果真是一叠银票。
倚红在一旁道:“这想来是夫人这些年的所有积蓄吧——奴婢记得夫人在谷中时说过,说要是把她的傍身钱拿出府外就好了。”
绿痕点头附和,“估摸着是夫人看小姐平日大手大脚的,怕在王府受气,这才拿了出来。”
“你这丫头,不说我的不足就开不了口似的。”萧珑看着手中东西,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到最后,她想哭,出于高兴或是心酸,都想哭。又将那叠银票放回绿痕手里,“收起来吧,等我得了闲再看。”
绿痕险些就笑了。这银票是花的,王妃说的却是看。大抵是舍不得吧?
倚红再次岔开话题:“今日王府宾客之中,半数都是江湖中人——他们是来给风逸堂主贺喜的。今日王府处处设宴,座无虚席。王妃出嫁这场面,估计多少年内,都无人能及。”
萧珑抿唇一笑。
他其实不是张扬的性子,今日为何,她明白。他对谁漠然,就会一辈子视若无睹他对谁好,就会一辈子都觉得有所亏欠。
他在弥补迟来四年的成亲日,他要让她做最惹人艳羡的女子。
他要让天下人知道,她萧珑日后是他的女人,谁也不能觊觎。
他要让朝堂、江湖知道,他在哪里都一样,他还是龙九,在他心里,没有权贵草莽之分。
霸道强硬至此的男人,也唯有一个他。
随即,萧珑又听着倚红绿痕出出进进,议论着外面喜宴上的见闻。
她们说皇上来过了,喝了三杯喜酒。因为满堂朝臣因此噤若寒蝉,怕扫了喜庆之气,坐了片刻就走了。
她们说上官旭、容元没有到场,只送来了贺礼。萧珑拿捏不准,他们是不愿亲眼目睹自己嫁为他人妇,还是龙九根本就不让他们前来。
最后,她们说花园内花厅里的江湖中人闹起来了,起着哄要龙九与萧珑一起前敬酒。带头起哄的,是容老庄主和一个俊美男子。
萧珑啼笑皆非,怀疑老爷子喝醉了。之于那名俊美男子,萧珑着实没有头绪,只猜着可能是龙九众多的师兄弟之一。
便是此时,龙九走进来。
倚红绿痕立刻噤声,恭恭敬敬站到一旁。
龙九趋步到萧珑近前,含笑凝视。
凤冠上的珍珠串串垂下,掩映着黛眉明眸,双唇今日施以张扬红色,更衬得肤色白皙通透。
华服珠翠映衬下,容颜不减清丽,只多了几分端庄高贵,美得摄人心魂。
他抬手,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我的阿浔,忽然就变成大人了。”
萧珑眼中有了笑意,不知他是在感慨,还是在揶揄今日自己端庄起来。
龙九伸手,倚红绿痕奉上合卺酒。
“阿浔,你是我的人了。”他说。
“是。”
两人喝尽第一杯酒。
倚红绿痕讶然。
第二杯,萧珑道:“吉祥如意是我的陪嫁。”
“的确是。”
第二杯,喝尽。
倚红绿痕愕然。
龙九道:“年年如今日。”
萧珑回道:“岁岁如今朝。”
第三杯,喝尽。
倚红绿痕终于长舒一口气——这一对新人,总算说了句着调的话。
“将人遣散,早些歇息。我还要应酬宾客,大概会回来得晚。”龙九道出他在喜宴未散时便来行合卺礼的原由。
萧珑问道:“是不是江湖中人闹得厉害?”
“是。”
萧珑笑问:“那——你是王爷,还是九爷?”
龙九笑道:“你当我是谁,我便是谁。”
“那我就跟你一起应付他们,好不好?”萧珑起身,携了他的手,“朝臣已走,如今你我是江湖中人。”
她不想让江湖来客扫兴。江湖中有很多眷侣拜堂时,都是没有忌讳,夫妇携手拜过天地,一起向宾客敬酒。
她不想让他被人嚼舌根。
她不想他被罚酒罚得成了醉猫。
“好不好?”她不等他应声,已率先拉着他出门。
龙九眼中含带笑意,“你高兴就好。”
夜间的风很冷,透着凛冽寒意。可在他身边就不觉得。
一盏盏大红灯笼漾出柔和喜庆,她便在这光影下,随他步入花园花厅。
样式简洁的大红喜服,腰束腰封,更衬得身姿修长。凤冠在光影下闪烁着璀璨光华,与她明眸中的光华交映成辉。
有人奉上喜酒,两人端过,挨桌敬酒。
此时没有江夏王,没有相府千金,没有江夏王妃,只有龙九与萧珑,只有风逸堂主与雪衣盗。
众人见此情形,纷纷拍手叫好。
容老庄主笑眯眯的,前所未有的和蔼,端杯时贺道:“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一对新人笑着道谢,将喜酒一饮而尽。
自然,谁都不能奢望每个人都如此,很多人都说了同一句贺词:“早生贵子。”
引得龙九直恨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不该让她前来。
萧珑倒是无所谓,连连对他报以安抚的笑,生怕他不悦。只要他最在意的是她,什么都不重要。况且,成婚经年之后,少不得会有人询问,这是必然。她早已明白,自己得到他的同时,还要面临什么。
真的一点都不落寞么?萧珑当然做不到。
如她一般的新娘,世间并无几个。
她只是没有时间落寞,要一次次道谢宾客远道而来,要一杯杯喝尽杯中酒。而且,很快有两个人引起了她的主意。
一个女人,一个男人。
女子很是独特,竟让人看不出年纪,只让她觉得是真正的风情万种,美得不可方物。
龙九带着萧珑走到女子面前,给她引荐:“琅邪教主。”
萧珑心头有着小小的惊讶。她没记错,琅邪教主之女陆无双应该还被困在隔世山庄,可琅邪教主却亲自前来王府贺喜,着实令人不解。再者——琅邪教主这般美丽,岁月竟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也是她没有料到的。
“龙落听闻风逸堂主娶得这般无双人物,着实高兴,便前来讨一杯喜酒。”琅邪教主自报名讳之余道喜。
龙落?
萧珑目光微闪。
“我该唤一声阿浔还是王妃呢?”龙落目光温柔地凝视萧珑片刻,看向龙九。
“教主随意。”龙九语声淡漠。
萧珑微微笑道:“前辈唤我阿浔即可。”
龙落笑着颔首,“那么,阿浔,我敬你,愿你与龙九百年好合,此生善待彼此。”
三个人碰杯,饮尽杯中酒。
龙九深凝了龙落一眼,“多谢。”
萧珑想要细究他眼色,却是来不及,很快被龙九带到下一位宾客面前。
是引得萧珑侧目的那名男子。
男子容颜俊朗,笑意温和,十岁的样子。同是一袭黑衣,却与龙九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
男子目光如炬,凝视着萧珑,“叶十三,叶明风。”
萧珑看向龙九,笑中含带询问——是你的十三弟么?
龙九漫漫一笑,“叶明风,西域之王,师门已无十三。”
因为后四个字,萧珑会意,他的十三师弟,是被他逐出师门了。眼前人与他没关系。
叶明风轻笑出声,“西域叶晨风,恭祝二位喜结连理。”
萧珑则在心里啧啧叹息,果真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十岁的龙九,是名满天下的英雄,而今十岁的叶明风,已是西域之王。
西域如今**一方,不归本朝辖制。她从不知道,辖制一方阔土之人,竟是如此年轻之人。
喝过一杯酒,萧珑随龙九继续敬酒。可她始终能感觉到,一束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久久不肯转移。
她知道是谁如此大胆,却不想喜堂生变,强行让自己忽略。
最终总算是宾主尽欢,来客纷纷笑着告辞,
龙洛告辞时说了一句:“来日再登门拜访。”
龙九难得的客套一句:“教主一路劳顿,该安心歇息才是。”却是摆明了不欢迎的态度。
龙洛浑不在意,笑着离。
终于回到洞房,萧珑一身倦意,胡乱吩咐倚红绿痕照看好她的宝贝猫,又胡乱褪下喜服,慵懒地倒在床上。
龙九不由失笑,躺在她身侧时打趣:“世间还有没有这样的新娘?”
“我就不信别人不觉得累。”萧珑语声虽然倦慵,却是理直气壮的。
龙九展臂揽她入怀,垂眸细细打量。怀里的这娇柔馨香,终于从身到心,从名义到实质,是他的了。
第一次,萧珑在他眼中,看到了知足安乐。与其说他给予她一个永远的港湾,不如说是她终于让他完全放下惶然,不会再担心分别。
他相信她不会。
偶尔,言语是多轻微的东西,可是她说的话,他都相信。
因此,她动容。
修长手指一寸寸滑过她脸颊,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指尖勾勒着她绝美的眉目,勾勒着她绝美的唇形,勾勒着她修长白皙的颈子。( 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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