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我的大哥秦元康和嫂嫂素娴,二哥秦元安。说他们都很挂念我,都很想来见我。我的脑海里渐渐浮现起他们的样子,和一些零星的片断。可我还是记不起来,为何我虽是秦家女儿,却是姓花?就是这个花姓让太夫人对我的身份满是怀疑。
见秦世雄只是一人而来,不见兄嫂,我好奇,便问:“那他们为什么不来?我就要和城主成亲了,难道他们不来观礼吗?”
秦世雄长长叹息,面露难色,却不开口,好像是有难言之隐。我刚想问他究竟有何心事?他倒又开口了:“女儿,你可知‘花好月圆’?”
镇城之宝
花好月圆?我茫然,怎么人人说话都离不开这四个字?刚才堂上人谈得热闹,现在父亲也来问,究竟它是何方宝物?莫非它不是一块镂空玉璧?
我摇摇头,装出完全不知的模样,试探着问:“爹爹,这花好月圆是什么呀?”
“花好月圆是破忧城的镇城之宝。”秦世雄回答。
原来是破忧城的东西,我心中冷嗤,刚才厅堂中的那帮名门正派你言我一语,说什么一定要先找到花好月圆,说得好像是他们的自己的东西,这么随意谈论别人家的东西,他们也太自说自话了吧。而颜墨斐从始至终对花好月圆未提一字,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镇城之宝?究竟是什么东西?对江湖门派有何用处?”我继续问。
“其实‘花好月圆’只不过是一块玉璧,虽然它价值不菲,但也不至于到举世无双的程度。它之所以人人想得,是因为它与一个传闻有关。”说到此处,秦世雄忽然停了下来,忍不住朝屋外看了看。
“什么传闻?”见他神色神秘,好像内有玄机,我更好奇了。
“江湖传闻,破忧城的有一个宝库,里面不仅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还有一本练武之人皆想得到的绝世武功秘籍——易、元、诀。”
“那和‘花好月圆’又有什么关系?”
“得‘花好月圆’者便能得到破忧城的宝库。”
“什么意思?”我皱皱眉,不太明白其中意思,莫非‘花好月圆’是信物?
秦世雄摇摇头,似乎也不能完成领会这句话的意思,缓缓道:“或许‘花好月圆’中藏着宝库的所有秘密吧。”
我看着秦世雄,他的表情谨慎而又神秘,偶尔那稍带浊黄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兴奋与向往之色,我坚持了一会儿,可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便肆无忌掸地笑起来。
“女儿,你为何发笑?”秦世雄被我这突然而起的笑声怔到了,神色有些莫名其妙。
“爹爹,这是什么江湖传闻?也太可笑了吧。”我一脸得不屑:“谁会把宝藏埋在自己的家里,然后把这个消息传得天下皆知?难道就是想让别人来抢?想一辈子都不太平?”我转念一想,又问:“是不是颜家的仇人想报负,故意胡编的?”
秦世雄不为所动,紧抿着嘴,表情越发地严肃认真。
我见他不说话,心头一动,有所领会,轻声试探道:“莫非爹爹也想得到这‘花好月圆’?”
秦世雄自嘲一笑,缓缓摇摇头,叹息道:“其中的曲折不谈也罢。”
什么金银珠宝,什么武功秘籍,我都没有多大的兴趣,就让喜欢的人去烦心吧,我只想知道为何爹爹要和我说提这个:“那这‘花好月圆’和爹爹你,和我们秦家有什么关系?”
秦世雄神色黯然,深深哀叹:“一年多前,有个神秘人来镖局托镖,要托得就是失踪多年的‘花好月圆’。那时你大伯父突然得了怪病,只好由为父压镖,不料走漏了风声,半途有人来劫镖。唉,为父技不如人,最后那‘花好月圆’被人劫去了。”听语气,他是相当懊悔:“消息传出,各大门派对我们镖局相当不满。说我们自不量力。”
我明白了。怪不得刚才堂中有人说什么擎威镖局无能,怪不得颜墨斐说什么我爹爹不方便见人,怪不得我兄嫂没有一同前来,许是怕与那些江湖人见了面,少了不又是一通奚落。我倍感遗憾,依秦家现在这种被江湖唾弃的情况,多半是无法在我成亲那日来破忧城观礼了。
“女儿,你当真对‘花好月圆’没有兴趣?”秦世雄忽然问。
我正念着没有娘家人来观礼,一时没听清他的话:“爹爹,你刚问什么?”
秦世雄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微微摇头,没有说再什么。书包 网 想看书来
旧情莫念
就是那日,颜墨斐的寥寥几句,看似很随意的话,立刻让所有的人就意识到,我,花夕梦已跃身为破忧城城主的新宠。随之,各方宾客络绎不绝送来贺礼,珍珠玛瑙,奇异珍宝,其中有些东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一夕之间,遥星湖畔,势头正劲,风光无限。
以前看到这些闪亮亮的珠宝,觉得华贵,让人心动。如今,亲眼见到这些东西成堆地放在眼前,倒失了兴致。我在其中发现一只鎏金镶玉胭脂盒,盒盖上盘着金丝花扣,形态婀娜,像是一抹曼妙剪影。
我翻起盒盖,里面是浅红色的胭脂膏,凝若玉脂,犹如水样流体。凑近鼻尖,我嗅了嗅,它的香气奇异,甜纯中又透出*,好像在天真烂漫下藏着*摄魂的迷情。这是似曾相识的气味,宛若刻在记忆的深处,莫名地生出厌恶。盒上盒盖,我将它抛至一旁。
清闲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萧紫若派人来请我去那里。
听那日她的一番破忧城里没有中立的话,想必今日约我去,是要劝我站在她的一边。我心意已决,是不会与任何人结党的,念在与她还有些情份,若我不出面,显然是驳了她的面子,便应下去见她,有些话要当面才能说清楚。
我正想出门,景春也不知是从哪里出来的,上前一步就挡在我的身前。
我惊讶她的举动,她的目光飘忽忽地扫过我的脸,才垂了下去,淡淡说道:“姑娘,有些旧情还是不要念的好。”景春的动作虽然显出卑恭,可语调却是相当的不屑,近似于在告诫我。
“你!”我倒退一步,被她噎得说不上话来。
自从我向她说出我认得赵香红,她就像是变了另一个人,再不是初来见我时那般胆怯唯弱的模样。其他的女婢男佣对我前簇后拥,极尽巴结,而她只要是与我单独相处,就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态度相当冷漠。每每与我说话,更是一副有恃无恐,毫不将我放在眼里的神情。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眼前的景春,和以前的春儿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我想不通,她既然是秋月柔安排到我这里的细作,自然应该小心谨慎,不让我发觉她的异样。可现在,不但不收敛,反倒猖狂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恼了,质问。她的主子瞧不上我,可她又凭什么可以对我指手画脚?毕竟我是主,她是仆。
“景春是一片真心,好意劝姑娘莫要感情用事。”景春依然低眉顺眼,。
“哼!”我明白了,她是秋月柔的人,自然是不想我与萧紫若走得太近。可是她用这样的态度,不怕适得其反?不怕我赶走她?难道是她脑筋不灵,以为有秋月柔为她撑腰?可若她真是那种人,秋月柔怎么会派她来呢?
“呵呵。”我轻笑,既然猜不透事由,倒不如点破:“景春,过去在乐坊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所以,我知道你是谁的人。”
景春也笑了,毫不在意我的话,从容应道:“姑娘,说笑了,我既然身在此处,自然是姑娘您的人。”
我的人?我笑了,究竟是,她是傻子,还是当我是傻子?不想再与她纠缠,我推开她,径直走了出去。心想,待我回来,再来解决她的事情。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地下城
驻足站在萧紫若的欣悦园前,目光缓缓抬起,扫过那红瓦高墙,亭台楼阁,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历历往事从记忆的深处慢慢汇聚了起来。
那时,我们就坐在高高的屋顶上,看风景品香茗。她是高高在上的城主夫人,我是卑微的乐坊乐师,她却有与我一样的寂寞。她曾在江湖上是成名的侠女,以轻功见长,却因为要嫁入破忧城,而不得不散去了自己的一身武功。
有时,她会莫名地笑起来,陶醉而迷离。她告诉我,她想起了一个人。
“我们曾坐在城里最高楼的屋顶上,举杯颜欢,对酒当歌。风环绕在身边,仿佛就是在天上飞,在云里飘,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我记起她当时的表情,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里闪动着异样的神采,仿佛是看到了那番愉悦的景象,仿佛自己就是一只快乐的鸟儿,终于挣脱束缚多日的牢笼,在蓝天中自由翱翔直至远方。
我们曾经像是朋友一般促膝长谈,可惜她说我们不能做朋友,眼下又是这番身份。想到此处,心底突然泛起一阵伤感。
“梦姑娘?梦姑娘!”眼前人影晃动,我这才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原来是萧紫若的婢女海兰出园来迎我。
我跟着她进园子,她将我迎进厅堂,备上茶点。
“梦姑娘,刚才太夫人突然派人来,将我们夫人找去了。夫人让您稍等一会儿,说她很快就会回来。”海兰说得毕恭毕敬。
“好的。”我点点头,静心等萧紫若回来,我是一心要在今日把话说明白的。
海兰欠身退了出去,将我一人留在屋内。坐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回来,百无聊赖间,倦意四起。案几上的香炉生出袅袅的清烟,静心宁神的檀香味缓缓弥漫开来,仿佛是撒下了一张香香的大网悄悄布满了整间屋子。满心满身的倦意转眼间扩增了数百倍,如一座大山般重重向我压了下来。心绪微颤,我察觉到了异样,想站起身,可是自己再也支持不住,俯在桌上,不知不觉地沉沉昏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模糊的意识还深深陷在迷茫与恍惚之中。有声响断断续续传入我的耳内,像是低低的吟唱,又像是细细的轻诉,转而又像是凄凄的哭泣。迷蒙间,我看到一个人,可又分辨不出究竟是谁。
“妹妹,这个地方你可满意?”那人说话了,声音熟悉,好像是秋月柔。
我脑袋昏沉,努力直起脖子。迷起眼睛,聚起焦点,左右观望,四壁青灰,皆是岩石,岩壁光滑整齐,显然是由人工凿成的石室。“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呀?”我迷迷糊糊地问,思维有些混沌,拍拍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只觉得情况不对,却又想不出究竟是何处不对劲。
“这里就是地下城啊!妹妹,你不是就想找这里吗?现在姐姐如你心愿带你进来了。你可高兴?”一张脸凑到近前,眼波荡漾,似水流转,果然是秋月柔。
“地……地下城?什么地下城?”我恍然觉得对这里有点印象,似乎有些像通往后山的秘道,可是秘道里哪有石室?怎么又说是地下城呢?
秋月柔未答我,自顾自地咯咯地笑了起来,“地下城,冬暖夏凉,环山抱之,乃是一块风水宝地啊!妹妹,你可喜欢?”她似乎在问我,见我傻愣愣地看着她,便笑得更放肆了,用手点点我的头。
我的头被她的手指一点,摇晃了一下,忽然间通明了。
秋月柔!怎么会是秋月柔?我明明去找萧紫若,为何出现的是秋月柔?我明明待在欣悦园的厅堂,为何会身处冰冷的后山石室?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疯杀
“妹妹,你想要什么?”秋月柔的声音中宛若带水,润润晕晕,荡漾开去。
“我?”
“破忧城有两件东西人人都想得到。一件是地下宝藏,一件是绝世武功秘籍。你想得到哪一件,或者你两件都想得到?”
我糊涂了,她怎么也会提及这些。
“妹妹,你想的东西都在这里。不如——”她顿了顿,突然痴狂而笑,面容刹那间变得狰狞无比,狠狠嚷道:“就在此长眠吧!”
长眠?!她要杀我?秋月柔要杀我!
凶险的信号,性命的威胁犹如一盆刺骨的冰水在三九寒日当头浇下,我激出一身冷汗,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我惊恐万分,仓惶地要站起身,一阵晕眩侵袭着我的身体,一个踉跄,四肢发软,倒在原地。
秋月柔冷笑着,踱步慢慢向我靠近,默然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一只踏入陷阱身陷圄囵的猎物,欣赏它的挣扎,欣赏它的无助。
我的恐惧无比扩大,我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只是拼命向后挪动身体。忽然,身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手触摸到了一个坚硬的木质东西。我回过头,是一张床,红帐落下,只隐约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
是萧紫若,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
我倒吸了口凉气,恐惧到达了神经崩溃的边缘。
“她……她死了?”我颤颤微微地发问。
“还没有,不过也离死不远了!”秋月柔仍在笑。
“你也要杀她?”
“不!是你要杀她!”
“什么?”我惊恐,她为何要说我会杀了萧紫若?
“下一刻,等药性起了,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你了,你会变成一个疯婆子,失去常态失去理智,可能会做出一些很可怕的事情来,比如说……杀、人。”她悠悠的语调,轻浮而随意,却如蛊惑人心的咒语掀起我心底最深最强的恐惧。
看着她*饱满的双唇缓缓开合,我原本发冷的身体泛起阵阵燥热,迅速汇聚,一波高过一波,不断冲上脑门。
耳边传来颤心的冷笑,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我转过头去,寻找声音的出处。是萧紫若,她还躺在那里,但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满眼的贪婪,仿佛是看到了心仪很久的猎物,鬼魅招魂般得笑声从她鲜红如饮过血的嘴唇间嘻嘻而出,一阵一阵起落不绝,不断牵动起我心底无限的恐慌,我神色恍惚地看着她,生怕下一刻在笑之后露出得会是一排白森森的,沾染鲜血的尖牙。
不!我浑身冰冷,仿佛是从噩梦中惊醒。没有笑声,她还在沉睡,什么都没有,那些竟然都是我的幻觉。
我抬头,秋月柔揶揄地俯视我,冷漠无情的眼神如利剑一般划过我的脸庞,竟然能隐约感觉到疼痛,恨!那是恨意,强烈而浓重。日日沉淀,久久凝结,仿佛已经是深深刻到骨髓里。我意识到她对我的仇恨居然深得重得让我不敢相信。
“有反应了是吗?很害怕了是吗?”她探下身体,靠近我,美艳的容颜占据了我的整个视野。她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又亮又圆,只是白中有一抹红点。
忽然,体内一阵燥热又翻腾而起。红点就此微微颤动,一起一伏如呼吸一般,它停顿片刻后,如有生命般迅速长大,先是针眼大小,然后如红豆,又如指甲盖,最后扩张布满了整双眼睛。她幽幽地笑着,似痴如疯,满眼的血红就此越过眼眶,溢了出来。血红的双眼好像成了一对受了伤的血窟窿,汩汩向外冒出血水,鲜红的血水流淌在脸颊上,所到之处,皮肉腐烂萎缩,模糊不堪,而后又一块一块脱落下来,隐约间显出里面的白骨。
难以言语的恐惧如一头野兽向我猛扑而来,将我生生撕裂开来,我的体温急剧下降,遍体冷汗,尖声的惊叫从我的口中迸发出来,好像要冲破耳膜。
“怎么了?看到了什么?妖魔鬼怪么?”一抹冰凉攀上我的手背,瞬间揪心得厉害,艰难地连气也喘不上来,粘粘的汗水打湿了我的衣衫。
幻象散去,眼前的景象又恢复了原样,她还是如花美眷,凝脂玉肤。
“呵呵,我可不是妖魔鬼怪,真正要吃人的鬼怪在你的身后。”她朗朗地笑了,声音轻慢柔和,透出丝丝的甜味。
体内的燥热再一次燃烧起来,它发作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频繁,如附体的恶鬼,操控身体,湮没人性,我终会狂暴到失去常态,杀人嗜血。果然,如夜风般的鬼哭狼嚎又响了起来,盘踞在身后,连绵不觉,层层叠叠。
我不敢再回头,因为不知道自己看到那景象后,会有什么可怕举动,趁着还有些自我意识,我紧紧握着拳头,使指甲深深掐在手心里,希望这种刺痛感能尽可能长时间地保持住最后一丝清醒。我摇摇晃晃站直身体,跌跌撞撞向外冲去。
幻夜蝶蓝
地是软的,天是转的。我什么也不顾不上了,只是向着有光亮的方向全力地跑,拼命地逃。记不得跑了多远,辨不清身处何地,恍惚间,不远处有人影晃动。
“救……救我。”我扑倒过去,慌乱地攀扶上那人的身体。
“是你!”那人将我扶稳,我们面面相对,竟是赵香红。我心一凉,心知她断然不会救我。
一股燥热,猛然冲上脑门,赵香红瞬间化成了凶恶的妖魔。我无力的双腿突然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原来踉踉跄跄的步子却在刹那间箭步到了她的近前。
“跑……你快跑……”她虽不会帮我,我也不想害她,靠着所剩无几的神智,我艰难地迸出几个字。下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地颠颠狞笑起来,伸出双手,张开十指,掐向她的脖子。
赵香红微微皱眉,并没有什么惊恐之色,身形一变,好像仅是晃动了一下,就退出我能涉及的范围。
冷风拂面,带给我片刻的清醒。一只手搭上我的肩头,我回过头,一张鬼面赫然而现,倒吸一口凉气,我知道他一定是秋月柔的手下。她不会让我有机会逃,她要抓我回去,让我杀死萧紫若,然后再让我死。
黑钢鬼爪映着清冷的残月高高扬起,在我的仲怔间,一挥而下。
电光火石间,一道蓝光徒然而起,我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吸了回去。道道蓝光逼向鬼爪,鬼爪翻转隔挡,最后气势汹汹地狠狠一握,卡嚓一声引出火星四溅。
我浑身无力,跌倒在地,赵香红挡在我的身前。我们的面前站着一名身形魁梧的黑衣人,他的脸上覆着獠牙恶鬼的面具。
“幻夜蝶蓝,在江湖上绝迹十年,想不到今日在此有幸得见,失敬,失敬。”鬼面人声音沙哑阴冷,像是从地底传来的鬼哭。
“破忧城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黑刹鬼目竟沦为旁人的打手。”赵香红的冷笑中毫不掩示讥讽。
幻夜蝶蓝?我惊讶不已,赵香红竟是江湖中人?还不容多我想,体内气息又是一阵翻腾,满心的躁狂似要卷土重来。赵香红转腕拂起长长红袖,一阵香气袭向我,我的意识顿时被击散,昏昏沉沉倒睡在地。
我仿佛是被困在厚实坚固的蛹壳中,隐约可以听到外面的声响,却无法冲破这黑暗的束缚,看清外面的世界。我挣扎着,却只能在黑暗中漫长的等待。
手指一记刺痛,好像被什么尖锐东西重重地扎进我的指尖,我吃痛,昏沉的神智就此清醒过来。
“啊!”我惊恐万分,不知自己会身处何时。
“不用害怕,他已经上路了。”昏暗中传来悠悠的安抚声。
左右观望,我发觉自己已被人带进屋里,放置在一张软榻上。屋里很暗,豆点的烛火羸弱不堪,驱不散整室的黑暗,视线模模糊糊得如覆着黑纱般看不真切。软榻旁站着一人,依身形轮廓,应该是赵香红。
“上路?他回去报信了?”我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张口便问。
“他上黄泉路了。”赵香红语中带笑,宛若在谈论普通的人事。她低着头,专注在我的手上,我感觉有粘粘的血正从自己的指尖流出来。
我一怔,原来这些江湖人,杀人与被杀只在转瞬之间。
“你……你……”我看着她,她救了我,我心存感激,却又十分忐忑。
刚才听黑刹鬼目称她是幻夜蝶蓝,那必定早已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却隐姓埋名地来破忧城做个卑微的舞伎,其中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我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她会不会将我灭口?
我转念又生出疑窦,若她不想暴露身份,她大可不必救我。若她袖手旁观,谁也不会知道她就是那个什么幻夜蝶蓝。莫非她救我是别有用心?
我想问个清楚,却不敢张口,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她,自己也被她送上路。
沉寂须臾,赵香红呢喃地开口了:“你知道吗,十年之前,我不叫赵香红。”她调语轻缓柔和,如春风拂过,与记忆中的趾高气扬,尖声厉语的印象简直判若两人。
“我叫……”她顿了顿,微微蹙眉,忽而又自嘲地笑了:“呵呵,太久了,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哦,想起来了,花约柳,我叫花、约、柳。”
她姓花?我讶异,莫非她也是我沐花族人?
祭天司者
赵香红眼神缥缈,好像在想些什么。忽然,她笑了起来,声音低柔:“小的时候,我住在醉风谷里,那里是世外桃源,每一天都过得无忧无虑。一群人,就在碧绿的草地上玩啊!跳啊!唱啊!跑啊!一簇簇的小野花开得铺天盖地,吸一口气,满心都是花香和清草香。”她自言自语着,俨然是忘却了眼前的人事,完全沉沦在她自己的回忆里。
醉风谷?她真是我的族人。没想到,竟能在千里之外的他乡遇到故人。我一把拉住她,掩不住心中的欣喜与激动。
“既然你也是沐花族的人,为何你不早表明身份,为何当初还要与我为敌?”想当年,在乐坊的时候,她处处针对我,后来更是找机会责打我。背上的疼痛,宛若在昨天般记忆犹新。
“我只是想要让你明白,世间的人心险恶。世间的一切,不是处处避让就可以明哲保身的,有时候,即使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不会放过你。”赵香红收起笑容,淡淡地说道。
我苦笑,讥讽自己的愚蠢,原来这个道理她早就教过我了,只可惜我到今时今日还没有领会。
“好了,毒血已经清了,你已经没事了。”她直起身体,动作有些僵硬迟缓,我这才发觉她的一只手从始至终都扶在腰间。屋里安静下来,她的喘息声又重又深,显得格外的刺耳。
她是习武之人,竟能让我清晰地听到她的气息,我大感情况不妙,惊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就黑刹鬼目的架式看来,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我想起身,她出手比我快,在我面上轻轻拂过,我又闻到了那一股熟悉的香气,我的意识随着吸入的香气而迅速涣散。
赵香红微微而笑,如明媚阳光般温柔,她将一只小木盒放于我的手心,并让我双手交叠将它拢住。
“司主,属下只能陪您到这里了。以后,望您多保重。”她的声音温柔如水像是在哼哄幼童入睡,她的手轻轻抚过我的手,传递着颤抖与冰凉。
烛火摇曳,缓缓灭下,无尽的黑暗强势地覆涌过来,她削瘦单薄的身影很快被吞没。一缕清烟过后,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别……别……”我想留住她,只可惜自己是这般的无能为力。
“司主祭天——”高亢宏亮的声音直冲云霄。
脚下是层层石阶,直至高高的祭天台。我缓缓抬步,顺阶而上,身上是华丽而厚重的吉服,头顶上是华贵而沉重的冠饰。祭天台上我稳稳坐下,身旁一名老者,衣着隆重,神情严肃,他上前一步,朗声宣读长长的祭天文。
高台下,人头攒动,族人们齐齐聚集。
头饰上的串串玉坠珍珠垂在面前,微微晃动,从它们的缝隙间,我远远望着他们,看不清他们的长相模样,分不出他们究竟是谁,只觉得眼前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密密麻麻跪倒在那里。他们满怀虔诚地向我顶礼膜拜,口中齐齐呼唤着“保佑,赐福。”
“记住,那些都是忠于你的族人,无论有多么困难,你必定要用全力去保护他们,即使是牺牲自己的一切,也决不允许犹豫!”身旁的老者动情而激昂地说道。他的情绪激动到不能自控,干涩混浊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我无限的迷惑,无限的茫然。我不明白他的话,更不明白他们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能凭着什么去保护他们?我又有什么能力去保佑去赐福他们?
“保佑,赐福。”黑压压的人群不停地跪拜呼喊,如黑色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继地向我扑来。吉服如缚身的布条,将我越裹越紧,冠饰沉如千斤,直压而下,一切的一切让我觉得无比压抑,我头晕目眩,透不过气来。
凌乱的思绪在脑海中飞转,刹那间清散一空,最后,只剩下唯一的念头。
逃!我要逃!
“放我走,放我走!”我高声呼喊。可是没有人在意,他们看不到我的惊恐,更不听到我的呼喊。
不是朋友
“梦姑娘?梦姑娘!”
我猛然睁开眼睛,视野内是一个硕大的脑袋,我受惊,向后缩了一缩,这才看清原来是婢女琴岚。
“姑娘,又做噩梦了?”琴岚关切地问。
噩梦?原来那些都是噩梦?我一手抚上胸口,调整急促的气息,想到那可怕的一切都只是梦境,顿觉得庆幸无比,整个人轻松下来,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姑娘,你没事吧。”见我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琴岚倒紧张了。
“没事,我没事。只是一场噩梦而已。”我说罢,抬起另一只手想擦去额头的汗珠,只听“吧嗒”一声,有东西从被褥里翻落了出来。
琴岚俯身去捡,是个深褐的东西。她将它拿到我的眼前,左右翻看,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没见姑娘用过么。”
我大惊失色,一把从琴岚手中抢过,死死地压在被褥之中,不敢多看一眼。
“姑娘,你真没事吗?”
“琴岚,昨夜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清楚,昨夜很晚没见姑娘回来,我便去欣悦园找您。可海兰说您早就走了。我又去四处寻您,可都没寻着。等我回来的时候,姑娘您已经躺下睡了。”
我面无表情,紧掐被角,未说半字。
琴岚见我异样,以为我的失忆病又犯了,便试探着问道:“姑娘是不记得吗?要不,我去问问景春,她一直都在。”
“不!”我一把拉住她:“不要去问!”思索片刻,我低声吩咐:“你去欣悦园见悦夫人,说我昨儿丢了东西,问是不是丢在她那里了,一定要亲眼见到悦夫人。”
“哦。”琴岚应下,她倒是机灵,也不多问我此举何意。
“你再去乐坊看看,问问赵香红在不在。”我继续说。
“姑娘,您是不是很着急?不如让景春和我分头去,可以快些回您消息。”
“不用,你一个人去,不要告诉任何人。”
琴岚匆匆而去,偌大的房里只留我一人,徒然清冷无比。
我缓缓从被褥中抽出手,手心已沁出微微细汗,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却仍死命地紧握着一只小木盒,那是赵香红给我的小木盒。
原来……
原来,那不是一场噩梦。
原来,那是一幕血淋淋的现实。
原来,她和她都想要我死。
琴岚很快就回来。
“那赵香红呢?”我急急追问。
“乐坊的管事说赵香红和破忧城签了十年的契约,昨天是最后一晚。今儿一早就没见到她,想必早就出城了。
“走了?”我长叹,无力地闭上双目,眼前满是昨夜的最后一幕。若是真得走了,那倒好了,只怕……
“姑娘,悦夫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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