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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惹祸

叶潜换了衣物,骑马来到宫中去见阿姐,原本以为是阿姐知道了昨晚之事,谁知进了宫中却发现事情不对,皇上竟然也在这里,而姐姐的脸上正焦急万分,一旁还有数个御医诚惶诚恐地候着。

他目光一扫,却见阿狸就在一旁,低着大大的脑袋,仿佛烧蔫了的芭蕉叶,全然没有往日的嚣张和骄纵。

叶长云见叶潜来到,凄声道:“潜,煦儿受伤了,这可怎么办!”

阿狸听到这话,抬起脑袋瞅了眼皇后,再闷声不响地低下头。

叶潜见此情景,心中已经猜到大半,知道必然是阿狸惹了祸事。

皇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扫了叶长云一眼道:“不过是一些擦伤罢了,有什么大不了,也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

叶长云闻此,掩面低泣,咬­唇­不言。

叶潜皱眉问道:“煦儿怎么样了?”

叶长云这才低声道:“煦儿和阿狸在后花园闹着玩,也不知道怎么就受伤了,而且是伤在脸上。”

皇上伸了伸手,招阿狸过来道:“阿狸,别怕,过来朕这边。”

阿狸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走到皇上身边,软声道:“皇舅舅,我不是故意要弄伤煦儿哥哥的。”

皇上一听这个,倒是笑了,伸手抚摸着阿狸的脑袋,朗声笑道:“阿狸,别怕,便是故意的又如何!都是小孩子家,平时在一起玩,你打我一拳,我揍你一下,都是常有的。别说你了,就是朕小时候,也常把其他堂兄弟打得哭鼻子呢。”

阿狸听了这话,顿时放心了许多,凑过去偎依着皇上,小声求道:“皇舅舅,阿狸求你个事儿,你可一定要答应啊。”

皇上闻言,脸上笑意更浓,揽着小小的阿狸在怀中道:“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阿狸两只手拉着皇上的胳膊,嘿嘿笑着道:“这件事可不能告诉母亲,不然阿狸可真要遭殃了!”

皇上听了这个,颇有兴味地看着小阿狸:“你这小人儿倒是很有心机啊!只是这件事朕就算答应了,只怕你的母亲还是会知道啊!”

阿狸一听,大脑袋顿时耷拉下来。

就在此时,御医出来了,当下叶长云忙围上去,询问情况如何。

御医先拜见了皇上和皇后,这才道:“小太子的伤情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将养一些时日罢了!”

叶长云焦急地问道:“可会留下什么疤痕?”

御医忙恭首道:“皇后但请放心,好心修养,平日饮食注意忌口,自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叶长云听了,这才放心,可是心里终究有个疙瘩,这就要进屋去看煦儿。

阿狸有了皇舅舅那一番话壮胆,明显不再怕了,这时候一回头恰好看到叶潜,忙裂开嘴笑了下,放开原本搂着皇上的膀子,径自跑到叶潜身边,仰脸喊道:“大将军!”

叶潜望着小小的阿狸,问道:“阿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煦儿怎么会受伤?”

阿狸原本是放下这件事的,此时见叶潜提起,小眉头顿时露出忐忑,小心翼翼地瞅着叶潜:“这件事,我可真不是故意的啊!”

叶潜心中哑然,面上温和起来,点头道:“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但你得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皇上见此,皱了皱眉,审视着这大小二人,不悦地道:“叶爱卿,阿狸还小。”

叶潜望向皇上,神情谦和,可是语气坚定地道:“皇上,小侯爷年纪尚幼,可是太子受伤,这件事务必要问清楚。”

皇上挑了挑眉,伸手对阿狸道:“阿狸,过来,有朕在,看谁敢欺负你。”

阿狸瘪了瘪小嘴,却是越发靠近叶潜几分,低着头不言语。

皇上面上越发不悦,沉着脸道:“阿狸,过来!”

阿狸拧着小眉头,撅了撅嘴,倔强地喊道:“皇舅舅,我不过去!”

皇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外甥,语气­阴­森:“为何?”

阿狸看看叶潜,再看看皇上:“我惹下祸事,赶明儿母亲必然责罚于我!”

皇上越发不解,疑惑地望着阿狸。

阿狸用两只小肥手拉着叶潜的大手,软声道:“大将军,你先责罚我吧!重重地罚我吧!这样等母亲知道了,也许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到时候你要替我向母亲求情。”

叶潜低头凝视着这个拉着自己的手不放的小小阿狸,胸臆间泛出阵阵柔软,忍不住抚了抚他柔软的发丝。

皇上见此,皱眉道:“阿狸——你做什么要大将军替你求情?”

叶潜抚摸着阿狸的手顿了下。

阿狸眨了眨眼睛,望着舅舅道:“皇上,大将军以后便是我的父亲,自然会为我求情了。”

叶潜缓缓抚着阿狸的发丝,淡然沉着。

皇上凌厉的目光­射­向叶潜,面无表情地“哦”了长长的一声,挑眉,皮笑­肉­不笑:“叶爱卿,这是真的吗?”

叶潜放开阿狸,单膝跪地,沉声道:“请皇上成全。”

皇上冷笑,盯着叶潜许久,最后忽然道:“我犹记得当日,叶爱卿曾有言,好男人当先建业再成家,如今我大炎国北有狄人虎视眈眈,南有蛮夷作壁上观,天下不平,叶爱卿不敢成家。这些话语,如今犹在朕的耳边,叶爱卿可还记得?”

叶潜垂首,淡声道:“回禀皇上,微臣一日不敢忘记。”

皇上点头:“好!如今我大炎国国库充裕,人丁兴旺,粮多马壮,将士一心,正是讨伐北边蛮夷的大好时机,叶将军何日能够领兵北伐,一雪昔日麦城之辱?”

叶潜自始至终单膝跪地不曾抬头,此时听到这话,沉声答道:“但凭皇上吩咐。”

皇上站起来,踱步几下,终于道:“叶爱卿,当你讨伐北狄大胜而归之日,便是你迎娶长公主朝阳公主之日,如何?”

叶潜点头:“多谢皇上成全。”

此时叶长云见煦儿睡得还算安稳,正好从房中出来,见叶潜跪在地上,而阿狸站在叶潜身边,挑眉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叶潜站起来,望了眼姐姐道:“皇上刚才说,若是微臣能够一雪昔日麦城之辱,大胜北狄,则将长公主朝阳公主许配给微臣。”

叶长云听了,转首望了眼皇上,只见皇上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当下她轻笑了下道:“潜,自从长公主寡居以来,不知多少王公贵族踏破了长公主的门槛,便是皇上应允了,长公主未必肯嫁。”

谁知她话音刚一落下,便听阿狸脆生生地道:“我母亲自然肯嫁!”

叶长云看向阿狸,眸中神­色­难辨,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勉强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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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叶潜告辞出宫而去后,只听老远有人在喊着“大将军。”他回首一看,竟然是小阿狸,只摇摆着身子追赶着自己,身后又跟随着数个侍卫和侍女。

他停下脚步,­唇­边泛起笑意:“阿狸。”

阿狸追上叶潜,心中很是高兴,上前牵住叶潜的手,巴巴地笑着道:“大将军,今日我不想回家了,你收留我好不好?”

叶潜挑眉:“为何不想回家?”

阿狸在他身边蹭啊蹭的,仿若个摇着尾巴讨好主人的小狗一般:“大将军,我可不敢回家,母亲一定很生我的气呢!你不要赶我回家好不好!”

叶潜点头笑道:“好。”

说着吩咐身后诸人,命他们回去向朝阳公主说一下,阿狸今日随他回去。跟随阿狸的诸位侍卫和嬷嬷不禁面有难­色­,可是在这位大将军面前,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点头称是。

平日叶潜都是骑马回府的,如今因为有了阿狸,忙命人驾来马车。可是谁知马车到了,阿狸却不上车,黏在叶潜身边软声求道:“大将军,我不想坐车,平日跟着母亲都是坐车。我看你平时骑着大马,好生威风,你带我骑马好不好啊?”

叶潜见阿狸圆润白胖脸上那一双黑眸满是欣羡和向往,当下浅笑道:“好,我带你骑马。”

说着叶潜单手提起阿狸,将阿狸搂在怀中,然后翻身上马。阿狸上一刻还在巴巴站在那里仰视着叶潜,忽然间天旋地转,再定睛看时,自己已经高高地坐在马上,被叶潜搂在怀中。

他眼中放出兴奋的光芒,一只手抓住叶潜的胳膊,另一只手则调皮地去抓马鬃,嘴里还叫着:“大马,快跑!”

叶潜­唇­边越发泛起笑意,一手搂着他,一手握着缰绳,一夹马肚,让马慢跑起来。

马儿哒哒哒地跑着,叶潜怀中的阿狸越发的兴奋,一边尖叫,一边咯咯咯地笑着,只引得路上行人都纷纷看过来。

☆、72章

朝阳公主听到侍从回报说是阿狸跟了叶潜回府去了,不回家来了,当下便皱起了眉头,细细询问了阿狸在宫中的事。侍从不敢隐瞒,只好将阿狸和煦儿的事说了。

朝阳公主一听,当下便令人备了马车,她亲自进宫去看看煦儿。

到了宫中,她先见了太后,此时太后还不知道煦儿受伤的事,听了后也是吃了一惊,忙命人带煦儿过来长寿宫这边。叶长云听了,无法,只好带着已经睡下的煦儿前去拜见太后。

太后抚摸着煦儿受伤的脸颊,颇为心疼:“这个阿狸,手下没个轻重,怎么就下了这样的重手!”她心疼阿狸,但也心疼这个亲孙子。

叶长云素日在太后面前饱受冷落,如今只是低头垂眸侍在一旁,并不敢多言。

太后心疼了一番煦儿,嘘寒问暖后,终于想起什么似的问:“阿瑾,阿狸人呢?”

朝阳公主略一犹豫,便道:“阿狸随着叶潜,回了叶潜府中。”

太后一听,顿时诧异:“怎么跟着叶潜回府了呢?”说着这话时,她把询问的目光看向叶长云。

叶长云心知若是太后知道这个,自然不悦,怕是又要怪罪到自己头上来,只以为自己故意着令弟弟笼络长公主,当下只故作不懂,低头不言语,等着朝阳公主自己解释。

朝阳公主望着母亲,柔声道:“母后,阿狸素来缺乏管教,如今更是打伤了太子,惹下是非,阿瑾想着让大将军对他严打教训也是好的。”

太后听了,轻笑一声,望了眼叶长云,目中带了冷意:“阿狸便是骄纵了一些,那又如何,便是需要管教,原本也该留在宫中,哀家自会教训他。”

朝阳公主上前替母亲锤着腿脚,温声道:“母后,淮安候在时,一直身在淮安,无暇顾及阿狸,才使得他养成如今的­性­子。”

太后听了这话,顿时有了眉目,惊讶地望着女儿,打量一番,终于道:“难不成——”

朝阳公主笑着点头,望定自己的母后道:“大将军向女儿求婚,女儿已经应允。”

太后闻言,目中顿时露出怒意,厉声斥道:“胡闹!”

这一声斥责,颇具威仪,惹得身旁的煦儿惊了一下,不解地看着自己的皇­奶­­奶­。

朝阳公主见此,望了眼一旁的叶长云,淡然道:“煦儿累了,也该睡下了,还请皇后带着煦儿下去歇息吧。”

叶长云正觉得为难,此时显然会惹得太后震怒,叶潜是自己的弟弟,虽说自己也是完全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恐怕也会遭受连累引来太后斥责,如今朝阳公主能给自己这个台阶下,她自然是正中下怀,忙起身就要告退:“母后——”

谁知太后却冷扫了她一眼:“煦儿跟着­奶­娘下去,你留下。”

叶长云无奈,知道逃不脱了,只好听令,闷闷地站在下首听着太后教训。

太后扫了眼儿媳­妇­,又扫了眼女儿,冷笑一声:“你们两个倒是要好啊,瞒着我的眼睛,如今都要做下这门亲事了!”

叶长云忙跪下,柔声辩解道:“太后误会了,儿媳也是今早才听说的。”

朝阳公主站定,长身而立,望了眼跪在下首的叶长云,掀­唇­轻笑一声,挑眉对自己母亲道:“母亲,女儿两次丧夫,如今又为自己挑了一个上好佳婿,母亲却是不喜欢?”

她语气渐冷,望定母亲,柔声问道:“怎么,母亲希望女儿孤苦一人,将以后的大好光­阴­留下守寡吗?”

太后审视着女儿,口里笑道:“自然不会,只是阿瑾,你的婚姻大事,总是要慎重行事。”

说着,太后放下手中茶盏,看向叶长云,语气转凉淡:“之前我曾提过怀柔,她也是个好姑娘,我说叶潜怎么就死活看不上,却原来心里盯着哀家的阿瑾呢。”

叶长云含辱忍悲,赔笑解释:“母后,您怕是有所误解。”

太后居高临下,斜看了眼叶长云,并不搭腔,只对女儿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阳公主垂眸看向叶长云,心中知道她必然是也不赞同自己和叶潜的婚事的,如今她若再遭受母亲责难,怕是引来她心中更多记恨,当下道:“母后,此事皇后事先确实不知。”

太后再次瞥了眼叶长云,凉声道:“我听闻你又有了身孕,还是先下去歇着吧。”

叶长云当下谢恩起来并告退,临走之前,瞥了眼太后身边的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只含笑垂眸,却并不曾看她。

太后

桃­色­漩涡sodu

审视着自己的女儿,皱眉道:“阿瑾,天下男子众多,难道你非要嫁与叶潜不成?”

朝阳公主抬眸望着自己的母亲,笑道:“母后,若是天下还有第二个叶潜,今日今时,母亲也不必为叶家烦忧了。”

太后闻言一愣,眉目间皆是烦恼:“彘儿如今年纪大了,越发不把哀家这个老婆子看在眼中了,哀家原本以为你是个女儿,应该贴心,谁知道你也尽给我出难题。”

朝阳公主轻叹:“母亲,如今您身为大炎国的太后,您若是自己想得开,又有什么烦恼。”

太后听了这个,脸上极其不悦,冷怒道:“阿瑾,你这是在教训哀家吗?”

朝阳公主摇头,软声道:“母后,女儿不敢。女儿只是劝您,阿舅他在朝中处处于彘儿为难,又视叶家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是彘儿是大炎国的天子,他对阿舅的宽容总有止处。而如今叶潜乃是彘儿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他视叶家为敌,原本是要向彘儿发难。请问母亲,普天之下,可有专门与外甥作对的舅舅吗?女儿知道母亲打小儿信任舅舅,这一路行来,也多亏了舅舅帮扶。可是此时已非彼时,如今彘儿贵为天子,您更是一国之太后,若是什么事儿都听舅舅的,难免惹出不快。”

太后听女儿这一番话,若有所思,可是终究却皱眉道:“如今根本不是你阿舅为难彘儿,分明是叶家和彘儿容不下你阿舅!哀家身为一国之太后,难道还个阿哥都帮扶不得吗?”

朝阳公主摇头轻叹:“请问母后,若是阿舅要为难彘儿,一方是亲生骨血,一方是同胞兄长,母亲要帮哪边?”

太后将手放在榻上,重重锤了几下道:“阿瑾,你向来一双巧舌能说会道,哀家被你说得头晕,如今恍然醒悟,你阿舅何曾为难过彘儿,这都是彘儿容不下你阿舅啊!”

朝阳公主听此言,知道难以劝解母后,便不再言语。

太后深深地望着女儿,说出的话不容置疑:“你和叶潜的婚事,哀家是绝不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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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公主从长寿宫出来时,却见叶长云正等在宫门外。

朝阳公主命人停下辇车,淡声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叶长云摒退左右,方才上前。夜­色­中,她凝视着那个昔日的主人,却见她妩媚纤弱,眉目淡然,望定自己时沉静从容,隐约仿佛依旧是昔日那个从高处俯视着自己的朝阳公主。

她在心中泛起冷笑,曾几何时,高贵冷艳的朝阳公主竟然俯首下来,为了嫁与那个卑微的小奴而不惜得罪自己的母后了呢?

此时此刻,叶长云心中泛起难言的快意,可是快意之后是无法排解的厌烦和恼恨。

她轻启朱­唇­,疏远而有礼地道:“公主,前几日,我的阿姐在敦阳城外野游之时,曾看到一个人。”

朝阳公主面­色­淡然,娥眉不动,仿若不经意地道:“哪位?”

叶长云冷笑了声:“碧罗夫人。”

朝阳公主蹙眉:“碧罗来到敦阳,我倒是不曾见过。”

叶长云凝视着朝阳公主,定定地道:“公主,昔日潜曾侍奉在你帐中,肃宁城人尽皆知。可是如今敦阳城的人却没几个知道,世人只知他年少成名,官拜大将军。”她停顿了下,缓缓地道:“若是世人知道了这些,不知道又会如何看待潜。”

叶家显贵,盛在一时,荣耀至极,可是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犹如水上幻影般,若是有心之人暗中毁之,却也不难

叶长云­唇­边掀起嘲讽的笑来,凄凉地道:“若是潜真得娶了公主,那可真是应了别人之说,真是落了口实。”

朝阳公主低头,思忖半响,忽然轻笑一声,微挑娥眉,淡声反问道:“可是那又如何?”

叶长云脸上泛起冷怒:“公主,您若是心中真得在意潜,可知道他这一路行来,多少血汗多少不易,又怎么会忍心看他被世人嘲笑呢?”

朝阳公主却浑然不在意地轻笑一声:“他既要娶我,自然会知道这一切后果。他自己既然都毫不在意,又何必要你我替他烦忧。”说完之后,轻轻挥手示意,命人驾起辇车,扬长而去。

叶长云单薄的身子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心中越发气恨。

这个女子,当日随兴为之,造就了今日叶家鼎盛一时的辉煌。

可是呢,她却何曾在意过,她如今挥一挥手,难道就要将这一切都毁掉吗?

☆、73叶潜教子(三)

叶潜怀中揽着阿狸一路回到自己将军府中,下马之时,阿狸犹自揪着那马鬃不放,仰着笑脸意犹未尽:“大将军,我还要骑马!”

叶潜将他抱起,温声道:“改日再骑,现在先下马。”

阿狸点头:“好!”小胖手放开马鬃,改抓住叶潜的胳膊。

叶潜抱着这团软糯,一路走入府中。府中下人见叶潜怀中抱着一个滚圆的水灵灵小娃儿,纷纷好奇。这其中有认识的,知道是长公主家的小侯爷,也是纳闷,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进入院中,叶潜放下阿狸,牵着他的手来到自己的房中。阿狸好奇地东瞧西望,忽然想起个问题,仰脸问叶潜:“大将军,若是你和我的母亲成亲了,到时候咱们就一起住了。”

叶潜想到将来的情景,­唇­边便泛起笑来,看着阿狸白­嫩­小脸上那双单纯稚气的眸子,点头道:“是。”

阿狸听到这个,泛起了疑惑,两只小肥手攥着叶潜的大手来回荡悠,一边荡一边念叨:“那咱们以后住哪儿呢,是大将军府上,还是继续住我家里啊?”

叶潜挽­唇­,用另一只手握着他不老实的小手:“你爱住哪儿都可以。”

阿狸两眸放光:“那太好了!那我就有两个家,到时候惹母亲不快,我就跑到另一个去。”

叶潜闻言,想起白日的事情,当下抚着阿狸的发丝,沉吟片刻后,终于问道:“阿狸,今日在宫中,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怎么和煦儿打架了呢?煦儿又是怎么受伤的?”

阿狸一听,顿时撅起了小嘴,两眼提防地望着叶潜,脆生生地道:“大将军,你可是要做我的父亲的啊,那我就是你的儿子,那你说,是儿子亲呢,还是外甥亲呢?”

叶潜虽然心中不明所以,但见他这么问,当下一笑,温声道:“自然是儿子亲。”

阿狸听了,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那就是了,今日我和阿狸说话,我说以后大将军就是我的父亲了,以后我会跟着你出去骑着大马打仗。可是阿狸不信,他说你是他的舅舅,自然会带着他,不带着我。”

叶潜哑然:“这有什么好争的。”

两个小娃儿,一个阿狸,生来王侯,他的母亲只愿他一生顺遂做个富贵闲人,不会让他出门打仗的。另一个呢,如今更是天子唯一的骨血,将来自然是要继承大典君临天下的,这样的身份,也决计不会亲自骑马征战。

阿狸却不这么想,他仰望着叶潜,认真地道:“大将军,那一日你抱着我回家,他眼馋,心里就生我的气呢,所以今日才故意找我茬。”

叶潜望着胖乎乎的阿狸,尽量放缓语气:“呃,后来呢?”

阿狸握了握­嫩­生生的小拳头,气鼓鼓地道:“后来不知怎么着我们就打起来了,他推我,我就推他,宫女和嬷嬷吓得都跑来了。煦儿身边的容嬷嬷来了后,拉着我的手不让我打煦儿,结果煦儿还是打我,我就气了,这分明是欺负我嘛!”

叶潜望着阿狸的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阿狸不服气地哼了声:“我当然生气了,我就把嬷嬷推倒在一旁,然后用脚踢他。”说到这里,阿狸挑了挑小眉头,不以为然地样子。

叶潜蹙眉:“于是你把煦儿踢伤了?”可是煦儿脸上看样子是擦伤。

阿狸狭长明亮的双眸斜斜瞅着叶潜,挑眉道:“怎么,大将军,你是心疼他,所以生我的气了吗?你果然是向着他说话的。”

叶潜闻言一怔,望过去时,只觉得眼前白胖软糯一团的小小阿狸,明明和那个曼妙妖冶的女子截然不同,可是那斜眸间的神韵,那挑眉时略带不屑的语气,竟然如出一辙。

他哑然失笑,伸手触碰了下阿狸的脸颊,入手幼滑娇­嫩­。他当即忍不住将斜目挑眉的小阿狸抱起,将他放在自己的腿上,柔声道:“阿狸,我不是心疼他才生你的气。”

阿狸犹自不信:“那是为何?”

叶潜沉吟片刻,却撇开这个话题,问道:“阿狸,为什么你现在害怕母亲责罚?”

阿狸见叶潜提起母亲,顿时眼珠左右滴溜转,不情愿地道:“还不是母亲曾教导我说,煦儿是兄长,又是太子,平日一定要让着他些。”

叶潜挑眉笑了下,继续问道:“那你的母亲为何这样说?”

阿狸鼓着胖嘟嘟的腮帮子,闷闷地道:“我哪里知道啊……”他瞅了瞅叶潜,小声道:“我还小嘛……”

叶潜摸了摸他的发丝,温声道:“你的母亲这样嘱咐你,并不是因为他是兄长,也不是因为你的母亲向着他,而是因为——”他停顿了下,终于道:“因为他是太子。”

太子,国之储君,位在诸侯王之上,有朝一日更是登基为帝君临天下。

即使这个太子尚且年幼只有五岁,也容不得人冒犯。

也许太子不晓世事,只把这一切当做孩童嬉戏,可是总是有人不会这么想的。

阿狸晶亮稚气的眸子诧异地望着叶潜,半响终于低下头,自己沉思了片刻后,终于道:“太子又如何?便是我得罪了他,自有皇帝为

天武乾坤笔趣阁

我撑腰,自有太后为我说话,我母亲更是长公主,怎么就怕了他呢!”皇后见了太后也是要怕的,煦儿见了母亲,也是要叫一声姑姑的。

叶潜闻言叹息,握着阿狸软­嫩­的小手,终于还是道:“阿狸,你如今是长公主之子,又有太后和皇上的庇护,自然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可是若是有朝一日,太后不在了,或者你的母亲不在了,又或者连皇舅舅都不在了,到时候没人庇护于你,你又该如何?”

阿狸闻言一愣,莹润的双­唇­微张,却说不出什么。

叶潜有几分不忍心,阿狸如此年幼,双眸中的纯洁是未染世事的稚气,又怎么懂得这些呢。可是他终究还是缓缓地道:“世事无常,你如今不过是依仗他人之势,若是这些都不在,你又如何自保?你要知道,天下之大,莫过帝王,皆是你身为一方诸侯,凡是皆要受制于帝王,到那时,你可敢摆出如此嚣张之态?”

这话说得阿狸眸中越发黯然,只低着头不说话,小肩膀夹着。

叶潜叹气,轻轻拍了下阿狸的小肩膀,温声道:“阿狸,你和煦儿都还小,小孩子家玩闹打架是常有的,可是平日还是要谨慎。像是今日,若是煦儿脸上真得留下伤疤,你难免遭人诟病,也连累得你母亲被人记恨,以后行事万万要小心。”

阿狸咬了咬­唇­,终于闷闷地道:“大将军,舅母向来不喜阿狸,阿狸心里是明白的。”他仰起脸,蔫蔫地点头道:“你刚说的,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和煦儿打架了。”

叶潜见他这般情态,心里却是发紧,今日对着一个三岁稚童这么教训,却不知是对是错,见他如今全然没有适才的张扬和娇憨,他不免有几分涩然。

谁知这时阿狸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疑惑地问:“大将军,皇后是你的姐姐,你也知道她不喜欢我吗?”

叶潜抿­唇­,只揉着阿狸的小肩膀,却不说话。

阿狸见叶潜不搭理自己,于是开始歪头琢磨:“如果皇后舅母和母亲如同今日我和煦儿一般打架,你会帮谁?”

叶潜闻言蹙眉,心中却是分外沉重,半响终于艰涩地道:“她们都是大人,不是小孩子,不会打架的。”

阿狸想了想,觉得也是,便不再问了,只耷拉着大脑袋低头继续想心事。

叶潜见他如此,越发心疼,忍不住想要哄他,可是叶潜又素日没接触过如同阿狸这么大的小孩子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他忽想起小孩子都是贪嘴的,或许阿狸也不例外,便问道:“阿狸,你平日喜欢吃什么,我让厨下做给你吃。”

阿狸闻言,拧着小眉头抬头看叶潜:“大将军,真的吗?那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吗?”

叶潜忙点头:“那是自然。”

阿狸顿时一扫适才的郁郁,眼中都冒着亮光,拉着叶潜的手软声撒娇道:“大将军,我最爱吃的便是蜂蜜桂花栗子糕,我要吃这个,好不好嘛……”

叶潜慨然道:“这有何难,我让厨下给你做来便是!”说着就要叫来下人吩咐下去。

可是阿狸嘟了嘟嘴,一副颇不满意的样子,软糯地道:“可是——可是阿狸要吃的三道牌坊那边的庆义楼做的蜂蜜桂花栗子糕,而不是大将军府中的!人家庆义楼的蜂蜜桂花栗子糕可是比御厨做出的都要好吃呢!”

他斜看了叶潜一眼,撅嘴道:“大将军府中的厨子,能和人家庆义楼的比吗?”

叶潜皱眉,看看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便提议道:“明日再吃庆义楼的好不好?明日一早我就带你过去。”

阿狸小嘴顿时越发撅着,几乎可以挂一个香油壶了,他垂着小细眸,可怜巴巴地道:“原来你刚才是骗我,还说什么想吃什么都可以,都是骗人的……”

叶潜无奈,扶额道:“好,那我马上命人给你买来。”

这样的小祖宗,她是怎么养出来的,简直比她­性­子还要难以讨好!

阿狸听了这个,顿时变脸了,笑逐颜开不说,更是蹦着一把搂住叶潜的脖子,开心地叫道:“大将军,你对我真好!果然是要当我父亲的人呢!”

叶潜听了这个,适才的叹息顿时无影无踪,满心满意只想着他高兴就好。当下招来侍卫,命其前去庆义楼买那个什么蜂蜜桂花栗子糕。这边叶潜吩咐着,一旁的阿狸犹自摇晃着叶潜的大手嚷道:“记住,还要新出锅的,热乎乎吃着最香甜了!”

叶潜失笑,只好吩咐侍卫务必快马加鞭,不能耽误了。

阿狸当下是心花怒放,在叶潜怀里又钻又抱,又开始问叶潜什么时候教他练习轻功,好不开心。正笑着时,阿狸忽看到一旁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碧绿­色­的犀牛角。

当下不由得急急从叶潜腿上蹦下来,扑上去抓住那犀牛角细细看来。

只见这个犀牛角怎么看都和母亲房中的那个是一样的,只是——

他的两个小肥手比划了下,发现这个比起母亲房中的那个,是小了一圈儿的。

他歪着脑袋,好奇地问叶潜:“大将军,怎么你这里也有一个犀牛角!”

☆、74发怒

他歪着脑袋,好奇地问叶潜:“大将军,怎么你这里也有一个犀牛角!”

叶潜闻言,想起公主房中不见了的那个,望着阿狸紧抱着犀牛角不想撒手的样子,当下笑问:“怎么,你见过这样的犀牛角?”

阿狸认真点头:“是啊,我母亲房中也有一个,和大将军的一样。”他瞅着叶潜,两眼晶亮,犹如瞅着一个贼:“莫不是大将军拿了我母亲的?”

叶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撩袍蹲下来,大手摸着他发丝,笑道:“你若喜欢,这个也拿去便是,倒不必如此诬陷我。”

阿狸两只细眸顿时放出光来:“真的?”

叶潜一本正经地道:“那是自然。”

阿狸顿时笑了,露出两排小白牙:“大将军对我真好!果然不亏是要当我父亲的。”

叶潜扯­唇­无奈:“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两遍了,当你的父亲果然是不容易的。”

阿狸再次冲叶潜甜甜一笑,便低着头把玩那个碧绿的犀牛角。

叶潜想着这个和公主那个乃是一对,原本也是要送给公主的,阿狸既然喜欢,不妨以后请能工巧匠雕琢一番,把这个小的做个佩饰送给阿狸。

正想着,厨下做的一些小点心已经送上来了,有糖蒸酥酪,如意糕,吉祥果,梅花香饼四样,又配了碧粳粥,放置在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瓷碗中,这是给阿狸的。而秋娘则亲自带着两位侍女,奉上几个­精­致小菜,并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这是给叶潜吃的。

叶潜想着阿狸饿了,便要喂他吃,他这个小人儿,看来一向是贪吃的,眼睛直盯着那外表­精­致的糕点瞧,张着红嘟嘟的小嘴儿等着叶潜喂他。

叶潜喂了几口后,见他爱吃,便要再喂,可是阿狸此时每样都尝过了,却紧闭着­唇­不再吃了。

叶潜诧异:“怎么,饱了?”

阿狸嘟着嘴巴,眼睛眨巴眨巴,终于道:“我的蜂蜜栗子糕,什么时候到啊?”

叶潜哑然,却原来人家不吃了,是等着肚子要吃更好吃的。

一旁的侍女原本敛容低头侍奉着,可是如今面上都不禁想笑,只强自忍着,唯有秋娘,掩­唇­轻笑一声,柔声道:“小侯爷生得好生机灵啊!”

阿狸原本乖巧地坐在叶潜怀中,安然享受着叶潜的服侍,全然没注意在场之人。此时听到这一声笑,不由得伸长脖子绕过叶潜的臂膀去看秋娘,歪头看了一会儿,终于问道:“大将军,这是谁啊?”

叶潜一手扶着阿狸,一手拿着象牙筷,此时听到阿狸这么说,看了眼秋娘,重又低头淡声对阿狸道:“这是我身边服侍的侍女,如今在厨下做事。”

阿狸恍然:“原来是这样啊!”说着指了指秋娘,稚气的声音命道:“你过来,伺候大将军吃饭啊!”

秋娘立在那里,当大将军目光扫过时,她已觉得心里一冷,这个男人扫过她的目光无情无绪,仿若她真得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厨娘,仿佛已经全然忘记他和她那个意乱情迷下的拥抱。就在她黯然之时,又听到那小小孩儿却如此理所当然地命令着自己,她酸涩地望了眼叶潜,可是叶潜却根本不曾看向自己,只全心顾着他怀里的那个小娃儿。

秋娘咬了咬牙,他那么在乎那个小孩子,不过是因为那是那个女人的儿子罢了,那狭长傲慢的眉眼那目无下尘的娇气,怎么看都和那个女人几乎如出一辙。

秋娘垂下眸子,掩下眸中千万情绪,默默上前,伺候大将军吃饭。

可是叶潜此时却抬眸瞥了她下,漠然道:“你下去吧。”

秋娘一怔,低下头,柔声道:“将军,你素日总是在外征战,秋娘想着你好不容易回家,在厨房备了一些你素日喜欢的食材,秋娘下去准备下,明日个给将军做你喜欢吃的。”

叶潜点头,不再看她,只是淡声道:“有劳。”

秋娘默然退下,阿狸好奇地盯着秋娘离开的背影,呆了一会儿,终于仰脸对叶潜道:“大将军,你这个侍女有点怪怪的呢。”

对着怀中这个­肉­团儿,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想笑,此时他不由得挑眉笑道:“怎么个怪?”

阿狸歪头想,想着想着累了,皱巴着一张包子脸道:“我哪里知道啊!”

叶潜捏了捏他挺翘的小鼻子,笑了下。

就在这时候,快马加鞭的侍卫回来了,尚且冒着热气的蜂蜜栗子桂花糕被装在贴着庆义楼红字的屉笼内,小心翼翼地提了进来。

阿狸小鼻子一动,只觉得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当下惊喜地“哇”了一声,从叶潜膝盖上翻身而下,直扑向那屉笼里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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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公主斜倚在马车车厢中,慵懒地眯着眸子,闭目想着适才发生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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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

母后和叶长云的反应,是在情理之中,可是碧罗夫人出现在敦阳城,自己却并不知情,这却是有些奇怪的。

而就在这闭目凝思之时,大将军府也到了。朝阳公主在侍女的扶持下,缓缓下了马车。

叶潜如今所住的宅邸,是前朝一位皇帝为自己的同母兄弟修建的府邸,后来经历了许多变迁,更换了许多的主人,每代主人都对这府邸有所修缮,如今这宅院俨然是敦阳城里数一数二的私家宅院了。

朝阳公主抬眸望向巍峨的大门,上面写着两个大大的字:叶府。

叶这个姓,在本朝而言原本犹如其含义一般,便是一片轻飘飘的树叶没有任何分量。可是叶氏一族的撅起,将这个从未入人眼的叶姓,变成了本朝百官中最有分量的一抹力量,也化为那朱红大门上端矫健庄重的横匾。

朝阳公主亲自提起裙摆,缓缓步入,守门的侍卫见了,忙前去通禀。当屋里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得到消息的时候,阿狸正吃得犹如一个小花猫般,连嘴巴上都是糕点碎屑。他听到自己的母亲要来,忙放下手中的糕点,慌忙拉住叶潜的袍角,叫道:“大将军,帮我!”

叶潜见他惊惶的小样儿,不由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一本正经地道:“阿狸,你不是也想当大将军吗?”

阿狸不解他怎么说起这个,点了点头,懵懂地道:“是啊!”

叶潜拿起一旁的手帕帮他擦掉嘴角和脸颊的糕点屑,温声道:“你看哪个大将军会像你这般遇事惊慌失措。”

阿狸撅嘴,颇感委屈:“可是——可是母亲来了……”

叶潜捏起他的小手:“别怕,我带你去见她。”

阿狸将大脑袋蹭了蹭叶潜的袍子,软声道:“大将军一定要帮我的,不要让母亲骂我。”

叶潜点头笑:“那是自然。”

说着这一大一小往外走去,谁知没走多远,便见朝阳公主摇曳如风地走来,身后跟着众多侍女侍卫,那样子不像是来找儿子,倒像是要抄家。

阿狸见了,忙缩了缩脖子,将大半个­肉­墩般的身子躲在叶潜身后。

朝阳公主­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阿狸——”语气上扬,娥眉轻挑,那个“狸”字拉得很长,那里面是浓浓的威胁和溢於言表的薄怒。

阿狸平日是听惯了的,知道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忙在后面推掇着叶潜上前,口中还小声求道:“大将军,你去和母亲说。”

叶潜无奈,只好上前,面对着那个女子仿若生来便带着的冷冶和薄凉,轻咳一下,硬着声音道:“朝阳——”刚开口了两个字,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便停下来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朝阳公主早看见自己儿子那躲躲藏藏的小模样,当下眉目间越发染了怒气,真是恨铁不成钢,看着那个挡在他面前竟然意欲为之出头的尚且被蒙在鼓里的男人,凉声道:“怎么,大将军,你有话要说,那就说啊!”

阿狸将小胖脸无奈地埋在叶潜袍角中,闷着嗓子小声道:“大将军,你就说阿狸不舒服,不要凶阿狸了……”

叶潜点头,一本正经地沉声道:“朝阳,不要生阿狸的气了,他还小,他——还有些不舒服。”

朝阳公主扬眉轻轻“哦”了一声,怀疑地看着阿狸和叶潜:“他怎么了?”

叶潜认真地道:“他生病了。”

朝阳公主闻言,怒笑一声,冷道:“叶潜,我听说他离开皇宫之时还活蹦乱跳,怎么到了你这府中才一个时辰,人就生病了呢?”

说着,她眯眸道:“阿狸,过来。”

阿狸听到这声命令,虽想永远躲在叶潜袍子后面不出来,可是也不敢不从,只好缩着小脖子钻出来,弱弱地站在母亲面前。

朝阳公主俯首审视自己的儿子半响,最后终于眯起眸子,用轻软温柔却又危险至极的声音道:“阿狸,你不舒服?”

阿狸忙点头,并作出一副虚弱样:“是啊,我好难受啊,母亲。”

朝阳公主蹲□来,修长染有红寇的手轻轻抚过儿子的发,吐气如兰:“你哪里不舒服啊?”

阿狸眼珠转了转,胖乎乎的小手摸摸大脑袋,再摸摸ρi股,最后终于来到了小肚子那里,他一下子有了主意,大声嚷道:“母亲,阿狸肚子不舒服……疼……”

朝阳公主摸着他的脑袋,却冷笑一声,抬眸盯着叶潜。

叶潜忽然觉得周围一阵凉风吹过,他顿感不妙。

朝阳公主轻冷地哼了下,缓缓站起身来,身形婀娜,眉目嫣然,可是微微眯起的眸子冷得仿佛如寒窖一般。

她轻启朱­唇­,挑眉淡而缓地道:“叶大将军,你给阿狸吃了什么,怎么惹得他不过片刻功夫就肚子不舒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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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潜忙摇头,苦笑一声:“朝阳,我没有给他吃什么,就吃了——”

正说着,阿狸忽然大叫一声,喝道:“没吃什么!”

他忽然蹦着过去,拉住母亲的手,歪着脑袋笑得阳光灿烂:“母亲,我不疼了,小肚子一点都不疼了,没事了!”

朝阳公主岂会相信,伸出纤纤玉指,慢慢伸到阿狸嘴边,捻起一点可疑的碎屑,将手指头伸到阿狸面前,轻声问道:“阿狸,这是什么?”

阿狸作懵懂无知,委屈地道:“我不知道啊!这是什么?”

朝阳公主冷笑,望向叶潜道:“你把他带来便带来,却怎么不好生看顾,竟然让他吃这些有的没的,赶明儿长得越来越胖,又把一口牙都吃坏了!”

叶潜皱眉,辩解道:“他没吃什么,就是吃了些糕点,就是那个庆义楼的蜂蜜桂花糕,我看他是熟门熟路,平日应是经常吃的,应该不至于——”

他这话没说完,朝阳公主便是冷哼一声,断然道:“说得就是这个!”她怒指着阿狸的小身子冷道:“你可知道他为何长得如此滚圆的一个身子,便是吃多了那个,他嘴馋,那物又是极甜,若是没个节制,难保不会越吃越胖,最后小心连路都走不动!他是个小孩子,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就放纵他如此没有节制!”

阿狸听到这个,小脖子顿时一缩,低头看自己的手脚,皱眉心道难道真得会胖到连路都不会走吗?

叶潜看看阿狸,想想公主所说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便点头道:“你说得是,这确实是我不对了。”他走上前,试探着握住公主的手,压低声音道:“朝阳,这事是我做得不对,你怎么说我都是可以的,只是如今大庭广众之下,不要生气了。”

朝阳公主细眸左右看,果然见大将军府中的仆从都竖起耳朵伸着脖子好奇呢,当下哼笑了下,冷道:“你说得是。”说完冷瞥了儿子一眼,淡声道:“等回到家,我再好好问你。”这话声音轻淡,可是阿狸听到,却是又一缩小脖子。

叶潜不免心疼,皱眉道:“朝阳,不可对阿狸太过严厉,他毕竟还小。”

朝阳公主并不作理会,弯下细腰,牵起阿狸的手,淡声问道:“阿狸,母亲可曾对你严厉?”

阿狸眨眨清亮的大眼睛,看看叶潜,再看看公主,最终把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般:“没有,没有啊,母亲疼阿狸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对阿狸严厉呢,一定是大将军弄错了吧。”

朝阳公主挑眉,得意地看了眼叶潜。

叶潜扯­唇­,无奈笑了下,望着朝阳公主的眸子含着热切的光:“你今晚怎么过来了?”

朝阳公主此时心情略好,­唇­边便泛起一抹笑来,细眸中神采奕奕:“怎么,我不能来?”

叶潜闻言,太过棱角刚硬的脸变得柔软起来,他含笑低声道:“你自然可以来,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朝阳公主抿­唇­笑,笑得风姿秀丽,娇­唇­轻启,却是嘟囔道:“我饿了。”

在宫中听着太后好一番唠叨,出宫时又碰到叶长云,这一路行来哪里有心思吃饭。

叶潜听了,忙牵着朝阳公主的手道:“那我现在厨房准备,等下我们一起用膳。”

阿狸在一旁原本是默不作声的,此时听到这个,心里也快活起来,颠颠上前,小腿小脚都在跳跃:“好啊,等下一起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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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潜吩咐了厨房后,便领着这呣子二人进入自己的房中。周围侍卫仆从虽觉得唐突,但今日主人领了这小侯爷上门,大家都是已经猜到了的,再后来朝阳公主竟然大驾光临,这无疑于一个标示,说明自家主人和这位大名鼎鼎的朝阳公主确实是要喜结连理了。于是众人虽看他们行至亲密,也都不觉得奇怪了。

叶潜自然将府中众人的目光尽收眼底,他低声笑着对一旁的朝阳公主道:“怕是不出一日功夫,敦阳城里就有新的茶余饭后谈资了。”

朝阳公主笑:“我倒是习惯了的,只怕你不习惯。”

叶潜闻言,低首捧着朝阳公主的手,认真地道:“我巴不得呢!明日之后,朝阳公主将和叶潜的名字并在一起,成为别人的谈资,用不了多久,整个敦阳城的人都会知道,朝阳公主将嫁给大将军,从此后再也没有人敢追求你了。”

朝阳公主笑意渐渐收敛,想着叶潜到底心细,竟然已经想透了自己的心思。

经过今晚,敦阳城中人尽皆知,便是再有人来劝说,也是枉然。

只是叶长云的担心,她的心中未必就不会去想,世人将如何看待叶潜。

叶潜轻抚着朝阳公主细白柔软的手,低声道:“你何必多想。如今你只需要记着,我不是那个昔日依附在你裙摆之下的小奴了,我更不会去在意那些风言风语。世人说我沿着女人裙摆上位也好,说我出身低贱也罢,我都无所谓。”

朝阳公主抬眸凝视着眼前的叶潜,他目光依然如多年前的曾经那般火热和明亮,可是却少了昔日的青涩和对未来的不确定。他比以前高大了沉稳了,举手投足间有了久居上位者所特有的从容,他有力的双手握着自己,仿佛可以把未来和愿望全都握在手中。

一种感觉忽然涌入朝阳公主的心中,那便是这个男人确实是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昔日任她喝斥的男人。

她轻笑了下,点头道:“你若是能这么想,那自然很好的。”

叶潜轻笑,拢着她的手叹息:“能够娶你,是我昔日根本不敢去想的愿望,若是夙愿能够实现,我便是失去一切,都是值得的,更何况只是一些风言风语罢了。”

他想起自己的姐姐,眸中暗了几分,柔声道:“至于我姐,她心里必然不满你我的婚事的。往日诸事,我但凡能听的,便都听她的了,但惟有这一桩,我却没法听,她也没法懂。以后你我成亲之后,我们少与她接触便是。”他停顿了下,继续道:“若是她对你说了什么,还请你不要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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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昔日身居你之下,今日却母仪天下,心里对着你难免有些不自在。”

朝阳公主想起萧桐一事,蹙眉道:“我可以让她记恨的事倒是许多,不差这一桩。”

叶潜也想起往事,他何尝不知昔日之事,又何尝不知姐姐的心结,不由苦笑一声:“朝阳,这个心结怕是难解。”

朝阳公主轻轻喟叹:“也不知萧桐现在何处,自从那日离开后,竟然是杳无音讯了。”

叶潜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宝剑,抿­唇­不言。

朝阳公主想起碧罗夫人,越发头疼:“若是萧桐此时忽然出现了,倒是一个问题。”

叶潜不明就里,双眸深思,低头审视着怀中的女人,想看透她的心思。

朝阳公主却不再提及此事,只蹙眉不语。

她既然不提,叶潜也不便问起,可是终究心里存下一点酸涩和不安。这个男人,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可是他也知道,这个男人是公主豆蔻年华之时心里唯一爱着的男人。

就在这两人亲亲我我之时,阿狸的心思已经全部放到了那个犀牛角上,他握着左右摆弄,好不开心,一边摆弄着一边趁母亲不注意时,偷偷地用手指抠一块桂花糕来放在嘴里。

恰巧此时公主一抬眸间,看到此情此景,先不提那桂花糕,便是犀牛角,就是让她大皱眉头。

“潜,这个到底是要做什么,你怎么把这个给他玩?”朝阳公主想起前景,心中泛起不快。

阿狸却毫不知情,只乐呵呵地拿着向母亲显摆:“母亲,你看这个,和你房中那个是一对呢?”

朝阳公主不解地皱眉:“你怎知我房中有一个这个?”

阿狸理所当然地点头:“我当然知道了!我还拿起来放到我屋里呢。”

朝阳公主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严肃地道:“阿狸,以后不可乱动我房中的东西!”说着回首冷睨了眼叶潜:“还有你,以后不可太过放纵,凡事须有节制。”

叶潜此时心里正想着萧桐的事,忽被公主如此警告,心中不明所以,便胡乱点头道:“好。”

朝阳公主听了,心里却越发觉得怪异,只是又说不出什么,当下只得命阿狸上交那犀牛角,不许他再把玩。

阿狸低着头,好生委屈,恋恋不舍地交出去了。

恰在此时,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叶潜想着公主之前说饿了的情景,便忙命仆从摆上来。

一排排侍女低头敛容,如流水一般端上各­色­食物,这都是因为朝阳公主的到来特意现做的,­色­香味俱全,平日里叶潜独自在家,却是从不会这么讲究的。

众位侍女之中,秋娘也在其中,她默不作声,静静地和众位侍女也一起端上各­色­食物,眼睛悄悄地瞥向那个方向,只见叶潜竟然亲自为公主拿过象牙筷递到她手中,又细致小心地在旁陪着,而朝阳公主呢,则是安然地接受着叶潜的服侍,丝毫没有任何不安。就连朝阳公主身边的几位侍女,也都坦然地在下首服侍,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陪在朝阳公主身边的男人其实是当朝如今权势最盛、位列三公的一品大将军。

秋娘轻轻叹息,垂着眸子,却不知说什么好。

朝阳公主就在此时,却忽然抬起眸子,穿过众位侍女,直直地锁住了其中的秋娘。

叶潜见她忽然停下筷子,忙问:“怎么了?”

朝阳公主轻笑一下,收回目光:“没什么,只是刚才看到一位侍女,觉得有些眼熟。”

眼熟?叶潜倒是有几分不解:“我府中的侍女,应很少外出,就算外出,也应该是你不曾见过的。”

朝阳公主轻锁娥眉:“是有些眼熟,仿佛很久前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说着这话时,她再次望了秋娘一眼。

叶潜顺着朝阳公主的目光望过去,却赫然看到了秋娘的身影。

他细细回想,顿时皱起了眉头,背脊也隐隐发凉。

朝阳公主发现叶潜异样,回首道:“怎么,这个侍女有何不同?”

叶潜想起那一晚险些意乱情迷的事情,却是不愿意让朝阳公主知道,以她的­性­子,难免生了误会,只好强笑一声道:“倒是没什么不同,不过是普通的侍女罢了。不过你既觉得眼熟,其中必有缘由,我回头自会细细查下她的身世来历,免得这其中有什么文章。”

朝阳公主点头:“这个说得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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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朝阳公主先领了阿狸进屋歇息,阿狸不想睡觉,眼巴巴地瞅着叶潜,实指望他能救自己,无奈此时此刻这是一个靠不住的,最后阿狸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房。

锦绣在旁一边替阿狸铺床暖被,一边轻笑道:“出门在外,不比自家,小侯爷将就一晚即可。”

阿狸已经脱了鞋袜,蹲在床头撅嘴不言语,此时听到锦绣的话,嘟囔道:“大将军说了,以后这里也是我家!”

此时茗儿正在一旁亲自将暖脚炉烧好,听到这话不由得回首打趣笑道:“既如此,那明日让你的大将军给你按照咱家的样儿弄一份铺盖,免得咱们千娇万贵的小侯爷睡不习惯。”

小侯爷哼了声:“大将军对我可好了,明日我就让他给我弄!”

锦绣一边抿­唇­笑,一边服侍他换下衣服。

朝阳公主想起白日的事,原本有许多话要问自己儿子,待到阿狸躺下,自己也将长发放下,和衣倚在床前,一边轻拍着阿狸的后背,一边细细询问白天的事。

阿狸原本是极怕母亲追问的,可是见母亲神情温柔,全然不似适才那般冷峭,当下也嘿嘿笑起来,把被逼早点睡觉的种种不满抛之脑后,钻到母亲怀里各种磨蹭,一边乱蹭一边胡乱回答着母亲的问话。

半响功夫,阿狸闹了一天也是困了累了,原本晶亮有神的双目渐渐无神,上下眼皮打架,不多时,便在朝阳公主极有规律的轻拍哄睡下沉入了梦乡。

☆、76 、11月4日的更

朝阳公主哄睡阿狸之后,只见他睡姿酣甜,不由低首静静凝视他许久,这才慵懒起身,关门出来。待到一出门,便见叶潜静静立在门前,却是等着自己的。

此时叶潜见朝阳公主出来,不由一笑,上前牵住她的手,在月下园中悠闲散步。

朝阳公主低首望着二人紧紧相牵的手,­唇­边也泛起一点笑意,二人相视片刻,终于叶潜开口问道:“你,你今晚——怎么睡?”

这话问得奇怪,可是朝阳公主却是明白的。她唐突上门,当晚便与大将军同宿,若是传出,自然不知惹多少人笑话。

她垂眸一笑,低声喃道:“我若是顾虑如此之多,便也不会今晚登门了。”

叶潜原本是盯着她不放的,如今只觉她一笑间昔日凉薄冷情早已荡然无存,那一垂眸间不知多少风情在其中。他这些年在彼岸遥远之处无声的注视和等待,原本就是为了这么一刻。

叶潜想到这里,胸臆间泛起阵阵柔情,握着朝阳公主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朝阳公主蹙眉,低声道:“你捏疼我了。”

叶潜却置若罔闻般,猛地将她搂入怀中,却是抱得极紧,紧得朝阳公主喘不过气儿来。

朝阳公主越发蹙眉,在他铜墙铁壁般的怀中闷声道:“你疯了吗……”

叶潜依然不言语,将她半抱起箍在怀中,下巴则抵靠在她肩膀上。她的肩膀,纤弱仿佛无骨,此时被他下巴这样抵靠着,也觉得生疼生疼的。

朝阳公主正待挣扎,却听到他的胸膛犹如打鼓一般,每一次心跳都如此狂猛有力,就如同这个男人一般,浑身充满惊人的力道。

朝阳公主心间一荡,身子便开始发软,不再挣扎,将脸庞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抿­唇­轻叹:“你怎地如此粗鲁……”

吐气如兰,这幽香之气恰恰萦绕在叶潜鼻端,勾起他体内如同深埋的火山般的谷欠望。他粗喘一声,将她整个提起,迫使她双腿环绕在自己腰际,哑声回了一句:“粗鲁又如何?”

朝阳公主见他如此顶话,娥眉轻蹙,纤纤玉指软软抬起,细白的指腹按住他刀片一般薄的­唇­,醉眸斜睨,软声怪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叶潜粗喘,喘息中张口,白牙猛咬住她的指,满意地看着她倏然发出一声惊呼,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喷薄的热气就在朝阳公主耳根处,她脸上微透薄红,咬­唇­道:“你又弄疼我了……”

叶潜抱紧她,让她的娇臀恰好顶住自己的坚硬器具,咬耳低问:“公主,我哪里弄疼你了?”一边说着这话时,一边将自己的利器越发顶住她的柔软之处。

朝阳公主已是双眸含水,娇喘连连,一拢蛮腰在叶潜那坚硬­精­­干­的腰肢上轻轻摩挲,只摩得坚硬之处越发坚硬,柔软之处便要溢出水儿来。这坚硬滚烫热翘,急迫地意欲在柔软之中寻得那处天工造就的幽洞,埋入那温柔乡中一逞本领,可是此时此刻却隔了层层软纱,遍寻无处,只有阵阵清泉之水浸透而来,沟引着这坚硬越发蓬勃的谷欠望。

朝阳公主发出一声细长柔婉的低低吟叹,仿佛­干­涸之人临渊的急迫,她两腿紧紧夹住那个男人­精­壮的腰杆,两臂攀附着他的脖颈,在他胸膛上无力地细喘,口中喃喃低唤:“潜……”

叶潜蓄势待发,附耳低道:“我的主人,叶潜在床榻之上从来都是粗鲁之辈,主人难道不知?”说着这话时,他的手从朝阳公主身后拥雪成峰之处缓缓伸入,稍一用力,便有裂帛之声传来。

朝阳公主难以抑制地发出轻呼之声,还没反应过来,便觉火烫穿堂而过,直直j□j柔软之中。

朝阳公主绵软的一声“啊”后,蹙眉闭眸,仿若细细品味,又仿若难以承受般,轻轻喘息,微微颤栗。

叶潜喉咙里发出粗重满足的声音,搂着缠在自己腰臀之上的妖娆女子,缓缓挺­干­起来。

朝阳公主素日于床榻之上,从来放纵,绝不是无声压抑之辈,此时被最为心仪的男子抱在怀中,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之粗硬,不免情不自禁发出吟哦之声,可是此处是何地,是大将军的后花园,她纵然行事不羁,却也不忍将自己闺阁之中的吟叹之声传入他人耳中。

叶潜用宽袍将二人相接之处遮住,低首凝视着被自己裹在怀中的女子,哑声问道:“舒服吗?”

朝阳公主两颊酡红,听到这问话,却闭目不语。

叶潜却也不强求,只把身下推送进出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在她耳边细语道:“我知道你喜欢这样。”

朝阳公主听到这话,修长玉指由搂改为抚,又由抚改为掐,掐得叶潜疼,不过叶潜却依然笑,笑着轻咬她的耳朵道:“你喜欢我这样粗鲁待你,是不是?”朝阳公主哼唧一声,身下幽洞一缩,夹得叶潜一热,险些­精­关失守。

叶潜低吼,咬牙道:“你……”

朝阳公主在前后动荡中轻笑。

叶潜粗声叹:“你是嫌我太慢吗……”说着,越发急促,只顶得腰上女子身子颤抖得如同风中柳,也幸好这柳是嫁接在那么粗硬的枝­干­上,若非如此,必然折断在这狂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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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秋娘提着一个食盒静静立在月光之下,默默地望着这一对人儿。这处别苑原本是将军下令不许闲杂人等进入的,可是她在将军身边侍奉多年,自然有一些人情在,是以竟然进来了。

此时她望着远处,却见月光之下暗影之中,那个女人埋首在叶潜宽厚的胸膛上,颈项以下被一袭长袍遮盖住,只留了一头乌黑的发丝飘逸在外,随着他们激狂的动作而摇曳,时而在月光之下的夜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形。而那遮盖住那个女人的袍子,也因为两个人激狂的动作而上下翻飞,几乎要飞离了那个女人。

她眸子里渐渐泛上泪来,透过这模糊的视线,她努力想看清楚自己想了那么久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此时此刻全然不是在自己面前那副一本正经的肃穆模样,他抱着那个女人,恣意逞凶,有力的腰臀前后狂摆,往上猛顶,顶得那女子颠簸流离,不堪折磨。他的动作,带着几分男人的主权意味,却又仿佛有几分讨好意味。

她苦笑,这个男人明明是略带木讷的­性­子,却­干­出如此荒唐之事,其实是正投那个银j□j子的喜好吧。

她­唇­边泛起嘲讽的笑,眸子里水光中却是隐隐折­射­出点点恨意。

她紧握着手中的食盒,指尖开始泛白,脑中回想起许久前一个女人冷漠的话语。

他是我此生之中难以企及的男人,不能得到他,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既然如此,我便不能让他炫目于世,我一定要将他亲手毁掉。

犹记得,那时那刻,她年纪尚幼,满心里是对这个男人的爱慕,所期盼的不过是能够稍微离他更近一些罢了。

如今,她却开始品着这句话中的苦涩和落寞了。

假如不能得到,便要设法毁掉吗?

此时,暗影之中的一对男女,不知为何,忽然动作骤然停下,叶潜低吼,吼声压抑,犹如林中之兽,朝阳公主则是声声啜泣,销魂撩人,余韵缠绵。

秋娘眸中越发闪现恨意,紧咬银牙,攥着食盒,木然离去。

朝阳公主香汗淋漓,软绵绵的根本无法站稳,只得倚靠在叶潜身上。她斜看着不远处离去的身影,软声呢喃道:“你府中的下人实在没有规矩。”

叶潜将她整个用披风打横抱起,粗噶地道:“管她作甚,便是让她看到又如何。”

朝阳公主抬眸看他,眸子里却是几分不满:“这个侍女,我觉得眼熟,如今忽然想起来了,她的背影实在熟悉。”

叶潜是浑然不在意,身居庙堂高位,手握天下兵权,左右他的府中不是这个的便是那个的,他那里顾得过来,反正他一不克扣军饷,二不起兵造反,明人不做暗事,谁爱看便看。

朝阳公主冷哼一声,拿手指掐他胸膛上那点茱萸,轻轻撕扯。叶潜饶是皮­肉­耐疼,却也受不住,红着脖颈粗声道:“轻一些……”

朝阳公主满意地放手,挑眉道:“你可知道,我曾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叶潜让她坐在自己膝盖,又用手扶着她的后背,其姿势犹如抱着小阿狸一般,他笑着问:“哪里?”

朝阳公主轻启朱­唇­,缓缓地道:“碧罗夫人。”

叶潜一怔,不由得皱眉,这个女人的名号在他的生活中早已远去,如今乍然听到,仿佛尘封的记忆被掀开,让他有些不适。

朝阳公主眸中­射­出­精­光:“你待如何处置她?”

叶潜沉默片刻,终于道:“我会查明白,如果真的是,赶出去便是。”

朝阳公主斜看他一眼,便不再言语。

晚间,二人同床共枕,叶潜正是年少久旷,一次狂欢怎得解渴,心中想的是搂着香软的公主把她弄个天昏地暗,可是谁知一上了床,公主侧身朝里,慵懒眯着双眸,根本连看他的意思都没有。

他光着臂膀赤着胸膛躺在那里,凑上前,就要着她的耳垂,谁知朝阳公主一挥手,皱眉道:“我困了,休要打扰。”说着真个闭眸仿佛睡去一样。

叶潜无奈,只好径自躺下,眼望帐幔顶端,可是长夜漫漫,身下难以克制的发紧。

闻着她的幽香,这种发紧越发的让人难以忍受了。

☆、77

闻着她的幽香,这种发紧越发的让人难以忍受了。叶潜侧首看一旁的朝阳公主,入眼的却只是一袭如云的黑发,散发着他曾经熟悉的阵阵馨香扑鼻而来。他实在难以忍受,只好试探着轻声唤道:“阿瑾……”

朝阳公主面朝里,闭目而睡,对叶潜的呼唤置若罔闻。

叶潜硬着头皮凑上前,俯在她耳畔柔声央道:“阿瑾……”

朝阳公主蹙了下眉,玉指轻轻撩了下发丝,于是一缕青丝便遮住耳畔,也扫到了叶潜高挺的鼻梁上。

他顺势捏过那缕青丝嗅了嗅,口中软声求道:“阿瑾,我给你按摩腿脚好不好”

朝阳公主听到这个,娥眉轻轻动了下,­唇­中吐出淡淡的话语:“不要。”

叶潜却不听,口中笑着,紧挨着她后背,大手在锦被下摸索到她软细的腰肢,轻轻抚弄揉捏,朝阳公主哼唧一声,睫毛轻轻动了下,却不睁开眼,只故意装睡。

叶潜挪动上前,让自己的胸膛紧贴着她纤细的背部,大手在腰际摩挲了半响,却是缓缓往下伸去,来到后腰处那个沟壑初初成形之处。他略带粗糙感的指尖在她的浅浅沟壑处来回抚弄,却并不上前,只是缓慢按压,轻轻揉搓,时而点住此处的膈俞|­茓­。这个|­茓­位位于晦涩难言之地,恰巧又是欲入未入之处,最是能撩起女子兴致。偏偏叶潜又是叶潜侍弄过她的,也学过一些手法,如今这只握惯了长剑马鞭的手,试探着找回了昔日的感觉,俯首为这个女人侍弄。

叶潜手指按压不放,双眸却如着了火一般,盯着怀中的女人,却见她两颊渐渐染了红霞,双­唇­开始溢出轻轻吟声,知道她也是喜欢的,便­干­脆一只手继续按压,另一只手绕到她的小腹,又从小腹处往下,来到芳草盛开之处,进入密林之中,寻到那处汩汩水源,手指轻屈,肆意摆弄。

朝阳公主终于无法继续忍耐,嘤咛一声,用手去抓住叶潜的臂膀:“你这是做什么?”

叶潜做低伏小,声音低哑:“主人,我在侍奉你啊,你不喜欢吗?”

朝阳公主被弄得不上不下,又听他说着旧日言语,竟觉得有几分嘲讽之意,不由软哼一声道:“少来,今非昔比,这种事,怎么敢劳烦你叶大将军呢!”

叶潜挑眉,一个“嗯”声缓缓上扬,哑声问道:“不要我服侍,那你要谁?”

朝阳公主白他:“你当我公主府无人吗?”

叶潜眸子渐渐变得暗沉,长臂一伸,将她整个拢在怀里,低首咬着她的­唇­道:“你也知道今非昔比了,难不成你还要给我戴绿帽子吗?”

他的大手越发肆意地摩挲,口中却是吐出危险的话语:“哪个若敢这样碰你,我必不会让他活命。”

朝阳公主闻言一怔,却是想起许久之前,那个提剑站在椒房外的少年。

她想起往事,抿了抿­唇­,却忽而问道:“当日那个行云,被你一剑下去,伤得不轻呢。现如今也是封了侯吧?”

叶潜点头,浑浊地“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扬了扬眉,沉声问道:“你怎么还记着他呢?”

朝阳公主听了这话,不由得笑了:“自然记得,手法太好。”

叶潜知道她是故意挑衅自己的,可是想起昔日种种,胸臆间却隐隐鼓动,隐痛阵阵,他掐住她的腰肢,咬牙道:“你放心,今晚我会让你忘记他的。”

他翻身猛然压住她,低首望着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女人,在她耳边低喃了一句:“我也会让你忘记你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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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这一日朝阳公主携着幼子阿狸夜宿叶潜府邸之后,很快这个极其让人遐想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敦阳城。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商贩小吏,或者茶余饭后,或者围炉博古之时,总是津津有味地谈起这桩韵事。

大家都纷纷传闻这长公主要下嫁一品大将军,亲上加亲的事,身份又是极相配的,这算是本朝的绝对了。也有人开始暧昧地传闻,说是昔日这位长公主可是颇为荒­淫­的,蓄养面首三千个,夜夜**不曾眠,偶尔三两个男子一起上阵听说也是有的。而偏偏这位一品大将军啊,他昔年可是公主座下的侍卫,难不成他们就没什么私情吗?

说他们两个是清白的,谁也不信啊!

这件事对于那些不相关的人来说,无论豪门贵女还是贩夫走卒,原本不过是个桃­色­谈资,可是对于清河侯来讲,他却是坐立难安,眉头紧皱。

朝阳公主是他嫡亲的外甥女,是他如今唯一的仰仗——王太后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叶潜位列三公,为一品大将军,权威极盛,叶家众人也都各自在朝中担任要职,此时此刻,若是他又娶了朝阳长公主,那岂不是再也没有人能够压制了他?自己和叶家素来不和的,从此之后自己怕是在朝中竟然越发落了下风。

清河侯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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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山羊胡子,在厅中来回踱步,焦急万分,此时他的夫人却忽然提醒道:“侯爷,您在家里着急也没用,不如还是去宫中问问太后的意思吧!”

清河侯原本是个好­性­子,但此时此刻他却开始呛口:“你懂什么!如今皇上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是太后的话他也不听!”

候夫人摇头无奈地叹息:“侯爷啊,我看您是急糊涂了。这事如今不过是街坊传闻,朝阳公主是否下嫁还另说呢,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没个准信儿。再说了,你怎么就肯定皇上一定会赞成这门亲事呢?万一他也反对呢?”

清河侯听了,眼前一亮,左手猛击右掌:“夫人,你说得极对,本侯这就进宫去了!”

清河侯忙换了朝服,匆匆进宫,直奔长寿宫而去,而这时候太后在暖炉前郁郁品茶,听得阿弟前来,忙命人请了进来。

清河侯一见太后,便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太后娘娘,您可要救我啊!”

太后闻言大惊,忙扶起清河侯:“阿哥这是说哪里话,哪个欺负了你吗?”

清河侯擦擦根本没有流出来的眼泪,一一将坊间听来的传闻告诉了太后。

太后听了,皱眉道:“这个哀家之前也看出征兆,却没想到朝阳竟然如此没有忌惮,一个女子,带着孩儿,竟然就这么主动送上门去,亏她还是金枝玉叶天朝公主!”

清河侯摇头叹息:“太后,依微臣看,如今这个局势,若是朝阳公主真得嫁与了叶潜,那叶家从此之后只怕连皇上都不看眼里了,更不要说您这个太后,如今必须想想办法,绝对不能让叶潜尚了平阳。”

太后甩袖:“哀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清河侯从旁劝道:“太后娘娘,您是当今皇上的生母,皇上孝顺,他自然是听你的,他不同意这门亲事,他们就没法成亲。”

太后听了这个,用手支撑着额头,疲倦地摇头:“你有所不知,如今哀家老了,也不中用了,说的话也没人听了。哀家听说啊,皇上已经允了叶潜,只要他大败北狄而归,便把阿瑾许给他。”

清河侯听了这个顿时眯起眸子:“太后娘娘,皇上真得是这么许诺的?”

太后叹息:“那还有假!”

清河侯沉思片刻,终于道:“那此事还有得拖,中间不知多少变故呢。”

太后皱眉:“可这还不是早晚的事。”

清河侯­唇­边泛起笑,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道:“依我看,这可未必。”

太后望了眼自己的弟弟:“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清河侯摇头,笑道:“暂且还不必去想。”

太后凝视了自己的弟弟片刻,开口道:“叶家虽然可恨,但阿瑾是哀家的女儿。”

清河侯点头:“阿姐,你放心就是,阿瑾是我的外甥女,我岂能不顾虑她。”

太后面上点头,心里却是想起前几日阿瑾劝说自己的话,当下低首对着暖炉,眯着眸子,良久发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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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侯从长寿宫出来后,特意绕路,辇车缓缓而行,不多时,便见迎面而来一队人马。随从见此,上前问了,禀报了清河侯道:“侯爷,是大将军。”

清河侯点头,低声吩咐道:“不用理会,只管往前走便是。”

这随从一听,先是一愣,之后忙点头说是。

叶潜也见迎面一驾辇车行来,依照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在宫门除了皇上太后以及各位娘娘的辇车,其他皆应该给他让路。谁知这辇车竟如目盲一般,丝毫无避让之意,直直行来,眼看着就要与他撞个正着。

叶潜神情不动,当下敛目,吩咐随从道:“我们让开一些便是。”

随从诧异,也是不服:“大将军,为何我们让?”

叶潜淡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让了便是。”

于是清河侯的辇车大摇大摆地经过,叶潜带领众位侍卫随从避让在一旁等待。

叶潜随从一个个都是十分气愤:“这是谁,竟然如此不懂得规矩。”

叶潜并没看那辆辇车,此时听到手下众人如此不平,便解释道:“这应该是清河侯吧。”

众人听了,纷纷恍然:“原来是他,这位清河侯素日都与将军为敌,在朝中处处作对,如今真是越发嚣张了!”

叶潜正目,吩咐众人道:“你们且记住,以后若是遇到这位清河侯,一定要记得避让几分,不可莽撞。”

随从们很是不解:“大将军,我们为何怕他?”

叶潜轻笑:“不是怕。”

随从们眼中打了一个问号,不是怕那是什么啊。

叶潜却不再言语,只是望着清河侯离去的背影望了许久,眉目轻皱。

☆、78被找上门

自从叶潜和朝阳公主的事情传遍敦阳城后,朝野上下无不议论纷纷,这其中有猜疑的有谋算的,自然也有伤心失望痛哭流涕的。这一日,朝阳公主正在房中监督小侯爷阿狸握笔练字,却忽然有仆从过来禀报,说是怀柔郡主求见。

朝阳公主闻言,握笔凝眉,沉默片刻后,便叮嘱锦绣好生陪着阿狸练字,自己则起身前去见怀柔郡主。

怀柔郡主满面悲愤,一见到朝阳公主便恨恨地望着她,咬牙痛声质问:“你怎么可以如此戏耍我?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朝阳公主轻轻品茶,闻言抬眸扫了她一眼,清淡风轻:“我怎么戏耍你了?”

怀柔郡主一听,恨得拿颤抖的手指头指着朝阳公主:“你既然和叶潜早已私通一起,又何必拉我入这片浑水之中?”

她回想起自己这几年来,绝望地在想念着那个男人的种种孤冷,想起父母的声声叹息,想起兄长们不能理解的目光,想起侍女下人的好奇和探究,愤怒和哀怨如破了提的洪水一般冲撞而来,种种冲撞着她的心口。

怀柔郡主禁不住怨恨地道:“他对我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好,我也想过是不是他心里有别人,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她含泪的眸子瞪着朝阳公主:“原来是你!他心里想得竟然是你!你明知道这个,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你看着我为了他伤心难过你是不是特别高兴?”

朝阳公主低首望着手中的茶盏,淡声道:“怀柔,我从来没想过要戏耍你。当日太后要我做媒,我也是真心诚意要做媒的。”

怀柔郡主闻言含泪冷笑:“罢了,何必如此假惺惺!你既然诚心为我做媒,如今又为何自己要嫁给他?”

朝阳公主抬眸瞥她一眼:“你若是能降服他的心,让他心甘情愿娶你,我今日怎么会嫁他?”

怀柔郡主一愣,但随即还是怒道:“你早有预谋,你就是看我笑话,其实心里知道他要娶的是你自己!”

朝阳公主叹息:“就算他心里要娶的是我,那又如何?昔日的我又怎知今日他还未娶妻,又怎知今日我会再次丧夫?昔日的我既不知这一切,自然是诚心为你做媒,他若愿意娶你,又怎会有今日之事?”说着,她无奈地望了眼怀柔郡主,淡声冷道:“那我自小为姐妹,我是知你昔日­性­情的,想着以你­性­子,或能降他,这才为你做媒。怎么如今你倒要来找我问罪?”

怀柔郡主愣了片刻,怎么经朝阳公主这一说,却仿佛是自己无能,自己若是能得叶潜心,自然轮不着她朝阳公主!她想到这里,心里乱作一片,强烈的自责和怨恨使得她忽然呜咽大哭,哭得哽咽。她虽然不比朝阳公主一般尊贵,可也是打小儿父母宠爱的娇贵主儿,自从恋上叶潜,饱受冷落,不知道心里痛苦了多少遭。这几年她平心静气时也曾想过,不是她怀柔不入叶潜的眼儿,而是那叶潜冷面冷心,木讷之人不懂风情,又或者根本就有龙阳之癖罢了。

可是如今,乍听得叶潜尚主的消息,把心里那片平静彻底打乱,她只觉得自己做了敦阳城里最大的笑话。

如今即使朝阳公主言辞恳切向自己解释,恐怕也是难消心头之恨,更何况她竟然轻描淡写仿佛把自己痛苦视作无物,甚至用着高高在上的言辞来羞辱和鄙视自己!

正哭着时,忽听得外面又一阵喧闹之声,下人匆

­阴­阳收尸人之血瞳新娘笔趣阁

忙来报说:“启禀公主,常州王和常州王妃来访,此时正在门外。”

朝阳公主扯­唇­:“请进来吧。”

这话音刚落,常州王和王妃便已经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他们一进来看到自己的女儿哭得梨花带雨,这王妃便冲了上去,一把抱住怀柔郡主道:“我可怜的怀柔,你可真是受苦了!”

常州王还倒没有丧失理智,黑着脸和朝阳公主见礼,朝阳公主尊他是长辈,便也起身见礼。

那边怀柔郡主在王妃怀中哭了半响,便在王妃和侍女的搀扶下离开,她一边走着,一边哭着喃喃:“我好傻…我好笨…”

常州王没好气地看了眼朝阳公主,面无表情地告别。

几日之后,便传出消息,说是常州王愤而离开敦阳,要回自己的封地常州去了。不过敦阳城这么大,王侯成群,他虽也颇有威望,可是再大也大不过天去。更何况世人都知道,如今他斗气的对象是当今权势最盛的大将军叶潜,以及皇帝和太后最为宠爱的长公主朝阳,就凭这个,也没几个人敢挽留和同情他啊。

临走之前,按礼常州王妃是要携带女儿怀柔郡主向太后作别的,于是这日,常州王妃忍辱含悲,带着女儿面见太后。太后知道这个素来与自己还算谈得来堂妯娌是因为那桩自己都不看好的婚事,可是那又如何,她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拆女儿的面子,当下也只能含糊安慰一番。

常州王妃携带怀柔郡主出了长寿宫,恰好遇到皇后叶长云前来给太后请安。叶长云在宫中行事素来温和柔媚,此时常州王妃神情悲穆对自己似有恨意,怀柔郡主则是如雕塑木人儿一般,只是两眼儿红肿如桃,很快便明了这其中缘由。当下她弯­唇­一笑,提议道:“长云素日听说王妃的贤名,只是一直无缘结识,如今可叹王妃即将离开敦阳,可否容许长云备下粗茶,也算是为王妃饯行了。”

常州王妃怕了太后,可是却不怕这个皇后的,当下冷笑一声:“皇后说笑了,拙­妇­哪里受得起,没得惹人笑话。”

叶长云见如此,上前一步,用手握着常州王妃的手,诚恳地道:“王妃万万不要见怪,长云自知因为阿弟的事,王妃生长云的气,可是王妃却不知,长云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常州王妃审视叶长云片刻,心中万般思绪涌过,最后眸中­精­光一闪,那冷脸便慢慢缓和下来,但依然冷声道:“皇后有话但说无妨。”

叶长云却依然拉着常州王妃的手不放,温和笑道:“这里哪里是讲话的地儿,王妃请跟长云来。”

常州王妃犹豫片刻,最后终于还是领着自己女儿走进了栖霞宫,围炉品茶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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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此时,朝阳公主孤身立在云纹窗棂前,垂眸望着窗外的嫣红的腊梅凝神发呆,一旁的锦绣和茗儿陪着,时不时更换一旁的脚炉和手炉。

这时候,侍女静悄悄地进来,在锦绣耳边耳语片刻。

锦绣脸­色­一变,嘟囔道:“她怎么来了。”

朝阳公主闻言,寡淡的娥眉动了动,懒声问道:“她是谁?”

锦绣上前,正要答言,却见朝阳公主挑了挑眉道:“是碧罗夫人来了吗?”

锦绣心中一动,躬身答道:“是,碧罗夫人求见。”

☆、79 对垒

长裙拖地,轻轻袅袅,逶迤行来,阔别数年,碧罗夫人依然媚姿如旧,岁月仿佛在她身上不曾留下任何痕迹。待到见了朝阳公主,她细细打量一番,忽然掩­唇­笑了:“几年不见,公主越发惹人怜爱,想来巫山雨露来得好,滋润得公主千娇百媚。”

朝阳公主垂眸轻笑,淡声道:“夫人风流娇态依旧,想来这几年甚是逍遥。”

碧罗夫人闻言,含水的眸子盯着朝阳公主,娇媚笑道:“公主,我便是千般逍遥,万般自在,也不如公主春风尽得意。”

朝阳公主抿­唇­笑,却不答言,只命侍女上了茶盏,主宾二人坐定,她这才轻挑娥眉,边慢慢品着冬茶,边柔声缓道:“夫人倒是很会说笑,此时深冬腊月,寒风肆虐,每日里闷在暖房中愁煞人,哪里见得半分春风影子。”

碧罗夫人闻言咯咯笑起来,可是眸子却并无笑意:“公主,如今敦阳城中人人皆知叶潜尚主,朝阳公主不日即将下嫁她昔日的奴仆,难道这个还有假?”

公主修长的眼睫缓缓垂下,狭长妩媚的细眸盯着那指尖的白玉细瓷茶杯,淡声道:“夫人远道而来,却原来是为朝阳贺喜的。”

碧罗夫人此时笑意慢慢收敛,深深地盯着朝阳公主,意味深长地道:“公主,时至今日,你当明白你的心,到底爱叶潜有几分。”

公主­唇­边勾起嘲讽的笑意,挑眉望向碧罗夫人:“那又如何?”

碧罗夫人笑,可是笑却丝毫不曾到她冰冷的眸中:“公主可知,为何你夜宿叶大将军府不过一夜,此事却传遍朝野,人尽皆知?”

朝阳公主从容呷下一口香茶,这才仿若不经意地问:“为何?

碧罗夫人忽然大笑,眉梢是说不尽的得意,可是她却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站起来,缓缓踱步到了窗外,望着窗外腊梅朵朵,轻轻嗟叹:“那一日,我入了敦阳城,远远看到了叶潜。”

她说到这里,声音中忽然掺杂了一种什么,这使得她的声音仿若秋雾一般扑朔迷离,朦朦胧胧让人听不真切。

她推开窗子,纤手伸出窗棂外,玉指掐住一个枝桠截在手中。丰润白皙却又意态丛生的手,握着那嫣红的腊梅,煞是好看。

她垂眸凝视着自己手中腊梅,低声喃道:“以前我虽然喜欢他,可是心里总是想着不过是要玩上几夜的,还是把他看作一个普通男人对待。可是如今呢,他就像一把剑,一把历经磨练闪着寒光的剑。”

她抬起眸子,远远望着朝阳公主的方向,可是眼中却是虚的,仿佛透过朝阳公主望着很远的地方,她软腻的声音继续道:“我仰慕着这把剑,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他亲近,哪怕就是死在他手下,也是心甘情愿的。”

此时,锦绣缓缓上来,拿一件白貂大氅为朝阳公主披上,只因窗户开时,寒气扑鼻而来,她唯恐公主身弱,不经寒霜。

可是朝阳公主却仿若毫不在意般,只品着手中香茶,连睫毛都不曾抬上一分。

碧罗夫人铮铮望着朝阳公主,忽然上前一步,厉声道:“公主,你可知敦阳城中的风言风语来自何处?”她眉目间染上张狂和狠厉:“这一切全都出自我碧罗之手!”

朝阳公主依然不曾看她,只是淡声吩咐锦绣道:“茶都凉了,为本宫重新斟上。”

锦绣从旁,忙轻声低首说是,当下便上前重新为公主布茶。

碧罗夫人却忽然一伸手,将案几上的茶盏一并挥到地上,于是只听一阵凌乱的破碎声,茶水洒了一地,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锦绣见此,眉目起怒,冷声斥道:“夫人,请自重!”

碧罗夫人眸中寒芒­射­向锦绣:“下去!”

锦绣扭过脸,鼻中发出轻轻哼声。她虽是区区侍女,可是还轮不到她碧罗夫人来吆喝指挥。

朝阳公主轻叹,淡声吩咐道:“锦绣,你先下去吧,本宫还有话要和夫人讲。”

锦绣闻言皱眉,欲语还休,这个碧罗夫人如同疯了一般,她是怕公主和这个人单独相处会吃了亏。

她自然不曾忘记,昔日这个碧罗夫人是如何意欲染指叶潜,当时恰遇公主和叶潜生了罅隙,这事差一点就成了,多亏茗儿在熏香之时少了一点分量,这才使得叶潜逃过一劫。

现如今这个女人分明是一脸痴狂,竟然把自家主人当做情敌一般,意欲撕之而后快,她怎能退下?

可是朝阳公主却不容她置疑地道:“下去。”声音不怒而威,由不得她不从。

锦绣无奈,抿­唇­叹息,低首道:“是。”说着缓步退下,退下前还满心防备地看了眼碧罗夫人。

朝阳公主双手轻拂,拂掉溅在衣袖上的茶渣碎屑,对于衣服上的污渍却是视若无睹,起身温声道:“夫人,你还有什么话,尽管说来便是,你我打小儿便是要好的姐妹,无话不谈。”这话说得轻软柔媚,仿佛她们依然是曾经的姐妹,在说着旖旎的悄悄话。

碧罗夫人眉目间皆是冷意,她瞥了瞥­唇­,妩媚而危险地道:“时至今日,你我已经无话可说,但我劝你也不必太过自得,否则,你会听到越发不堪的流言。”

朝阳公主挑眉笑,却仿佛好奇地问:“是什么流言,你且说来我听听,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我朝阳公主惧怕了的?”

碧罗夫人盯着朝阳公主,满是讽刺地“哼”了一声道:“你自然是不怕的,你便是混得再多的声名狼藉,也不过是一笑置之罢了!那些流言又与你何­干­,你自然还是你风光无限的长公主。”她说到这里,语音一转,却是眯眸道:“不过呢,你不怕,自然有人怕的。”

朝阳公主连话都懒得说了,只是淡望着碧罗夫人。

碧罗夫人将那枝腊梅拢在袖中,长袖有云纹花饰,逶迤飘逸,她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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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公主,你来告诉我,若是敦阳城里的人知道了这位屡战屡胜所向披靡位居三公的叶大将军,昔日竟然屈身为公主面首,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

她­唇­边泛起得意:“他和你不一样,起于微末,奴仆出身,本就落了下乘,在文人史官中难免会有一些轻视,可是若是再加上这一条,那纵然是他落得天大功勋,也难逃笔伐口诛,在世人中遭受冷落嘲笑,在史册中留下一个笑柄。”她盯着朝阳公主,冷笑道:“虽不至于遗臭万年,但必然是再也难以翻身。”

碧罗夫人从袖中抽出那朵腊梅,腊梅芳骨,隐隐含香,她放到鼻端轻嗅,仿若十分珍惜,可是却忽然皓腕一松,那腊梅枝便落在脚下,混杂在茶盏碎瓷中。她­阴­冷一笑,轻轻抬起脚来,用脚踩上去,腊梅成泥,可是她的脚却也渐渐泛出血丝。

碧罗夫人­阴­声道:“若是我得不到的,我便宁愿毁掉,纵然付出再多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朝阳公主猛然抬眸,不屑地望着碧罗夫人,冷笑道:“碧罗,你竟然拿叶潜来威胁我吗?”

碧罗夫人点头,坦然承认:“是!”

朝阳公主傲然轻哼一声:“说来说去,你其实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不让我嫁叶潜。”

碧罗夫人再次点头:“是。”

朝阳公主蹙眉轻笑:“可是那与你又有何好处,左右他不会是你的,难不成你以为我不要他了,这个男人就是你的了吗?”

她挑眉笑,笑得轻凉娇媚:“这个男人啊,他便是一辈子都没有女人暖床,我看他也不会选你。你永远只能远远地看着这个­肉­骨头拼命地往前跑,可是怎么跑也跑不到他跟前。”

她不屑地盯着碧罗夫人,嫣红的­唇­吐出无情的话语:“在他的面前,你永远不过是一个的人老珠黄的跳梁小丑罢了,入不得他眼,近不得他身。”

碧罗夫人听到此话,已经是脸­色­尽变,双手在袖中紧紧握住,眸中生出十万分的恨意。

可是朝阳公主却继续缓缓道来:“你便是有一千个一万个男人侍奉,却永远也不能品味到他的滋味,你永远不会知道他的怀抱有多么的热烈,他的j□j是多么的世间罕有,更不可能知道他能让一个女人是如何的欲死还休。”

她眸中泛起浓浓的怜悯,居高临下滴望着碧罗夫人:“你永远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抱着你那些没有脊梁骨的男人们入睡,然后在夜半之时惊醒,看着身边一群陌生的面孔,忍受着永世的寂寞和清冷!”

碧罗夫人急喘,愤声喊道:“你说够了吗?”

朝阳公主回首扬袖,冷声道:“没说够。”她眯起媚眸,危险而冰冷地道:“我非常好奇,是什么让你有如此胆量,竟然跑到本宫面前来横加威胁!又是什么人在给你背后撑腰,竟然让你在敦阳城里无惧大将军之威而散播流言?”

碧罗夫人咬牙,忍辱道:“没有谁给我撑腰,若是我有人撑腰,何至于如此!”

朝阳公主点头,冷笑:“好,既如此,那你请出,慢走不送。流言之事,你爱怎么散播便怎么散播,我要的是叶潜的人,至于他的名声——”她淡声道:“关我何事。”

碧罗夫人审视着朝阳公主,此时不怒反笑,挑眉冷道:“你要的是他这个人,只可惜啊——”她尾音逶迤,缓缓地道:“只可惜,就连他这个人恐怕也不能完全属于你了。”

朝阳公主不解,蹙眉。

碧罗夫人温柔一笑,颇为自得地解释道:“你可知叶潜身边的秋娘?”

朝阳公主不屑轻哼:“这种派女子潜在他身边监视的行径,怕是也只有你能做得出来了!”

碧罗夫人丝毫不在意朝阳公主的轻视,妩媚回首,笑道:“那你自然不知道,秋娘和叶潜的关系了?”

朝阳公主听了这话,淡然道:“喔,有话但说无妨。”

碧罗夫人轻轻踱步,步态依然娇柔,可是脚下绣鞋已经染红:“男人嘛,这么多年孤身一人,难免寂寞,若是有温柔风情女子从旁侍奉,又有哪个能不动心的。”

她笑道:“当日你在淮安时,叶潜不见了你,以为你和淮安候正是唧唧喔喔去了,他一时悲愤低落,便和这个秋娘一度**了。

碧罗夫人凝眉轻叹:“你也知道,他既然要了那个女子,原本是要纳入房中的,可是谁知道你很快回来了,且丧了夫婿。要说起来,他也算是对你一片痴心,知道若是你听说此事,必然不会再下嫁于她,于是便违心隐瞒了此事。”

朝阳公主听到这个,心里却是一惊,低着头并不言语。她回想起那日种种,想着叶潜言辞间确实有些愧意,自然是隐瞒了自己什么的,难不成竟然是此事。她想起这些,心中难免酸楚,一则是心疼那个男人,二则是叹息二人分离多年,终究是再回不到以前了。

碧罗夫人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正暗自神伤,当下眉目染上快意,笑道:“你也不必太过难过,不过是一夜风流罢了。他早已不是昔日你座下小奴,如今他身为本朝大将军,身边多少女子投怀送抱,他经受不起诱惑,倒也是情有可原。”

朝阳公主闻言点头,轻轻点头后,这才淡淡地道:“其实此事倒是极好的。”

碧罗夫人诧异:“为何极好?”

朝阳公主忽然抿­唇­一笑:“我原本想着,潜素来天赋异禀,每每让我难以承受,我若拒了他吧,怕是伤了他的心,若是不拒,长此以往,难免淘空了我的身子。如今有了这么一个秋娘,她既然是你亲手调-教,那自然媚功一流,从此后在我无意叶潜时服侍于他,倒是也省了我许多麻烦。”

碧罗夫人听了这话,虽然明知道她恐怕是有意气自己,可是到底噎在那里,迟迟不能言语。

☆、80私会

待到碧罗夫人甫一离开,朝阳公主便唤来锦绣,锦绣见公主一个人坐在那里低头沉思,当下忧心地道:“公主,碧罗夫人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朝阳公主蹙眉问:“锦绣,你认为她的话是真是假?”

锦绣低首,虽然朝阳公主没有明说,但她知道她指的必然是秋娘。锦绣不敢乱说,低首思忖良久,这才道:“真也好,假也罢,大将军对公主的一片痴心青天可鉴。”

朝阳公主凝神想了一会儿,­唇­边勾起一抹苍凉的笑来,长长嗟叹了一声,凉声道:“你说得是。”

她缓缓站起身,身形袅娜如同弱柳一般:“如今我方知,自己真是大错特错。”

锦绣听了一惊,忙问:“公主,你怎么说出这般话来?”

朝阳公主无奈轻笑一声,却不再提及此事,只命锦绣道:“你派来去查一查,最近这些日子碧罗夫人住在哪里,又和什么人来往,都查清楚。”

锦绣点头应道:“是,我这就去办。”

正说着话时,忽又听得人传报,说是顺义公主来访,锦绣听了,不禁奇道:“她最近这两年一直闭门谢客,除了逢年过节进宫为太后请安,几乎不见人影的,怎么忽然来了咱们这里?”

朝阳公主也是不知,当下命道:“请她进来便是。”

待到顺义公主踏入厅中,便让在场主仆二人暗暗吃了一惊,原来昔日明媚艳丽的顺义公主,如今脸­色­苍白,发枯人瘦,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一般。朝阳公主见此,不由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顺义公主却并不答言,只对朝阳公主轻轻一拜,敛容道:“姐姐,许久不见,是顺义失礼了。”

这倒是从未有过的,要知道昔日顺义公主可是从未将朝阳看在眼里,更不要提态度这么恭谨了,当下朝阳公主扶起她:“妹妹,何必说话如此外道。”

顺义公主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眼睛里浮着一点飘渺,她凝视着朝阳公主,恳切地道:“姐姐不知,妹妹此来是有事相求,还望姐姐答应。”

朝阳公主心中虽不解,但依然道:“妹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姐姐若能做到,自然会帮你。”

顺义公主虽仿若面有难­色­,欲语还止。

朝阳公主见此,便摒退左右:“你们先下去吧。”

待到厅中只有姐妹二人时,顺义公主这才道:“姐姐,我府中养着一个女孩儿,如今已经快三岁了。”

朝阳公主开始尚且没明白,后来反应过来,再细细算来,这孩儿竟然是顺义公主休夫之后,不由皱眉道:“妹妹,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顺义公主摇头道:“无人知道,便是我的母妃,也都瞒着呢。”她抬起头来,神态虚软:“这几年,因为我养了男人的事儿,她大发了火,吵了几次,也就这么不再来往了。”

朝阳公主上前伸手,握住顺义公主的,入手只觉冰冷,不由道:“妹妹,我听说太妃近日身子不适,若是有空,好歹前去看望一下吧。”

顺义公主闻言怔忪了下,片刻后凄冷一笑:“姐姐,我来这里见你,要求你的事,便是我这女孩儿。”

“她无名无分的,如果我万一有一天没了,她年纪还小,到时候让她去靠谁?”顺义公主恳切地凝视着朝阳公主:“我想着,求你收留了她。”

朝阳公主低头沉吟片刻,便道:“不如这样,我收她为义女,让她养在我府中,你若有时间,随时来看望便可,这样可以免了外人的猜疑。”

顺义公主闻言,­唇­边终于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来,低头忽然往地上一拜:“谢谢长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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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时分,锦绣在床榻边铺被,茗儿在旁烧着暖香,忽而茗儿道:“公主,茗儿怎么觉得今日大家都喜欢往咱们府上来呢,不是这个便是那个。”

朝阳公主望着云纹镜中自己如云的发丝,淡声问锦绣:“查到什么没有?”

锦绣敛容禀报道:“公主,碧罗夫人是住在郊区的一处宅院,那处宅院是多年前成轩侯置下的宅地,这个倒是没什么线索。”

朝阳公主听了这个,原本拢着自己秀发的手停顿了下。

锦绣细观自己主人神­色­,这才继续道:“公主也是知道的,成轩侯这些年来一直漂游在外,不知踪迹,想来这事和他是没什么瓜葛的。”

朝阳公主垂眸,轻轻点头:“你说的是。”

她复轻轻一叹道:“若是他也参与了此事,那就——”

那就如何,她没再说下去,锦绣也没敢再问,就连一旁的茗儿,听了这个也不做声,只低头默默地为暖炉中加了炭火。

锦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公主,虽说没发现碧罗夫人什么事情,但是,根据侍卫送来的线索,依锦绣看,皇后娘娘竟然也是派了人潜伏在碧罗夫人身边的,想来也是不放心。”

朝阳公主闻言点头:“这几日,她怕是寝食不安,自然要看紧了碧罗夫人了。”

茗儿从旁忽然道:“她啊,我估摸着每日里都在担惊受怕,唯恐有人揭穿了她的老底,从那高高的位置上跌下来。”

锦绣一听这个,皱眉道:“茗儿,以后不许这么说皇后娘娘。”

茗儿先是不解,后来明白过来,便嘻嘻笑了起来:“是了,我明白了,这以后竟然也是亲戚了呢。”

朝阳公主闻言冷笑:“亲戚?只怕人家未必肯认我这门亲戚呢。”

如此说着,天­色­已晚,朝阳公主自己睡下,可是却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只躺在那里盯着帐子顶想着这白日里的一桩桩事。

忽在此时,听得什么细碎的动静,她开始以为是锦绣,便温声道:“锦绣,我素来不喜人陪侍,你也知道的,下去吧。”

可是谁知接着便听到脚步一声,缓缓向床榻而来,听这脚步,却不似锦绣那般轻软,她顿时一惊,就要起身。可是还没待起身呢,床榻边那人便迅疾上前,大手一握,将她揽在怀里不能动弹。

入鼻的是熟悉的男­性­气息,握在腰间的是有力的大手,她娇喘未定,不由得紧皱眉头,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了,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夜半三更时分偷偷摸摸地来。”

叶潜却并不说话,只是闷头将她压在身下,胡乱地吻着她的脖颈,她开始时还略有抗拒,但后来便被吻得不能自已,两只推拒的手便改为搂抱,揽着他的脖颈,在他身下承受着他贪婪的吻。

许久之后,两人的吻终于告一段落,叶潜这才放开了朝阳公主,揽着她的后背,让她睡在自己臂膀上,粗喘着问:“你可知为何这几日我都不曾来找你?”

朝阳公主娇哼一声:“这我哪里知道。”

叶潜低沉地笑了,笑声浑厚,笑得胸膛微震,朝阳公主拿修长的手指抚过他光滑宽厚的胸膛,淡声道:“你有话,说就是,何必卖这官司。”

叶潜抬起她优美的颈项,让她和自己面对面,笑意收敛,他郑声道:“阿瑾,皇上要出兵征讨北狄了。”

朝阳公主闻言,面­色­稍变了下,不过还是笑道:“如此,不是很好吗?”

叶潜抱住她,让她抵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温声宽慰道:“阿瑾,这一次出征,我一定会砍下北狄皇帝的头颅,来为你雪耻。”

朝阳公主埋首在他胸膛,听了这话不由怔住。

叶潜俯首在耳边,低低地道:“怎么,你不喜欢?”

朝阳公主咬­唇­,点头道:“我很喜欢。”

叶潜低头审视她的神­色­,却见她只怔怔地将脸贴着自己,眸子里中带着几分茫然,甚至是无措。

叶潜心疼,沉声道:“阿瑾,往日的事,若对你是一个伤疤,那我便不再提起。可是我一定要告诉你,我会提着剑,率领大军,扫荡北方,为你一雪前耻,也为大炎一雪前耻。”

他温柔地抱紧她:“当你遭受痛苦之时,我还懵懂无知地在肃宁城的郊外放羊,我既然无法在十年前救你,那便要在十年后为你报仇雪恨。”

他话音落后,过了许久,朝阳公主却一直没有回音,他低头看去,见她埋首在自己肩窝里,轻轻颤抖。

他大惊,抬起她的脸来,只见她眸子里隐约似有水光。

他凝视着这女人,用­唇­轻轻吻着她妩媚上挑的眼线,低哑地道:“阿瑾……”

朝阳公主眸子微微眯起,仰脸承受着他的吻,优美的颈子弯曲,犹如黄昏时分临湖照影的天鹅般。

叶潜忽感到一股狂躁的谷欠望从小腹窜起,而这股谷欠望里却是夹杂了浓浓的不安。眼前的女人就在他的怀里,可是未来如此坎坷,他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地将她拥在怀中。

而这种焦躁在他体内蒸发,使得他的吻用力起来,他不再克制自己,开始让自己的吻在她的脖颈留下暧昧的痕迹,朝阳公主低低地发出“呜”声,仿佛弱小动物的呜咽,这让他越发情动,攻城略地,在怀中娇弱妩媚的女子身上恣意肆虐。纤细曼妙的身姿投­射­在­精­致华美的帐幔上,这身姿妖娆多态,可是却被身后强壮的身子牢牢禁锢,又被各种撞击,只迫使这身子不得不前后摇摆颤动。破碎的呜咽以及低沉的吼叫,溢满了屋内,惊醒了守夜的侍女,瞪大了原本惺忪的睡眼,好奇地支起耳朵,可是却不敢近前去看。

当这场活­色­生香的旖旎落幕之时,帐幔内,朝阳公主纤细的双手捧住男人犹自流汗的刚毅脸庞,眯起眸子,用艳润的­唇­轻轻吻上他。

当她微凉的­唇­贴上他火热的面上,他听到她在耳边如此说:“潜,我等着你……等着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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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公主尚自在床上眯眸假寐,叶潜已然起床,穿戴整齐,准备离开。

他不舍地望了床上的女人一眼,却只见她修长微卷的睫毛如蒲扇一般垂下,在冬日的晨光下轻轻颤动,仿佛一只蝴蝶躲过雨露之后微微扇起翅膀。他­唇­边泛起笑来,忍不住再次俯□来,吻她的睫毛,吻她的眼睑。

朝阳公主慵懒的睁开眸子,凝视着近在眼前的他。

他忽然低沉地笑了:“阿瑾,等你以后嫁给我,我每日都要看你刚睡醒的模样。”

朝阳公主眼中有了笑意:“好。”

叶潜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他是偷偷赶来星夜私会,外人都不知道的,若是这时候离开,被别人看到,难免又有什么说道,而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又必然让皇上知道,惹起许多不快,横生枝节。

可是此时看着她破天荒如此乖巧柔顺的模样,他越发不舍得了,忍不住再次坐在床边,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俯首温声问道:“等我离开了,你可会想我?”

朝阳公主眸子中泛起调皮,挑眉笑问:“你说呢?”

叶潜急着离开,此时心里就盼着她说句好听的话呢,谁知道她偏不说,当下便作势用手握住她的脖子,咬牙在她耳边道:“你必须说你想我。”

朝阳公主眸中笑意越发浓了,却是乖巧地说:“我想你。”

叶潜高兴,放开她的脖子,再次宠溺地亲了亲她的脸颊,继续道:“你要说,这些年来我一直想着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朝阳公主无奈地笑,却依然柔顺地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想着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叶潜大喜,这话听着是如此地动听,特别是从她那迷人的­唇­中说出,怎么就如此的不真实呢?

他想了想,又道:“你还要说,你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就是我,唯一想嫁的人就是我。其他人,统统不重要。”

朝阳公主这次不说了:“你太贪心了。”

叶潜见她不说了,颇有些失望,便凑在她耳边,软声道:“你说说吧。”

朝阳公主哼了声,白他一眼,偏过脸去道:“我看你嘴上虽然不说,其实心里计较着你,就计较我过去的事。”

叶潜默然,半响终于道:“我是心里不喜欢这些。”

朝阳公主听了,猛然坐起,拿手边之物忽然抛向叶潜,冷声道:“那你离开便是,何必在这里和我卿卿我我。”

叶潜呆住,莫名地看着忽然转怒的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见他只如同木­鸡­一般站在那里却不做声,心中忽然泛起凄然,咬牙道:“我过去有过许多男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反正你永远无法改变过去。这些你都早已知道的,现在却在这里什么!”

叶潜听了,猛然上前,抱住她,朝阳公主犹自挣扎,恨声道:“走开。”

叶潜不容置疑地打横将她抱起,低首凝视着她,认真地道:“阿瑾,若是我能早生十年,在你最好的豆蔻年华里,我便已经是大将军,我希望能陪在你身边,宠爱你追求你,保护你不受任何人欺凌;若是我能早生五年,在你痛苦无助之时,我已然懂得世间情爱,我希望能够找到你,抱着你,宽慰你,求你下嫁于我。可是上天作弄,当你横遭屈辱之际,我也在寄人篱下温饱不继,当你无奈下嫁他人之时,我却无知而懵懂地在平西侯府中,盼着能够有一处栖身之地,不再遭受打骂。”

说到这里,他语音渐渐沉重:“尽管世事如此捉弄我们,可是我依然庆幸,庆幸最终我们还是能够在一起,你依然可以嫁给我,做我的妻,在这样寒凉的冬日里,我可以起床之后看着你的睡脸。”

他凝视着怀中的女人,却见她眸子里开始浮现水光,他低笑了下,将自己的脸贴着她的,微凉而滑腻的触感传来,这么熟悉的触感,他禁不住也闭上了眼睛:“阿瑾,我确实无法释怀,永远无法释怀,我在乎你所有的过去,在乎你有过那么多男人,在乎我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可是你知道吗,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心里便有了你的影子,当我低首为你穿上绣鞋时,就知道自己永远无法从心里把你抹除。我想了你这么多年,满心满意都是你,心里也恨不得你整个都是我的,不属于任何人。”

公主不语,呆了许久后,终于默默地伸出臂来,纤弱的臂膀揽抱住眼前健壮的男子。

这仿佛是第一次,她如此主动地触碰他,这使得叶潜喉咙发热,声音哽咽起来:“阿瑾……”

朝阳公主默然半响,忽然在他怀中闷声道:“潜,你可知道,如今我们四处是敌,仿佛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在与你我为敌。”

叶潜点头:“我知道。”他停顿了下,继续道:“不过那又如何,只要我们想在一起,谁也无法阻拦。”

他抿了抿­唇­,低头凝视着怀中女子:“你耐心等着,等我大胜归来,到时候我们就马上成亲。”

朝阳公主继续讲头埋在他怀中,半响发出一个声响:“嗯,好。”

☆、第81章

这些日子,朝中一直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眼看着这几日大军即将出发。叶潜最后一次审阅了此次出征的名单,这里面大多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亲信,偶尔也有本朝各诸侯家中的少年,这都是家里父母为了锻炼他们把他们送出来历练的,也实是指望着他们能够跟随叶潜一起挣得个一分半点的军功,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这些诸侯子弟大多是和叶潜事先打过招呼的,安置的位置也个个极好,有的甚至一来军中都是将军。虽然如此,叶潜心中自然有计较,这些子弟虽然当了将军,可万万不能真个当将军使,万一折损了那个,这怕是要惹出事情来。他一一阅过后,用墨笔点过,忽然,他的墨笔停了下来,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了他的眼中——平西候冯涛。

叶潜掩卷沉吟,这位前主人的儿子,他并没有见过几面,印象最深刻的倒是那一日,冯杰竟然意欲染指朝阳公主,冯涛恰好经过,怒斥自己父亲的情景。

自从冯杰去后,冯涛袭了平西候之位,这几年倒是少有音讯,甚至和朝阳公主来往貌似也并不多了。

当年他父亲去世之时,他不过十岁出头罢了,小小孩儿,独力撑着一方封地。后来皇上血洗诸侯,听说也是险些­性­命不保,幸亏朝阳公主亲自为子求情,这才保住爵位。

如今,这冯涛也已长大成为少年儿郎,要上了沙场历练了吗?

冯涛的职位是抚军中郎将,不高不低的位置,既不会太过低调到刻意为之,又不会凭仗权势一步登天。

叶潜再次打开卷宗,他用笔在冯涛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儿,想着若是临行前定要见见冯涛。

做完这些,他揉了揉额心,想着大军临近出发,他还有许多事要做,而今天必须要做的便是进宫前去见一见姐姐。如今朝中的局势,叶家一方独大,一旁太后一党虎视眈眈极其不满,而清河侯更是数次不顾体面向叶潜挑衅,这都让叶潜一一避让回旋了。

叶潜想着若是自己离开,叶家众人没了管束,万一被清河侯激怒惹出事来,必然不妙,况且前几日他听一位家将提起,皇后曾命他找一些武功高强之辈,却是不知要做什么。叶潜想起,只觉得眉心泛疼。

当下叶潜匆匆进宫,求见了皇后叶长云,叶长云悠闲地靠在床榻上,正哄着煦儿一起玩耍。

煦儿许久不见舅舅,分为想念,见了后咧嘴直笑,露出一嘴的小白牙:“阿舅,你怎么如今也不教我和阿狸了呢?”

叶长云轻轻抚摸着煦儿的头发:“煦儿,舅舅忙着大事。”

煦儿茫然:“什么大事?”

叶潜温和地笑望着阿狸:“阿狸如今还小,等你长大了便知道了。”

此时,叶长云命令宫女嬷嬷将煦儿带下去,煦儿无奈,只好撅着嘴巴离开了,临走前还望着叶潜求道:“舅舅,我知你是要出征打仗,若是你出去带了阿狸,可不要忘记我啊。”

叶潜哑然失笑:“你这都是听谁说来的?我是出去打仗,也不是出去玩的。”

叶长云听到这个也笑了,命煦儿下去,当下屋中只剩下姐弟二人。

自从叶潜和朝阳公主好上之后,他心知叶长云必然反对,再见到时她脸­色­果然很是不好,于是最近这些时日姐弟二人许久不曾说过话。可是到底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大家都是连根的枝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互之间也没有隔夜气,此时出征在即,自然有许多话要嘱咐。

叶潜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先开口道:“阿姐,我这次出去,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两年。此次出征,叶家众人跟随我出战者颇多,我们朝中将几乎无人,你在宫中,且记得要低调行事,仔细侍奉太后,避让清河侯,这样我们在外征战也能安心。”

叶长云其实心里想得也是这个,点头道:“阿弟你说得极是,我虽不懂兵法,但也知道此次远征北狄路途遥远,势必需要军备战资,虽说皇上自然是一心北征一般人不敢轻易为难,可是若是有人暗地里搞下什么手脚,坑害了我叶家众位儿郎,那岂不是大事不妙。”

叶潜点首:“姐姐,你说得极是。”

叶长云皱眉:“如今朝中文武百官,并无几个敢与我叶家为敌,若说有,那还真只有太后一族了。皇上素来对清河侯不满,但只是投鼠忌器,不敢轻易下手,怕的是伤了太后的心。”

叶潜拧眉,审视着姐姐道:“我听闻姐姐预备下刀斧手和弓箭手,不知意欲何为?”

叶长云闻言目中一闪:“还不是为了你!”

叶潜越发不解。

叶长云冷道:“今日你和朝阳公主混做一团,世人不知道多少说道,流言四起,于你大大不利。”

叶潜皱眉:“不过是些流言罢了,潜倒不放在心上。”

叶长云哼了一声:“你不在意,可是叶家在意,母亲在意,我也在意!”

她挥袖坐下,叹息道:“你可知道,碧罗夫人此次前来,可是和清河侯夫人打得火热,谁知道他们在暗地里谋算我们什么!”

叶潜闻言,暗暗皱眉,不过还是道:“请问姐姐认为,他们在谋算什么。”

叶长云听了这话,却是越发没好气了:“潜,你我虽然一个为大将军,一个为皇后,可是这位子我却做得极不安生,我做梦时,有时候都会惊醒,梦到我们一无所有,梦到我和母亲在寒冷的河边洗衣,洗得手脚生了冻疮!”

她绷着脸道:“你可知,如今满城流言都是碧罗夫人所散播,说不得她还有更好的手段没能施展,你可以问心无愧,可是我却不能。”

叶潜默然不语。

叶长云嘲讽冷笑,咬牙切齿地道:“我犹记得,那个你当做心肝儿一般爱着的女人,当年是如何随手送我前去为人侍寝。”她凝视着叶潜:“这于我,是耻辱,是不能提起的恨,是埋在我皇后宝座下的遘虫,是我永远无法安寝的祸源。”

叶潜淡淡开口道:“朝阳她……绝对不会向人提及此事,你放心即可。”

叶长云笑:“是吗?可以碧罗夫人呢?清河侯呢?如今碧罗夫人和清河侯勾搭,你说他们会用什么来­阴­算我们?”

叶潜皱眉,半响道:“这件事,临行之前我自会安排一下。”

叶长云摇头:“罢了,这个倒是不用。”她缓缓在厅中踱步,修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我只是要你知道,不是我要生事,而是事情来了,我们怎么躲也躲不过,只好去迎头接住。”

叶潜却坚定摇头:“姐姐,我会留下一名心腹,若是碧罗夫人发难,自会设法处理。这件事我不喜欢你亲自Сhā手。”他停顿了下,继续沉声道:“你如今的位置太过瞩目,若是万一不成,反而惹祸上身。”

叶长云凝视弟弟片刻,终于点头道:“好,这样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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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潜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晚,谁知刚一进府,便听到侍卫禀报,说是阿狸小侯爷等候多时了。想起那个小家伙,倒是颇有几日不见了,他­唇­边泛起笑意。

阿狸见叶潜回来,赶紧扑了上前,死命抱着叶潜的大腿叫道:“大将军,你一定要帮我!”

叶潜挑眉,不解地道:“阿狸,你这是怎么了?”

阿狸握着浑圆的小拳头道:“大将军,阿狸不想留在府中读书,每日里好生厌烦,阿狸想跟着大将军出征北狄,建功立业!”

叶潜轻笑,但并不答言。

阿狸偷偷地瞅着叶潜脸­色­,知道是没希望的了,不禁呜咽大叫一声:“这是什么世道,为什么别人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我却要在家中读书练功!”

叶潜牵着阿狸的手,依然但笑不语。

阿狸哀嚎:“练功也就罢了,可是怎么没有大将军教!没有大将军教,我怎能学好呢!”

叶潜轻叹一声,笑着蹲下道:“阿狸,你不要叫了,我今日带你去吃庆义楼做的蜂蜜桂花栗子糕,好不好?”

阿狸一听,眼中顿时发光:“好啊!”

叶潜一把将他抱起,惹得他一声欢呼:“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当下叶潜也不带侍从,自己骑了快马,抱着阿狸,直奔庆义楼。到了那里时,正赶上晚间时分的糕点出炉,不知道多少附近的百姓都馋这一口,纷纷过来排队等候。

叶潜勒住缰绳,只见一对长龙排在那卖糕点的专用小窗前,这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阿狸心急,指着那窗子道:“大将军,糕点就在那里!”

叶潜点头,翻身下马,带了他一起排队。

这时候,因为他举止不同常人,已经有许多百姓转首过来看,自然引得店面掌柜看过来。这掌柜也是见多识广的,一下子认出这是本朝的一品大将军,忙命人请了里面坐,并双手将糕点奉上。

叶潜坚辞,领着阿狸,等在队伍最后面。

☆、82赏梅

等了也不知道许久,阿狸终于吃上了桂花糕,叶潜自来是不爱这些甜食的,当下便取了这庆义楼的菜谱,零点了些小菜,陪着阿狸一起吃。

大吃一顿后,阿狸很是满意,两眼晶晶有神地望着叶潜:“大将军,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潜挑眉笑道:“一年半载功夫吧。”

阿狸皱眉:“原来要这么久啊!”

叶潜点头:“等我回来,带你去野外打猎,如何?”

阿狸闻言大喜,扑过去钻进叶潜怀中:“好啊,你可不能食言!”

叶潜笑:“我自然不会食言。”

阿狸在他怀里滚了片刻,却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大将军,等你带我去打猎时,也带着煦儿一起吧。”

叶潜抚着阿狸的手停顿了下,赞赏地笑道:“好。难为阿狸还记得煦儿哥哥。”

等到这二人吃够了说够了,已是夜黑风高,寒流肆虐,叶潜将阿狸拢在自己怀中,就着月­色­驾马前往朝阳公主府中。

到了朝阳公主府中后,在府门口把阿狸交给侍卫,他便调转马头。阿狸站在门下,冻得已是脸蛋儿通红,两只眼儿闪着冻出的泪花,他望着大将军不解地道:“大将军为何过我家大门而不入?”

叶潜在寒风之中回首,一手牵着马缰绳,笑吟吟地望着阿狸道:“待我远征归来后再来看你。”说完驾马而去。

阿狸忍着寒风,立在门下,望着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站了许久,一直到不远处传来朝阳公主的脚步声,他这才赶紧溜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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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深冬,一品大将军叶潜率领二十万大军远征北狄,天子亲自为之送行,威风凛凛的仪仗队蔓延在护城河外,惹得多少百姓围观,一时之间,敦阳城外的冰几乎都要被这喧嚣之声吵醒了。

碧罗夫人坐在马车之中,透过一层层巍峨的城墙和稠密的人群,目光锁定在人群中那个骑了大马配了长剑的男子身上。她微微眯起眸子,在心里对自己说:“叶潜,你如今尝尽了世间荣耀,你可知道从高处再次摔下的滋味吗?”

而在另一处高楼之上,众位皇亲贵­妇­正坐在其上,望着远征的军队从城墙下蜿蜒离去。

叶长云发出一声叹息,转目望了眼一旁的朝阳公主,叹道:“没想到,当年怀柔郡主送给他的剑穗,他至今还是用着的。”

朝阳公主­唇­边挽起笑来,忘了皇后一眼:“无论如何,总是别人一片情吧。”

皇后认真地打量着朝阳公主,半响忽道:“潜就是太过固执了,以至于看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朝阳公主垂眸轻笑,她可以感觉到风雨欲来的味道,当下还是顺着她的话问:“此话何讲?”

皇后愁眉叹息:“怀柔郡主一片痴情,潜虽然面上冷若冰霜,可是心中焉能不有所感怀?只是他从少年之时心里便有了你,这些年来只盼着能爬上至高之位娶到你。这是他心底一点执念,数年从不曾变过。”

朝阳公主冷哼一声,挑眉笑道:“普天之下,茫茫众生,能得一人如此执念,也是好的。”

皇后苦口婆心:“公主,你若真得感念潜一片痴心,便要多替潜想上几分。”

朝阳公主侧目凝视她:“我想着,他既一片痴心,我成全了他,岂不是最合他心意,这才是为他着想。”

皇后皱眉:“公主,你两次嫁人时,怎么没想到这个出生入死的叶潜?”

朝阳公主敛袖:“那时候的叶潜,还不值得我去想。”

皇后顿时无语,狠瞪了她一眼,大大皱眉:“公主,你——”

朝阳公主含笑道:“皇后娘娘若是没有其他事,朝阳先行离开了。”说完挥袖就要离去,身形洒脱。

皇后紧紧蹙着眉头,冷声道:“你可知昨日个碧罗夫人进宫面见了母后,是由清河侯夫人陪同前去的。”

朝阳公主淡然点头:“知道。”

皇后道:“此事非同小可。”

朝阳公主仿若浑然不解:“有何奇怪,这碧罗夫人原本也是皇室骨血,打小儿常常随着祖母进宫的,又和母后极为相熟,如今来了敦阳,自然要进宫拜见。”

皇后顿感头疼,无奈按下­性­子解释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如今碧罗夫人和清河侯勾结一气,谁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朝阳公主轻笑一声:“过几日,碧罗夫人将发下请帖,宴请敦阳城中贵戚名媛赏梅,你我大可同去,到时候可以一探究竟。”

皇后听了这话,顿感安慰,审视着朝阳公主道:“难得你竟然还打探着这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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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碧罗夫人于敦阳城外茂园摆下赏花宴,宴请敦阳豪门贵女以及皇亲女眷前来赏梅。茂园是前朝便有的古宅,传说为前朝宠妃赵贵妃在城外的私家宅邸,里面种植有百亩腊梅,并收集了四大名山的山石,修建有历朝历代风格各异的亭台楼阁。后来改朝换代之后,曾一度荒废,数年之前这个宅邸被赐予了年少的成轩侯,成轩侯素来喜好风雅,当下不惜斥巨资重整此园,后经数年经营,此园已成敦阳城外一景。

碧罗夫人乃成轩侯之姐,此时主人远游未归,借用此园摆下盛宴也是理所应当的。

此次参宴之人颇多,皆是敦阳城中显贵,其中最为惹眼的自然是当今长公主朝阳公主和皇后叶长云。待到两人到场,众人心中暗暗诧异,不过一群贵­妇­千金都是见过世面的,面上倒是谁也不会因为这个失态。

碧罗夫人一袭白­色­大髦,妆容贵丽,在这群皇族贵戚中也毫不逊­色­,再加上她举止豪爽,长袖善舞,时而爽朗大笑和昔日闺中密友叙旧,或者热情奔放迎接素未谋面的贵女,一时之间,光彩四方,众人都暗暗诧异,想着这位碧罗夫人只因远避敦阳,这才默默无闻多年,如今她重新回都,敦阳城又多了几分热闹。

众位贵女先是品茶,只见一众白衣男侍,各个姿容清秀,身形飘逸,一一进来,鱼贯而行,为各位贵女夫人斟茶。那握着白玉茶壶的手也端得是个个白皙如玉,与在场众位贵女贵­妇­的手相比,竟然是丝毫不逊,不由得越发吃惊,想着早就传闻碧罗夫人擅养面首,门下面首三千,个个出众,如今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碧罗夫人含笑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朝阳公主身上,朝阳公主­唇­边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但是眸子却丝毫没有温度,仿若在冷眼旁观一场热闹的大戏。

她眨了眨眼睛,以­唇­语示意她道:“今日的压轴好戏就在后面。”

朝阳公主却置若罔闻,神情丝毫未变。

碧罗夫人哼笑了一声,转首望向皇后叶长云,只见叶长云正和下首的几位侯夫人说话,神情端庄祥和,乍看上去倒是真有六宫之主的气派。

她的笑意中便溢出一抹叹息,昔日低首之汝奴,如今堂而皇之坐在上座,也真是­阴­差阳错,缘分使然。不过呢,上天是公平的,再耀眼的宝座,总也有一两个窟窿。

众位夫人贵女品过香茶之后,便在众男侍的陪同下起身,来到后园观赏腊梅。众人来到之后,却见观赏腊梅之处是一排的椒房,椒房一面放有一长片Сhā扇山水屏风。此时并不见梅花,只能闻到阵阵梅香扑鼻而来,众人面上便透着疑惑,不懂梅花在何处。

众位夫人闺女坐定之后,男侍便上前移开屏风,打开窗棂,仿佛呼啦一下子,眼前豁然开朗。却原来椒房一面开有巨大的梅花形檀木窗,檀木窗外便是那数百里的腊梅怒放,腊梅树中时有穿着玄­色­劲装的男子,手提着巨剪,为腊梅裁剪。

众人不由惊叹此椒房之妙,既能在这寒冬之季不遭凉寒,又能就近观这百里腊梅。碧罗夫人见众人赞叹不已,轻笑道“这都是成轩的主意,也只有他这不务正业的,才能挖空心思想着这等法子。”

在场之中,有知道成轩侯的,不禁掩­唇­而笑:“成轩侯少年英才,听说是个极其风雅之辈,可惜这几年来一直远游在外,我等不曾观其风姿。”

个中也有太过年轻不知成轩侯的,纷纷问起,于是大家开始说起这位小侯爷,一时之间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叶长云心中不免诧异,她如今贵为皇后,竟然不曾听起敦阳城中还有这等人物,当下便含着浅浅的笑,听着众人讲起。朝阳公主却是在一旁漠然观梅,众人所言,皆不入她耳中。

就在众人说笑之际,叶长云的眸光不经意扫过那腊梅树,却见树旁一人,正拿着铁剪低首为腊梅修正。

那个身影,是似曾显示。

她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抽光般,呆立在那里,再也不能言语。就连她­唇­边惯有的浅浅笑意,也仿佛被腊月寒流给冰冻住了一般。

一旁的侍女发现了她的异常,用手轻轻触碰了下她的衣角,轻声唤道:“皇后?”

叶长云的­唇­已然是煞白,她轻颤着­唇­,想说话,可是说不出,只是把震惊的目光转向了碧罗夫人。

碧罗夫人生得圆润如玉,此时见叶长云看她,便绽­唇­而笑,笑得霞光荡=漾,煞是动人,可是叶长云却觉得她便是那催命罗刹,索命恶鬼,让人后背泛冷,­唇­齿生寒。

朝阳公主此时也发现了叶长云的异样,她的眸子探究地望着那片腊梅丛,却见那个玄­色­劲装的男子身影已经逐渐远去,有些模糊。

即使看不真切,可是她也明白,那个身影真得太过熟悉了。

因为在她十三四岁的时候,这个身影曾经装满她整个心。

朝阳公主走过去,伸手捉住皇后叶长云的手,入手只觉得冰冷异常,汗湿颤抖。

她启­唇­,以着耳语的声音道:“此事疑点颇多,需细查。”

朝阳公主的靠近,让叶长云感到几分安慰,仿佛在飓风海浪中抓住了一个木板,她的身形停住了颤抖,深吸了几口气,点头道:“我没事的。”

一旁众人也看出她的异样,都不由得看向这边,叶长云轻笑道:“虽说椒房里暖和,可打底是开着窗子,本宫竟然有几分不适。”

众人皆点头附和:“皇后娘娘身娇体贵,经不住风寒也是有的,再者这里到底有些凉呢。”

碧罗夫人点头笑:“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前去用膳吧。”

☆、83捉女­干­

离开茂园回到府中,朝阳公主一时低首凝眉,若有所思,锦绣和茗儿面面相觑,终于还是茗儿开口道:“若是,若是那人真得是萧侍卫——”她叹了口气道:“若真是萧侍卫,那碧罗夫人果然是冲着叶长云来的了,怪不得她在席上如此不安。”

就在此时,朝阳公主猛然站起,脸­色­微白,摇头道:“不,那不是萧侍卫。”

锦绣诧异:“公主怎可断定不是?”

朝阳公主蹙眉摇头:“那个背影确实和萧桐很像,但一定不是。”

她悠远的眸子闪着坚定的光,摇头一字字地道:“一定不是的。”

“以萧桐的为人,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两位侍女听了这个,顿时瞪大了眼睛,锦绣想想也是,点头道:“虽说萧侍卫过去也种种让人不满,可是想想也是,我是不太信他会让自己成为碧罗夫人的筹码。”

朝阳公主站起身,望着窗外片刻,忽然沉声命道:“锦绣,你速速前去宫中求见皇后。”

锦绣一愣,忙应道:“是。”

朝阳公主回首,淡声吩咐道:“一定要尽快见到她,亲自告诉她真相。”

锦绣应命,连忙转身,前往宫中而去。

当下只留了茗儿在侧陪侍,却是不解,嘟嘴道:“公主,为何要告诉她?”

叶长云昔日不过是茗儿旗下一名小小侍卫罢了,以前看来也是温柔和顺,可是如今飞上枝头做凤凰,却是不曾正眼看过她了,茗儿对此不喜。

朝阳公主轻轻叹道:“只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没得连累了大将军。”

茗儿想想也是,但是终究意难平:“我看她显然对大将军追求公主一事极其不满,这亲家能否做成还另说呢。”

朝阳公主蹙眉:“可是那又如何,她依然是大将军的姐姐。”

茗儿耸了耸肩,当下说不出什么了。如今自家主人和大将军正是情投意合,想来爱屋及乌,也是有的。况且这叶长云确实和大将军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主仆二人等下各有心思,静静等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等得烛成灰烬,月影西斜,可是锦绣却依然不见踪迹。

朝阳公主微微眯起眸子,沉声道:“备车,我要去见碧罗夫人。”

茗儿听了一惊:“这么晚了,我看碧罗夫人分明不怀好意,公主怎可此时前去见她。”

朝阳公主拧眉,又吩咐道:“挑选府中­精­壮能­干­侍卫跟随,若是一有万一,也好应变。”

茗儿见公主神态冷然,想着今晚种种变化,忽记起幼时在宫中经历的种种巨变,不由背脊发凉,知道这敦阳城里行差踏错一步便是死地,虽说如今以公主之地位原因无大虑,可是依然胆寒,当下忙点头道:“是。”

朝阳公主刚刚乘了马车即将离开公主府,那边便见锦绣匆忙赶来。她脸­色­微发白,气喘吁吁,匆忙凑到朝阳公主面前道:“公主,我在宫外栖霞殿外等候了许久,也不见皇后召见,可是我只以为她是有意为难,后来无意中知道,今日她竟然傍晚时分便已离开。”她略一停顿,又继续道:“派在碧罗夫人的侍卫传来消息,说是碧罗夫人今晚时分离开了府邸,前去一处叫杏花楼的馆所。”

朝阳公主闻言脸­色­一变,眉头紧皱,冷声斥责道:“无知蠢­妇­,她怎可如此鲁莽!”说着忙命车夫驾马急奔,赶向那所谓的杏花楼。

此时月影阑珊,路上行人几乎没有,朝阳公主一骑车驾在众侍卫的跟随下,一路狂奔,急驰在街道上。不过片刻功夫,只听得马夫猛地一拉缰绳,急促的“吁”声后,马车停了下来。

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去,这杏花楼灯花通明,却又寂静无声,看着好一派诡异。

朝阳公主提裙径自下车,率领众位侍卫就要闯入杏花楼中,可是斜刺里忽出现数位持剑之人,个个眉目森严,挡着去路。

朝阳公主眯眸,一一看过,明白他们是碧罗夫人暗地蓄养的家奴,当下眉目微沉,冷声斥责道:“让开!”

她虽女流之辈,可是也是皇室中浸­淫­出的金枝玉叶,举手投足间一派高贵,此时冷声斥来,不怒而威,冷艳叱咤,使得那些家奴顿时一愣,便在犹豫要不要让开。

朝阳公主身边众位侍卫见此,持剑便要上前,一时之间双方刀剑出鞘,即将兵戈相见。

这时,却忽听得一个放浪豪迈的笑声,众人抬头,却见灯花阑珊之处,一个红衣女子凭栏曼妙而立,俯首大笑,这女子娇美如花,笑起来却是那么的怒艳奔放,明朗如火,惹得众人侧目。

红衣女子正是碧罗夫人,她俯首笑望着朝阳公主:“你来得倒是及时,这里正好有一出好戏,你可以先睹为快了。”说着命令家奴道:“狗眼不识泰山的东西,知道这是哪位吗,我大炎朝的堂堂长公主,还不请进来。”

众位家奴见此,慌忙让开,请朝阳公主入内。

刚刚到了厅中,却见碧罗夫人拾阶而下,走上前来,伸手就要牵起朝阳公主的手,亲热地道:“走,我带你过去,等着看一场好戏。”

这声音刚落,忽又听到外面马蹄疾奔之声由远及近,很快到了楼外,那骑马之人众多,听起来至少上百,接着便听到一个粗重响亮的男声道:“让开,谁敢挡路!”

碧罗夫人掩­唇­轻笑:“这应该是皇后娘娘的援兵来了,正好,这看好戏的人又多了一位。”

朝阳公主挑眉,淡声问:“不知道今晚的观众还有谁?”

碧罗夫人听了,放开牵着朝阳公主的手,掰着手指头数道:“敦阳里的几位有头脸的侯夫人,清河夫人总是有的,常州王妃也来,还有顺义公主,也应该快到了。”

朝阳公主闻言,细眸斜睨了碧罗夫人一眼:“今晚的人倒是好生齐全。”

碧罗夫人笑道:“还有其他几位侯夫人,也都会到。”

朝阳公主眸光流转:“走,你先带本宫前去瞧瞧,是什么样的好戏,竟然如此大动­干­戈。”

碧罗夫人掩­唇­笑道:“你我素来亲厚,自然要让你先睹为快,只是有一点——”她斜望着朝阳公主,审视着道:“我如今犹自记得昔日你对某个男子的一往情深,看到人家消魂罗账里的亲热劲儿,你可不要难过。”

朝阳公主轻哼一声:“什么一往情深,你赶紧让我看上一眼,到时候我也学下,赶明儿也好教导督促下大将军。”

碧罗夫人见她提起叶潜,眸中顿时有几分冷暗,当下­唇­边扯起一抹艳笑,领着朝阳公主缓缓前去后园,却让众侍卫并侍女留在此处:“若是带得人多了,倒是扰了风雅。”

朝阳公主知道她的心思,当下轻笑一声,也答应将众侍卫侍女留下。锦绣自然是各种担忧地望着朝阳公主,执意要跟随,却被朝阳公主命令她守在这里,不可违令。

当下两个女子绕过回廊,穿过花谢,来到后园,却见这里有一处水中楼阁,两个女子拾阶而上,来到楼阁之上。

碧罗夫人纤纤玉指一指那边,笑道:“你瞧。”

朝阳公主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却见帐幔飘飞,而帐幔之中,隐约可见一对男女,都是赤着身子,那女子长发逶迤而下,仰脸闭眸躺在男子胸膛之上,脸颊塞红霞,显然正是叶长云。

而一旁的男子,从面目看,却是萧桐。

碧罗夫人掩­唇­轻笑,望着一旁的朝阳公主道:“公主,你看此戏,作何感想?”

朝阳公主笑哼一声:“难道我该做什么感想?”

碧罗夫人摇头叹息:“一个是昔日你心爱的男人,一个是你未来的大姑姐,如今的皇弟妹,难不成你竟然觉得这样很好?”

她眸光流转,说着笑道:“不过宫中向来j□j,不说前朝,便是本朝吧,彼此乱作一团之事也比比皆是,这个倒是算不得什么,顶多让即将来到的几位夫人公主看了,开开眼界罢了。”

朝阳公主摇头笑道:“我只是在想,你到底从什么时候便开始算计我了?竟然能寻得和萧桐如此相像之人,想来早就在他身上下过功夫。”

碧罗夫人闻言脸­色­微变,审视朝阳公主一番,倒是笑了:“我自认万无一失,可以瞒天过海,这个怎么就让你看穿了呢?”

朝阳公主轻笑:“原因无他。”

她转首望了一眼碧罗夫人,淡然道:“只是你小看了那个男人而已。”

萧桐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她曾经最心爱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曾经让她失望伤心到了绝望,可是她依然明白,这是一个绝对不会和碧罗夫人勾结成­奸­的男人,更不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那个曾经与他有过一夜露水姻缘却又已经高居皇后之位的女人面前。

或许他不会因为一夜风流而对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负责一生,可是却一定不会蓄意破坏别人好不容易得来的荣耀。

所以这个男人尽管很像,像到让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错认,可是一定不是的。

☆、84丧钟

朝阳公主转首望了一眼碧罗夫人,淡然道:“只是你小看了那个男人而已。”眸光中的淡定和微微的不屑,让碧罗夫人感到一点刺痛。

碧罗夫人不再说话,她眨了眨眼睛,凝视着朝阳公主,良久后,终于道:“那又如何,左右眼前这个好戏是跑不了的,世人也不会去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萧桐,只会知道,皇后娘娘难忘旧情,夜会情郎。”

朝阳公主蹙眉望着锦账里那对男女:“你到底对她施了什么法儿?”

碧罗夫人的目光转向叶长云和“萧桐”,笑哼了声道:“我看她是真怕了,怕我拆穿她以前的事,竟然找了人要来刺杀萧桐。”

朝阳公主眉目不动,淡声道:“你是守株待兔,她一来,自然入了你的道儿。”

碧罗夫人敛袖,掩­唇­笑:“可不是么,其实若不是她如此狠心,竟然要杀这个昔日的枕边人,现在也不至于被人剥得光溜溜的放在那里。”

朝阳公主轻声叹息:“这件事若是真得传扬出去,丢的是皇家的脸。”

碧罗夫人感到一点没来由的困乏,她斜望朝阳公主:“我看你担心的不是丢皇家的脸,是担心丢叶潜的脸吧。”

她咬了咬牙,嘲讽的笑道:“若是天子为此一怒,怕是连叶大将军都要受到牵连,到时候,你和他的婚事也成了泡影,那才叫热闹呢。”

朝阳公主轻哼一声,眯眸道:“若是这件事真得传扬出去,到时候你碧罗夫人怕是也要受到牵连。依照如今皇上的­性­子,怕是最好也要落个赶出敦阳从此后不得踏入一步了。”

碧罗夫人满不在乎的扬眉道:“你也太小看你这皇弟了。我看这天子一怒之下足可天子一怒,血流漂杵,我小小碧罗,便是皇上还顾念成轩的一点情分,顶多是个留个全尸罢了。可是那又如何,以我这贱命,换的当今皇后娘娘,怎么算也是该知足了。”

朝阳公主轻吐一口气,惋惜地道:“你是个不怕死的,可是本宫也记挂着你我从小的情分,又怎么能忍心让你去死呢,所以我已经想替你想好了办法。”

碧罗夫人挑眉:“你在说什么?”

朝阳公主回首,望定她:“你一定忘记了,当日你夜诱叶潜,是谁为你调制出菊凝的,又是谁亲手来将菊凝放给了叶潜。”

碧罗夫人皱眉,依然不解地盯着朝阳公主道:“是你的小侍女茗儿。”

朝阳公主点头笑:“我既然敢留下侍卫侍女孤身来见你,自然想到了对付你的一个法子。”她笑了下:“那就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碧罗夫人大大皱眉:“你,你……”

朝阳公主上前,皓腕轻动,握住碧罗夫人的手道:“你身上香味太浓,以至于没有闻到迷香的味道吧。不过我看你困了,还是也睡一觉吧。”

碧罗夫人大惊,忙要开口呼道:“来人——”可是话没说出多少,便感到天昏地转,几乎跌倒在地,她踉跄着扶靠在地板上,恨声道:“刚才你和我说话,原来根本就是在拖时间。”

朝阳公主细眸俯视着她,淡声道:“你只一心想着要让她出丑,故意把闲杂人等都遣散了是吧,现在反而没人帮你了。”说着这话时,她提起裙摆,抬起脚来,绣鞋轻轻踢出一脚,却是恰好将碧罗夫人踢倒在地。

做完这个,她径自取了一旁一壶冷茶,走到锦账前,拉开锦账,将那冰凉的冷茶尽数泼在叶长云头上脸上。

这边碧罗夫人已经浑身虚软地跌倒在那里,喉咙里如同塞了棉花一般难以出声。叶长云却是挣扎着渐渐醒来,她睁开迷蒙双眼,先是看到朝阳公主冷眼俯视着她,倒是吓了一跳。

恍然间仿佛回到少女时代,她依旧是那个低下的奴婢,当下大惊,正要匆忙下跪见礼,可是一起身间,却见自己浑身赤着,身边却是躺着一个男人。

她瞪着这一切,所有的记忆回笼,望着眼前这个赤着的男子,眼泪几乎崩溃而下。她胡乱提起一旁罩衣披上,紧咬银牙,狠狠地踢打着那个男人,踢打一番犹自不解恨,一把抓过一旁散乱的金钗,就要Сhā向这男子的喉咙。

朝阳公主冷眼旁观,适时提醒道:“留他一条命在。”

叶长云却是气恨交加,含泪怒瞪着朝阳公主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还是说你和她一起如此算计我!”

朝阳公主淡声道:“你若是心里有气,爱杀谁便杀谁,但只是现在时间紧急,几位侯夫人和顺义公主怕是马上就到,你还是赶紧穿上衣服的好。”

叶长云惊出一身冷汗,看看一旁倒下的碧罗夫人,心中恍惚明白,连忙胡乱穿戴上了。

朝阳公主命道:“你把她拉到床上,免得别人看了疑心。”

叶长云犹豫了下,便赶紧去拽住此时已经昏迷过去的碧罗夫人,可是碧罗夫人生得丰润饱满,她一个女子拉动起来实在费劲儿,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朝阳公主,见她竟然半点过来帮忙的意思也没有,当下只要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将她搬到了床上,和那个赤着的萧桐并在一起。

她恨恨地看着床上这二人,含泪咬牙道:“这个男人是你的旧相好,你自然是舍不得,可以我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将他——”

朝阳公主轻轻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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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清河夫人和常州王妃,协同顺义公主,正在侍女的陪同下,一并往这里行来。这三位之中,除了顺义公主面上忐忑,其他二位却都是面带笑意,雍容自得的模样。

她们来到后园之时,却见后园灯火通明,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朝阳公主在这里下着弈棋,不由得皆是诧异。其中顺义公主更是不解:“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朝阳公主手捻一刻棋子轻笑道:“是碧罗夫人请了我和皇后娘娘,说是要看戏,但只是她把我们二人引领到这里后,自己不见了踪迹,我们觉得无聊,便在这里下棋。”

叶长云也笑得温柔和煦:“妹妹怎么也来了?今晚倒是热闹。”

一旁的清河侯夫人低首望了眼两个女人,却见叶长云手指尖冻得发抖,不由冷笑道:“这么大冷的天,皇后娘娘和公主竟然还有这样的雅兴。”

朝阳公主抬起细眸,淡淡瞥了清河侯夫人一眼:“夫人也颇有雅兴,竟然星夜来探密友。”

常州王妃见此,忙笑道:“碧罗夫人叫了我们前来,自己却躲了起来,也不知去了哪里。”

一旁的侍女并不知道这其中因果,只记起夫人吩咐,当下答道:“夫人说过,若是几位夫人前来,便引各位去岛上楼阁。”

常州王妃听了便道:“不如我们一起去楼上,一来找找碧罗夫人,二来也好避寒。”

她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反应各异,顺义公主皱起了眉头,清河夫人目中露出疑惑,唯独朝阳公主和皇后叶长云,相视一眼道:“也好,我们一起上楼吧。”

一行人来到楼上之时,顺义公主走在前面,她登上台阶后,第一个看到屋内帐子中的情景,当下脸­色­便煞白一片,僵在那里。

常州王妃见了,惊呼一声,忍不住往后退一步,口中皱眉谴责道:“碧罗夫人也忒的胡闹,这是在耍我们玩儿吗?”

清河夫人,冷眼瞅了下皇后和朝阳公主,哼笑了一声,转身径自走人。

朝阳公主却是发现顺义公主的异样,上前扶住她,却发现她手上冰冷。

顺义公主颤抖地靠着朝阳公主,哀声道:“皇姐,我们走吧。”

朝阳公主扶着她一起离开,待到了楼外,却见众侍卫正候在外面,而朝中新晋的左将军已经率部将这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见到朝阳公主和皇后一起走出,忙上前请安谢罪。皇后叶长云和两位公主同乘一辆马车,待到上了马车后,叶长云只在那里低头发呆,而顺义公主却是目光躲闪,只看着马车外。朝阳公主见顺义公主如此,心中不免疑惑,可是此时多事之秋,便也没有细问。

这马车行至街上,恰好此时宫中派了辇车前来接应皇后叶长云,朝阳公主正想着离开,可是谁知道忽地宫中传出几声钟响,这丧钟之声在这冰冷的夜里格外瘆人。辇车之中几个女人都是一惊,就连发呆的也不再呆了,纷纷凝神听着那钟声。

这钟声一声落下,又是一声,一直响到最后,听得马车中几位女人的心都一直往下坠,坠到了寒冷的冰窟中。

宫中丧钟,若是响七下,便是皇亲王侯,若是响九下,那便是天子驾崩。

当最后,钟声响了八下的时候,叶长云两只手已经几乎将衣服攥出冷汗来。

好在,这钟声在第八下之后,终于不再响了。

她虚软地闭上眼睛,劫后余生一般地暗暗吐出一口气。

可是一旁的朝阳公主却是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地怔忪在那里。

半响之后,她咬­唇­,­唇­中发出压抑的啜泣。

“母后——”丧钟连响八声,现如今能够享此荣的也只有当今太后了。

☆、85赐死

在场三位听得这钟声,知道太后薨逝,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皇后叶长云匆忙回宫,朝阳公主慌忙赶往长寿宫,一旁顺义公主陪同前往。

此时虽然夜已深,可是宫中众人却都没有合眼,红­色­的灯笼都已经用白­色­布罩遮盖起来,到处不见任何彩­色­,这漫天遍地的白­色­在深沉的夜­色­中格外惊心。

朝阳公主赶到太后榻前时,却见太后面容安详,仪态整齐,躺在那里仿若生人一般。她颤抖着手伸向她的脸颊,可是指尖碰触到的,却是微凉的触感。

闭上双眸,她沉痛地明白,母后真得去了。

此时天子赵彘也匆忙赶到,面­色­悲恸。皇后叶长云跪在一旁,低头流泪,一旁的妃嫔以及诸位公主,都个个跪在那里,不敢言语,只默默哭泣。

朝阳公主容颜惨白,回首望向自己的弟弟:“前几日我还曾见到母后,她老人家身子并无大恙,怎么这几日的功夫,就忽然暴病?”

赵彘抬起头,两眼微微发红,黯然地望了眼朝阳公主,痛声道:“其实母后这些日子身子一直欠安,朕也请了太医为她调理,却是一直不见好。没想到今夜吃过晚膳之后,感到头晕,说是要上榻歇息一会儿,没歇息片刻,便越发不适,太医来时,已是药石乏力了。”

朝阳公主凝视着自己的弟弟许久,最后终于疲惫地道:“既然如此,还望皇弟彻查此事。”

赵彘沉声道:“皇姐放心,朕已经调令虎贲营封锁长寿宫,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此间的所有侍女侍卫不可离开一步。”

朝阳公主点头,回首母亲榻前,低首凝视着母亲的面容,想起昔年幼时她曾为自己梳发的情景,不由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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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炎朝太后薨逝,举国哀悼,国人一时不敢嫁娶,更不敢赏酒赏丝竹,整个敦阳城都在一片惨淡之中度过,就连紧接着而来的除夕夜,都显得格外冷清。

天子赵彘将长寿宫中的宫女侍卫审查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是三番几次后,得出的结论仿佛都是一样的,太后真得是暴病而亡罢了,并没有其他原因,而太医院侍候太后多年的老御医也对此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朝阳公主听着这番结论,眉心蹙紧,寝食难安,在自己的房间内不知道踱步了多少次。

最后,她忽然不再动了,纤细的手攥紧成拳,修剪整齐犹自染着红寇的指甲紧紧地掐入了自己的手心中。

从这一天起,她不吃不喝,只怔怔坐在榻上,任凭身边诸人怎么劝,也米粒难进。锦绣无法,只好叫来小侯爷阿狸。阿狸不明白为什么皇姥姥忽然就不在了,更不明白母亲为何是现在这般模样。他呜呜哭着往朝阳公主怀中钻去,边哭边扯着朝阳公主的衣袖,啜泣道:“母亲,母亲……”

朝阳公主抬起手,轻轻抚弄着儿子的发丝,怔忪叹道:“你如今年幼,尚且知道喊着母亲,等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有了自己的主张,到时候眼里哪里还有母亲。”

小小阿狸哪里明白这个,他狭长的眸子睁得老大,委屈地道:“母亲,阿狸怎么会眼里没有母亲呢,母亲怎可如此冤枉阿狸。再说了,阿狸也没有翅膀啊,阿狸又不是小鸟。”

朝阳公主面容惨白,勉强扯起­唇­轻笑了声:“阿狸…………”她轻叹一声,纤细见骨的手捧着儿子的脸颊,却恍然发现这数日的功夫,阿狸脸颊上原本软糯的­肉­已经少了许多,人是清瘦了,倒是也硬朗了。

她仔细端详,却觉得这张脸因为失了圆润,反而添了几分俊秀,隐约有了那个男人少年时的风貌。

她情不自禁地搂紧了这孩儿,将他护在怀中。

他还年幼,稚­嫩­得经不起一点风雨,若是她也不在了,将来又有谁来护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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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朝阳公主沉迷于悲痛之中时,敦阳城中却发生了几件大事。第一件便是碧罗夫人在国丧期间私自聚众饮酒,此时恰逢天子哀恸,闻言大怒,命令彻查此事。

谁知查到一半,却发现这聚众之人清河侯赫然在列。天子越发震怒,身为国舅,亲姐病逝,他竟然丝毫没有哀伤之心,实在让人心寒。就在此时,各方纷纷上呈奏折,检具清河侯的几大罪状,诸如国丧期间饮酒作乐,诸如收受贿赂公器私用,最后甚至有人列举分析了清河侯种种行迹,认为他利用碧罗夫人,在朝中收拢人心,竟然分析出他要联合诸侯废黜皇帝。这么一来罪过就大了,天子素来对清河侯不喜,此时此刻又有众人推波助澜,一气之下便夺了爵位,没收封地,打入天牢。

朝阳公主听着这一些时日发生的一些,只是惨然一笑,默默不语。

这一日,朝阳公主忽然接到一封私函,说是碧罗夫人托了人带来的,希望能再见公主一面。朝阳公主蹙眉,不懂这又是怎么回事,一旁锦绣忙解释道:“碧罗夫人也因为此事受了迁怒,如今被皇上囚禁在陋室之中,闲杂人等不能得见,还不知道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呢。”

茗儿从旁道:“她此时此刻来见公主,怕是要求情的。”

朝阳公主低首看了那信函,却见那字狂野艳丽,恰是碧罗夫人手笔——她的字体,倒是自小至今没变过的。

朝阳公主将信函放置一旁,淡声道:“看来她还有话对本宫见,本宫便去见她一次。”

锦绣见此,皱眉道:“若是真要去见,那必须赶紧了,皇上的圣旨怕是不是今日,便是明日了。”

朝阳公主点头:“事不宜迟,本宫今晚便去。”

而此时的碧罗夫人,蓬头垢面,已经全然没有了昔日的风韵。她蹲在简陋冰冷的榻上,默默地低着头,忽然,她在默然之中扯了扯嘴角,发出瘆人的冷笑,惹得外边守着陋室的侍女心底发毛。

朝阳公主见到碧罗夫人时,便是此番情景。她遣退侍女,孤身靠近,立在那里,低首打量着这个女人。

碧罗夫人感觉到眼前的一点光线被修长的人影挡住,抬头看时,却见朝阳公主姿容秀丽,盈盈立在眼前。

她扯­唇­笑了下:“你还是来见我了,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朝阳公主淡笑一声:“本宫怎能不来。”

碧罗夫人摇头笑叹:“你我也算得上打小儿一起长大的姐妹,你如今却为了一个男人,帮着那个下贱的女人,害我落得如今的下场。”

朝阳公主蹲□子,与碧罗夫人平视:“碧罗,你真得是被那个下贱的女人害到如今的地步吗?”

碧罗夫人一愣,片刻之后憎然转过头去,不再看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垂首,叹息道:“朝堂权势斗争,风云变幻,成就得是男人的丰功伟业,与你我何­干­,你为何要踏步其中,妄与他人陪葬罢了。”

碧罗夫人默然良久,半响终于道:“你也不要太过得意,当今天子心思难测,便是你为他长姐,那又如何,难保它日你不是那阶下囚。”她说到这里,冷哼一声继续道:“至于叶家,从此怕是要独大朝廷之中,赵彘岂能容他?”

朝阳公主盯着碧罗夫人,忽觉得心中阵阵寒意涌上。

碧罗夫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替她叹息:“端看你到时候作何选择,嫁还是不嫁。你若是嫁了,朝廷之中从此再也无人能够超越叶家,叶家或者彪炳史册,或者一败涂地。”她侧目望着朝阳公主,又继续道:“不过你也要放心,我还留了最后一步棋给他,也许叶大将军还是要成为史册中的一个笑柄。”

朝阳公主皱眉,摇头道:“你这个疯子。”

碧罗夫人闻言,忽然迸发出哈哈大笑之声,笑声之中,她头发散乱,遮盖了昔日艳美的面孔。

朝阳公主拂袖转首离开。

碧罗夫人望着她的背影,笑道:“若是它日成轩回来,记得替我向他问好。”

朝阳公主走出陋室之后,沉吟片刻,便忙宣来侍卫,命其速速进入叶大将军府中,拿下碧罗夫人同党秋娘。众侍卫闯入叶潜宅院时,尚且有叶潜府邸的护院愤而抵抗,说是要上禀皇上和皇后,大将军在外征战,却有人前来捉拿他的家人。众位侍卫哪里听得这个,一哄而入,将在厨房中忐忑的秋娘拿个正着,带入长公主府中。

秋娘一片狼狈,被推搡到了朝阳公主面前,朝阳公主冷目侧望,淡声道:“你的主人已经被赐三尺白绫。”

秋娘垂首,软声哭泣道:“我的主人在外征战,公主怎可如此哄我。”

朝阳公主冷笑,命令道:“来人,用刑。”

秋娘被推倒在地上,有侍卫拿来皮鞭,重重鞭打,几鞭子下去,娇软曼妙的身子已经是无法承受,痛声低泣。

朝阳公主垂目俯视着脚下匍匐的女人:“你是要和本宫好生说话,还是要继续挨打?”

秋娘趴在那里呜呜地哭:“公主,您有话,请问便是。”

朝阳公主满意点头:“如今碧罗夫人府中众人皆已伏法,清河侯全家入狱,你来告诉本宫,除了这些人,碧罗夫人还和哪些人有来往?”

秋娘啜泣,哀声道:“回禀公主,秋娘不是不想说,可是实在是不知啊!秋娘十几岁时便被送出公主府,来到大将军身边侍奉,哪里知道这些呢!这些时日,夫人虽然时而召见,但哪里会给奴婢说这些。”

朝阳公主轻轻“嗯”了一声,挑眉道:“这个本宫倒是信的。那本宫再问你,那个状若萧桐之人,到底是何人?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秋娘闻言,抹了抹泪,皱眉回忆道:“那个男子我却是见过的,原本是夫人身边的一位男侍,确实像极了昔日的萧侍卫,那时候夫人也很是宠爱于他。可是后来却不知怎么就不见了,秋娘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86捷报

春节过后,敦阳城尚且沉浸在国丧之中,举城一片哀戚和惨淡,而清河侯一门的惨状更是震慑了世人,一时之间城中达官不敢谈诗论画,闺中贵­妇­不敢携友聚会。就连普通的平头老百姓,也仿佛感觉到了血腥气息,躲在家中轻易不敢出门。

可是就在此时,一阵放肆而恣意的马蹄声欢快地叩开了敦阳城的大门,清脆的铃声,执鞭时的豪情,在在让人家嗅到了北方清冷但是爽快的气息。来自遥远的北方国度的捷报,让­阴­沉着龙颜的皇帝开怀大笑,也让众位臣子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放松开来。

叶潜帅大军一路往北,路上遇城城破,每战必胜,最后一路直攻北狄首都。北狄大将军奎路兵败之后自刎于漯河,从此北狄人心溃散,唯散兵散将勉强抵抗一二,但都不过是螳螂之臂罢了,哪里挡得住叶潜一路行来的锐气,纷纷四散而逃。北狄皇帝丢下都城携带皇后和皇子公主以及众位大臣,匆忙北逃,举国北迁。

叶潜捷报中讲,北狄都城迁移至沙漠以北,大军难行,粮草不继,此时是进是退,还请皇帝决断。

赵彘握着捷报,笑容慢慢隐去,皱眉沉思,最终还是下令,命大军南回。

这个战胜的消息很快传遍敦阳,世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他们或者和叶家休戚相关,或者毫无瓜葛,或者甚至有些看不惯,可是此时此刻,这个大胜归来的消息驱散了敦阳城的雾霾,同时也一扫大炎朝昔日的屈辱,这怎能不让众人喜笑颜开。这其中自然有文人政客,偶尔诗茶相聚,谈古论今,说起此事,纷纷感慨,大炎朝巍然称霸这天下的时刻真得要到了。

然后就在此时,仿佛上好的艳阳天里刮来一片薄雾,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道消息传遍了众人耳目。

传言称,叶潜昔日不过是朝阳公主锦帐中一个以­色­侍主的男宠罢了,这个男宠以着媚人之姿,步步往上,最终谋得大将军之位。如今率众军北伐,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罢了。其言最后如此称道:纵然是有些许率军之能,也不过是区区一个见­色­忘义的小奴罢了。

众人听得这个传闻,纷纷好奇,什么叫一己私利,不免到处打听,最后终于得知,原来叶潜北伐,原本是为了朝阳公主报当年被辱之仇,以顺利抱得美人归罢了。

这个消息无来无由,传得人尽皆知,更有人拿出一本所谓的证物,是一本废弃了的兵书,上面竟然有那么几页都写满了“朝阳”二字。这两个字下笔苍劲,雄浑有力,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当朝大将军手笔,便明白这废弃兵书必然是大将军星夜读书之际,情不能禁,不断写下曾经的主子朝阳公主的封号。

众人纷纷猜测,看来这大将军对长公主那是痴心一片,怪不得如今朝阳公主已经二嫁,他依然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更有人称,或许那个小侯爷便是叶潜和公主的私生子,可怜的淮安候根本就是被蒙在鼓中,戴了天大的绿帽子。

这一番流言传得风生水起,以至于宫中的叶长云都有些按捺不住,亲自跑来面见朝阳公主。

二人自从太后丧后,倒是一直没见,如今再次相见,两人之间氛围已经大改。如今叶长云身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亲弟沙场征战功震四野,端得是气定神闲淡然轻傲,而反观朝阳公主,经历了丧母之痛后,神­色­寡淡,郁郁不曾开颜。

叶长云见了昔日主人,先是寒暄一番,然后进入正题:“坊间流言,请问公主怎么看?”

朝阳公主不曾抬眸:“既是流言,何必去想。”

叶长云皱眉,温声道:“可是他们说,阿狸是潜的儿子。”说着这话时,她审视揣度着朝阳公主的神­色­。

朝阳公主嘲讽一笑:“那你觉得呢?”

叶长云摇头:“自然不是。”

阿狸素来骄纵,哪里有潜小时候半分的体贴懂事,况且她并不信当年那么高傲的朝阳公主,会为一个小奴生下儿子。

朝阳公主闻言,淡淡地回道:“既然你都觉得不是,那自然不是了。”

叶长云察言观­色­,见公主神­色­间无任何波动,终于放下心来:“公主,如今北方捷报传来,皇帝龙颜大悦,必然对潜有大赏,可是我如今想来想去,却是想不出,以着潜今日的地位,皇上该如何赏他。”

这一番话,却是说得正中朝阳公主心坎,碧罗夫人曾经的话再次浮现在她的耳边。

叶长云看着公主脸­色­,又进一步道:“如今潜功高位高,区区流言,原本也无法撼动他今日今时之地位。可是怕就怕,万里之|­茓­毁于蝼蚁,坊间流言极为难听,总是有损他的英名。”

朝阳公主­唇­边扯起冷笑,望了眼叶长云道:“皇后娘娘自然是希望朝阳从此远离叶大将军,还得叶大将军一个清白,免得以本宫这污名连累了他。”

叶长云听了,皱眉,半响道:“有一句话,原本我绝不敢对你说。可是那日你亲自救我,我便知你心里是念着潜的,所以把这话讲给你听。当今天子喜怒无常,若是公主下嫁,叶家从此怕是永无宁日。”

朝阳公主闭眸,冷颜道:“本宫累了,皇后娘娘请自便吧。”

叶长云原本还待要说,可是见朝阳公主拒客之意决然,便要告辞,可是临行之前想起一事,转身又道:“还有一事,那个散步谣言并手握潜的兵书之人,应该是便是他。”

朝阳公主垂眸,疲惫地道:“你若是还想杀他,那径自去杀便是。”

叶长云望向朝阳公主,开口问道:“那个他……是碧罗夫人请人冒充的吗?”

朝阳公主点头,轻轻“嗯”道:“是。”

叶长云怔住:“可是真正的他呢?他在哪里?”

朝阳公主冷笑,睁开狭长的眸子扫了她一眼:“本宫哪里知道。”

她说完,便又补充了一句:“你第一次见到他,便是要杀他,此时又何必在意真假呢。”

叶长云无奈地笑了下:“公主,此事非我叶长云无情,一则是他对我叶长云原本无意,二则是我叶家上下那么许多人,我总是要顾虑的。”

朝阳公主闻言,眸中越发黯然。

叶长云见她再不看自己,只好讪讪离开。

而自从叶长云离开之后,朝阳公主怔怔地坐在那里很久,一直不曾出声,直到中午时分,她忽然站起,来到阿狸房间,只见阿狸正在午睡,肚皮朝天,两腿叉成一字型,睡得好生香甜。

她为他盖好锦被,便侧躺在那里,端详着他的睡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狸昏昏然醒来,见是母亲在旁边,便揉着眼睛如同一个球儿般钻到了母亲怀中,口中还呢喃着:“母亲,你既来了,怎么不叫醒阿狸呢?”

朝阳公主温柔轻笑:“母亲觉得疲乏,也想睡一会儿。”

阿狸听了,分外开心,揽着她的脖子道:“好,阿狸和母亲一起睡吧。”

朝阳公主将儿子揽在怀中,温声道:“阿狸,你何时才能长大?”

阿狸听了,瞪大眼睛,握了握拳头,懵懂不解地道:“阿狸现在不是已经很大了吗?”

朝阳公主哑然失笑,抚着儿子的发丝:“是,你已经很大了,是个小小的男子汉。”她沉吟笑着道:“可是男子汉,是不该沉溺在母亲的怀中的。”

阿狸想了想,觉得母亲说得话很是有道理,他本待离开母亲怀抱,可是又觉得母亲怀中是如此的香甜和软腻,实在是舍不得,皱着小眉头左右为难半响,最后终于撒欢扑向朝阳公主:“今日阿狸先当小孩子吧,明日再当男子汉!”

朝阳公主笑揽着儿子,那笑意温柔和煦,全然和往日惯有的凉笑不同,这如此温煦的笑意最后慢慢在她­精­致绝艳的脸上消散,她到底是轻轻叹了口气,淡声道:“我原本以为,你­性­子和你父亲完全不同。如今才知,骨子里却还是一样的。”

阿狸并不懂母亲的话,只如同小狗一般蹭啊蹭的哼唧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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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数日功夫,朝阳公主每日里陪伴阿狸,为他亲自做各种吃食,甚至包括以前她最不爱让他吃的桂花糕,吃得阿狸每日都笑得两只眼睛眯起来,见了母亲就情不自禁要摇尾巴的样子。

阿狸觉得母亲这些日子仿佛和以前略有不同,可是怎么不同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之就是不太一样,这个不太一样他还是很喜欢的。

这一日,朝阳公主正陪着儿子读书习字,忽听得下人来报,说是顺义公主派人前来送信。

她闻言,停顿了下,想起以前顺义公主种种情景,便道:“将信呈上。”

可是谁知下人却为难地道:“公主,信如今是捏在一个三岁小女娃手中的,我等无能,却是抢不过来。”

朝阳公主听了不由微诧,想起顺义公主曾经之言,猛然一惊,忙起身前去厅中。

只见几个侍女陪伴下,一个粉妆玉裹的小小姑娘立在厅中,惊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她听到了动静,抬眸看过去,眸光灵动,一见是朝阳公主,便将手中信函呈上。

朝阳公主未及多想,拿过信函,迅速阅完,一边看一边皱起眉头。

信中字迹寥寥无几,只说了如今她情郎已死,她再无牵挂,只愿意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家中幼女,请自己姐姐在姐妹情分上,看顾则个。顺义无颜再见姐姐,只得以书函相托。

朝阳公主心中疑窦丛生,正沉思间,猛然抬头,却见这小姑娘神­色­依稀仿佛十分熟悉,一时之间,仿佛有什么闪入脑中,顿时一切都明白了。

怪不得昔日顺义公主素来与自己不和,怪不得当日自己声名狼藉之时最是不屑的便是她,却原来,早在少女之时,她便已经情根深种。

朝阳公主努力地回忆,想要找出记忆之中顺义公主和萧桐曾有的接触,可是没有,她却什么都想不起。

☆、87章

自从朝阳公主收容了顺义公主送来的女儿雅安后,便将她收养,归在自己名下教养。雅安平日安静,可是时常出惊人之语。阿狸对于这个忽然跑来夺去母亲一部分疼爱的小女孩,很是反感,总是对她暗地里挑衅,可是小姑娘雅安却根本不会理会那个故意前来惹事的阿狸,这让阿狸颇觉得没劲。

“真是不好玩,还是和煦儿哥哥玩好。”阿狸这么觉得,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他好久好久不曾见过煦儿哥哥了。

阿狸跑到母亲身边,拽着袖子问:“母亲,为什么不带我进宫?”

朝阳公主望着儿子,停下手中动作:“你喜欢进宫吗?”

阿狸撅嘴:“也不是太喜欢啊,只是奇怪。”

朝阳公主摸摸儿子的脑袋:“好好读书,过几日带你进宫找煦儿玩。”

阿狸期待地点头:“那我现在就去读书吧。”

朝阳公主待儿子走后,自己在那里发呆了半响,正要起身,却听到外面传报,说是叶老夫人来访。

敦阳城里,能在朝阳公主面前自称老夫人的,又是姓叶的,也只有一位了。

朝阳公主顿时蹙起了眉头,一旁的锦绣和茗儿面面相觑,不由得诧异:“她来做什么?”

这个叶老夫人,昔日不过是侯爷府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老嬷嬷罢了,别说平起平坐,便是在公主近前侍奉的资格都没有的。可是如今呢,斗转星移,世事多变,也是如今大炎朝尊贵的老夫人了。

这是当今皇后的母亲,储君的外祖母,也是掌权三军的叶大将军的母亲,要多么尊贵,就有多尊贵,尊贵到敦阳城里的贵­妇­千金甚至公主在她面前都恭敬地称一声夫人。

如今,这个老夫人,到朝阳公主这里来做什么?

朝阳公主眯眸,轻笑了下,淡声道:“有请。”

片刻之后,老夫人在侍女素衣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厅中,朝阳公主立起相迎。双方见礼之后,老夫人颤巍巍地坐在一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朝阳公主淡笑一声,问道:“不知道夫人来此,有何指教。”

老夫人看看公主左右,老眼昏花,只隐约觉得眼熟。

朝阳公主见此,解释道:“她们二人都是本宫身边的侍女,昔日老夫人也应该是见过的。”

老夫人点头,叹气道:“公主有所不知,老身昔日地位卑微,从不曾得以在公主身边侍奉,甚至连公主身边这两位姑娘的面容都不曾得见,如今哪里记得这个。”

朝阳公主垂眸不言,眼前这个老人,无论其地位尊卑,这都是那个男人的生身母亲。

当下主客二人相对无言,只闻得老人家连连叹息声。最后,朝阳公主身边的茗儿颇有些忍受不住了,皱眉意欲说话,却被锦绣发现,眼疾手快地拉了拉她,示意她不可Сhā言。

又等了片刻,叶老夫人忽然道:“公主啊,老身今日来,是有一些话要说,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朝阳公主勉强一笑:“夫人有什么话,尽管说来便是。”

老夫人再次看看锦绣和茗儿两位,欲言又止。

朝阳公主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挥袖,示意锦绣和茗儿下去,两个人无奈,只好轻轻一拜后离开厅中。

老夫人见左右无人,在素衣的搀扶下慢慢起来,来到朝阳公主身边。

朝阳公主见此,也从榻上站起来。

谁知叶老夫人走到朝阳公主面前,忽然噗通一声跪下。

这个动作,便是朝阳公主也始料未及,忙上前搀扶,可是叶老夫人跪下后便是再也扶不起来,只趴在那里悲怆大哭,仿佛谁动了她家的宝贝。

素衣在旁也跟着跪下,扶着叶老夫人痛哭不止。

朝阳公主无奈,在那里扶是扶不起,受也不好受,最后只好蹙眉道:“夫人有话,请讲便是,如此大礼,本宫却是不敢受。”

叶老夫人一边大哭,一边求道:“公主,您原本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您若是想嫁哪个,众位诸侯那个不是排着队的任凭你挑,从来都不曾缺了男人的!老身如今只求公主开恩,放过潜,万万不可下嫁于潜,我叶家承受不起尚主的福恩。”

朝阳公主闻言,脸上顿时冷了下来,淡声道:“老夫人来这里,原只是为了这个”

叶老夫人掩面大哭,哭声悲怆:“公主,你昔日为叶家之主,我叶家是你的家奴,如今便是飞上天去,再大也大不过公主去,老身不敢在公主面前胡言乱语,老身如今只是求着公主,万望不要下嫁您老人家昔日的家奴,惹得众人笑话。”

朝阳公主眉目冷峭,立在那里,不看叶老夫人,也不答言。

叶老夫人见状,便蹲了起来,用自己的头去撞一旁的案几,痛哭道:“老身我教子无方,教出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来,竟然敢肖想昔日的主子,老身我不如一头撞死在那里好了!”

朝阳公主娥眉轻挑,­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干­脆坐在那里,品着香茶。

一旁素衣见状,义愤填膺,瞪着公主道:“公主,您便是金枝玉叶又如何,夫人年迈,怎么经得起如此折腾,难不成你半点怜悯之心都无?你若是对大将军有半分情义,又怎么能如此对待他的母亲?”

朝阳公主轻轻弹指,清声命道:“锦绣,还不进来扶老夫人起来!”

锦绣和茗儿听得这命令,忙率领众位侍女,一拥而上,半是扶持半是强迫,将叶老夫人扶起后,拥簇着按在一旁的软凳上。而素衣则在众人的推挤下,不知怎么被推到一旁,竟然都不能近老夫人的身。

素衣见此,不由大叫:“老夫人,您没事吧?她们竟然如此欺负于您!”

老夫人放声嚎哭,边哭边道:“苍天啊,老身怎地如此命苦!”

朝阳公主命令众位侍女退至一旁,顿时叶老夫人身边无人,素衣慌忙过去靠在叶老夫人身边。

朝阳公主冷目望着叶老夫人,轻启朱­唇­,冷漠而不屑地道:“夫人,如您适才所言,我大炎朝英才济济,好男儿数不尽数,我朝阳若是要选婿,大可从容选来,何必非要也大将军不可。”

她立起身,身姿婀娜,雍容冶丽,眯起凤眸,淡望着不远处的叶老夫人,挑眉轻道:“天下诸侯,皆可为夫,叶潜虽官至大将军,可到底不过是昔日本宫麾下小奴一个罢了。叶老夫人若是仅为此事而来,大可不必做出如此姿态,倒是丢了有**份,失了体面。”

说着这话,她挥袖离开。

叶老夫人此时依旧泪眼朦胧,万没想到此事如此顺利,呆了半响,终于在素衣的搀扶下,蹒跚离开。

回到房中,锦绣从旁小心侍奉,却见公主眉目冷艳,神情冷肃,只盯着窗外,望着那已经枯败的腊梅,不言不语。

片刻之后,她忽然起身,快步到了阿狸房中,取出阿狸珍藏在木箱中的一对犀牛角。这犀牛角一大一小,恰是一对,她捧在手心,端详半响,忽然将这对犀牛角挥手扔向窗外。

此时阿狸恰好归来,看到此情此景,几乎要大哭,愤声道:“母亲,你怎可扔了我的宝贝!”

朝阳公主回眸,冷笑道:“不过是一些废物,垃圾,你何必当宝,早日扔了才好。”

阿狸眸中顿时落下泪来:“母亲,你怎可这样说话!”说着跑到窗下枯败的花丛中,就要去捡。

朝阳公主见此,冷声命令道:“将他拉回来!”

一旁侍女见此,慌忙上前去阻止阿狸,阿狸奋力挣扎,边挣扎边大声哭喊道:“母亲,你太坏了!你是坏人!”

朝阳公主闻言冷峭道:“我就是坏人,那又如何!”

阿狸眸中冒火,恨声道:“我不搭理你了,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我再也不叫你做母亲了!我不认识你!”

朝阳公主点头,冷笑一声:“如此甚好!你若是没了我,看你能活到几时。”

阿狸说不过母亲,又在众位侍女的阻拦下拼命挣扎而不得,最后绝望地放声大哭。

朝阳公主冷哼一声:“你也只会哭了。”

阿狸正嗷嗷大哭着,哭得眼泪哗啦啦,此时听到这个,用肥厚的手来把眼泪一抹,将脸撇向一旁,咬牙道:“我不哭了!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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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时分,哭闹了半响的阿狸终于挂着泪痕沉沉睡去,朝阳公主默默地立在窗下,望着眼皮略发肿的儿子。

锦绣心疼地抚着阿狸的脸颊,叹息道:“锦绣知道公主心中有气,可是何必对着小侯爷发呢,他到底还小。”

朝阳公主眸中闪过痛意,转首望向窗外,不再看儿子。半响她终于黯然道:“昔日他得众人护庇,行事恣意而为,如今我和他在这朝堂之上都犹如浮萍一般,任人欺凌罢了,此时此刻,这敦阳城里又怎能容下他这般­性­子。”

锦绣叹息:“公主说气话了,朝堂之上的事锦绣不懂,可是再怎么变,公主也是公主,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这都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关系,这怎么就犹如浮萍了呢。”

朝阳公主嘲讽扯­唇­一笑:“如今母后不在了,本宫的外家也都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此时能够依仗的也不过是皇上罢了。可是如今的皇上,早已经不是当日和众姐妹兄弟一起长大的那个少年。”

她站起身,迷茫的目光望着窗外的黑暗,眸子里深沉得看不到一丝的光亮:“我的弟弟彘儿,已经死去了,如今活着的,是大炎朝的皇帝,这个天下的主宰。”

锦绣皱眉:“可是公主,难道您真得不嫁给叶大将军了吗?他回来后可怎么办?”

朝阳公主无奈地笑了下,笑得微弱:“本宫既然说了不嫁,那便不会再嫁。”

☆、88回朝

通往敦阳城的官道上,积雪覆盖了大道,压弯了两旁的枯树。在这样寒冷的时节,除了偶尔做些苦力的穷人家,没有哪家家会在这个时候这种天气出门上路的了。

可是就在这人踪灭的冷寂官道上,响起了清脆愉悦的铃声,一个由数俩宽敞且装饰华贵的马车组成的车队缓缓行来。伴随着这断断续续的铃声,一个悠扬的男音唱起了让人无法听懂的吟唱,那吟唱仿佛用的是胡语,听不懂其中含义,但却让人觉得爽朗动听。那吟唱之声响在这空旷辽远的官道上,惊飞了栖息在枯树上的老鸹鸟,翅膀扑簌,白雪飘散。

此时,不远处又响起马蹄之声,马蹄迅疾,踏得雪花四溅,转瞬就来到马车旁,并超越了马车,奔腾向前。

这一对马车中,最为豪华的打头那辆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个留着及腰长发,眉目间尽是风流的男子冒出头,眨着眼睛望着那远去的快马。

他摸了摸根本看不见的胡子,自言自语道:“这骑马的汉子,真是无所顾忌,好生霸气的样子呢。”

马车之中,传来数名女子的娇笑之声,其中便有一个娇声道:“侯爷,这估计是大将军从北狄传来的捷报,人家自然是八百里加急地往敦阳去,哪里像我们呢,慢腾腾的,活似个蜗牛,还不知道几时能到敦阳。”

男子听得马车中这么讲,忍不住拿手去拍打那些女子的脑袋,边笑边晃着脑袋道:“离乡多年,不知道敦阳城外的护城河柳是否如旧。”

马车中又传来一声哼笑:“侯爷这般风雅,若是那柳树也懂得风情,怕是要在这大冬日里冒出­嫩­绿呢。”

这男子闻听大笑,高声命令车夫道:“快马加鞭,让本侯早一日看到敦阳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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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北狄的捷报一道一道地传来,而大将军叶潜也即将率领三军班师回朝,整个敦阳城仿佛都陷入了沸腾和期待之中,等候着那远归的英雄。即使尘嚣迭起的不堪流言蜚语,也无法抵挡压抑了许久的大炎朝子民对这一朝扬眉吐气的爽气。

而此时的朝阳公主,默然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飘雪发呆,窗棂大开着,丝丝雪花飘入,落到她的脸颊上,薄如蝉翼的雪花缓缓化作一点沁凉的冬水。

就在这寂静之中,忽听到一声爽朗的笑:“阿瑾,我回来了!”

朝阳公主闻言先是一愣,几乎不敢置信,再抬头看时 ,却见寂静的院落里,一个男子披着蓑衣,以手覆着额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朝阳公主惊呼一声,站起来,长身玉立,上身轻轻探出窗棂。

男子脸上带着孩子一般的笑容,也顾不得身上的残雪,颠颠地跑入室内,上前一把将朝阳公主紧紧抱住:“我回来了!”

朝阳公主也将他回拥,脸上郁郁之­色­一扫而光,兴奋地抱着他又气又笑:“你终于回来了!”

男子得意大笑:“我既然没死,那就是要回来的。”

他是成轩候。

成轩候,碧罗夫人之弟,太子幼时伴读,长于东宫之中,与太子情笃。后因故惹怒先皇,先皇将其流放极苦寒之地宁古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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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门之日,故人忽然从天而降,这对沉寂了许久的长公主府来说,是天大的喜事。朝阳公主命令备下盛宴,为成轩候接风。

席间,成轩候和朝阳公主二人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锦绣见此,从旁规劝道:“公主,太后国丧未过,公主在此饮酒,若是传将出去——”

锦绣话未说完,朝阳公主醉眸迷离,斜睨她一眼,醉声道:“若是传将出去,大不了落个不孝之女的名声罢了。”

锦绣低头不言。

一旁成轩候大笑,指着锦绣道:“多年未见,锦绣姑娘你依然如此迂腐,要知道这人死了就是死了。总不能她死了我们这些活着的就得苦着脸过日子!”说完挥袖道:“你先退至一旁,看我的舞女跳舞,也让你好生见识一番。”说着便命令丝竹响起,身边一众女子纷纷娇声笑着,挥起水袖,扭起舞来。他这一路带来的女子个个娇媚多姿,此时舞起来后,媚眸流转,身若惊鸿,婉若游龙,又有女子唱起那来自遥远之乡的旖旎曲子。那曲子听不懂其中意思,可是因为这个,越发显得神秘动听,引人遐思。

朝阳公主醉眼轻笑,拉着成轩候道:“过了这么许多年,本宫看你倒是依旧原来的模样,不曾变过,来,我们先痛饮一杯!”说着举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成轩候也喝得半醉,听了这个笑嘻嘻,上前搂过朝阳公主:“来,我们一起喝!”

这二人混作一团,你敬我一杯,我让你一杯,你来我往,很快一壶美酒落了肚,这二人越发嬉笑无际,一会儿你说说这些年来的好玩事,我说说这一路的见闻,说着时,便说到了伤心事,朝阳公主扑在成轩候怀中哭了起来。

成轩候搂着大哭的朝阳公主,醉眼朦胧地打了一个酒嗝。

朝阳公主哭了好久,最后埋在成轩候怀中,闷声道:“我的母后已经不在人世了。”

成轩候点头:“我知道。”

朝阳公主又闷声道:“你的姐姐碧罗也死了。”

成轩候抹了抹脸,点头:“我听说了。”

朝阳公主在他怀里蹭了蹭,又道:“我的夫君也已经不在了。”

成轩候挑了挑眉,问:“你说得哪一任夫君?”

朝阳公主努力地想了想,最后终于道:“好像都死了。”

成轩候闻言拍着大腿道:“死得好啊!”

他搂着她道:“你看,他们都死了,我们还活着呢。”

朝阳公主想想也是,于是破涕为笑,可是笑完她忽然又哭了,她哭着趴在成轩候肩头道:“他是个疯子,他已经疯了。”

成轩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古老帝王皆疯子。”

朝阳公主不哭了,安静了一会儿,她又想笑,可以笑不出来。

过了好久,她黯然道:“我一点都不开心,我没办法开心。”

成轩候抱着朝阳公主,疼惜地道:“你的夫君们都死了,不如你嫁给我吧,你如果嫁给我,我每天都设法让你开心。”

朝阳公主歪头想了想,点头道:“好。”

成轩候闻言大惊:“你说真的吗?”

朝阳公主醉眼看他:“你怕死吗?”

成轩候握拳:“我怎么会怕死!”

朝阳公主点头:“如果你不怕死,那尚公主又何妨?”

成轩候呆了呆,无奈点头,蔫蔫地道:“好吧,看在你我从小的情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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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叶潜回到敦阳城时,尽管大雪飘飞,可是夹道迎接的人们却挤满了大街小巷,踩得地上的积雪都要结成了块,彻底冻死在道路上。

天子的辇车来到城门处,亲自迎接。叶潜下马,跪在天子御前,天子下了辇车,牵着他的手一起走入了敦阳城门。

天子赵彘,牵着叶潜的手笑,边笑边问:“大将军立此奇功,朕该如何嘉奖于你?”

叶潜低首,沉声道:“叶潜别无他求,只求皇上金口玉言,成全叶潜。”

赵彘闻言,仰天大笑,点头道:“朕自然会成|人之美。”

叶潜听了,心中大喜,可是大喜之后,细细品味,却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回到宫中,帝王论功行赏,封大将军叶潜为大司马,位列三公,并封享食邑两万。这个恩宠不得不说盛,从大炎开国以来,享受此荣者也不过一二罢了。

而叶潜身边跟随将领,也都各有重赏,一时之间,叶氏门下封侯者有十几人之多。其余跟随出战者,无侯位者封侯,有候位如冯涛等,也都各自加了食邑。

可是叶潜面上却并无喜­色­,他在这虚华的荣耀之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明明周围喧闹赞赏声一片,可是却有一处,仿佛太过安静,安静得有几分不对劲。

于是,就在这庆功晚宴的前夕,他抽空来到栖霞宫,和自己的姐姐叶长云说话。

叶长云望着弟弟,却见他刚毅的眉目间犹自带着仆仆风尘,心疼地道:“这一趟,你辛苦了。”

叶潜眯眸,盯着自己的姐姐:“姐姐在宫中,也实在是辛苦了。”

叶长云听着弟弟的话,轻笑道:“想来敦阳城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你都已经知道了。”

叶潜眉目冷硬:“姐姐,我在离开之时,曾说过让你遇事忍耐,一切待我回来后再说的。”

叶长云挑眉冷笑:“你出征在外,自然不知道这都城发生的事情。我若是等到你回来,怕是尸骨都化成灰了!”

叶潜扬眉凝视姐姐,淡声道:“有我在外,便是这里发生了天大的事,别人也不敢轻易动你半分。”

叶长云嘲讽地道:“事情做也做了,你生气也罢,心疼也罢,反正是没用的!左右如今我叶家一支独大,从此再也没有了阻碍。”

叶潜低首,轻叹:“叶家再大,也大不过皇室,姐姐如此,分明是自取灭亡。”

叶长云笑:“当时当刻,我若是敢退后一步,那我叶家或许已经烟消云散。”

叶潜低头默然片刻,忽然抬首,望着自己的姐姐,缓缓地道:“此次出征北狄,斩杀北狄大将无数,有一人战功赫赫,姐姐可知此人是谁?”

叶长云不解:“是谁?”

叶潜沉声道:“萧桐。”

叶长云一楞。

叶潜望着姐姐,继续开口道:“他潜伏北狄数年,对北狄地形风俗了如指掌,在关键时刻助我北伐大军旗开得胜,功不可没。”

叶长云的手轻轻颤抖了下,问道:“他现在人呢?”

叶潜盯着自己的姐姐,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声调问:“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出现在你的面前?”他停顿了下,继续问道:“你想杀他。”——这一句问话,其实并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叶长云低首,不再说话。

叶潜笑了下,略带冷意的笑:“姐姐,你不需要杀他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飘忽:“他已经死了,为了追杀北狄王而死。”

叶长云闻言,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

叶潜眸中冰冷,轻轻点头。

叶长云僵硬地望着自己的弟弟,过了许久后,她苍白的­唇­轻轻颤动了下,最后她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弟弟。

叶潜看到,姐姐的肩头在抽动。

叶长云发出压抑的低声啜泣。

叶潜立在那里片刻,终于叹了口气:“现在不是正好遂了你的心愿。”

叶长云却仿佛崩溃一般,发出尖锐的哭声,边哭边道:“没错,我想杀他,便是现在让我见到,我也要杀他!”

她痛声哭泣,在哭声她哽咽着道:“可是那又如何,我杀了他,还是要为他哭。”

☆、89章

就在这个晚宴的前夕,当叶长云在自己弟弟面前情不自禁地哭泣时,成轩候正在接受天子的召见。

他穿着大红­色­的外袍,走起路来像是要飞一般,张扬洒脱,风流横溢。他­唇­边带着不羁的笑意,率领着身后一众环肥燕瘦,走过一道道回廊,穿过一层层宫门,最后来到天子近前。

他命令这一众婀娜秀美的女子一字排开,自己则跪拜在天子面前,笑道:“请皇上笑纳。”

赵彘扬眉哈哈大笑,目光从第一个女子,一直移到最后一个,每一个的巧笑都是那么的嫣然,每一个的眼波的都是那么迷离,可是赵彘的目光却不曾停留。

他目光望定成轩候,审视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幼时好友,含笑轻叹:“多年未见,成轩依然如旧。”

成轩候洒脱一笑:“衣不如新,美人亦如此。”

赵彘再次大笑,笑声中望着成轩候,摇头道:“只可惜,这些女子都不入朕的眼。”

成轩候无奈地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胡子:“多年不见,成轩真是搞不懂皇上的口味了,怎么这些皇上一个都看不上呢。”

赵彘笑了笑,目光越过成轩候,落在成轩候身边的一个女子身上。

只见那女子低首敛容,神情甚是肃穆,全然和其他女子的娇笑嫣然不同,不由奇怪:“成轩,这个女子是谁?”

成轩候回首看了眼,仿若毫不在意地道:“她啊,不过是我身边侍奉的丫头罢了,姿­色­平庸,根本比不得这些才貌出众的女子。”

可是赵彘目光中却露出颇有兴味的光芒,他沉声命道:“抬起头来!”

可是那个女子却仿若木头一般,一动不动。

赵彘见此,目光便沉了下来。

成轩候见此,忙上前解释道:“皇上息怒,芽儿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赵彘挑眉,望着那女子道:“只是哑巴而已,难道还是个聋子,听不到朕说话吗?”

成轩候嘿嘿而笑:“聋子倒不是的,只是哑巴难免反应有些迟钝。”说着这话,他回头,气哼哼地命令道:“芽儿,皇上叫你呢,你还不答应!”

那叫芽儿的女子听到,木然地抬起头来,却见她姿­色­秀丽,面容冷然,立在那里虽不似其他女子一般娇媚,可是自有一番冰肌玉骨的美态。

赵彘见了,不由心里一动。

美貌女子他不知见过多少,这个女子若说起来,其相貌也不过尔尔,可是那双眸子,却是难得。

那双眸子,仿佛浸在寒水中的一对黑­色­水晶一般,带着沁骨的寒凉晶透。

赵彘喉咙动了动,沉声问道:“芽儿,你过来朕这边。”

芽儿听到这个,脸上却是无情无绪,只是木然地迈动脚步,向赵彘走去,走到赵彘面前,停了下来。

赵彘伸手,握起芽儿的手,入手之时,觉得指尖微凉。

他转首望向成轩候,命令道:“把这个女子给朕留下。”

成轩候听了,满脸为难:“皇上,她只是个侍女,傻得很,根本不会侍寝。”

赵彘挑眉。

成轩候见此,忙点头哈腰,殷勤地笑道:“皇上若是喜欢,臣自然拱手奉上!”

赵彘满意点头,金口玉言道:“芽儿这个名字,朕不喜欢。不如你现在就改名叫雅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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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之上,大部分皇亲贵戚以及当朝文武大员都已来到,此时的叶潜手中捏着一只酒杯,接受着满朝文武或者羡慕或者崇敬的目光,以及一茬又一茬的贺喜之声。

此时此刻的他,并没有为眼前的荣耀而混了头脑,更没有刚刚下肚的几杯美酒而失了理智。

他的脑袋是前所未有的清醒,清醒到远离了这一片喧嚣和繁华,忆起了去年一个极其相似的情景。

那时候,他怀着志得意满的狂喜之心回到都城,实以为能得到她多一点的关注,可是他等了整整一晚,那个女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微微眯起双眸,那时候的落寞和心酸,犹在舌尖回荡。

他就着杯缘抿了一口酒,告诉自己,这一切都过去了。

那个女人,会嫁给自己的。

以后,她整个人都会属于他。

这个想法,让他暂时忘记如今的许多琐事烦恼,心间开始泛起甜蜜的滋味,他甚至忍不住低头再次饮了一口酒。

酒是美酒,口感醇厚,回甘甚浓。

就在此时,一声尖细而悠长的“皇上驾到”之声响起,众位文武百官都安静了下来,三叩其首,高呼万岁。

皇上赵彘牵着皇后叶长云的手,缓缓步入。赵彘笑得志得意满,叶长云笑得温柔雍容,可是笑意间总有几分心不在焉。随着皇上和皇后的入场,后宫妃嫔,各路公主郡主,也都纷纷来了。

叶潜一边握着酒杯和众位同僚寒暄着,一边支起耳朵,听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响起。

当“朝阳公主”这四个字终于在耳边响起时,一向神情肃正的他,竟然不自觉地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转首往她出现的那个方向看过去。

他的至交好友吴门中如今也是享邑上万的一方大侯,此时听到这声音,也忍不住在他耳边打趣道:“快看,她来了啊!”

其实经过这么多年的沙场历练以及宦海生涯,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无法沉住气的毛头小奴了,他刚毅的脸上泛着冰雪融化一般的温柔笑意,缓缓地看向那个方向。

动作是极慢的,他也实在并不心急。

毕竟,他等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着急在这一刻呢。

可是当他完全会转过头去时,当那个女子摇曳华丽的身影映入他的目中时,千军万马之前也能巍然不动声­色­的他,也禁不住愣了下。

那个亲密地携着她的手,缓缓走来的男子,一脸的风流洒脱,穿着大炎朝男子极少穿的红­色­大袍。

那个男子,是谁?

一旁的吴门中也皱起了眉头,咿呀一声怪道:“这个人是谁啊,怎么从未见过!”

紧挨着他们的,是史镇,史镇是敦阳城里土生土长的豪门世家,对这些皇亲国戚自然也是了如指掌。他乍看到成轩候,也是一皱眉,随机便恍然道:“这是成轩候啊,是当今圣上的伴读,打小儿一起长大的,听说以前感情很好,后来这个成轩侯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不为先皇所喜,被远远地打发到了宁古塔,再也没回来过。”

他眉眼一动,很快想明白了,压低声音附耳对叶潜和吴门中道:“我明白了,如今太后也不在了,成轩候没什么顾忌了,就颠颠地跑回敦阳了。”

吴门中脑子也不笨,他很快想明白了,盯着不远处那对男女道:“这么说,朝阳公主和这位什么成轩候应该是青梅竹马了。”

史镇自然是早就听说了叶潜和朝阳公主的事的,当下同情地望了叶潜一眼,点头道:“那自然是,听说当日朝阳公主选驸马,原本这位成轩候也是位列其中的,只可惜后来他却遭了贬,竟然没成事。”

吴门中眸子里也泛起同情,瞅了瞅一旁的叶潜,却见他直直地盯着朝阳公主,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有点担心地拿手指头戳了戳他:“我说大将军啊——不,新上任的大司马啊,你打算怎么做啊?”

史镇从旁鼓起:“大司马啊,你也不用多想,这个成轩候就是个二混子,每天不­干­正经事,吃喝玩乐他最在行,我看朝阳公主也是个有眼光的,自然知道该选哪个!”

叶潜眯起眸子,紧紧盯着那对男女,默不作声。

就在此时,叶潜手下一位亲信副将走过来,在叶潜身边附耳低声道:“回禀大司马,末将都打听清楚了。”

叶潜眸子动都未动,依然盯着不远处,可是紧抿的­唇­却吐出一个字:“讲。”

这位亲信面现为难,犹豫片刻终于咬牙道:“大司马,据说朝阳公主将下嫁成轩候,日子——日子都已经定好了。”

这话一出,只听到一声啪啦之声,叶潜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半杯酒溢出,沾湿了他的手。

吴门中见叶潜脸­色­铁青,而周围的众文武官员发现异样,都诧异地看过来。

他忙笑道:“大司马多饮了几杯,想来是有些醉了,竟然失手将酒杯都掉在地上了。”

而就在此时,成轩候和朝阳公主你侬我侬,笑得好不亲密。

叶潜眸子都要滴出血来了,硬声道:“我没醉!”

说着,取了吴门中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又一杯,不知道多少杯下肚,酒意上涌,头疼欲裂,可是脑中的记忆却越发的清晰,心间的痛更如同铭刻一般。

想起两个人之前的种种甜蜜,眼前的一切仿若讽刺一般。

她,怎么可以如此无情!

☆、第90章弓虽暴

宴席过半,朝阳公主退场,吴门中和史镇一直从旁盯着朝阳公主的,此时见了,悄悄对叶潜道:“走了,那个成轩候没走。”

可是叶潜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径自仰颈饮下杯中之酒,眸中深沉。

叶长云目光扫过尚且独留着的成轩候,面上带着淡笑,成轩候感觉到叶长云的目光,迎视过去,正好将她目光逮个正着,他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灿然一笑。

叶长云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不过面上温煦的笑意倒是未变,只是扭过头去,看向他处。

成轩候身边的侍女娇媚机灵,见了此番情景,在成轩候身边婉然一笑,低语道:“侯爷,你好不容易回到都城,怎么一来便好像得罪了皇后娘娘,你也不怕又被打发到苦寒之地吗?”

成轩候得意地呲牙笑道:“不怕,我这次回来,最看不顺眼的就是她,若是不把她搞得死去活来,我就不是成轩候!”

侍女闻言掩­唇­娇笑:“侯爷,小心为上。”

就在这成轩候和侍女窃窃私语之际,一直盯着这边的吴门中瞪大眼睛拉着叶潜道:“大司马,你瞧,这个成轩候既然要尚朝阳公主的,怎么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个侍女拉拉扯扯,实在太不像话!”

一旁的史镇从旁加油添醋道:“这个成轩候啊,据说从小就是个风流种子,走到哪里都缺不了女人。”

吴门中愤愤不平:“他可有半分能比得过我们大司马!”

叶潜原本默然不语,此时听到这个,猛然起身,借口酒意太浓,暂且出去。

出了大殿,他只觉得酒意上涌,头脑晕沉沉,便低首信步向殿外走去。此时残月高悬,北风如刀,刀刀割在他脸上,可是这般疼痛却没能让他平息酒意,反而胸膛间仿佛有什么在蒸腾般,难以自抑。

他握紧了腰间长剑,猛然拔出,忍不住对着这星夜长空,挥剑狂刺,一剑剑,每剑都仿佛要将胸臆间的恼恨和不解发泄而出。

许久之后,他只觉得筋疲力尽,疲乏不已,握剑闭上双目,颓然倒地。

就在此时,却听得不远处传来脚步之声,接着有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侯爷这是怎么了,竟然一直不曾出来”

这个声音很是熟悉,叶潜一听,便知道是朝阳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茗儿的声音。

他浑身顿时一僵,木然地站起来,将长剑入鞘。

接着便是朝阳公主的声音,她语气一如往日的淡然:“他往日最喜欢凑热闹了。”

叶潜听得这熟悉声音,喘息急促了几分,他握紧长剑,猛然上前几步,如铁塔一般陡然出现在主仆几人面前。

茗儿和锦绣一惊,见他脸­色­­阴­沉来势汹汹,忙要拉着朝阳公主往后退。朝阳公主神态却是极为平和,挥退侍女,淡扫叶潜一眼,仿若不经意地道:“恭喜大司马。”

叶潜泛红的双目紧盯着她,忽然觉得眼前女子怎么如此陌生。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许久,喘息粗重,却是说不出什么。

朝阳公主垂眸,轻轻一声喟叹:“若是大司马没有其他事,本宫就不奉陪了。”说着,转身打算离开。

叶潜见她要走,心中一慌,上前伸手一把拽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走。

他低首凝视着她的容颜,粗噶嘶哑地道:“我有话想问你。”

朝阳公主轻笑:“大司马,请讲。”

叶潜瞥了眼一旁虎视眈眈的两位侍女,大手一拉,扯着朝阳公主往一旁的偏殿走去。侍女见此,急忙要喊,可是叶潜锐目瞪过去,两个人到嘴的话都咽了下去。

茗儿犹豫了下,问锦绣:“锦绣姐姐,怎么办呢?我看他很生气的样子!”

锦绣皱着眉头,摇头道:“罢了,我们别管,让他们折腾去吧。左右他也不是老虎,吃不了人的。”

茗儿咽口唾沫,点头道:“你说得对,其实——”她望了眼锦绣,终于说出心里的话:“其实我觉得大将军也挺可怜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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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潜走得极快,迅疾如风,朝阳公主长袖深衣,逶迤拖地,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拉扯,片刻功夫便狼狈至极,鬓松发乱,衣袖凌乱。

及到了正阳殿的偏殿一处僻静处,朝阳公主已经是细喘连连,她蹙眉望着脸上依旧冰冷的叶潜,冷声道:“大司马……”

话没说完,叶潜忽然怒吼一声道:“闭嘴!”

朝阳公主顿时住口,蹙眉望着叶潜,不再言语。

叶潜­唇­边扯出一个嘲讽僵硬的笑来,盯着朝阳公主,嘶哑地道:“不许叫我大司马!”

这个称呼,冰冷疏离,甚至带着浓浓的讽刺和挖苦。

他出外征战,奋血浴战,为的是两个人的将来和前途,可是归来之后,却见她挽着他人的臂膀娇笑。

叶潜痛苦的闭上双眸,抬手握紧她的手腕,痛声问道:“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朝阳公主点头:“请讲。”

叶潜睁开眼睛,盯着她依旧如故的容颜,一字字地问:“为什么?”

酒意上涌,他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没有刻意去控制,任凭这浓烈的醉意袭向全身四肢百骸,他在那点不清醒的沉醉中继续问道:“我必须知道为什么。”

朝阳公主仰起颈子,凝视他片刻,妩媚的细眸中依然是如往日的沉定自若,却没有半分惭意。

她傲然立在那里,轻启朱­唇­,淡然的语气仿佛在说着今日的天气:“因为他回来了。”

叶潜皱紧剑眉,不敢置信地摇头,喃喃道:“我不懂,我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就好像从天上降下来,一下子就夺走了我的一切……”

朝阳公主轻叹,扫了眼他:“潜,我和他,打小儿就认识了。”

她转首看向它处,低低地诉说道:“他行事不羁,惹得父皇不悦,这才使得我无法嫁他,但其实我心里一直——一直记着他。”

叶潜越发无法理解,眸间伤痛更浓:“可是萧桐呢,那萧桐又是什么!”

朝阳公主眨了眨细眸,避开叶潜的凝视,低头淡声道:“萧桐……那是在他之后了。”

叶潜沉默了许久,一直不曾说话,

两个人喘息一个粗重,一个细密,在这暗室之中听得格外清晰。

许久之后,叶潜终于开口:“他……”他的声音极其嘶哑,不过还是继续艰难地道:“你和他……”接下来的话,他却是到底没说。

朝阳公主嘲讽地笑了下,抬头望向叶潜,低声道:“他也曾是我的入幕之宾。”

叶潜的喘息顿时仿佛凝固了一般。

朝阳公主想了想,又继续道:“我……我很喜欢他……”她停顿了下,仿佛在想着措辞:“他其实别无所长,但唯有床榻之上,实在是让人……”

叶潜听到这里,再也无法忍受,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闭口!”

他重重地粗喘,红着眸子瞪着她道:“你滚,滚开,我一点都不想听你讲这些!”

朝阳公主只好停下,轻声叹了下:“你喝醉了,罢了,我先走了。”说着转身即要离开。

月光穿透窗棂而入,在微弱的光芒下,叶潜隐约可以见到她轻轻迈步离去的背影。

她的身姿依然是那么曼妙,仿佛挥着长袖在海浪上轻舞一般,那种舞姿,铭刻在他心里数年不曾减弱半分。

这一瞬间,醉意弥漫,他再也克制不住,忽然上前,一把将她狠狠地撅在怀中,急促而渴求地亲吻着她的脸颊,她的脖颈,双手则是急迫地在她娇柔曼妙的身上胡乱摩挲以及毫不怜惜的蹂躏。

朝阳公主惊呼,惊呼之后粉面染上怒意,斥道:“叶潜,你疯了!”

叶潜低哑怒吼:“我在很多年前已经疯了!”

此时的叶潜双手已经熟练地寻找了她的腰带,粗暴地扯下,然后大手用力地撩起裙摆,逼迫她的娇臀靠近了自己勃发热烫的谷欠望。

朝阳公主察觉到他的谷欠望,奋力挣扎,边挣扎边怒道:“叶潜,你这个疯子,放开本宫!”

可是她的挣扎却越发引得叶潜深藏在体内的嗜血谷欠望,他残忍地冷笑一声,逼迫她挣扎的头颅贴近自己的脸颊,带着酒意的鼻息喷在她的耳边,他咬牙切齿地道:“主人,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朝阳公主闻言,一愣。

叶潜张开­唇­齿,咬着她的耳朵,恨声道:“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做当日你罗裙下的小奴,不曾正眼看过半分?”

朝阳公主挥手一掌,就要打向叶潜的脸,可是叶潜却先她一步,将她的手牢牢禁锢在掌中。

他强迫地将她的手放入­唇­边,狠狠咬了一口,咬得生疼,咬得流出血来。

朝阳公主巨疼,咬牙忍下,艰难地开口道:“叶潜,放开我。”

叶潜­阴­沉低吼:“不放。”说着这话时,他刚硬粗大火烫的谷欠望猛地一戳,毫无半分联系,也毫无半分征兆地,就这么直直嵌入她的蜜口之中。

朝阳公主猝不及防,发出一声低呼,眼泪也几乎随之落下。

叶潜进去之后,深深沉入,成年的他,天赋异禀,早已是朝阳公主领略过的。可是往日的他总是体贴谨慎,在最初之时对她多加顾善,绝对不舍得她尝到半分痛楚。如今暴怒之下,这么粗暴的嵌入,却是朝阳公主未曾经历过的。

这使得朝阳公主紧紧皱起眉头,咬­唇­,破碎的声音道:“叶潜……你放开我……”此时此刻,她的声音倒是低了下来:“会被人发现的……潜……放开我……”

可是这番带着求饶意味的话却仿佛泛着生腥的血液至于暴怒之中的野兽一般,越发地刺激了叶潜体内的征服欲,他忍不住猛烈残暴地一个进出,随着他的动作,紧致的通道在­干­涩中摩擦,剧烈的疼痛让朝阳公主情不自禁地发出呻口今之声,而娇媚的­阴­­肉­也仿佛要被这巨物带出一般。

叶潜闭上双眸,细细品味着这被紧紧包容的滋味,却无法感到丝毫快意,只有沉沉的钝痛。他无奈地冷笑一声,在她耳边落寞地道:“主人,为什么你的身子和以前这么不同……”他低低地补充道:“完全没有以前那样让我喜欢。”

说完这个,他下面开始快速地进出,仿佛报复,又仿佛要执意寻找到那种最初的感觉一般,他进出得渴求而激烈。一番淋漓之后,他停了下来,此时身下女人已经开始泌出一些湿滑的东西,这让他开始感到些许快意了。

他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还是喜欢我的,你看,它也想我了,它喜欢我这样。”说着这个,他缓缓而深入地进了一下,于是两个人相接之处发出滋润的水声。

朝阳公主是一直闭上双眸的,此时听到这话,嘲讽一笑:“叶潜,本宫喜欢任何男人。”

叶潜身子一僵,随机他咬牙问道:“那个成轩候呢,你自然是极喜欢他的?”

朝阳公主点头冷笑,启­唇­反问:“你说呢?”

叶潜锐目透出彻骨的恨意:“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你简直如同一个j□j一般!”他粗重喘息片刻,忽然双手紧箍着朝阳公主的手腕,将她反手禁锢在自己身下,眯眸低冷地道:“阿瑾,你一定喜欢去塞北吧,那里有无数的男人,女人却是极少。”他急促喘息着,极快而危险的语调透着异样的味道:“你一定不知道,那里的女人是怎么伺候男人的吧?”

说着这话时,他身下一个动作,狠猛而粗暴,朝阳公主猛地发出一个“啊”声,片刻之后,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眸。

他一边无情地动作着,一边在她耳边咬牙道:“现在你感觉怎么样呢?这滋味是不是很好?”他侧首,温柔而饥渴地吻着她的脸颊,口中喃喃道:“你以前总说我不是你第一个男人,不过没关系的,你看……我一定是第一个对你这样的男人吧……”

黑暗之中,他的动作粗暴而简单,一次又一次地戳­操­着身下的朝阳公主,而朝阳公主由开始的犹自徒劳挣扎,到后来的低声啜泣,最后开始无声无息,犹如木偶一般,默然地忍受着这犹如酷刑一般的折磨。

最后,当他终于畅快地释放在她的体内时,她依然毫无反应,木然地垂着身子。若不是他犹自揽着她的腰肢,怕是她要如同软泥一般瘫倒在冰冷的地上了。

叶潜释放过后,酒意开始挥散,头脑渐渐清醒,他搂着怀中的女人,开始怔怔地明白自己刚才所作的事情。

他忽然将她翻转过来,将她抱着,让她和自己面对面,就着外面昏暗的月光,他看到她的泪早已经凝固在脸上,双眸却犹如死人一般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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