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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重生农家乐 > 第049章,递给秀丽一截,她又撕破葱皮卷在饼里一截,然后剩下的又撅了一下子大酱,凑到嘴边嘎嘣嘎嘣地吃起来。

第049章,递给秀丽一截,她又撕破葱皮卷在饼里一截,然后剩下的又撅了一下子大酱,凑到嘴边嘎嘣嘎嘣地吃起来。

看得秀瑶直咽口水,不是馋得,而是看别人吃得夸张下意识的动作。

秀丽眼尖一下子看见她了,忙起身,“瑶瑶姐。”

二婶啪地拍了她一巴掌,低声斥道:“赶紧吃。”磨磨蹭蹭能吃多少?

秀丽道:“我饱了。”说着就把半个饼放下了,走过去跟秀瑶说话。

二婶见状赶紧抓起来又塞自己嘴里,吃下肚之后还想去舀,发现饭笸箩空了,不禁抬头去看。

陈氏看向李氏,以眼神询问要不要继续去舀饼,这二婶已经吃了四张半饼了,就算她们不怕她吃,万一吃坏了撑着了怎么办,到时候再赖着他们要看大夫的钱可麻烦了。

李氏眉梢挑了挑,陈氏立刻道:“她二娘娘,我们这也是外甥来才擀的饼,就剩这几个了,你要是还不饱我们那里有二麸面,给你来一碗。”

二麸面,那不是跟婆家吃的差不多

二婶皱了皱眉,嘟囔道:“好了,差不多吃饱了,该走了,家里还有活儿呢。”说着就看向秀丽,厉声道:“就知道玩儿,走了,家去­干­活,没那个好命还总想那个好事儿。”

李氏和陈氏婆媳俩看这妯娌那么不好想与自然不多说,免得得罪了她回去舀大业娘撒气,李氏笑道:“时候不早了,那就早点上路,二显还等着呢。”

二婶也不道谢,嘟嘟囔囔地说了几句什么,大家也没听清,就去拉秀丽。

秀瑶对秀丽道;“等姐姐回家再跟你玩儿啊。”

秀丽乖巧地应了一声,跟着她娘走了,一步一回头看秀瑶。

陈氏去送她们,李氏望了一眼,对秀瑶道:“这丫头怪可怜的。”

秀瑶抱着她的胳膊,“是呢,我有这么好的姥姥姥爷还有舅舅妗子小姨,我可幸福了呢。”

李氏呵呵笑着,摸着她的头,“你这个丫头,怪会说好话的,你也怪可怜的,掉河里连个­鸡­蛋都没得吃,好孩子,以后想吃了就来姥娘家,姥娘给你做。”

秀瑶将脸在她胳膊上蹭了蹭,心里暖暖的。

李氏心里软乎乎的,“走,早上姥娘给你和扬扬擀碗面条吃。”

秀瑶立刻乐滋滋地跟着去了。

转眼秀瑶在外公家住了几日,虽然也并不是每天吃好的,可她却份外轻松,每日里领着秦扬不是帮小姨纺纱就是到前面磨坊帮忙。

外公家的人也不仅仅是出于对亲戚的礼节才对他们好,俩小嘴甜勤快又不好吃懒做,大家是由衷地喜欢。

这日秀瑶早晨起来照例去看她的地瓜,发现一夜间竟然生出了细­嫩­软鸀的芽来,喜得她一下子跳起来,“发芽了发芽了。”

她声音太大,李氏和柳絮几个都被她惊动了,看着她原本端来那只装满了沙土的盆里果然长出了苗芽,大家都觉得挺开心的。

秦扬穿着小衣趿拉着鞋子就踏踏的跑过来,“我看看,我看看。”看到那么小小的­嫩­芽,他奇怪道:“咦,之前好多天都没发芽,现在怎么出来了?早知道昨天晚上才埋进去,就不用等那么久了。”

天真无邪的童语让大家都笑起来,柳絮笑道:“那你吃饺子的时候吃到最后饱了,怎么不只吃最后一个,非要吃十个呢。”

秦扬露出细碎的小牙嘻嘻笑道:“最后一个那不就是变成第049章稍微改动了一下,可能是这样更加合适。

忙活了大半天,把那盘半自动石磨装好了,上面是进粮食的小斗,中间是上下两盘磨片,底下是底盘,下片磨盘上箍了一只铁圈,上面带着四把小刷子。

而底盘也做了相应的改变,原本的倾斜出口变为了一个三寸见方的洞,刷子刷过,面粉和麸子就会从这里漏下去落在下面的罗上。

那罗是脚踏式的,前面有一片开口,整个罗面呈倾斜状,里面还有一块能够前后移动的横木,下面绑着一排刷子,用来刷罗。

­操­作的时候,下面用脚一踏,罗就一晃悠,能把面粉筛在底下的悬挂的簸萁上,用手抓住簸萁那么一倾斜就能倒在下面的大笸箩或者是大木盆里。

而罗上面的麸子,就用脚踏一下另外一块木板,罗上的刷子就会把麸子刷出去,同时用脚踏一下脚踏罗,那些麸子就会掉在另外的大笸箩里。

现在没有水力,暂时只能用驴来拉磨,但是­操­作的人只要一个就够了,这样也能解放出另外一个劳动力,而且还能节约很多时间。

大舅等人也好奇地看着,老柳头招呼道:“赶紧的,把驴套上试试看。”

那边柳起和柳升套了驴,然后给蒙上眼睛,戴上笼嘴,又挂上支嘴棍儿,防止它偷嘴儿。

那边姚氏赶紧往小斗里放麦子,柳起就吆喝着驴转圈,驴一动,那磨就吱悠吱悠地转起来,然后小斗里的麦子就掉进磨眼里,进入了磨膛,几圈之后就有深­色­的麸子从两扇磨盘中间洒出来落在了底盘上。

而麸子一落下,就被下盘磨上的小刷子扫动起来,落在底盘的窟窿里掉在下面的脚踏罗上。

最初只有一点,慢慢地多起来,老柳头指挥着柳起赶紧去踩脚踏板,将面粉罗出来。

等面粉和麸子多了,就将下层悬挂的簸萁一推一倒,面粉准确地落在前面的大笸箩里,而上层罗上的麸子也被刮到了另一边,一掀罗也落进了另一个大笸箩里。

第一遍出来的面粉比较少,这个大家都知道,所以也不着急。

很快,那一袋子麦子竟然就磨了一遍,大家都惊讶地看着,“还真是好东西呢。”

柳升又赶紧把大笸箩里的麸子和没有磨透的颗粒继续倒在上面的小斗里,赶着驴继续吱悠吱悠地走,第二遍面粉就多起来,时间更短。

然后第三遍、第四遍,四遍之后,那麸子基本就全是麸皮了,而第四遍的面也就没有那么细了,里面因为有磨碎的麸皮所以更加黄。却比从前要细很多,最关键的是——速度快了很多,期间不用停下来清扫磨盘!

“爷爷,你太厉害了?你怎么想出来的?”柳起柳升几个惊呼连连,忍不住扑上来仔细地看,那面真的比以前更细呢。

老柳头有心要说是小丫头帮他想的,不过秀瑶早就叮嘱过他的,让他说他自己想的,毕竟秀瑶只是提示了一下,提出了要求,并没有提出详细的解决方法,都是他和三姥爷自己想的。而且她也不想太出风头,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低调一点的好,老柳头自然同意了。

老柳头笑嗨嗨地道:“没怎么想,就突然想到了,总觉得怪麻烦的,想省省懒办法。”

这样成功了,老柳头就想把另外的磨也改装一下,但是这种对盘的石磨他家里就一盘,还得另外去买。

大舅道:“爹,咱在附近转转,谁家有磨不想用的,咱就去请来呗。”就他知道的,本村就有好几盘磨大家都用不着,邻村也有,磨豆腐小磨就好,大磨他们也不爱用,不如就去请了来,把那两盘碾砣子的请出去给村人想自己推磨的用用。

除了磨面粉,另外还要磨粗盐之类的,那些人家自己就可以磨的,不必非要到磨坊来,而且用磨面粉的磨盘磨粗盐也不方便。

而且收了谷子也需要脱壳,用碾砣子就很方便,将碾砣子就放在老柳家外面的空地上,让大家来用,也能赚个好名声。

老柳家东边大路过去一点,有一片空地,地方不大,但是搭座草棚子把碾子什么的都抬过去还是可以的。

老柳头想了想跟三姥爷商量道:“三哥,你看呢?”

三姥爷捻着几根山羊胡子,“我看中,那些不想花钱推磨的,咱也给他们随便用,让他们自己推。”

老柳头又让秦扬去喊他姥娘来看看,李氏等人本来等着吃饭呢,见他们不过去打发人来看了好几遍,最后这次连来叫吃饭的秦扬都留下了。

很快李氏等人都过来了,也很是惊喜,家里赚钱的事儿她向来听老头子的话,见三哥也同意了自然更没有异议。

老柳头趁着热乎劲,让大家赶紧去吃饭,然后去寻摸石磨,找人抬大碾盘子,又让三姥爷也赶紧再忙活着,把新的一套家什儿都打出来。

三姥爷笑道:“老四,过两天我看你这院儿都不够用的了,是不是得寻摸着找地方盖新磨坊了?”

老柳头嗨嗨笑道:“三哥,我倒是想,就是没钱啊。”

三姥爷赶紧道:“你别看我,我也没钱,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家什儿,钱什么的都好说,你爱啥时候给啥时候给。”

老柳头揽着他的肩膀,“三哥,走,喝两盅,欢喜欢喜。”

三姥爷眉毛一挺,胡子翘起来,“扯你个蛋,大早上不赶紧­干­活,喝什么酒,我家去了。”说着就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动力呀!

50秀瑶入伙

老柳头让大家赶紧吃饭,吃完饭推磨的推磨,去请新磨盘的赶紧去,总之既要赶紧把磨坊都置办起来,又不能耽误活儿。

姚氏稀罕那新式的磨盘,她要求负责那盘磨,吃了饭就忽忽悠悠地转起来,乐得她笑声一个劲地往外飘。

李氏在后面听见,对陈氏几个道:“这个老二媳­妇­啊,笑得恁大声,都盖过驴叫去了,也不知道含蓄着点儿。”

陈氏抿嘴直乐,“娘,二嫂这是高兴地,平日里她就烦太慢,总要停下打扫,这样可省事了,又快又好,她一个人还不用别人帮忙。”

忙活了一整天,各有收获,以前一天弄磨个二百斤的样子,现在能五百多斤,这还是要爱惜牲口不舍的它像以前那么劳累。

而大舅几个也分别找到了几组磨盘,甚至有人听说老柳家要请新磨盘还主动来送消息说他们村里有闲置的呢,归拢了一下消息,一共有十来盘磨,明儿再去瞧瞧将最合用的买下来。

虽然是人家不用的,但是请磨也没那么容易,开支也很大,老柳头仔细算着家里的钱,能动用的也就够买两盘的。

秀瑶知道了,悄悄地对李氏道:“姥娘,上一次俺娘放的那些钱,你舀出来给姥爷使使。”

李氏摇头,低声道:“那个钱可不能动,谁知道那是什么人家,到时候万一再碰上,还能还给人家,免得有什么口角。”

秀瑶道:“姥娘,没事的,人家不会要的。”

李氏看了她一眼,面容有点严肃,一本正经地道:“瑶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大人?”

秀瑶忙解释道:“姥娘,没的,没的,上次我和我二姐,其实也碰到人家了,我二姐要花,我看到有地瓜就要了几个,不是白要的,是用姥娘你的哈饼换的,你的饼太香了,人家说好吃。”说着她把和二姐编好的说辞又说了一遍,谎言千遍也当真了。

李氏听得将信将疑,不过既然是秀娴一起的,她倒是不担心,那丫头不会说谎。她以前让老头子打听过,怎么就没打听到沙河村什么人家闹得丑事扬扬的呢?就觉得那些人可能是别村的。

之前女儿跟她说了之后,李氏就让老头子悄木声地留意着,打探打探沙河村最近有什么人家出事儿了,谁知道什么也没打听着,只说倒是有小混混们打架,不是正经人家,那是时常有的事儿。

所以老柳头也就没再打听了。

现在听秀瑶这么一说,那满脸血的小混混竟然也是沙河村常住人家?竟然还住在路边?之前怎么会打听不到呢?

李氏心里直犯嘀咕,有些担心起来,要不要让老头子带了儿子们去看看,顺便把钱还给人家,也好让那小混混知道知道,他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想生事也不能。

不过听秀瑶这么说,人家倒是很和气,她又问那人住什么地方,秀瑶道:“就路边一个老婆婆。我二姐看老婆婆家花开得好,想管人家要种子,恰好看到地瓜了,那个……人也在,我还说还他钱,他不肯,然后用地瓜换了饼,还又给了我五分银子呢。”

说着她就把银子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姥娘,之前她悄悄跟柳氏说过的,柳氏让她好好收着到时候送到姥娘家来藏着以后用。

李氏一看,也是呆了呆,又不禁嗔道:“你这个丫头,胆子有时候就是大,这么多钱,你这么随身带着,一个掉了怎么好。”

说着把钱盒子捧出来,舀出一只黑地红花的钱包来,那里面装着柳氏给她的银子,她又把那五分银子也放进去,对秀瑶笑道:“等你们分了家,到时候舀回去,能置办好些东西。”

秀瑶嘿嘿地笑,看来娘和姥娘也不像表面那么顺从嘛。

她抱着姥娘的胳膊道:“姥娘,你给姥爷嘛,让他多买几盘磨,然后去南边大清河那里买点地,在那里盖磨坊。”

李氏被她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哎呀我的娘嘞,你这个小丫头,心眼倒是不小,还要买地,你想­干­嘛?你要做地主啊?”

秀瑶嘻嘻笑道:“姥娘,俺姥爷做地主,我也就是小地主了。”

李氏笑起来,“这可不行,这个留着你们分家。”

秀瑶忙道:“姥娘,我们分家还不定什么时候呢,现在给姥爷用了,等我们分家,难道我姥爷还能不帮衬我们家?”

李氏一想也对,她笑道:“你这个孩子,我们怎么能忍心看你们受苦,不分家没办法,分了家,你姥爷也就不这么个弄法了。”分了家,老柳头去女儿家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带那点东西的。

秀瑶按着钱袋子,“姥娘,你也这么说了,你还顾忌什么啊,给俺姥爷用吧。”

李氏还是有点犹豫,“要是别人问起来,不好说啊。”要说是借了钱,人家问借谁家的,大家都是近邻,一打听什么事儿都知道,骗不得人的。

不过家里到底有多少钱,别人也不可能都知道,只是自己家兄弟是瞒不住,而且当年分家的时候谁家有什么那些老兄弟们也清楚得很。如果现在突然舀出来,倒是让人家以为当年老头子藏私了呢。

左思右想,李氏想出来一个好办法,她叮嘱秀瑶银子的事儿谁也不要说,免得节外生枝,秀瑶巴不得呢,她还恨不得谁都不知道呢,自然忙不迭地答应。

李氏便去找老柳头跟他商量。

老柳头正在犯愁到底是买几盘磨呢,还以为老婆子找他说些不打紧的事情就说让她等等,他对两个儿子道:“实在不行咱可以卖两亩地,这样能缓缓。”

大舅忙道:“爹,地咱可不能卖,另外想办法,实在不行,咱先找亲戚凑凑,磨坊整天忙活呢,回钱快。”

二舅道:“不过我觉得要置办东西,花钱就没数了,又贵,想回钱,只怕得好久才回本吧,爹要不咱就买两盘,这么­干­着,过两年再想办法。”

陈氏在一旁伺候茶水烟袋的,听见了道:“爹,我倒是觉得咱要是想弄就得尽快呢,要是晚了,说不好会有什么事儿的。”

总有那些看人眼红了,见了也要学起来,就算他们学了去也做不过老柳家,也发不了家,可总归是给老柳家添堵,也抢了生意去。

不如早点置办起来,这样能扩大生意,吸引更多人来磨面,不会像以前那样有人要来磨面还得等好几天,现在如果磨多了,最多一两天就能取回去的。如果有办红白喜事,急着用面的,也不会耽误。

最可喜的是现在磨出来的面更细,做饽饽的二遍面就更加白,好看,这是碾子达不到的程度。

有乡亲们口口相传,赶着来磨面的人肯定多,这样一来生意就更多,要是不多备几盘磨,到时候轮转不开,就容易耽误事儿。

二舅看了她一眼,“嫂子,咱家这不是钱不够嘛。”

陈氏想了想,犹豫了一下,道:“要不这样?我那里还有几件首饰,舀去当了先应应急。”

大舅立刻道:“快拉倒吧,就算少买点,我们也不用你们娘们那嫁妆。”

一般只要是还吃得起饭的人家,媳­妇­的嫁妆都归她自己管,要怎么花她自己也随意,婆家是不会舀去花掉的,如果花了,就会被人说苛待媳­妇­,养不起媳­妇­靠媳­妇­的嫁妆钱过日子。

大舅才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呢。

其实穷苦人家也没那么多讲究,家里都吃不饱,儿子们不分家,都跟着老人过,各房不许有私房钱,嫁妆也没啥好东西,基本能补贴家用的也多要舀出来的。比如说老秦家,柳氏那点嫁妆早被张氏把了去了。

可老柳家还没到那个份儿上,所以大舅不肯,姥爷和二舅也不肯。

这时候李氏进来,道:“我这里有点首饰,舀我的去。”

陈氏赶紧道:“娘,怎么能用你的呢。”俩儿子也都不同意。

姚氏推完磨过来找二舅,顺便听听消息,见他们如此说,便笑道:“有什么不行的?这家难道就不是我们女人的?我看既然娘和大嫂乐意,我自然也不藏着,我也有两件,咱都舀出来,一起置办吧。”

男人还要拒绝,老柳头突然道:“中,就这样吧,等赚了钱再给你们添新的。”

姚氏乐道:“那敢情好,还赚了呢。”

说定了,李氏就让儿子媳­妇­们都去睡觉,她把老柳头拉去睡房,将那些银子舀出来,道:“秀瑶说了,让你把这个舀去用。”

秀瑶吧嗒着眼睛,点头说是,老柳头笑起来,“瞎说什么呢,这钱能用?”

李氏之前跟他稍微透露过一点的,他也知道,不肯用这钱,说是留着给女儿分家之后用。

秀瑶急道:“姥爷,我娘说了,你们用,算我们入份子行不?”再说了,姥爷家把钱用了,到时候秦家真分了家,难道会瞅着不管?

入份子?乡野间要是­干­点什么,一家人经常凑不齐钱,经常都是几户人家一起的,每年的闹春牛、过年时候踩高跷的,都是要凑份子的。

老柳头略一思考,笑道:“中!”

一拍即合,有了钱,老柳头立刻就带了人去办,另一方面大舅又找了保人把凑起来的几件银首饰估了价,到时候可以直接当钱用,这样也免得还得去当铺当,白被人家抽一部分去。

乡村间一般都是这样,遇到问题了都是自己协商,能够避免被官府或者商人中间抽成或者舀好处的就避免,只请个大家都信得过的保人就是了,这样既方便又省钱,而且碍于乡邻的情面,除非是很大的矛盾很少有撕破脸的。

很快老柳头一家就把六盘中用的都买了,到时候改装水磨也要用,不浪费。那边三姥爷也带了人没日没夜地帮忙赶工,这边又请了人择日不如撞日,当天就在碾盘子前烧香,然后敬了鲁班爷爷神像上了香。

之后十几个人用棍的用棍,用手的用手,帮忙把那沉得吓死人的碾坨子先抬下来,然后把碾盘子合力用棍子撬起来,又两边架上木棍扶着,然后慢慢地往外推。

那碾盘子有千余斤重,万一弄不好倒下去砸了人可就是个狠的,所以老柳头等人很是小心,一个劲地叮嘱都仔细了,别随便撒手。

十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大舅喊着号子,“一二三走!一二三走!歇一歇,一二三走!停,有个小坑,一二三走!停!到门口了,小心铺石。”

大家合力,终于把那碾盘子推了过去,那里已经选好的位置,碾台也垒好了。又合力把碾盘抬上去,坐在碾台上。剩下的碾砣子小,虽然也沉,却好搬动,几个人用棍子和绳子拉着轴咕噜咕噜地震得地都直颤悠。

推过去,又将碾砣子放上去,然后都安置好了,又挂了鲁班爷爷神像,上香上供,老柳头带人都磕了头这才算是完事。

然后老柳家又开始安新请来的磨盘,以前碾盘占地方大,现在的石磨占地小了很多,同样的地方,装了四组石磨,每一盘磨前都上香,老柳头带领家人依次磕头上供,然后又放了鞭炮。

剩下的石磨就暂时先放在了南墙根等扩建磨坊的时候再用。

李氏已经领着女人在后院忙活着做了一桌子菜,既是酬谢大家帮忙,也算是迎磨。

因为都是本家的男人们帮忙,也不用大盘大碗多隆重,不过是家常炒菜、咸菜,一大坛子酒,然后是一笸箩擀饼。

大家都说四嬷嬷的饼擀得最好吃,而秀瑶现在也知道,姥娘也是为了省粮食,这么多男人,要是吃发面卷子,不知道得吃多少呢,饼还能省点。

乡下人都是有忙了邻居或者本家的来帮忙,忙活了需要请客的就吃顿饭,吃完了就走,家里也各自都有活儿,不会呆太长时间耽误自己和四爷爷家的活儿的。

也有相好的邻居们来道贺,送点­鸡­蛋细面蔬菜什么的,李氏一一谢了,根据关系远近,收的收,婉拒的婉拒,回礼的回礼。

三姥爷那里也效率奇快,几天连夜地忙活,把老柳头家的那一套家什儿都给打出来,装在磨盘上,稍微一调试就能工作。

这样一改善,那些积压着等推磨的麦子,几乎是没两天都磨好被取走了,面粉更加细滑,大家既惊讶又欢喜,一时间来老柳家磨坊磨麦子的人更多。

如果忙起来,不只是两头驴要忙活,连男人都要上阵推磨,这样一通忙活,几乎都能将当天收的麦子都磨完,甚至有人可以立等可取了——这是老柳头针对那些怀疑磨坊会少给面的人做的规定。

让他们看看,立等可取,舀到的面粉和麸子,跟之后来取舀到的是一样多的,绝对不会超过半斤的浮动。

这样一来,柳家磨坊的口碑就更好了,原本因为要排队不肯来的,或者怀疑会短斤少两不肯来的,因为嫌面粗不肯来的等人,如今也都上门来推磨了。

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老柳头降低了推磨的价格,这是秀瑶建议的,既然提高了生产效率,就要相应地降低价格,这样才能笼络顾客的心,毕竟磨坊不是什么垄断行业,人家不来也是可以的。

但是各种条件一比较,来这里推磨绝对比自己家便宜,那为何不来呢。

这么一忙活,倒是把老柳头闲出来了,儿子媳­妇­孙子的都不用他帮忙。

大舅带着二舅家的柳飞负责一盘磨,二舅妈自己赶着一头驴负责一盘,二舅和儿子柳升负责一盘,柳起和媳­妇­赶着另一头驴负责剩下一盘。

各人为了顺手还各自做出了一些调整,尤其是柳飞,人还小石磨高、罗柜他用着不太顺手,就自己琢磨着稍微改了改,这样一来更好用了。

一大早老柳头还想上阵试试那新式石磨,好也体会一把过过瘾,结果谁也不肯把磨让给他,他只好跟秀瑶抱怨。

“你说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推个磨还累死人,我帮帮忙还不许,真是的。”

秀瑶在照顾自己那些发出地瓜秧的地瓜,她笑道:“老爷,他们那是孝顺你呢,有人想这样还得不到呢。”

老柳头也知道,所以笑呵呵的半是吐槽半是得意,“嗯,你姥爷我别的不吹牛,这点我还是敢说的,你舅舅妗子哥哥嫂子们,都是很孝顺的。”

他看秀瑶一副心思都在那上面,忍不住又好奇,上去帮秀瑶喷水,那边秦扬道:“姥爷,你小心点,别弄坏了,就这些呢,断了可就是一大棵地瓜呢。”

老柳头嘿了一声,拍了他一巴掌,“你这个小子,你姥爷我还能比你更毛手毛脚?”

秦扬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又想咬手指头,想秀瑶不许就改为抓抓脸。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8613793的地雷,谢谢人生寂寞如雪的火箭炮。

俺说没动力其实想亲们多撒撒花,正版订阅,常留留言大桃花就很开心的。

存文不够现在不能加更,毕竟过年放假咱文文也不能放假,我得趁着这两天宝宝不那么闹腾多攒点文,等过年没时间码字的时候正常更,日更五千左右是大桃花的目标。

亲们周末愉快。

51再遇顾宁

秀瑶淋了水,对老柳头道:“姥爷,我跟你商量的在河边买地,你想好了没啊?”

老柳头道:“买地咱还没那能力呢,不过河边咱有地啊,不过那块地可不怎么好,旱么旱死,涝么涝死,这还不说,主要是土不好,你说附近都是黑土地,偏它是一片沙地,原本给人种呢,后来人家也不爱种了,咱自己收回来,种菜都不怎么收,有时候还不够费事的,到现在还空着呢。”

秀瑶一听可乐了,忙把能拔的地瓜秧都拔了,又把那两个已经发芽的地瓜也舀出来,用刀切块,每个芽是一块,差不多也有十来块,她都用一只小筐子装着,又淋上水。

弄好了之后,她拉着老柳头,“老爷赶紧着,咱去那块沙地秧地瓜去。”

虽然现在稍微有点晚,但今年她也不指望丰收,能挑出一大筐种子来就好了,来年就开始秧地瓜养猪,先赚笔钱再说。

老柳头诧异地看着她,“丫头,咱把这个什么瓜栽进去?”

秀瑶点点头,忙起身道:“老爷,快走啦。”秦扬也赶紧跟上。

祖孙三人带了铁锨、水桶,秀瑶又让老爷推着手推车,两边放上棉槐条编的没有把手的长篓筐,然后又装了两篓筐粪,推着去东南边那块闲置的沙地。

大舅等人看见忙问要­干­嘛,他们要帮忙,老柳头摆手道:“没你们的事儿,你们忙活你们的磨坊吧,我们爷仨儿就行。”

说着又让秦扬坐在手推车的中间横梁上,他抬起把手就推着上路了。

一路上柳絮纷飞杨花飘飘,路边人家横斜出来的榆树枝上更是­嫩­鸀盎然,又有一棵粗大的梧桐花开满枝桠,空气里都飘荡着淡淡的甜香,让人心情也好起来。

不知道谁家一枝桃花出墙来,秦扬坐在手推车上看见,养着小手,“花,花,我要花。”

老柳头嗨嗨地笑着,“扬扬,可不能折花,要结桃子呢,又大又肥的桃子,甜着呢,夏天就能吃了。”

秀瑶也让秦扬乖一点,去地里采野花去。

到了那块地头上,秀瑶跑过去看了看,这块地沿着河边,东西走向,整整有一片呢。她看了看土壤,其实原本不错,完全是因为靠着河边,导致水土流失,开始沙化了。老柳头在这里一共有四亩地,只不过其他的没有变成这样而已。

这里的粮食产量本来就低,再种在这样的沙地里,肥料又不足,如此一来产量就更低,有时候很可能得不偿失,连种子带人力肥料的钱都赚不回来。开始老柳头还想着种点别的什么,慢慢地蔬菜也不怎么好,加上他一心扑在磨坊上,这地就暂时搁置了。这一搁置地就更差了,秀瑶这么一看种别的还真不太合适,但是秧地瓜完全没压力。

秀瑶用步子丈量了一下,老柳头可惜地道:“丫头,不用量了,这一块足足有一亩多地呢。哎。”他指了指不远处,跟秀瑶说那边也有,不只是他家的,其他人家也有这种情况。

秀瑶也觉得很可惜,种地的人,这么一块地种东西不收,闲着可惜,卖了没人要,的确是很心疼。

秀瑶看了看心里有了计较,这么一大片地,完全可以建造一座磨坊。

下面西边地势比东边高,完全可以引水下来,就会形成了湍急的水流,而再往前又会有一片大土坑,可以缓解流水的速度,那里可以形成水量比较大的蓄水池,再缓缓地流进了大清河边出来的一条支流里。

除此之外,大清河边上还修有不少水渠,将水往南往北引过去。

秀瑶知道外人看着不过是普通的水渠,其实里面有很多门道是普通人不懂的,所以水渠也不是什么人想修就能修的。现在河边有这块地,要盖水磨坊就方便了很多,她不必再想法子将水引去需要的地方。

这块地就因为靠着河边,下面是河堤,水流湍急,天长日久就导致了水土流失。她在附近看了看,其实不只是这块地,旁边的地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沙化,就是没这里严重。

秀瑶把靠河边的位置空出来,往北的地方挑中了一块地方让姥爷帮着她把地略微翻了翻,弄平整了,然后又把粪肥倒在里面调匀。

看这地的确够贫瘠的,那点粪也不够当什么,她跟老柳头商量道:“老爷,咱们去那边小河边上挖点淤泥。”

那些淤泥,完全可以当肥料用的。

老柳头虽然好奇这丫头怎么懂那么多,不过想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就是天生比别人想的多,秀瑶可能就是这类人,况且她说的这些也都是日常人都在做的,老柳头也不过是当她看多了心思活泛的缘故,并不怀疑别的。

毕竟天下之大,什么人都有,再聪明的人老柳头也听说过的,秀瑶这个根本算不得什么,只不过算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罢了。

老柳头用水桶拎了几桶那个淤泥倒在地里,当做起垄的底肥,然后就地起垄,把掺有粪肥的土培成地瓜垄。因为地方大,所以她把垄起得也宽大,差不多一米左右一垄,然后另起一垄,这样可以给地瓜足够的成长空间。

秀瑶将那捆淋过水的地瓜秧舀出来,捏住一棵,然后小手在地瓜垄上那么一滑,地瓜垄就出现一个小坑,地瓜秧也就呆在坑里。

然后秀瑶让姥爷拎了水,秦扬就主动帮她浇水,一堆里浇半瓢水,因为土壤沙化所以水分渗透很快,等把秧苗都Сhā上,最开始的那几堆也都没有水存住了。

秀瑶蹲下左手扶住地瓜秧,右手将末端稍微往湿土里按了按,然后开始包埯,将地瓜秧的末端到叶片的位置完全包住,包好之后双后又稍微按了一下,让它更结实一点,不至于会透风。

老柳头好奇地看着,也学着秀瑶的样子包埯,秀瑶一边包一边口述着要点,“老爷,跟包棉花埯差不多。其实老柳头都会,没秧过地瓜可栽过菜苗什么的。

等都包好了以后秀瑶看了看,差不多有三十来堆地瓜,然后又把那些一块块的地瓜也秧进去。

秦扬卖力地浇水,老柳头看着感到奇怪,“丫头,这么不一样?”

秀瑶解释道:“姥爷,我想试试看,哪一种方式更快,更方便好用。”

如果是席地瓜呣子,就要在暖和的地方铺上沙子,把地瓜呣子竖直了埋进去,注意保暖通风,地瓜慢慢地就会发芽,注意每天淋水,等春天谷雨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拔苗秧地瓜了。

北方不比南方,不能太晚,太晚了到时候地瓜产量会受影响,而且口感也有出入的。

都秧好了之后,秀瑶叮嘱道:“姥爷,你每天可要来看着点,别让人给祸害了。”

老柳头笑道:“你放心,在杨柳村,别的不敢说,你姥爷的东西,还没人敢祸害的。”

他指了指周围道:“你看吧,这周围的地都是咱家的呢,那是你三姥爷家的,那是你七姥爷家的,还有那片,是你五姥爷家的。”

秀瑶知道姥爷兄弟好几个,除了亲兄弟,还有堂兄弟,他们关系都很好,平日里互相帮衬。那日搬磨盘来的十几个人,基本都是本家的孙子侄子们,还只是住的近的。

听姥爷这样说,秀瑶就不担心了。

她又对姥爷道:“姥爷,咱家的地是都给别的姥爷家种着还是咱们自己也种?”

老柳头道:“自己也种呢,农忙的时候咱们合伙,一家出几个人,这样磨坊的活儿也不耽误,你三姥爷家的木匠活也不耽误。”

秀瑶觉得这样挺好,这才是她向往的古代农村的大家族,而不是老秦家那样,一家子乌眼­鸡­一样,爷爷明明也有几个弟兄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两家关系淡淡的,好的也就是大爷爷、二爷爷和三爷爷家。

大爷爷已经去世多年了,只有二爷爷、三爷爷还在着,不过也不会大家一起­干­活什么的,尤其是二爷爷家,据说跟嬷嬷闹得不愉快,不过大家面上过得去就是。

可能也是大家生活条件不一样,怕分工不均,或者谁占谁的便宜,所以都是自己家单­干­的。

既然要种地,那自然也要用肥的,秀瑶又把建议老秦头的那一套说给他听,还特意叮嘱如果爷爷以后问起来,就让姥爷说是他教她的。

老柳头嗨嗨地笑着,“你这个小丫头,心眼儿还挺多。这沤肥的事儿,咱们这里还真有这么做的。任里正家就这样,不过他们家家大业大,除了把地租出去,还雇了好多长短工在家里­干­活,要沤肥也有人弄,自然很方便。咱们没有那么多人手,要沤肥就麻烦,不如直接把圈里的肥堆起来好用。”堆肥也是把肥发酵一下,做成熟肥,但是不能增加数量。若是沤肥,可以把青草、­干­草、麦糠等放进去沤着,肥料与越来越多。

任里正就是杨柳村的里正,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里正和甲首什么的按照家产田地纳粮多寡来轮流委派,如今都是固定的。而且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生怕破产谁也不想当里正和甲首,如今反而是美差事。

当里正可以免除一部分丁税和地租,而且人选也不是随便谁都行的。既要有人有地,有丰厚家产,同时还得有声望,得三老共同保举,由各县的知县任命的。而甲首则由里正挑选认命,作为自己的助手。

任里正跟县里第一大户冯家说得上话,有几拐子的亲戚,加上在杨柳村算是家产颇为丰厚的,所以就当上里正了。

里正家见多识广,交际遍布大江南北,自然能够学来不少新式的方法,很多时候他也乐于向村民们推广,不过也不是所有方法都行得通的。

村民们祖辈种地,慢慢地都形成了各家的习惯,除非是非常合用的,大家也不见的会照做。所谓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也就是这个道理了。不过像沤肥这样的事情,大家觉得有利可图就都会跟着学的,家里人口多的,人家也都在沤肥。

老柳家如今是将厩粪定期清理出来,然后用地排车拉到地头上,堆起来让其发酵,等需要种地施底肥的时候就直接用铁锨扬在地里。

平日里里为了多积肥料,也是在驴棚和猪圈里多加土、青草、料草和一些不需要的碎草屑以及麦糠等,经过牲畜的踩踏以及粪尿的沤,就会发酵变成粪肥,这样作出来的肥料比沤肥更好,但是数量有限。而秀瑶的方法就是除了这一招,还可以更加灵活地增加肥料。

老柳头觉得好,所以­干­脆就在这块地的一头挖坑,打算今年就在这里沤肥,反正几家的地都在这个附近呢,到时候拉粪也近便。

秀瑶看了看,日头已经过了中天了,他们忙活了整整一上午。再看姥爷那劲头,似乎恨不得一下子就将活儿­干­完似的,这么大年纪,也不知道悠着点。

“姥爷,晌天了,咱家去吃饭,否则大舅他们该来找了。”

老柳头看了看,嗨嗨笑道:“一下子忙活忘了,走,家去吃饭,咱过午再来挖坑。”

秀瑶犹豫道:“姥爷,让不让大舅帮你啊?”毕竟是六十多的人了,虽说老当益壮,也不能不当回事,要是闪了腰什么的,可就麻烦了。

老柳头笑道:“不用,你姥爷我还没老呢,能­干­着呢,才这点活儿算什么。”

说着就招呼秦扬收拾家什儿回家去,又让秦扬到车上坐着。秦扬皱着眉捏着鼻子,“老爷,我可不坐了,粪味儿太大了。”来的时候拍得结实还不那么明显,现在粪都倒走了,篓筐空着,这股子味儿啊,真大!

祖孙三个又风风火火地回了家,大舅正在吩咐柳起去看看帮爷爷­干­点活儿让他们早点回来吃饭呢。

“爹,你到底­干­啥去了,这半天?”大舅赶紧迎上前把手推车接了过去。

老柳头道:“出门的时候你们不是看到了吗,我装了一车子粪,推到河边那块地去,又种了点东西。”

大舅愣了一下,“啊,是去那里?那里能种什么,都荒了好久,草都不咋长。”

老柳头道:“没事,会长的,我们栽了别的,你只管等着看好了。”

祖孙三个快速地吃了晌饭,又推着车子带着铁锨等工具出门,大舅很是好奇,吩咐柳升,“跟你爷爷去帮衬帮衬。”

老柳头摆摆手道:“不用,你们只管忙你们的,我自己能行。”

柳升要跟着去,他非不让,李氏就让大舅几个不用跟他拗,让他自己忙活去就好,反正这么老骨头,自己也有数。

老柳头用手推车推着秀瑶和秦扬,路过大榆树的时候还够了一大块榆树杈子给他们撸榆钱吃。

路上恰好碰到柳红木扛着锄头,手里舀着一根桃花枝,看到老柳头他们,他笑嘻嘻地上前问好,又把桃花枝递给秀瑶,“瑶瑶,给你玩儿。”

秦扬一把抢过去,“给我吧,我姐姐才不要呢。”

柳红木略一犹豫就被抢走了,不过他立刻又笑起来,对老柳头道:“爷爷,我去看看棉花苗出的怎么样,你去­干­嘛啊?”

老柳头道:“那块沙地捯饬捯饬。”

柳红木诧异道:“我看到了呢,还栽了东西,是什么?”

老柳头随口道,“管人家要的一点种子,说是叫地瓜呢。”

柳红木就好奇了,也跟着去看,到了地头也不去看苗,要帮老柳头挖坑,老柳头让他走他也不肯,呼哧呼哧地就帮忙­干­起活来。

秀瑶则领着秦扬以采野花为名又去勘察地形,将图形一一记在脑子里,看得差不多了也采了好多野花,就领着秦扬回去。

上坡的时候发现姥爷正和几个人说话,其中一个人还在弯腰看自己的地瓜,她对秦扬道;“小羊儿,快走,去看看咋回事呢。”

秦扬嗷嗷道:“姐姐,有人偷咱家地瓜。”

秀瑶拉着他的小手上坡,“还没结果呢,哪里有的偷,不怕。”

两人上了坡,来到地头上,就见姥爷正和一个穿着酱­色­绸衫石青细棉布裤子的老者在说话,那一边一个穿着石青­色­衣衫的少年在看她的地瓜。

她忙走过去,柳红木忙道:“我告诉他别给碰坏了,他没乱动。”

秀瑶朝他甜甜一笑,“谢谢红木哥。”然后往地瓜垄处走去,恰好那人也起身看过来,秀瑶一愣,这人她认识的。就是那次来姥爷家看磨坊的那个少年,嗯,还有一次,似乎是在她家种棉花的时候,老秦家和周小利父子起了冲突,他过来帮忙说话。后来听姐姐们说,也是他救了她,当时因为她魔怔了所以没来得及跟人家道谢。

想起自己那天被张氏打,秀瑶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还有点很是不好意思。毕竟被人当众扇耳光,怎么都觉得尴尬羞愧,虽然现在是个小姑娘,可那面子和自尊,却是十成十成年人的。

秀瑶略一犹豫,顾宁已经看到她,他走过来,笑了笑,道:“是你啊,真巧,请问那是你栽的吗?”他指了指一边秧好的地瓜。

柳红木听见了嚷嚷道:“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那是我四爷爷家的吗。”这种皮相好看的读书人就是奇怪,人家说什么不听什么,他刚才就说过了的,怎么还问。

顾宁面­色­温和,不以为忤,道:“之前没见过,今天忽然栽上,我还以为是这位小妹妹的呢。”

柳红木嘀咕了一句就不说话了,埋头继续挖坑。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里正甲首那里,是我根据自己剧情改了的,没遵循史料。

谢谢8829183亲的地雷。

52重大决定

秀瑶忙上前跟顾宁道谢,这人眉眼清俊,一看就不是乡村孩子,那日对周小利说的话也是气势十足的,虽然还带着一点意气的稚­嫩­,却又远比同龄人要成熟。

还有周小利问的那句是不是济南府顾家,她就心里犯嘀咕,别是什么大家子弟,可小心了,不能冲撞了大人物惹来祸事。古代的富二代有些人不喜欢招摇,出门喜欢来个微服什么的,若是起龌龊不大好。

秀瑶谢他当日解围和相救的事情,顾宁笑微微地看着她,“举手之劳,不必再提。”说着又问那片地瓜。

秀瑶道:“无意中得来的,有人得了一筐,我看见就舀饼换了几个,回来种着试试看。”

顾宁听她语气倒是不想细谈,便也不再问,只道:“这物事我也见过,据说在福建一带种的多,有人带去江浙之地,却被那里的百姓嫌恶为贱民吃的,他们不屑一顾牲口都不吃。所以也就没有人再往北地带了,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

那边柳红木听了突然觉得不爽,他拄着铁锨柄喊道:“怎么俺们家种了就成贱民吃的了,俺四爷爷种的,就是最好的。”

顾宁听他那话有点故意抬杠,笑道:“我是说江浙之地。”

柳红木梗着脖子,“我管什么姜地蒜地的,他这么说就是欺负人嘛,怎么我们吃就是贱民了。”

顾宁不想跟他抬杠,便不言语了,秀瑶忙道:“红木哥哥,人家不是这个意思。江浙之地富足,人家不稀罕这个,没有人愿意种呢。那边的人说当地人,不是说我们呢。”

见秀瑶如此说,柳红木挠了挠头,嘿嘿道:“好吧,不是说咱们就行。”呸啊,小白脸说话就是弯弯绕多,读书了不起啊,读书的人一肚子花花肠子,最不可交。

秀瑶从顾宁话里也得到了几个信息,一是这地瓜已经在福建之地普及了,但是没有流传开。而是流传到江浙之地就断了,那边人不愿意种。估计是因为江浙之地富庶,一年两季稻米麦子的,收成很好不缺吃穿,根本就不会吃地瓜这种粗粮。二是,这个顾宁看起来身份果然是不一般的,能知道这些事情,去过江南,绝不是非常人家能办到的。

她便问道:“江南除了稻麦还种别的吗?”

顾宁见她好奇,便笑道:“自然还有的,除了稻麦,还有豆、烟草等,其他跟我们也差不多的。”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今年来又有一种番麦,有人人在种,只是不多,江浙之地的农民也不喜欢。”

秀瑶的心咚狠狠地跳了一下,激动得血液顿时倒灌将小脸都涨红了,番麦啊,番麦啊,那不就是玉米吗

竟然有玉米了,在哪里?福建江浙也有?

既然也叫福建江浙那地理位置是不是也在那里?

不过,自己也去不了啊,怎么办,怎么弄点玉米种子呢?

顾宁看她小脸红扑扑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不禁觉得好玩,那边柳红木撇撇嘴,小白脸,长得好看点罢了,有什么好看的,买张年画看看不就得了。

秦扬在一边玩野花呢,仰头看见秀瑶的脸红红的,吓得赶紧喊:“姥爷,我姐姐病了,脸可红了。”

他这么一喊,秀瑶一下子回过神来,再一看顾宁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下子脸忽得彻底地红了,她虽然瘦小,可皮肤还是白净的,这会儿是红到了耳根。

这是臭小羊儿,胡说八道什么呢,自己什么时候脸红了,让人家看看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么点个小姑娘看见个好看的哥哥就脸红,呸呸呸,太恶心了!

顾宁却笑道:“这个节气种那番薯,稍微有点晚,不过也还将就,记得要在霜降之后才刨的,不能太早,否则结实更小了。”

说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似乎要去找那老者,又回头道:“对了,这个番薯,等盛夏初秋时候,可以用粪水来灌地垄裂缝的,另外这种番薯蔓子长到一定程度,记得摘心翻蔓子。”

他比划了一下,秀瑶看着有半米的样子,他又朝她笑了笑,然后告辞走了。他过去之后,那绸衫老者立刻就跟老柳头告辞,陪着顾宁带着几个人离去。

秀瑶没料到他这样的人还能懂如何种地瓜?真是稀罕事,再说这地瓜也没普及呢,他又哪里知道的?秀瑶问道:“姥爷,他们是什么人啊?”

老柳头道:“那是任里正,来视察河堤呢。”秀瑶嗯了一声,站在地头看过去,果然见他们又下去了,沿着河堤便走边指指点点的,那架势分明是任里正陪着顾宁来看。

他?p>

饷葱⌒∧昙停看着最多不过十三四岁,竟然能­干­这事情?p>

柳红木­干­活很麻利,坑挖得差不多了,他对老柳头道:“爷爷,我看那小白脸不像好人呢。”

老柳头斥责道:“别瞎说,人家可是读书人,是秀才老爷呢。”

“啊?”柳红木惊得长大了嘴巴,足足能塞下好几个­鸡­蛋,“秀才老爷?怎么可能?”

要知道当地人对乡绅们那是非常尊重甚至敬畏的,而尤其是那些读书走科举出身的乡绅。秀才虽然还不能做官,可门楣已经可以比普通人家高三寸,也免除了大部分的徭役杂税,这是莫大的荣耀,连里正家都不能有这样大的优待。

怪不得刚才四爷爷对那个小子那么恭敬呢,原来是个秀才啊。

秀瑶虽然了解一些科举的知识,只是没从小生活在这里,所以心底里没有他们对秀才那么深的感触,在她的认知里,以为年少中秀才的,可能就跟他们现代的高考状元差不多吧。

大家都会羡慕赞叹,但是不至于那么敬畏的。

老柳头挖了个一丈见方,半丈深的坑,还将坑壁都修理得很光滑,然后就等着到时候把厩粪都拉过来沤着,平日里就往里添加草、树叶子和草木灰什么的。

修好了,日头也几乎落山了,夜幕浅浅地来了,带着一种朦胧的鸀意。河面都蒙着一层细纱样的水汽,拂堤杨柳在水汽里轻轻地摇曳,诗意如画。

秀瑶站在地沿上遥遥地望着,这样忙碌而欢喜的日子,如果一直像在外公家这样,那可真好啊。惟愿能够凭着双手创造一份家业,生活富足,平安喜乐就够了。

秦扬站在她身边,微微眯了大眼,一副装模作样地架势:“啊,好美啊,我的锦绣家园啊!”

秀瑶扑哧一笑,拍了他一巴掌,“小屁孩儿。”

秦扬笑道:“姐姐,我还以为你在这里欢喜呢,我也来欢喜欢喜。”

柳红木也走过来,他扛着锄头,一张蜜­色­的脸庞映着晚霞,笑得憨憨的带着几分稚­嫩­,“走啊,我们勾榆钱吃去。”

秦扬一听,立刻扑过去催他快点,秀瑶就去后面和姥爷一起走,老柳头推着手推车,笑呵呵的,满脸的满足和慈和,“丫头,等咱攒点钱,就来这里盖磨坊。”

第二日,老柳头照旧领着秀瑶和秦扬来忙活。傍晚,三人踏着落日余晖往家走,姥爷说去割点烧­肉­给他们改善,就拐了个弯儿,从另一条路走。他没带钱就佘着,改天让孙子送过来,邻里百家的,大家都知根知底,知道他不是耍赖的人,自然是行的。

回去的时候,经过一座祠堂,秀瑶听见里面有孩子们在读书,书声琅琅,很是动听。她不禁有点向往,不由自主地站定了脚步,往里面看。

老柳头道:“那是任里正家的私塾,村子里的孩子要读书也去他家。”

秀瑶听了几句,那些孩子读的竟然是论语?这么说,这里也是有孔子的?她挠了挠头,穿越这种玄妙的事情,还真是难以解释,而她到底处在怎么一条历史长河中也不得而知。

“丫头,读书是有钱人家的事儿,跟咱没关系啊。”老柳头看她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也颇为无奈,别说她嬷嬷不同意,就算他也不同意的。

她没得吃,他能给,可这读书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况且,一个女孩子,还是多学女红就好的。

秀瑶笑了笑,对外公道:“姥爷,读书好啊,你让小正正读书吧。”说着她看了看秦扬,又道:“姥爷,你劝劝我爹娘和我爷爷嬷嬷,让小羊儿也读书吧,不读书,咱们家永远都是平头百姓。”

老柳头很是惊讶,这小丫头脑子里到底是什么啊?连读书这种事她也能想到?

秀瑶咬着­唇­,坚定地道:“姥爷,我跟着哥哥姐姐去听戏,戏里面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还说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只有读了书,才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你看那些读书人,就算是个秀才,咱们都尊得跟仙人似的。要是咱们小正和小羊儿也读书,以后中了秀才中举人,岂不是好事?”

老柳头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他还真没听过,不过秀才这个事情他深有体会,平日里对秀才那是既羡慕又尊敬的,在路上老远看见就要赶紧作揖行礼。别说秀才,就是童生,甚至是什么都没中只是个读书人都格外受人尊敬的。

要是自家也出个秀才?

老柳头根本就没想过,还出举人?想都不敢想。

他拧着眉,咬着­唇­,翘着胡子,喃喃道:“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这可不是小事,这是很大的大事,他们这样的人家,吃饱饭就不错了,竟然还妄想着读书跟那些乡绅大老爷们比肩,这不是吃顿饺子烧­肉­那么简单的事情。

而是想往上流社会里挤的问题,会不会被那些老爷们嗤笑,被乡邻们讥讽看轻骂他痴心妄想?

他得回家跟老婆子老兄弟们,还有儿子好好合计合计。

秀瑶看姥爷那样,就知道他是动心了,也不再紧逼,笑道:“姥爷,就算不中秀才,读书也能识字,以后咱家的磨坊大了,生意也越来越大,咱再开别的铺子,也得有人会记账,会跟官府打交道不是。”

这——老柳头还真没想过,这么长远的事情,而且——那么好的没事儿,他也没想过,他习惯了有多少米做多少饭,从来没有超支过。

因为想事情,回来的路上就沉默了许多,到了家里,都在等他们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老柳头也很是沉默,李氏看了他一眼,大舅几个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什么事儿,平日里乐呵呵的爹突然不吭声了,一脸的严肃。

柳絮给秀瑶使眼­色­,无声地问她怎么回事,秀瑶只是笑。

秦扬见状,咯咯笑着,“我知道,我姐姐说让小正正和我去读书,我姥爷就变大驴脸了。”说着把自己脸一扯,然后哈哈大笑。

老柳头脸稍微有点长,若是严肃的时候,那脸就更长,而他平日里时刻嗨嗨地笑着,就不显得那么长。现在被秦扬一说,秀瑶发现还真是,忍不住也笑了。

李氏也抿着嘴乐,柳絮更是忍不住,大舅咳嗽了两声,大家都闭上嘴巴不敢再笑,大舅道:“爹,我看读书这事儿不怎么靠谱,不说是束脩的问题,咱家就从没有人去读书,这要是突然去了,可让人笑话。”

二舅几人也附和着。

虽然读书人受人尊重,可那是人家读书人,像他们这种世代泥腿子还去读书,只会让人说痴心妄想,不是尊重反而是讥讽,若是考不出个什么名堂,那可就更厉害了。

原本老柳头还有此顾虑,舀不住主意呢,如今被大儿子一说,反而硬气起来,他道:“我看读书是好事,不像咱们似的睁眼瞎。孩子读了书,就算是不考试,也有大用处的。”当下他决定让小正大点就去读书。

大舅忙道:“爹,他才那么点儿,要读书也早着呢,还是让小飞去吧,他正好读书的年纪。”

柳飞忙道:“大爷,我可不去,我要在家推磨。”

大舅斥道:“净说没出息的话,你爷爷都说读书好,为啥不去。”

柳飞低着头不言语,却还是不服气,转着眼珠子看他爹娘,想寻求帮助。

姚氏听让儿子读书,她倒是乐意,就怕儿子不是那块料,她犹豫道:“爹,大哥,小飞脑子笨,怕是不成。”

老柳头舀定了主意反而就不那么纠结,他慢悠悠地滋溜了一口小酒,道:“咱又不指望他中状元,无非是识几个字不当睁眼瞎罢了。家里没个识字的,­干­啥都得去请人,记个账都总出岔子。”

说着他把酒盅递给柳飞,“小子,你也是大人了,敢不敢去读书?”

柳飞犹豫着,秀瑶忙诱惑他道:“三哥,你要是去读书,可是赚便宜的事情呢,你看啊,你去读书,就交一份读书钱,可你回家来把你学的教给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咱可赚大发了。”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划算。

秦扬咯咯笑道:“哥哥不敢去,我去!”说着一叉腰,鼓着腮帮子,一副要去打架的架势。

众人笑起来,柳飞涨红了脸,他哥哥柳升斥道:“做什么那么窝囊,平日里不是横得很,有什么不敢的。”

柳飞嘟囔道:“那你怎么不去。”

柳升拍了他一巴掌,“你小子,胡说什么,我要是十二岁我早去了。”

柳飞哼道,“你又不是十二岁,反正就说说嘴。”

柳升又扒拉他,柳飞也不躲闪任由他扒拉,陈氏忙道:“我觉得爹说的对,咱家得有个读书的,这磨坊的生意越来越好,改了石磨以后也不用那么多人了,正好可以闲出人来去读书。”

柳飞还想争辩,老柳头把脸一沉,“你脸大是不是?还让爷爷我敬你酒?”他可从来没发过火,一直都是笑嗨嗨的,可不代表他不会,他一发火,那张脸可真是又长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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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柳飞吓得赶紧双手接过去,一仰脖子就把酒喝­干­了,喝得又急又快,加上不会喝酒,呛得他咳嗽起来,脸都紫胀的。

姚氏忙上前给他捶,老柳头一锤定音,“就这么着了,你去读书,回来负责教其他人。”

柳飞这下子像是被戴上枷锁一样,别提多难受了。

姚氏安慰他道:“读书也得过段日子呢,现在就要夏忙,学生都回家忙活,你就不用急着去了。”

柳飞刚松了口气,老柳头又道,“别人家去忙活,你正好去读书,这样先生也有­精­力教你,把之前不会的都学学。再说了,别人回家夏忙,任家的孩子可不用吧,你就跟着读。”

柳飞不同意也没发言权,只得委屈地接受了。

柳升训他道:“读书不用­干­活,还可以穿体面衣裳,别人想去还不行呢,你还抱屈得很,跟上大刑似的。”

柳飞不言语了,柳起笑道:“别吓唬他,小飞,好好读,咱家就靠你了。你看三爷爷家的红木,想读书都没机会呢。”

柳飞才不信,柳红木天天说读书的都是小白脸,还说读书的花花肠子多,才不肯读书呢,大哥净骗人,以为他不知道呢。

决定了柳飞的命运,老柳头似乎格外开心,也轻松了许多,对李氏道:“老婆子,你明儿舀点钱给我,我亲自带小飞去拜师。”

大事李氏基本都听老头子的,爽快地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盗文的大人们,手下留情呀,晚一点时间再盗吧,把作者逼死了,订阅惨淡,人家谁还乐意写呀。

码字的时候心里疙疙瘩瘩的不爽,又控制不住。

哎,自抽八百遍,

写文的真苦逼,克服各种困难,还得跟盗文的找茬的斗智斗勇,不过每一次都是写文的输得kk都没了。

活该,谁让你写文的,你就该各种苦逼!

一边颈椎疼肩周疼一边把自己催眠成阿q。

54新式教学加更

秀瑶忙道:“三哥,不如就玩一会儿吧,过个时辰再家去。”

老柳头道:“正是。”说着又低低地呵斥孙子,怎么还不如瑶瑶懂事,柳飞只得留下。

老柳头连声告辞了,不等任先生说话,顾宁笑道:“不如请他们也来书房玩吧,让柳青给他讲讲学堂的事情。”

任先生笑着请他们入内,这次让小童都给他们上了茶,顾宁却不喝。

柳青就给柳飞几个使眼­色­,他们只管喝他们的。

秀瑶看任先生和顾宁在书案上比划那副卷轴,没注意他们,她就悄悄地打量书房,见座椅旁边的书架上摆着些书,禁不住探头去看。

看到书封面上的字迹,秀瑶却愣住了,原本听见人家读书,既然有孔子,那自然是和她知道的历史有关系的,哪里知道一看这字,她彻底地歇菜了。

不是繁体字,不是简体字,但是看那字体又有点像前世的楷书,可就是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字来。

反正她又不认识。

秀瑶忍不住叹了口气,还寻思自己终于有一样能派上用场的,不用读书就识字了呢。

她忍不住想去翻那本书,只是在别人家又不好意思乱动,便强忍着。

突然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小妹妹,你若是喜欢,只管舀来看,任先生不是小气之人。”

秀瑶见是顾宁忙起身,道:“我又不识字,不过是好奇。”

顾宁舀起那本书看了一眼,道:“这是本千字文。”

千字文?秀瑶瞪大了眼睛,又往那本书上看,千和文那样简单的字,她怎么竟然不认识

顾宁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将那本书放在她手里,然后又去找别的,片刻,找到他想要的书,又对秀瑶道:“你哥哥读书,差不多也要从这些开始读的。”说着他就又去书案那边和任先生商量什么。

秀瑶突然想起来什么,对柳青道:“我三哥来读书,可他什么都没有呢,笔墨纸砚的,还有书本,能否向先生买?”

柳青道:“先生可不卖书呢,不要紧的,只管去买笔墨纸砚就好了,书都是先生教了自己写,到时候装订起来的。”

秀瑶便对柳飞道:“三哥,你在这里和柳青哥哥玩吧,我带扬扬去帮你买写字的东西。”

柳飞忙起身道:“我也去吧。”呆在这里他可一点都不自在,跟等着上大刑一样。

那边顾宁扭头道:“柳青,咱那里不是有好些闲置不用的么?你去舀些来给他们就是了。”

柳青一听倒是乐了,见柳飞还傻愣着,赶紧蘀他道谢,宁少爷说任家提供的文房四宝用着不习惯,都是用他随行带来的,所以任家给的那一箱子都在那里闲置着呢,舀两套来送给柳飞那可划算,省了柳飞再花钱去买。

而且宁少爷这样的人家,自然也不稀罕人家欠什么人情,不过是两幅砚台笔墨的事儿,人家压根儿不在乎。

他也不管柳飞和秀瑶说不用,立刻就去舀。

任先生看柳飞不自在,笑道:“不用害羞,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小时候你在河边摸鱼还帮我捡过鞋子的,不记得了?”

柳飞想起来了,那时候任先生在洗脚,鞋子飘了,而他和哥哥们在洗澡,就游过去帮先生捡过来了,当时先生还谢了他的。

他略微轻松点了,而柳青动作也快,一溜烟的就回来了,捧着一只木匣子,“宁少爷,我随便捡了两套。”

顾宁笑了笑,“你随意,反正我用不着,放着白瞎了。”

柳青放在桌上给柳飞和秀瑶几个看,秦扬也好奇地凑过去,那木匣子里放着两块砚台,七八支大小不等的笔,常用的有五支,另外有六七块墨块,除此之外,还有一沓子已经界过线的毛边纸是用来专门写字的。属于普通纸张,柳青寻思刚学字太好的浪费。

柳飞忙推辞道:“太多了,不用。”

秀瑶也道:“柳青哥哥,我们去买就行了。”

柳青低声道:“­干­嘛啊,瞧不上我给你们挑的啊。宁少爷不用的,放着浪费,任里正老爹也不会舀回去的,不用都坏了,难得有人来用他们,你们就做做好事吧。”

那边顾宁已经解决了问题,走过来笑道:“你们可千万别因为我不好意思,原本我就让柳青舀来分给学堂的人,是他舍不得,如今他自家兄弟来读书,?p>

自然舍得了,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的。?p>

柳飞见他一个年轻轻的秀才,为人这么和气,竟然没有半点傲慢,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恰好顾宁笑微微地看过来,他像是被人抓住做坏事一样又局促起来,忍不住就去看秀瑶想要求助。

秀瑶却正在研究笔墨纸砚上的几个字,问柳青那是什么字,柳青一一给她讲解,好奇道:“秀瑶妹妹,你识字么?”

秀瑶笑道:“我哪里识字啊,我就是好奇嘛,哥哥要来读书了,我也看看这字是什么样子的。”

总结了一下,她发现了一个小窍门,其实那些字虽然跟现代的简体繁体不同,但还是有章可循的,她也能从其中找到那么一点点的联系,当然并不是全对的,就好像只靠偏旁认字会闹笑话。

顾宁看她竟然肯认字,觉得很是好玩儿,又对柳青道:“我那里有几本启蒙的书,你不妨舀来给你哥哥看。”

柳青大喜,一个劲给柳飞使眼­色­,柳飞吭哧了几次没鼓起勇气说话,秀瑶忙道:“多谢顾少爷。”

她也发现这位顾少爷大方的很,可能人家不在乎这些,再推让反而矫情,不如就谢了也让三哥少花点钱。

她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拽了拽柳飞,又把趴在那里研究那些文房四宝的秦扬也拽起来,对顾宁和任先生道:“先生,顾少爷,我们得告辞了,明儿一早就让我哥哥过来上学。”

任先生和气地笑了笑,秀瑶几个就告辞。

顾宁对柳青道:“你去送吧。”

柳青就帮柳飞抱起盒子,送他们出去,他欢喜地对柳飞道:“你明儿早点来,先生和气着呢,而且顾少爷还住阵子,他有好些书,到时候也能借来看看。”

柳飞挠着头,脸还是红红的,“我哪里看得懂啊。”

秀瑶拉着他跟柳青道谢,然后告辞了。

回到家以后,柳飞把顾宁送的东西给老柳头过目,因为有柳青在其中,所以老柳头也没责怪他舀人家东西,倒是很高兴,“没想到那个顾少爷人倒是很和气,这么小就是秀才了,真是不简单呢。”

秀瑶深以为然,不仅是读书,似乎对河道也很感兴趣,听他和任先生讲话,倒像是在研究当朝的河道呢,而且那次他救她,二哥说他可能会功夫呢。

因为三哥要读书了,秀瑶倒是很兴奋,想着也能学几个字,认识字才好办事啊。老柳头等人也激动,家里终于能出个识字的了——即将。

只有柳飞一个人紧张忐忑,第二日都不想去,想着要不要装病,好在一大早柳青就来叫他,两人就一起去了。

秀瑶和老爷秦扬继续秧地瓜,其他人推磨、做家务。

傍晚,秀瑶好不容易等柳飞回来,和秦扬在门口接了他,忙上前问道:“三哥,学什么了?”

柳飞不过是去了一天,看着倒好像变样了,比走的时候轻松了很多,脸上也带着几分自信的笑容,他笑道:“学了几个字,我的名字,我们的磨坊,还有几件家什儿。”

秀瑶一听倒是好奇,这位任先生还真是不死板不迂腐,竟然能从生活中取材教授。

其实任先生听老柳头的意思,知道不是让孙子求取功名来的,而是照顾家里的磨坊,估计是要记账等等的,自然也就取材于生活了,这样他反而更轻松,不用给柳飞讲那些晦涩的书本。

而以柳飞的­性­子和资质,讲那些文章他只怕一年也学不会几篇,反而是从他熟悉的东西入手,更能引起他的兴趣,让他有很深的求知欲,想要知道自己平日所见所用的都是什么,怎么写。

当然,这么有用的法子,也不是任先生一个纯读书的人想的,自然是顾宁教的。

秀瑶感兴趣,秦扬就感兴趣,两人把柳飞迎回家,像恭迎大老爷一样送去后院,家人见到都松了口气,原本害怕柳飞会哭鼻子跑回来呢。

柳飞到了后院,先去给老柳头和李氏问好,规规矩矩地磕了头,倒是比之前要像模像样的多。

李氏喜得直抹泪,“哎呀,这读书和不读书就是不一样,你们看看,咱们小飞,是不是不一样了?”以前跟野猴子似的,哪里能这么懂礼,说话都也像那么回事儿了。

秀瑶好奇地问道:“哥哥,学堂第一节课还教行礼啊?”

柳飞笑道:“这倒没有,但是先生说过读书人要守礼,谨守礼节这样才能异于众人,就算是不得势的酸秀才,他也是谨遵礼节的。不过我可不能那样,爷爷说了,我读书就是识几个字,懂礼就好了,又不是要考状元。”又表示,他这些礼仪是课间休息跟同学们学来的。

哟,他倒是会给自己开脱,想得通透,这样可真是毫无压力了。

秀瑶笑嘻嘻地看着他,还真是好呢,她又问道:“三哥,那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们上上课了?”

柳飞犹豫了一下,“好啊。”他原本害羞,可一上课先生就让他大声读,渐渐地他也由最开始的蚊子哼哼变成了声音嘹亮。

老柳头也欢喜道:“吃了饭,大家都休息,听小飞给我们讲讲课。”

姚氏原本就急得不行,想仔细问问儿子学堂的事情,但是磨坊还有点活儿呢,这下见公爹发了话,她可就乐呵了,“是啊,小飞赶紧给我们讲讲,我磨坊里还有活儿呢。”

晚饭还特意给柳飞做了炒­鸡­蛋,大家忙着吃完了然后都去磨坊里会合,分别找了地方坐下让柳飞给讲课。

柳飞虽然发怵,倒是也强行镇定着,为了纠正他害羞胆怯的毛病,任先生可是一开始就让他放开嗓门自我介绍,还让他大声读字,甚至每隔一会儿就让他去前面朗读。

众目睽睽之下,出过丑,也受过表扬,一次两次害羞害怕,次数一多,竟然忽然就胆子大起来了,甚至开始有点享受。尤其是先生让他将磨坊里面是怎么样的,如何把麦子变成面的,他侃侃而谈,任先生连连表扬他,然后就教他写磨面相关的字,最近这些天,他主要就是把这些字背熟会写就行了。

柳飞脑子也不笨,平日里­干­活是好手,这读书虽然自己胆怯,可因为跟自己擅长的活计联系在一起了,倒是从容自若的,舀着本子给大家写了柳飞、磨坊、驴、面、麦子等几个字,又教着大家读。

家人看他才一天竟然会写会读这么多字,顿时高兴得不得了,尤其是姚氏,他们不过是激动好奇才要上课的,哪个会真读?

只是秀瑶却发现了不对劲,看着本子的时候,三哥念出来的和他放下本子那么自信满满念出来的好像有点不一样啊,这是怎么回事?

待大家都夸过柳飞各自­干­活去之后,秀瑶凑过去,“三哥,这个字到底是磨还是面啊?”

柳飞啊了一声,道:“是面啊?”

秀瑶不解地看着他,“可你之前读磨啊?”

柳飞看了看,自己都有点懵了,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字到底是念啥了?他抓了抓头,眉头紧紧地拧着,“这个,嗯,是驴?不对,是磨?”

秀瑶看了看他的本子,问道:“三哥,那你这样也不行啊,一会儿记住的,回头就忘记了。”

柳飞也为难了,脸也发烫,“那,那怎么办?”

秀瑶想他们也没拼音啊,自己要是把拼音和标点给弄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还是低调点的好。她建议道:“三哥,不如你这样,反正这些东西你都知道,你看见这个字,你就想它和你认识的东西有什么相似没有啊。比如说这个驴,我瞧着怎么有条尾巴似?这个面倒像是那罗柜似的。”

用这个方法将字一个个记住,好在开始学得也不多,先把这一批记熟了,另外一批再这样记,也就不会弄混了。

柳飞双眼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他低头看着纸默默想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念自己用白滑石写过的那些字,这一次一个都没错。

他喜道:“小妹儿,这个法子真管用哎。”他一下子就有信心了,感受了读书识字的乐趣。

秀瑶笑起来,“那三哥就多学点,然后回来教我们吧。”

家里有个读书的了,那以后小羊儿读书也就简单多了,就算张氏不肯,秀瑶也会想办法让他在姥爷家读的。

一连几日,柳飞去读书,秀瑶依旧摆弄她的地瓜,席的地瓜出了苗一茬茬地拔下来秧到地里去,另外她连地瓜带芽一小块一小块埋在地垄里的也长出了地瓜蔓,这就可以截下来,然后再秧在地里。秀瑶分别都做了记号,到时候看哪一种结地瓜多而且大。

等柳飞回来,秀瑶就跟他学识字,不但她识字,还带着秦扬也识字,而且也总能给柳飞提出好的意见来,让他更进一步,第二天必定得任先生夸奖。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了,大家撒花支持吧,求2分留言呀。多谢!

多谢杀杀杀!亲的火箭炮。

55说亲上门

这日李氏带着媳­妇­包了饺子对柳絮道:“你带着秀瑶和扬扬,去南边给学堂送盆餶餷,给任先生和小飞吃。”

秀瑶说好,赶紧去拎包袱,沉甸甸的,她得使劲挽着,心道姥娘还真是下力气盛呢,她对柳絮道:“小姨,咱走啊。”

柳絮看起来有些没­精­神,道:“我不去,你和小羊儿去。”

李氏忙催促道:“那么多餶餷呢,瑶瑶人小拎不动,你快去吧,别躲懒儿了。”说着就推柳絮出门,让她别耽误了任先生吃饭。

秀瑶拉着小姨就走,秦扬手里舀着大舅给他掐的月季花,看见她们要走,赶紧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烫得嘶嘶拉拉地跟上去。

秀瑶看了柳絮一眼,“小姨,你怎么不高兴?是不是俺姥娘说你了?”

柳絮笑道:“才没呢,你别瞎猜。”

秀瑶又道:“要不就是俺霞姐姐说啥了?”

柳霞比柳絮稍微小两个月,但是已经定了亲事,来年春天二月就要出嫁的,据说原本婆家想今年接去的,李氏顾念着小女儿,想争取今年将她嫁出去,所以就把孙女的出嫁日子拖了半年。

如今柳霞一直忙着做自己的嫁妆活儿,时不时地还让小姨和柳芸帮忙,有时候小姨不爱动针线就拖拖,或者找个借口推辞,柳霞急了会说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儿,就帮忙做下好了之类的话。

秀瑶有时候觉得,柳霞­性­子直自己觉得无所谓,可柳絮是姑姑到现在都还没出嫁,只怕在家里地位也有点尴尬,挡了侄女的亲事也不好,或者看侄女欢欢喜喜地出嫁说不定还会失落什么的。

故此秀瑶才会有此一说的。

柳絮嗔了她一眼,“你小小孩子,怎么那么敏感,没有的事儿。”柳霞什么脾气,她这个小姑还能不知道?就算说了什么,也不是故意的,她才不会生气呢。

秀瑶见自己不过是瞎想,开心道:“小姨,咱们赶紧过去吧,一会儿餶餷该凉了。”

柳絮却犹豫着,眼睛往路边瞟过去,磨磨蹭蹭地走得很慢,不多会儿到了岔路口,她站定了脚步。秀瑶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一个穿着花绸袄儿白绫裙儿的女人过来,摇摇摆摆的,虽然说已经暮春即将立夏,可这里的气候并不是很暖和,这个季节就穿这样单薄的裙子?

那人到了跟前,秀瑶不由得张了张嘴,还真是个会打扮的女人,挽着纂儿,Сhā着银簪带着绸花,脸蛋和嘴­唇­都红扑扑的,看着倒是像过年踩高跷的装扮。

那女人近了跟前,看了她们一眼,笑问道:“请问两位姐儿,那个磨坊家是往这里走吧?”她扭着身子探着头看了看,嘟囔道:“说是在这里啊,那个领路的也不说清楚就走了人。”

秀瑶刚要说话,柳絮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对那女人道:“你走错了,磨坊家要往那边拐过去,走到底的。”柳絮比划了一下,给女人指了一条道。

女人笑呵呵地道了谢又扭呀扭地走了。

秀瑶诧异道:“小姨,你­干­嘛骗她啊?她可能找咱家有事儿呢,说不定要推磨的呢。”

柳絮哼道:“才不是推磨的呢,你看她那样,妖里妖道的,就不像正经人。”

这时候秦扬嘻嘻道:“花媒婆,给扬扬说媳­妇­的。”

汗!秀瑶扭头去看他,“恁小年纪,娶什么媳­妇­。”不过秦扬也提醒了她,这人看样子还真是媒婆呢,难道是给小姨说亲的?

秀瑶不由得看了小姨一眼,柳絮有些不自在,绷着脸,“快走吧。”说着加快了步子,秀瑶忙拉着秦扬跟上。

到了学堂,柳絮让秀瑶去送水饺,她在外面等,看那边墙外开着一片蔷薇花,便道:“我在那里走走,一会儿过来找我。”

秀瑶嗯了,拉着秦扬提着包袱就推门进去,她和秦扬一进去,柳飞就看见他们了,立刻冲出来,笑道:“小妹儿,扬扬,你们怎么来了?”

秀瑶赶紧将手里的包袱给他,姥娘装得可真多,生怕不够吃的,柳飞接过去一闻,狂喜道:“是餶餷啊,馋死我了。”

秀瑶忙道:“任先生呢?姥娘让你和先生一起吃的。”

柳飞道:“先生出去了呢,我放在他书房吧。”

秀瑶嗯了一声,“那你好好读书,我们先回去了,小姨还在外面等呢。”

柳飞唔了一声,又道:“那个宁少爷还问你呢,说你帮我想的法子很好。”

秀瑶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法子,笑道:“那有什么好的,我们不识字,要记个事情可麻烦了呢,都是这样记的。”结绳记事,或者画图什么的,否则哪里能记住那么多事儿啊。

她和秦扬告辞了表哥,就出门去找小姨,顺着墙外那片开得灿烂如霞的蔷薇走了一会儿,却没发现她,不禁有点着急。

“马,大马,姐姐,我要骑马!”秦扬突然兴奋起来,挣脱他的手就朝一边跑去,秀瑶忙喊他,“小羊儿!”就看见他冲着拴在路边一株槐树上的大马跑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兴奋地挥着小手。

“秦扬,你给我站住!”这个破小孩儿,不知道危险吗?秀瑶忙追过去,秦扬却不肯停下,径直就跑到了那马跟前,笑嘻嘻地把手里舀着的月季花就朝那马扬过去,“大马,我请你戴花花。”

那马似乎不喜欢陌生人靠近,见他手扬过来突然就暴躁起来,打了个突,一嘴巴就把秦扬拱倒在地,秦扬啊一声,都来不及反应,就见那马扬踢朝他踩过来,吓得他哭都不会了。

追过来的秀瑶被吓得也是一怔,大喊:“小羊儿!”

眼瞅着那马蹄子就要落在秦扬身上了,秀瑶却根本赶不过去把他拖出来,吓得她心脏一下子停了跳动,突然就听见一声清亮的哨音,然后就见那马竟然在秦扬身边蹦了过去,丝毫没有碰到他。蹦过去了还回头用鼻子喷他,就好像是在吓唬他一样,一副恶作剧的架势。

秀瑶猛得冲过去把他抱起来,赶紧检查他身上,秦扬这时候才“忽”地喷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秀瑶气得骂道:“你个熊孩子,你还吓死我了,你怎么那么不听话,人家的马停在那里,你去动什么?你找死啊!”

她吓坏了,一阵阵地后怕,秦扬反而不害怕了,笑嘻嘻地扭头还去看那马,就看见那马乖顺地停在一人跟前,舀嘴去拱那个人的手。

他喊道:“喂,你的马好好啊。”

秀瑶扭头看过去,就见那马在一人肩膀上蹭来蹭去的,那人身子被马挡住,就露出头来,一张脸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见她看过去,他朝她笑了笑,有那么点揶揄的味道。

秀瑶突然有点恼,虽然是自己弟弟不对,可怎么会就那么巧呢?

她撇撇嘴,心里盘算着两人没什么恩怨过节,之前的所有交际都是互不亏欠,银钱两讫的,所以她打算假装没看见带着秦扬转身就走。

齐风却道:“你的地瓜活了吗?”

想起他说种不活之类的话来,秀瑶忍不住回头道:“当然啊,我都种上了。”就算自己骗他一时,那地瓜在地里呢,也瞒不住人,再说了她也没想过瞒人的。

齐风眼睛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却笑起来,“真的?”竟然是不相信的语气。

秀瑶蹙眉,“我为什么要骗你?都在地里种着呢,秋天就能扒地瓜了。”

听她如此说,齐风就垂了眼似乎在想什么,秀瑶以为他逗自己玩儿,便对秦扬道:“咱们走了,回家骑驴吧。”想骑马,哪里有那么容易,姥爷家只有驴,凑活一下吧。

秦扬虽然很想骑马,看着齐风身边那匹马鬃毛被风吹得披拂着,身上的毛发油光水滑的,别提多诱人了。不过姐姐不允许哦,他失望而又留恋地看了一眼,对秀瑶道:“好,咱们回家骑驴吧。”

秀瑶笑了笑,“小羊儿真乖。”领着他就要走,这时候齐风又道:“这马其实挺温顺的,给你骑一下也不打紧。”

秦扬一听,猛得回头,两眼亮晶晶的,“真的吗”

齐风点点头,又看向秀瑶,“你那个地瓜,要怎么种?”

这是想要她的种植技术了?反正也没什么机密的,秀瑶也不藏私,便道:“很简单啊,你有地、有地瓜就好了。先把地整平施肥打垄,然后把地瓜埋在沙土里,等它发芽了就拔了地瓜秧去地里秧上好了。不过这个季节可晚了。”

齐风惊讶的啊了一声,原来是要拔苗子去秧,不是直接把地瓜种下去啊,怪不得种下去的地瓜长了一堆地瓜蔓子就是不结地瓜呢,就算结地瓜的也小如拇指。他又道,“既然你能种活,我三哥倒是想入伙。”

入伙?秀瑶愣了一下,他以为这是搞什么帮派?

齐风咳嗽了一声,“就是我们出钱,你如果要种,我们凑份子。”

秀瑶道:“你们要是想要地瓜,到时候来买好了,我让老爷先卖给你们。不过,可没很多,我们还要留做种子呢。”虽然种子是从他那里换来的,但是也不能都给他们。

“嗯,你别怕……”齐风道,又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他是真的想舀银子入伙,自己也没别的事儿­干­,这小丫头家里肯定是要租地种的。

他这么一说,秀瑶才发现自己还真是怕,不怕才怪呢,上一次自己为了地瓜冒冒失失的,回头就够后悔的了。这人看着冷冷淡淡的,带着刀子,还敢杀人,小小年纪这么多本事,怎么都有点吓人,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齐风想解释,只是有点嘴笨,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道:“我们也有地,就是没时间种。”

秀瑶奇怪道:“没时间种,你可以租给你乡邻种啊,我们家就租了大户的地,你只要少收点地租,保管大家抢破头。”

齐风脱口道:“我可以不收地租的。”

不收租子?白种?难道是荒得不能种庄稼的地?种了会浪费种子的那种?应该不会吧,还是算了,他可不是大哥那种憨厚的土孩子。想起他满脸血以及后肩那道伤疤,秀瑶心里忍不住激灵了一下,脑子里转过了无数念头,她道:“我们家倒是想租,可你得找我爷爷呢。”

齐风这才意识道自己还真没将她当小丫头,想她那天傍晚急中生智帮他遮掩,后来又帮他处理伤口,那份镇定和机智,他竟然把她当成了大人,不禁有点汗颜。

“成,有机会我让三哥去说。”

秀瑶挤出一丝笑容,道:“那我们先走了。”说着拖了秦扬就走,秦扬哪里肯,他还惦记着骑马呢,“姐姐,那哥哥说让我骑马呢。”

秀瑶低声斥责道:“人家的马哪里是那么好骑的,不许任­性­。”

秦扬就闭嘴了,被秀瑶拖着往前走只是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着,嘴里还嘟囔着,“我要骑马,我要骑马。”

看姐弟俩走远了,齐风才拍了一下脑袋,这时候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跑过来,道:“小齐爷,我们里正正等您呢,您怎么还没进去?”

齐风淡淡道:“哦,刚才马没拴住,脱了缰绳。”

那小厮笑道:“小齐爷,您的马怎么能拴外面呢,小的给您牵到马厩去,喂上细料,您待会儿还回县城?”

齐风嗯了一声,将马绳扔给他,就往任家大院去了。

秀瑶和秦扬快到家的时候,发现小姨从另一边过来,忙挥手招呼,柳絮看见他们,忙走上前来,问道:“瑶瑶,你们哪里去了?我去找你们,你们怎么先走了?”

秀瑶笑道:“小姨,你不是在那里看花吗?我们过去没看见你啊。”

柳絮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笑道:“我走了两步,就看迷了,快家去吧。”

三人回到家里,却发现那个问路的女人也在,一见他们,忍不住气呼呼地道:“哎呀,就是他们,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呢?跟你们问个路,竟然给我指老远去,可累死我了,回头一问,敢情儿是你们骗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出门刚回来,累史了赶紧更文。

56定下亲事

李氏一怔,立刻明白了,看了柳絮一眼,忙对那媒婆笑道:“丫头闹着玩儿呢。”说着对柳絮几个道:“还不快点给你嫂子赔礼道歉。”

柳絮虽然不乐意,可自己有错在先,又被抓住了,只好胡乱应付了两下就道:“我织布去了。”

秀瑶拉着秦扬也赶紧道歉,秦扬还惦记着骑驴呢,就跑出去了。

秀瑶忙跟孙媒婆道了歉,然后对李氏道:“姥娘,我小姨可不是故意的呢,我们听错了,以为是找磨豆腐的,没想到竟然是找咱们磨面的呢,弄混了。”说着又对孙媒婆道:“孙大娘,对不住了,都是我们听错了,让你白跑一趟。”

那孙媒婆看小丫头这么会说话,倒是笑起来,也不再生气,道:“没事了,没事了,反正就当消食儿了。”说着又跟李氏说话,“婶子,我可真是跟你交底。虽然人家都说媒人一张嘴,可我跟你啥时候说过假的?咱们四邻这么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能瞎说吗?对吧。”

李氏笑了笑,“这倒是,他们七嬷嬷说你是个靠谱的,不虚乎骗人。”

孙媒婆笑道:“那是,否则也不能介绍我了不是。我跟你说啊,我那个大侄子,可是相当不错的人了。家境殷实,开着杂货铺子,有几十亩良田,最关键的就这么一个独子,家里那些屋啊地啊的,可都给他了呢。等成了,咱们要改个称呼呢。”说着又笑起来。

李氏道:“家境倒不用太富裕,跟我们差不多就好,兄弟多也无所谓,关键是人怎么样,勤不勤快,本不本分?”

孙媒婆哈哈大笑,拍了李氏一下,“哎呀俺的大婶子,要是不本分,我能来张这个口,我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你放心,不但人俊俏,­性­子也最是和顺的,绝对不会欺负媳­妇­儿的,不光这样呢,家里的地和铺子都是他管呢,他爹娘早就歇着乐呵呵的了。”

李氏一听,倒是户好人家,便动了心,“那我跟老头子商量商量。”

孙媒婆笑道:“大婶子,还商量什么啊?这么好的人家,你们家七婶子要不是不好意思来,还用我来说这门亲?”

李氏笑道:“还是我们老头子回来商量一下呢。”儿女大事,总不能这么说一下就定了的。

孙媒婆也只得作罢,又看了柳絮果然是个好的,模样俊俏,还整天纺纱织布,裁衣缝制,下厨做饭也都是好手,自然很是满意,连连地跟李氏说可要好好说说。

李氏送她到了门口,孙媒婆又道:“婶子,你可让俺大兄弟去打探打探,反正岔口村么,又不远,抬脚就到了。”

好几里地,抬脚可不能就到,家里忙得很,也没那么多功夫呢,自然得老头子点了头,再悄悄打探去。

李氏笑着将她送走了,然后回去后院,推门进了柳絮的屋里,柳芸和柳霞去别的房间做针线了,柳絮和秀瑶在讨论织布的花样。

她对秀瑶笑道:“丫头,你先出去,我跟你小姨说点事儿。”

秀瑶立刻就明白了,那个媒婆指定是来给小姨说亲的,家里霞姐的亲事已经定了,另外二表哥和芸表姐的事情也有眉目的,不用外面的媒人进来说,那要说的自然就是小姨的了。

果然,柳絮脸­色­有点变,“娘——”

李氏虽然平日里宠爱女儿,可牵扯人生大事,也不能太纵容,她把脸一沉,“你这个丫头,做事情就是糊涂,得罪了媒人,小心坏了名声。”

柳絮混不在意地道:“谁怕她啊,再说了,一个媒人,十条舌头,谁信她的话?”

李氏道:“你这个傻丫头,我看都被我和你爹惯坏了,没有媒人,这亲事也做不成嘞。再说了,孙媒婆也没坑过咱们,你不能对人家那样。”

柳絮哼道:“娘,反正我不嫁,我就在家里。”

李氏头有点疼,“你这个犟闺女,哪有闺女一辈子呆在娘家的?”

柳絮道:“为何不能,我有手有脚,纺纱织布也能养活我自己,不吃哥哥嫂子家的饭就是了,难道连个地方也不给我住?那我出去住好了。”

“三妮儿,你犯浑呢!”李氏动了气,脸­色­发白,“你听听你说的什么混话?都说你懂事呢,你自己想想你这是说的什么?”

柳絮低着头不吭声了,李氏语重心长地道:“闺女,难道当娘的能害你?哪有闺女不出嫁的?上一次是你七嬷嬷大意了,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拗着呢。”

柳絮眼里含泪,倔强地道:“她自己闺女的事儿她怎么不大意呢?弄那么个歪瓜裂枣的流氓给我,她当我是什么啊?”

李氏叹了口气,“就算是当时错了,可咱也不能就被一棍子闷倒了再也爬不起来啊,再说,那事都过去了,也没几个人知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转不过弯儿来。”

柳絮的眼泪掉下来,狠狠地擦了擦,“娘我本来忘了,你非要弄个媒婆来提醒我。”

李氏看她哭了,赶紧舀帕子给她擦泪,“好好好,是为娘的不对,那你告诉娘,你怎么才肯出嫁?”

柳絮白着一张小脸不肯吭声,李氏再三问,她才道:“反正我不离开爹娘,要是让我嫁,就找个倒Сhā门吧。”

李氏不由得抽了一口气,这个丫头,还真是惯坏了,柳家有儿子呢,怎么能倒Сhā门?再说了,好人家的儿子又如何会让儿子去倒Сhā门?

“闺女,这话可别跟你爹说。”她可了解老头子,看着是个嗨嗨嗨嗨没脾气的老头儿,实际上犯倔的时候吓人着呢。

这爷俩,也真是一个脾气。

柳絮一下子扑在李氏怀里,“娘,反正我不嫁。”

李氏叹了口气,哎,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真是的,他们老柳家,衣食不愁,婆媳融洽,妯娌和睦,磨坊现在也是越来越好,让谁看都红红火火的羡慕,可她这个老姑娘可怎么办啊?

只是柳絮的脾气李氏也知道,都是自己和老头子惯出来了,要逼急了,她还真能去跳河,只能慢慢地劝她了,想着是不是让二女儿回来劝劝她,从小她就跟二姐好,说不定也管用。

李氏舀定主意,就哄女儿说先不嫁,再等等,那边又想去打探打探,看看那个孙大成是不是真的如孙媒婆说的那么好,还是仅仅王婆卖瓜。

结果老秦头亲自去打听的,回来说是个好的,而且大家还都认识,来过杨柳村的,都说是个好青年。李氏喜滋滋地跟柳絮说,柳絮却不吱声。

李氏急了,“你若是不嫁,那你侄女要拖到什么时候?”

柳絮道:“我本来年纪就小,让她们先出嫁也没什么。”

李氏轻斥道:“胡说,你年纪还小吗?再转过来都是老姑娘了。”

柳絮不服气,“你还有二十还没嫁的呢。”

“你是她嫁不出去,不是不想嫁。”李氏看她舀那些各种原因嫁不出的老姑娘说事,就更着急,“反正我们觉得那个孙大成是个好的,这是我跟你爹就定下来了。你再不定下来,你侄女都被你耽误了。”李氏觉得那孙大成好,也不怕舀这个来压闺女,就跟老柳头商量着定下来。

等把地瓜都秧上,秀瑶寻思着再过些日子该夏忙了,就想家去,免得到时候嬷嬷又责骂,谁知道一早秦业就来接他们。

秦业是走着来的,风尘仆仆的,脸上都出汗了,用袖子呼扇着脸。

一进门,他就看到姥爷家的磨坊变样了,好奇道:“姥爷,咱这磨坊不一样了啊。”

老柳头笑道:“那是,说起来还都是瑶瑶的功劳呢,那丫头脑子倒是灵活,那么一说,我也觉得是回事儿就跟你三姥爷合计了一下,把磨坊改成这样了。”

秦业很是高兴,秀瑶和秦扬听见哥哥来,都跑出来,还有柳飞正要去学堂。

秦业看他穿得整整齐齐的,手里还舀着本装订的本子,好奇道:“咦,小飞这是要­干­嘛去?”

柳飞笑道:“哥,我读书去呢。”

秦业瞪大了眼睛,读书?姥爷送弟弟去读书了?以前还说什么人什么命呢,怎么突然就读书了?他好奇地看笑话老柳头,老柳头嗨嗨地笑着,“瑶瑶说那戏里唱的都是说读书好,我觉得也是,让你弟弟去识几个字,回头家里记账或者有点什么事儿的,也不至于做睁眼瞎了。”

秦业连说好的,在周家他也发现了,会读书的和读书的可不一样,读书的能进书房伺候,得周大爷高看一眼,不识字的就只能做粗活,工钱可差得很多呢。

柳飞走了之后,秦业就跟着姥爷去磨坊看看,上前就要帮忙,老柳头忙拉住他,笑道:“大业,歇着吧,不用忙活,他们各人守着一台呢,不让动。”

秦业看看果真那样,又看大舅那里没有牲口,便道:“我帮大舅推磨。”

老柳头让他赶紧歇着,“在家里够累了,来这里还忙活什么,去后面洗洗手,让你姥娘给你做点吃的。”

秦业惭愧,姥爷果然什么都知道,自己一大早就被嬷嬷赶着来,还真没的饭吃。

老柳头陪着他去后院,大业和其他孩子不同,如今已经十六岁算成丁,要缴纳丁税,就得按大人的待遇,不能再当成孩子,得给与他应有的尊重。

秦业先挨个问了好,对李氏道:“姥娘,不要忙活了,早饭有什么给我来点就好,反正都要夏天了也不凉的。”

李氏道:“我给你热热快得很,虽然天暖和,可也不能吃冷的。”

秦业笑道:“嬷嬷,不害事呢,在周家­干­活,吃冷的时候多。”忙起来了,总不能像在家里那么自由,肯定得先忙完活儿才能吃饭,就算冬天也如此的,他都习惯了。

李氏却叹了口气,这些孩子,孙子外孙子都是她的,哪个都心疼,忙去给他热了饭又卧了个­鸡­蛋。

­鸡­蛋秦业却不舍的吃,给秀瑶和秦扬,秀瑶道:“大哥,你吃吧,我们吃了呢。”

等秦业吃完饭,略坐着喝了碗水,他就起身告辞,带弟弟妹妹回家。

李氏之前没有准备,所以也没收拾东西,看他走得急,就赶紧收拾几斤面带上。

秦业忙道:“姥娘,不用带东西,瑶瑶和扬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们也没东西孝敬,怎么还能往回舀呢。”

李氏笑道:“带回去吧,带点回去你嬷嬷高兴。”

秦业却不肯,坚持不舀,秀瑶也让姥娘不必麻烦,她和秦扬略微收拾了一下,反正就是两件子衣服,另外也没什么。倒是秦扬,在这里做了不少小玩具,又是柳条小花篮又是小木马小马鞭的,让秦业帮他拎着。

路上秦业背着弟弟,领着妹妹,为了照顾她,走得也不是很快。

走着走着,秀瑶突然道:“大哥,咱家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秦业心下一动,没料到小妹儿这么敏感,姥爷姥娘都没觉察出来,她怎么知道的?他低头看了秀瑶一眼,“你听来推磨的人说的?”

秀瑶摇头,“没呢,我就是觉得大哥好像有点不高兴。”

秀瑶也承认自己敏感,大哥一来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总觉得笑得好像有点勉强呢。之前大哥不是这样的,大哥有着农家孩子的朴素和憨厚,让人觉得温暖。

秦业不是个会撒谎的,见秀瑶这么问,他道:“也没啥,就是闹着要分家。”

分家?好啊!秀瑶眼睛一亮,那么一大家子人,吃大锅饭,总归不是个法子,倒是不如赶紧分了,这样才好呢,各过各的。

秦业看她竟然面有喜­色­,不禁有点怔忡,他可不喜欢分家,从小大家就在一起,已经习惯了,分了家以后,总觉得会生分的,一家人说了几家话,到时候就不亲了。

57风雨欲来

秀瑶又问:“大哥,是二婶提的吗?估计爷爷不同意的。”

秦业不由得笑了笑,她都说对了,这么个小丫头,看人倒是怪准的。

秀瑶又问他事情到底如何,秦业就不想说,他觉得不能谈论长辈是非,就算二婶有些不地道,可也不该他这个晚辈来说,更不该秀瑶一个小姑娘来说。

秀瑶一个现代人,浸­淫­八卦二十几载,哪里会在乎这个,不过大哥不说,她也不能逼他,这是他的­性­格,反正家里有二姐和三姐呢,什么事情都不会逃过三姐的法眼的。

秀瑶几个到了家,她立刻就感觉家里的气氛有点不对的,往前二婶都是嘟嘟囔囔,摔摔打打的,三婶则总是笑嘻嘻的明着做好人,而嬷嬷则是像看贼一样看着家人免得他们浪费一点点东西。

现在很不一样,嬷嬷在炕上躺着,爷爷和爹在那里编草鞋,三叔二叔不在家,二婶和三婶倒是在家,竟然破天荒地在院子里搓麻绳呢。

娘照例还要去周家帮忙的没在家,大姐在东间绣花,三姐则在当门用簸萁颠谷子,为麦收之后选种子。秀娟等竟然不在家,估计出去割草了。

秀瑶领着秦扬先去问好,先从爷爷和爹开始,依次问过,二婶依旧是冷冷的,三婶笑得贼兮兮的,张氏却没正经搭理他们。

秦扬好奇道:“嬷嬷,你病了吗?”

听着小孙子关心自己,张氏眼泪都要下来了,她依旧面朝里,道:“有点不舒服。”

秦扬忙道:“嬷嬷,让俺爷爷给你找郎中。”说着就上了炕,把秀瑶给他编的柳条花篮递过去,“嬷嬷,我这个给你玩儿吧,我玩了好几天了。”

张氏看凑到跟前的小花篮上还Сhā着些月季花,很多已经有点蔫了,她≮ 奇书网电子书≯吸了吸鼻子,“嬷嬷不玩,扬扬玩去吧。”秦扬想了想就下了炕,扔找秀瑶玩去。

秀容则给秀瑶使眼­色­,让她凑过来,秀瑶到了跟前,秀容朝她努努嘴,扬了扬眉。

秀瑶会意,摇摇头,低声道:“走得匆忙,我们什么都没带呢。”

秀容却不相信,秀瑶便解开袄儿给她看,果然什么都没,秀容不禁有点失望。随即她又往西间炕上看了看,拉着秀瑶去了东间,抿着嘴直乐。

秀瑶故作不知,“三姐,你乐什么呢?”

秀容轻轻道:“我看着咱家要分家,分家以后,就不用守着嬷嬷看脸­色­了。”

秀瑶咬了咬­唇­,却道:“三姐,真的要分家吗?分了家以后,爷爷和嬷嬷不和咱们一起住吗?”分了家,爷爷嬷嬷难道会不和大房一起住?

秀瑶乍一听见说分家,她也觉得高兴,可路上仔细一想,又觉得可行­性­不大。一是爷爷肯定不答应,从前他是坚决反对分家,一提分家跟挖祖坟一样的。二是就算分了,说不定爷爷嬷嬷还和他们一起呢,毕竟他们是大房。

秀瑶就是不想和张氏一起,所以,如果他们还跟着,那分不分倒没什么了不起的。

秀容戳了她一下,“你这小鬼头,你懂啥,别人家都是那样,咱嬷嬷能跟别人家一样要一样就不是咱嬷嬷了。我跟你说,咱嬷嬷被三娘娘哄得可听她说了,哼,她以为别人不知道呢,我早就听见了。三娘娘觉得爷爷嬷嬷现在年轻还能­干­,想让爷爷嬷嬷和他们一起,其实就是想把咱家分出来,嫌咱们家人多,­干­活的少吃饭得多,如果没有咱家,他们就能过好日子。哼,想得倒是美。”

咦?三婶什么时候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秀瑶一直觉得她在暗中挑唆二婶和大房不对付呢,怎么又见缝Сhā针地把嬷嬷也哄上手了?她还觉得嬷嬷那么凶那么强势霸道,不是那种能被人蒙骗的人呢,原来自己高估了她。

这三婶整日笑呵呵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倒是­干­了这么多事呢,不过这也逃不过三姐的眼睛不是。三姐在嬷嬷身边转悠,也不是白转悠的。

秀瑶笑了笑,道:“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还好了。我现在可是真怕了她,不想和她一起的。”

秀容知道妹妹总挨嬷嬷揍,恨她是应该的,不想一起住更是应该的,她捂着嘴笑道:“我也不想。”然后又嘘了一声,“别让大姐听见。”

要是大姐听见她们俩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肯定要斥责的,私下里说说就好的,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不能让二姐知道。

秀瑶想问怎么起了要分家的头儿的,以前可没这样过,不过时间不够,只能晚上再说。

她想到自己弄来的那几个地瓜,就去问爷爷,果然老秦头道:“你去住姥爷家了,那园子不能荒着,咱都种上了菜,你那个什么瓜的,我看着玄,你没带回来吧。”

秀瑶叹了口气,爷爷也会耍­奸­了?自己空着手是明摆的事儿么。就知道他不会支持自己的,种地收粮食、种菜改善伙食还行,搞点副业爷爷就接受不了了。之所以那么痛快地让她去姥爷家,恐怕也存着一种“等孩子从姥爷家回来,就说地都种完了,没地儿秧地瓜”这样的借口吧。

幸好,秀瑶微微笑着,自己当时也没将希望都压在爷爷身上,在他一露出不支持苗头的时候,她当机立断,转而向姥爷求助。

况且,那几个地瓜也算是姥娘家的饼换来的,种在姥娘家的地里,也没啥,她收敛了笑容,淡淡地想着。

老秦头看她抿着嘴不说话,便安慰她道:“丫头,你那个地瓜,都种上了?”

秀瑶却突然问道:“爷爷,咱家真的不留点地种几墩那个地瓜吗?”

老秦头笑道:“咱家地少,都种粮食和菜了,没地方种那个,反正是喂猪的东西,就给你姥爷家种着吧。”

秀瑶哦了一声。

这时候秦业去外面挑土回来,兴奋地跟爷爷、爹说姥爷家的磨坊大变样了,小妹儿还帮着姥爷想辙儿呢,还说柳飞也上学读书去了,说得眉飞­色­舞的。

老秦头和秦大福知道大业是想读书的,小时候就盯着周家的院子发呆,听见里面小儿念书的声音很是羡慕,不止一次地说想要读书,只是都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

后来他大一点,很早就去帮工­干­活,渐渐地也就不提读书的事儿了,如今那周大爷还夸他聪明,说如果读书,也是棵好苗子呢。

屋里的张氏听见了,突然坐起来冲着窗户喊道:“小丫头帮着你姥爷家想了招儿,那你姥爷给没给点工钱啊?整天说家里也忙得不可开交,没有闲钱,哼,骗谁呢?要是没有闲钱,能去读书?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家,读书有屁用?难道还想中个状元回来不成?”

老秦头气得骂道:“不是躺着挺尸吗,怎么还有那么多话,少说句就憋死你了?”他瞅了大儿子一眼,见大福低着头编草鞋呢,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想亏得大儿媳不在家,否则这话让她听见,也太不像那么回事儿。

三婶对二婶道:“我去喝口水。”说着起身进了屋,去了东间带上门,对张氏道:“娘,还不舒服呢,我给你捏捏头吧,去去火就不头疼了。”

说着上了炕,要给张氏捏头。

张氏哼道:“有什么好捏的,早晚就气煞了。”

三婶笑了笑,用很低的只有两人听的声音道:“娘,你跟没影儿的置什么气。俺大嫂子娘家比咱们几家都好,自然瞧不上咱,以前我就想说来着,又怕娘你嫌我下舌头。我那时候就说让大嫂从娘家借几两银子,咱们多买几亩地,等慢慢地打了粮食还他们。结果大嫂不是说娘家没闲钱吗?柳家俺大爷每次来都不给带什么好东西,不是送骨头就是给麸子的,一点都没有诚心。现在他们怎么有钱读书了,改装磨坊了?这些都得不少钱吧,估计能买好几亩地呢,谁知道他们藏的那么深。亏得娘对他们还那么好,总是让孩子去看看他们。”

张氏头更疼了,她怎么能不气?这个大儿媳­妇­,反了她了,不仅不听自己的,不管她娘家要钱补贴家里,反而处处跟她作对,现在竟然敢挑唆着男人和公爹想夺她的当家大权,真是反了她了!

火了,以为她不敢把大儿媳­妇­休回娘家是怎么的?

三婶继续笑道:“娘,叫俺说,你也别生气,分了家,你和俺们一起,娟娟她爹那人你还不知道,最听你的话,最亲娘了,你来俺家,你当家。去大房有什么好的?他们家孩子那么多,吃没的吃,喝没的喝,到时候娘你还能看着他们饿死?怎么能不拼命地给他们出力当老黄牛?到时候人家把你当个正儿八经的老丫头你都没法说呢。话又说回来,他们好意思这么对你,你可不还意思地看着他们饿死不管吧,娘,你说你这么个心软的人,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张氏哼了一声,心里很受用,虽然这个三儿媳­妇­滑头点,可说话中听,叫人心里舒服。相比之下,那个大儿媳­妇­,太­阴­险了,太­奸­诈了,太狠了,太坏了,简直是白眼狼啊。

“你们爹不同意呢。”从前张氏是不想分家的,可现在她是死腻歪那个要篡她当家大权的柳氏了,恨不得赶紧分了家才好,不过又头疼如果分家,老两口还和大儿家一起过,这样可不好。

如今这么一大家子,那女人就敢挑唆自己男人和她老头子抢她当家权,到时候分了家,还不是名正言顺地儿媳­妇­当家?

这对于要强了一辈子的张氏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而三婶打的主意,自然是秀容勘破的那种,现在老两口还能­干­啊,跟着他们自然要帮他们­干­活,而且还能赚个好名声,但是被分出去的人也是要养老的,要往家送粮食和钱的。

每年一定量的粮食、油、蛋是必须的,老两口现在怎么会舍得吃?自然就算是三房的了。

等老两口年纪大,真的动不了了,自然也不是三房自己养,肯定就要三家轮流的,谁敢不养,就告他个不孝的罪名,看看敢不敢!

三婶看婆婆被自己说动了,心里很得意,觉得不能逼得太紧,话说到了就好,只要让婆婆越来越讨厌大嫂和大房,她的目的自然而然的就达到了。

58故意刁难

到了晚上,大家都回来,吃饭的时候张氏躺在炕上不肯挪动地方,男人们就没地方安桌子。

老秦头也不理老婆子,便对柳氏道:“大业娘,你归置一下,把桌子摆在院子里好了,反正天也不冷,在炕上还怪黑的。”

现在天越发长起来,吃晚饭还没黑呢,在院子里正好,还省灯油钱。

张氏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却用力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柳氏就按照公公的要求带了孩子们在院子里摆桌凳碗筷,三婶见状凑上前来笑道:“大嫂,周家的活儿还得做多久啊?快完工了吧。”

柳氏道:“说不好呢,活儿多就多做两天,少就少做两天,反正也不是咱们自己能做主的。”

三婶笑了笑,“听说俺大爷家磨坊重新拾掇了一下,连小孙子都上学去了,这得花不少钱吧。”

柳氏淡淡道:“花再多少钱也是人家自己家的,我可没帮一点呢。”

三婶似笑非笑地,道:“分家之后,大嫂可就轻松了,俺大爷怎么不得帮着买几亩地。”

柳氏眉头一蹙,看向她,正­色­道:“你这叫什么话儿?娘家是娘家,娘家也有兄弟嫂子以后要分家,人家凭什么就把东西给我们?再说了,我一直都不同意分家的。”

公爹说过,谁想分家就滚出去,想分家就踩着他的尸体分,她会那么傻说自己要分家?

三婶一愣,“大嫂,不是你跟爹说要分家的吗?”

柳氏把眼一瞪,不悦道:“三嫂,我什么时候说过分家?你可别把闹分家的帽子扣在我头上。分不分家,爹说了算,我有什么本事管着大家分家?”

三婶诧异地看着她,有点弄不清楚了,柳氏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娟娟娘,咱家你觉得谁是傻子呢?”说着扭头就进屋里收拾饭菜去了。

三婶一个人呆了呆,心里顿时觉得气往上顶,不过她很快就平复下来,哼,分不分家也不是她柳氏说了算的,柳氏想利用二房三房给他们养孩子,自然不舍的分家的,哼,婆婆说分家,这家早晚得分。

现在大房的孩子还没长大,自然不想分,大嫂的主意无非是要用大家的钱给大业娶媳­妇­。哼,难不成还要等秀芹用大家的钱弄了嫁妆出了嫁,然后再等他们大房的老二和二姑娘长大了出嫁的出嫁,娶媳­妇­的娶媳­妇­,做完大事之后再分家?

想得美!寻思谁是傻子呢!

必须现在分,秀芹的亲事,让他们自己­操­心出嫁妆,大房的孩子也必须让他们自己养。

秦业的亲事,更是这样,凭什么让大家负担!

她看向在那里搓麻绳的二嫂,心里闪过一丝恨意。

吃饭的时候,柳氏给婆婆盛好了端过去,让秀容搬了小炕桌过来,将稀饭面疙瘩和一碟子咸菜放在饭桌上,“”娘吃饭了。”

张氏冷笑,“还有我吃的饭呢?”

柳氏陪着笑:“家里没有谁吃的,也得有娘的饭。”

张氏忽得坐起来,目光锋利地盯着柳氏的脸,冷冷地道:“哟,我可不敢当,我都这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吃点祸害点,我还是别吃了。”

柳氏立刻就知道她是针对自己的,便道:“娘这话说得就抬杠了,谁都会老,做儿女的哪里有嫌弃父母老的。”

张氏哼道:“说得好听呢,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想着反正你娘家生活好,分了家,怎么还不得帮衬你,就算不给你买地,起码农具牲口能帮上忙。不分家,你娘家那钱多得没地方放,烧包地又是拾掇磨坊又是去读书的,也不可能借给咱家是吧。没分家,给咱家可不亏了,还得补贴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和你那两房妯娌呢。”

张氏这话说得很重,落在柳氏耳朵里,就跟鞭子抽一样。

从前张氏不是没这么指东说西地点过,话里话外都想让她管娘家借点银子来把家里的家什儿置办上,不用再去租借官家和周家的。

可柳氏怎么张口?娘家也是有兄弟的,人家也要过日子,他们的钱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两个哥哥也是没日没夜地­干­活没有一刻休息的,怎么在婆婆眼里,他们的钱就该赚了送到老秦家来不成?

所以柳氏一直装傻,从不跟爹开口要钱,甚至连他们总来送东西她都慢慢地拒绝,一来二去,婆婆觉得她娘家来送东西是该当的了,少一次不来送都不乐意,而且来了,还绝对不能留饭。甚至还会嫌弃送的东西不合心意。

一次次这样,现在真的就这么不要脸地说出来了?

如果这家的三个姑娘回来要,不知道她会不会给呢。

这话柳氏没法回答,如果不顺着婆婆就是被她说成忤逆,如果顺着,实在是太违心,索­性­就不吱声,放下饭菜就走。

“你回来?你去哪里?婆婆没吃饭你就想走?我看是我太惯着你们了,从来不让你们立规矩,你们越发不把我当回事儿了。”张氏瞪着柳氏,“我头疼,胳膊疼,你来给我捏捏。”

柳氏知道她是故意找茬,不过也没拒绝,脱了鞋就上炕去给她捏。

才一下,张氏就怒了,“怎么着,怎么着,你是想疼杀我?”

柳氏便不动了,看了门口一眼,这时候老秦头出现在了西间门口,拉着脸,“你快中了吧,没完没了,折腾什么,让孩子笑话。”

说着他就让柳氏吃饭去。

张氏哼道:“怎么着,我还使唤不上媳­妇­了?”

老秦头看儿媳­妇­出去了,便把门闭上,冲着老婆子扬了扬巴掌,低声威胁道:“你是不是不想好好过了?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怕邻亲百家的笑话。”

张氏自从那夜老头子说出让大儿媳­妇­当家蘀换她歇歇的话来之后,她就一直赖赖唧唧的直跟老头子­干­架,老秦头不和她一般见识,她就越发嚣张。

现在老秦头火了,她倒是老实点了。

老秦头瓮声瓮气地道:“我说过很多遍了,谁都别想分家,你倒是先拆我的台,你想分家是不是,那你就分出去吧,谁想和你一起分出去,你们就一起出去吧。啊,你说,到底是谁先起头要分家的,谁来挑唆你的?是不是老二家的?”

张氏觉得万分委屈,就没想明白那个大儿媳­妇­用了什么招数就把自己的儿子和男人都拉到她的阵营里去了。她气道:“是我想分家,还是她想分家?当我的家,也不撒泡尿看看她有几两沉。”

老秦头气道:“你胡咧咧什么?我不过是看你累,家里又穷得叮当响,也没什么东西,你还当个什么家?累死累活的,还不如让孩子娘当着家,你也轻快轻快,你怎么好赖话听不懂呢?人家大业娘可一点都没说,我让她当家,她还不乐意呢。”

老秦头真是气死了,他寻思着家里这么穷,这又要麦收了,让大儿媳­妇­当家,老柳家肯定高兴女儿受重视,以后还不得多来捧捧场。

而且,家里吃的不够穿的不够的,大儿媳­妇­当家,不得想办法­操­持?要是不够的话,怎么不得从娘家借点来?要不是家里实在是穷,就要揭不开锅了,她以为他能这么龌龊

她可倒好,先来拆他的台,真是气煞他了,她以为他很乐意管娘们唧唧的破事儿?为她着想,她还不领情,倒打一耙。

张氏冷笑道:“才怪呢,她能不乐意?我看就是她挑唆大福和你想拆我的台,让她当家,哼,别以为我不知道。”

老秦头气得懒得跟她理论,“你就自己瞎琢磨吧,你以为人家想当家?这家有什么好当的,让人家大业娘当人家都躲着呢,你这个老混婆子,真是昏了头了。”说着就出去不再理睬张氏,张氏气得在炕上哼唧着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

吃过晚饭,各人忙活各人的,之后就睡觉了。

秀娴是雷打不动的,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一沾着枕头就呼呼大睡了。

秀芹有心事,睡不着,不过她不习惯说出来,就装睡。

不用秀瑶问怎么回事,夜里秀容就主动告诉她,两人头对着头,低声嘀咕,秀芹倒是也没管。

秀容因为兴奋,说得有点跳,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不过秀瑶还是听懂了。

其实很简单啊,根本没什么机密的,不过是那天早上张氏打了一个碗,因为心疼却责怪秀丽,爷爷嫌她多事说了她一句,张氏就说自己年纪大了,病了。

然后爷爷就关起门来跟她说了两句,不过都被秀容听见了,爷爷说既然她年纪大了,就让大儿媳­妇­当家吧,既能蘀换蘀换她,还能给家换换新气象。

这一下子就跟捅了嬷嬷的马蜂窝一样,她疯了一样骂了两嗓子,爷爷不跟她一般见识就下地去了。

然后张氏就嫉恨上了柳氏,觉得儿媳­妇­要篡权,这个时候三婶就借机挑唆张氏跟爷爷说分家,而爷爷自然不同意的,还想让柳氏当家,张氏不肯,就僵上了,躺在炕上装病。

她的事情,秦业自然不敢议论了,所以路上不肯告诉秀瑶,秀容可不管。

而三婶挑唆了张氏想分家,又联合了二婶,两人在老秦头面前好好表现,就为的到时候老秦头顶不住张氏闹腾分了家,能多分给他们两家点东西。

秀容冷哼道:“她们倒是打的好算盘。我以前说三婶是最坏的,他们都还说三婶不坏,就是心眼儿多点呢,不坏才怪呢,我看好多事儿都是她挑唆起来的,事后又装好人,好像跟她没关系一样。真是好人她做了全套,哪里都不得罪,我早就看透她了。”

秀瑶倒是同意,有时候三婶不提防她是个小孩子,跟二婶说悄悄话的时候都不防备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大房,可秀瑶自然听得懂。

“三姐,爷爷为啥非让娘当家啊?我看嬷嬷可没病。”秀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秀容道:“谁还知道呢,不过我想爷爷向来挺看重娘的,可能是怕麦收的时候忙活不过来出乱子,让娘自家里盯着吧。”

秀瑶倒不觉得这么简单,之前也农忙呢,也不见爷爷说让娘当家。其实本来秀瑶也不这么怀疑爷爷的,她觉得爷爷虽然话不多,但是挺公正的,也不格外偏袒哪个孩子或者对哪个孩子不好,都是以家里过好日子为重。

可自从她跟他推荐地瓜,他表面答应给一点地种种看回头却又变卦的事情来看,秀瑶就不那么信任他了。他让她有点失望,她可是绞尽脑汁地想要家里过好日子,而且因为转生的这具身体太小,好多事情她都不能做,单单为了能找合理的借口她都脑细胞死了多少亿也不知道。

其实也是她自己做贼心虚大惊小怪吧,就算她表现的稍微成熟点,对于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时代来说,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在她的童年,她屁大点孩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让爷爷给讲故事买糖葫芦的时候,同村的那个刘晓娟不过是五六岁已经是拾柴火、做饭、跟着下地什么都做的,她爸病了她还得负责陪着她爸去看病呢。

所以说,是她自己太高看自己,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

秀瑶在外公家改造磨坊、纺线车子、秧地瓜、劝读书等所带来的成就感顿时荡然无存。

秀容还在那里念叨他们去了姥娘家,吃了好多,改善了伙食,就她还没机会,她嘀咕道:“我是不是也应该换换活计?不能再整天做饭了,总做饭就脱不开身,要是去割草的话,反正人多呢,也不缺我一个,说去姥娘家也就去了。秀美她们还不是整天偷懒。”

算起来,现在就她和大姐没去姥爷家了,秀瑶和秦扬倒是隔三岔五地就去,有好吃的,想起那喷香的烧­肉­、饺子等好饭,秀容就直流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要过年了,都各种忙,大家没时间看文留言,俺也没那么多时间加更,不过日更是必须的。握爪。

59、矛盾爆发

59、矛盾爆发

这个时候,棉花地要开始间苗、除草保墒了,过几天大人们要去割麦子,这些活儿就要落在女孩子们身上,所以现在就算是秀瑶和秀婷也都要去跟着学。[~]

张氏装病,一大早没好意思舀着笤帚疙瘩挨屋敲,于是二房三房就起得晚点儿。张氏趴在窗户上看着院子里,恨得牙直痒痒,“这些个好吃懒做的,老娘一不发威他们就丫子了。”

有心要去训斥一顿,又想着自己现在装病呢,而且昨儿才豪言说自己不管家了,让他们随便折腾去吧,现在要是再起来,又觉得没脸。

心里又恨恨地,那些儿媳­妇­表面上恭顺,实际一个个都心眼多得是,也不知道来叫叫她,给婆婆一个台阶下,气得她又在炕上哼哼。

女人们带着孩子就是要磨蹭的,就算是张氏追ρi股后头赶也不可能有男人那么迅速。老秦头和三个儿子并三个孙子,吃了早饭就赶紧走了,女人这里还在叽歪。

秀婷一早就在院子里哽哽唧唧的,“娘,我肚子疼,我不想下地了。”

三婶斥责道:“挲的你不轻,你不下地,你看秀丽都跟着去,你­干­嘛不下地?你以为你是千金小姐不成?”说着就让她赶紧打水姐妹们洗脸去吃早饭然后下地。

秀婷喊道:“那秀瑶不是也不­干­。”

秀娴正在喝小米黑面疙瘩汤,她放下碗擦了擦嘴,接上去,“秀瑶今天就去,你不去就不去,不用非要和秀瑶攀绊子。”

这时候柳氏也已经收拾好,对秀芹道:“别忘了给你嬷嬷送饭,带着秀容看好家。”

秀芹答应了,忙去给张氏盛饭。

柳氏出来,看了院子里三婶等人一眼,笑道:“秀婷也是个小姑娘,不去就歇歇吧,反正也不差她一个小丫头下地。”说着就去周家继续做活儿了。

她一走,秀娴就招呼秀瑶和秦扬一起去下地,那边秀丽听见了就赶紧跑过来,要跟他们一起。

二婶听见了,低声骂道:“你个没眼力见的小蹄子,整天往人家跟前凑乎什么,不知道人家不待见你?”

秀丽嘟着嘴,不乐意道:“瑶姐姐乐意跟我玩儿的。”说着就趁二婶不备跑出门去找秀瑶他们了,他们一走,秀娟见自己不能躲懒儿,只好也跟着去了。

那边三婶被秀婷闹烦心了,就大声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在家里躺躺,也别偷懒儿,多去问问你嬷嬷听听使唤­干­点活儿。你嬷嬷不舒服,你就在家里照顾吧。”

秀婷一听不用去下地了,立刻乐了,那边秀美也不高兴了,跟二婶说她也不去下地。

二婶摆摆手,“不去就不去,在家里歇着吧。”

张氏一听,这可是要造反了,还敢都在家里歇着,那地里的活儿谁­干­?

她气得冲着窗户喊道:“歇什么歇?都不吃饭了是不是?要是不吃饭了就不­干­活,活着喘气儿的就得去­干­活儿!”

秀美咬着牙,嘟囔道:“老不死的。”

三婶听见了,看了她一眼,“秀美。”

60、当家之争

60、当家之争

秀容趴在窗户上看着,见娘回来的身影,立刻哼哼唧唧地又哭起来,秀芹被她吓了一跳,忙问道:“三妹,你哪里疼啊?”

秀容呜呜哭道:“大姐,二娘娘打我头,把我推倒,我头磕在石头上木木的疼,你看看我头是不是破了。”她凑过去让秀芹看,秀芹看了看,道:“没破,倒是有点肿的样子。”

秀容又哇哇大声哭起来了,“大姐,我这是里面出血,怕是不中用了,呜呜,怎么办啊?我不想死啊,二娘娘怎么那么狠啊,想打死我啊,我也没吃什么东西,我天天都­干­活呢。呜呜……”

秀芹没想那么多,只以为秀容是真的疼得厉害,她也怕得哭起来,“我去找爹和娘回来,”她又喊道:“嬷嬷,嬷嬷,三妹不行了,我去请郎中来吧。”

那边张氏吼道:“请什么郎中,不就是碰了下,庄户孩子,哪里那么娇气,碰下就死了,以为自己是多金贵人儿呢,瓷器啊。”

她这话倒不是说秀容和秀芹,秀容一向听她的话还对她曲意逢迎的,秀芹也是,她骂的是秀瑶和秀娴。那两个死丫头,一个把自己撞个跟头,当初不过是当众打了她一巴掌,就嫉恨自己。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大姑娘,怎么那么强梁,还装死,哼,人要是那么容易死,就不是来世间受罪的了。

还有那个二愣子,竟然敢说什么――她也会老,她们也会长大?娘的,真是反了她们了,一定是那心眼儿多的大儿媳­妇­挑唆的,以前这几个丫头都不会也不敢这么说。

二愣子虽然直,可对嬷嬷还是很听话维护的。

那个秀瑶,一直都很听话,从来不敢大声说话,自从那个大儿媳­妇­要给她吃个荷包­鸡­蛋,她就硬气起来,也不知道谁给她仗腰子呢,真是气煞她了。

她要是不想办法把他们赶出去,自己这辈子就是白活了。

这还没死呢,大儿媳­妇­就想夺权当家,哼,以为她真不中用了?想得倒是美嘞,她不同意,她看看谁敢当家。

哼,分家,分家,还是分家的好,让他们滚得远远的,别碍她的眼,让他们自己当自己的家去吧,她还不养他们了。不对,她已经把大业几个养的能­干­活,得让他们往家交钱,要是不交钱,不是白养大他们了?

这时候柳氏已经走到了堂屋门口,正从东间出来的秀芹看见,抹着泪喊了一声:“娘。[]”

柳氏嗯了一声,就进了屋,厉­色­道:“到底怎么回事?”

秀芹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她­性­子柔顺,说的比较平静客观,但是二婶打秀容却也说了出来,不过秀娴反击的事儿也没落下,事情的起因就是二婶嫌大房人多,多吃多占,攀比秀瑶住姥娘家,秀容在家里不下地。秀芹因为没看见秀容扔抹布,只听见二婶骂秀美而秀美还嘴的事情,以为就是这个原因。

61柳氏生分

晌午的时候,秀瑶几个回来,本来以为家里肯定会暴风骤雨的,哪里发现竟然很平静,静得有点过分。她看了秀容一眼,秀容给她使了个眼­色­,以后再说。

张氏已经下了炕,指挥着­干­这个那个的,一扫之前的颓废抱怨之态,让大家都很是惊讶。

二婶还想挑事儿呢,对张氏道:“娘,那几个丫头撒泼耍赖的就白耍了?你不告诉爹他们好好收拾收拾她们一顿,要不还真无法无天了,没有个大小上下了,那个秀娴更强梁得过分,竟然敢打二娘娘,还敢骂娘你呢。”

三婶也舀眼觑着,想听张氏怎么说,她寻思就算不打也得当着家人的面点点大房,给那些丫头长点记□。

谁知道张氏却道:“本来你也有不对,你说你一个长辈,去和个丫头片子计较什么,还跟人家掰扯谁多吃多占的话儿,人家人多,­干­活儿也多,你们怎么不想呢?整天就找事儿气我。再说了,这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你们­干­得再多吃得再多,不都是吃了我和你们爹的?你们有什么?”

二婶一听懵了,怎么这是怪她呢?不打算分家了?之前公爹让大嫂当家,婆婆不是气得要疯,非要把大房赶出去吗?现在大房的丫头们和长辈拌嘴动手,那就是大逆不道,还敢威胁她嬷嬷,那不是该挨揍的?怎么一点事儿也没了?

二婶扭头去看三婶,三婶立刻笑道:“娘说的也对,二嫂子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还跟我说呢,咱们有点冒失,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实在是不该,咱们该大度点,不能那么小气的。是吧二嫂。”说着就给二婶使眼­色­。

二婶一肚子气呢,哼了一声,转身去吃饭了。

等傍晚时分,大家都下地回来,柳氏也从周家帮工回来,一进门就和二婶碰了个对头。

二婶心里有气,有心不搭理她,但是想起三婶的话来,要想分家,就得讨好公婆,不能让人抓了她们的错处,她们要合力对付大房,让婆婆不但把大房赶出去,还得让他们每个月往家里舀钱。

晌午时候她得知柳氏回来,还以为闹过,结果张氏说柳氏就回来一趟,也没说什么话。所以二婶就更加没有什么忌惮,看见柳氏,她甚至还有点得意,不过还是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脸,“大嫂,回来了。”

要是以往柳氏肯定是笑微微很和气地说回来了,然后两人闲话两句,甚至二婶不主动打招呼柳氏也会朝她笑笑招呼一声的。谁知道今儿柳氏看也没看她,只是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然后就目不斜视地从她旁边走过去。

二婶一愣,被晾在一边,这个气啊,却也没办法,只得冷冷地讥讽道:“拽什么拽,不过是帮个破工,还真上天了啊。”

柳氏听见了也不理睬她,进了屋先给公婆请安,然后又各自收拾一下准备吃饭。

饭后大家照旧各­干­各的活计,柳氏从笸箩里舀出一只小花包袱,打开之后里面放着几只好看的小荷包,一水儿的绸缎边角料拼凑的,上面还绣着简约而­精­致的梅兰竹菊等花纹。

秀瑶看见了,惊讶道:“娘,好漂亮啊!”

柳氏笑了笑,“喜欢就挑一个。”

秀瑶惊喜地看着她,娘的针线活儿好,可一针一线都要赚钱呢,根本不可能绣了自己家用,用嬷嬷的话说就是既浪费时间又浪费布料和线的,是绝对不允许的。这会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说因为没给三姐讨回公道,娘也觉得愧疚?

秀瑶听三姐说了,而且还看三姐有点失望,因为娘虽然看秀容被打,秀芹哭得眼睛肿了,却也没跟二婶撕破脸皮,还跟嬷嬷说了什么,结果嬷嬷倒是高兴,也不装病躺炕上了,活蹦乱跳地就下了地,乐呵呵地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秀瑶虽然想不透,不过眼前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啊,娘的绣活儿她早就眼馋了,那鞋垫上的荷花绣的,简直跟活的一样。

秀瑶看了一眼,一共有五个小荷包,绛­色­、湖鸀­色­、豆鸀­色­、天青­色­、雪青­色­,上面分别绣着折枝的梅兰竹菊,还有一个上绣了枝桃花。

秀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睛花了,哪个都喜欢,爱不释手。

柳氏轻声道:“瑶瑶,挑一个最喜欢的。”

62压麦场忙

这天夜里下地回来老秦头对秦大福道:“老大,别编草鞋了,把去年存的一些麦草舀出来再编几个草苫子,那些旧的坏了几个,今年不够用的,得再编几个新的。”

这时候虽然也有制作­精­良的防雨布,桐油布,可老秦家自然没的。他们和大部分庄户人家一样,只能就地取材,用麦秸草加苘麻皮子扭成草苫子。

对于会的人来说很简单,先把全棵的麦子将麦粒摔打出来,也可以用手压在麦穗部分在铁锨上拉,将麦粒都拉出去,然后再把麦草晒­干­,用铁梳子梳几遍,把那些­干­巴的叶子梳掉备用。苘麻浸水泡软,然后将皮剥下来,尽可能地长,如果没有苘麻也可以用棉花柴的皮,浸泡稍微预处理一下。

做草苫子的时候就一把一把的麦秸草用麻皮子扎起来,扭一下,然后扎第062章,但是也会有成活率,活一棵是一棵。

等秀瑶挖了两拨野树苗回去的时候,大人们也在泼水撒灰压场了。

秦大福拉着碾子转得飞快,看得秀瑶都眼晕,他却一点都不错乱,步子井然有序,压了这边压那边,跟穿花的蝴蝶一样。

秀瑶就和秀丽光着脚在上面跑,跑累了就去那边栽小树。

等压好了场,又忙了几天棉花高粱果子地,基本上也就到麦收,一到麦收老秦家的活儿一下子又多起来。

芒种这几日一连几天老秦头挨块麦田里转悠,预测着收成如何,判断什么时候开镰才好。他有这个本事,多年的农活让他锻炼出来只要看看地里的光景,就能判断今年收成有几石,刨除交租,自己家能剩下多少。

他还得盘算着家里镰刀好用的有两把,还有一把挺磨手得绑点破布什么的,还有一把总掉镰刀头,不怎么安全,可自己也钉不好要舀去铁匠铺拾掇觉得又得费钱,就那么扔着吧,可以给捆麦子的女人用。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得去周家借几把镰刀来,否则三十多亩麦子就靠几把老镰刀可割不好。

哎,今年借镰刀,不知道能不能不用粮食换,毕竟春种之前他还带着孩子去白帮了几天工,也没要钱,而且现在大儿媳­妇­还在周家帮忙呢。

秦大福在麦地里走了一圈,回来道:“爹,这块地的麦子不怎么实诚啊。”

去年秋天种麦子的时候,天有点­干­,等了几天雨,种上之后出苗就晚,出苗率也不是很齐。有的地方都稀稀拉拉的,不过好在春天套种了棉花,也不算浪费地方。但是冬天又少了场雪,春天少了场雨,总的来说,不那么尽如人意,麦粒不怎么实诚。

老秦头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还是道:“比起前几年也算不错了,今年交了租子咱们也能多收几斗。”相比­干­旱的那几年收成一半都不到的时候来说,也差强人意了。

那边秦显跑过来,“爷爷,爹,村里已经贴收租子的告示了。”

老秦头哼了一声,不乐意地道:“就是­干­这个勤快,就算不贴,谁还敢少交一粒麦子来着?”

秦显笑道:“爷爷,咱家老实,我听人家说四外村里都有拖着不交的,也没怎么着。”

老秦头脸一沉,喝道:“好的不学,净学这些歪门邪道,又不是自己的地你能拖个鸟出来啊?到时候不租给你,看你喝西北风去?”

秦显知道每到收庄稼的时候爷爷都不痛快,他也就不再找呲,笑笑就走开,继续去麦地里给棉花锄草保墒。

每到收庄稼的时候,是老秦家欢喜的时候,却也是最沉重的时候,累死累活地把粮食收回家,却还得交为数不少的租子,有时候年景差点又没有减租的好事,那重租田一亩地的收成几乎全交租子,自己家就赚点烧火草。若急眼了加上租牲口、农具、种子的钱只怕收成全搭进去还不够交的呢?

63麦收忙碌

为了防止下雨,那是要白天黑夜全天候耗在地里割麦子收麦子,直到将麦子都收到场里,打场,晒­干­,交租,存进大釉子缸里才算是麦收结束,可以松一口气。

所谓三秋不如一夏忙,这比春天种地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入夏麦收,雨水多起来,一个天气不好,一年的收成可能就泡汤了。

麦收,要说是虎口夺粮一点都不为过。麦收麦收,收了粮食脱层皮,打场打场,打了粮食累断肠,晒粮晒粮,晒了粮食着忙慌,收到缸里才算粮。

也就是说收麦子的时候,要看天抢时间,没日没夜地在地里割麦子往家运,还得堆在场里看着晒着,如果­阴­天那就紧张得都睡不着觉,赶紧把麦子堆起来然后盖上草苫子,等雨后天气好了再晒。晒­干­了,趁着日头毒辣的时候套上牲口,挂上碌碡(liuzhou),吆喝着牲口就开始打场脱粒。

脱粒之后,还得翻晒,晒得焦巴­干­,然后交租子,交完租子,自己家剩下的就要赶紧收粮入仓。

这期间若是不小心淋一场雨,那这粮食只怕就损失惨重,所以,麦收要说打拼命仗一点都不为过,好人也要累得脱层皮。

庄户人忙活了一年的,就是为了这一场麦收,若是瞎了,地租没着落,种地的时候租牲口种子农具的钱没着落,一家老小的口粮也没着落,那这家估计就陷入饥荒的漩涡里难以自拔了。

老秦家的人自然都要严阵以待,去帮工的秦业也都要请假回家,赶紧收粮。

开镰的前一天麦收之前,张氏又带着孩子们擀了一次饼,既能管饱还省粮食,送饭的时候把菜、蛋的往里一裹就行,不用顿顿都送菜,很是方便。

夜里,老秦头又把镰刀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放进筐里。他对张氏道:“割麦子是力气活,你也去割点肥­肉­给大家见见油腥,每天割麦子捆麦子的一人一个­鸡­蛋,孩子们就两人一个,园里能吃的菜就多做了给孩子们吃,别舍不得了,种了就是为自己家吃的。”

张氏嘟囔道:“还要割肥­肉­?那可贵了,哪里有钱?炒菜我放点油就是。”

老秦头气道:“怎么那么犟,不割肥­肉­就割瘦­肉­,反正也得给孩子们加点油水儿,要不怎么顶得下来。”

张氏虽然心疼,可也心疼老头子,想着他要吃­肉­就吃­肉­吧,一次­性­多买点也便宜点,反正现在还不那么热,也不会那么容易坏,只是一想一斤­肉­要二十多甚至要三十个钱,真是­肉­疼得要死,猪­肉­真是贵啊!

“要不,买点骨头或者猪尾巴,猪下水什么的?反正也是­肉­。”张氏试探着道。

老秦头没好气道:“随便你吧,反正加点油水就行,割麦子那么累,总归得吃点。”一年四季,麦收就是最累的活儿,谁都每个囫囵觉睡,没有顿安稳饭吃,如果不加点营养,怎么能坚持到最后?

说完他就出去院子里,正好柳氏找他,“爹,我是不是也跟周大娘子说一下先回家收麦子,等忙完再去。”

老秦头摇头道:“人家周家姑娘冬天就出嫁,嫁妆肯定多,你还是给帮忙吧,好不容易找个活儿,不能耽误了,家里这些活儿,多你少你也那么着的,你专心给人家帮忙,别做坏了。”

柳氏在周家赚的钱,远远超过她回家帮麦收可能带来的利润,所以,老秦头还是让她去周家帮工,并不用回来参加麦收。

柳氏见他这么时候,也就同意了,那边二婶嫉妒得要命,会绣花了不起?竟然就不用忙麦收,割麦子多累啊,没日没夜地蹲在地里,虽然她不割麦子,但是也要捆麦子啊,捆麦子也累呀,头昏脑胀的,腰酸背痛的,累得都直不起腰了。

不过嫉妒归嫉妒,现在她也不敢说什么,如果说什么不好听的,被老秦头或者二贵听见都要一顿呵斥。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的,谁有时间听她的吧的吧。

“老婆子,灯笼你拾掇了没?蜡烛都备好了?”老秦头隔着窗户问张氏。

张氏道:“备好了。”

第二日天还不亮,听着外面更夫梆子响,不过是四更丑时正,老秦头就起床招呼三个儿子还有秦业先去割麦子,他点了油灯,问张氏:“灯笼在哪里?”

张氏道:“在里间的柜子上,我早就舀出来了。”

老秦头端着灯去找了一圈没看到,急了,出来低声吼道:“在哪里呢?”

张氏道:“就在那柜子上,你看不见啊?我早就舀出来了。”

老秦头气道:“夜里让你舀出来,你是不是没舀?”

张氏争辩道:“我几天前就拾掇好了,肯定在那里。”说着就起身,下地趿拉着鞋子跑过去找,结果灯笼根本不在那里,她拍着脑门,诧异道:“我明明就是找出来都糊好了的,不可能没有了。”她气呼呼地道:“谁来动了?是不是秀婷秀瑶那几个丫头?”

老秦头气得胡子都颤悠了,“你就知道赖人,你的东西,孩子们谁敢动?一定是你老糊涂自己忘了,我夜里嘱咐你嘱咐你的,你非说都拾掇好了,看,耽误事儿了吧。”

64第64章

第二日,依旧如是,不同的就是男人们没回家睡觉,女人和孩子们比第一天还早就被张氏喊起来。秀瑶只觉得浑身散架一样,而且眼睛怎么都睁不开,根本睡不醒啊,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又倒下去,一迷糊就听见张氏在窗外吼道:“挺尸呢,还不快点!”

秀瑶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睡意全无。

又是一天,一天接一天,秀瑶觉得过得可真慢都有点坚持不住,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儿啊?

这日晌午她继续拾麦穗,只觉得头晕脑胀的,她就知道自己是中暑了。

秀容看她摇摇晃晃的,忙道:“小妹儿,你去喝口水,在树底下荫凉里歇歇。”

秀瑶却不肯,要是歇歇,二婶肯定又骂骂咧咧难听,懒得跟她磨牙,她道:“我没事。”

她话音刚落,秀容就看见她摇摇晃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麦草堆里,秀容赶紧冲过去,“爷爷,爷爷,小妹儿昏倒了。”

老秦头和秦大福赶紧去看看,老秦头道:“丫头是中暑了,快把她抱去树荫凉里喂点水。”秦大福抱起女儿去了地头的槐树底下,让秀容赶紧端水喂给秀瑶喝,又淋了一点水拍在她的脸上,掐了掐她的人中,看着秀瑶慢慢地醒过来。

秀娴抱了一抱麦草来放在地上,让秀瑶躺着凉快一下,他们则继续去忙活。

这时候秦显和秦产去借了三爷爷家的驴车来,趁着他们家歇晌的功夫把驴车借来往场里拉麦子。老秦头几个就去装车了,尽可能地多装点,毕竟不是一整天都有驴车用的。

见男人们都不在这边了,二婶跟三婶嘲讽道:“大房的人,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拾个麦子还昏倒,她以为她是娇娇小姐啊,没那个命,还净生那个病。娇气!”

三婶刚要说二愣子在旁边呢,结果秀娴听见了,气得还嘴道:“二娘娘,你怎么就会背后里嘀咕人?我小妹儿哪里懒了?从割麦子开始,她捡麦子比秀婷多,甚至比秀美都多,你说她懒,你也不看看到底谁懒,我捆的麦子都快有你和三娘娘俩多了,你怎么不说说?”

三婶见秀娴又把她也数落上了,赶紧道:“二嫚儿,我可没得罪你啊,你别一竿子打翻一船。”

秀娴冷笑道:“谁打翻一船谁知道呢。”秀婷昨晚就装病今天呆在家里没出来,她当然怕说了。

二婶狠狠地瞪了秀娴一眼,那日大打出手之后她就不理睬秀娴了,尤其是对柳氏问好还被无视,她就对柳氏以及大房的人不理不睬,形同陌路,不过背后里还是照旧要嚼舌头的。柳氏等人不睬她,秀娴可忍不住。

她一边捆麦子一边­阴­阳怪气地道:“我说有些人也真是的,人家跟你说话了吗?你凑上来有意思呀。”

秀娴不肯示弱,“那有些人背后嘀咕人有意思?你别说我妹妹,我才懒得理你呢。”

三婶赶紧对二婶道:“嫂子,别跟孩子一般见识了,我们快点­干­活儿吧。”早就说过别惹二愣子,她可是一点都不考虑后果和面子的,想什么就说什么,才不管什么要脸不要脸呢。

秀娴不理她们,一边­干­活儿去了。

等装满了一车麦子,老秦头让秦显和秦产两个孙子跟车回去看场铡麦子,他赶着驴车,又对秀容道:“你跟你二姐回家取饭吧,把瑶瑶那丫头也送回去歇一歇。”

秀容答应了就去找秀娴,姐妹两个扶着秀瑶家去了。

秀瑶几个一到家,恰好碰到柳氏从周家回来,忙上前问安。柳氏嗯了一声,看了秀瑶一眼,“病了?小脸蜡黄的。”

秀容道:“中暑了,迷昏了一下就醒了。”

柳氏摸了摸秀瑶的头,把手里的小包袱递给秀容,“走,回家吃去。”

秀容一看,里面竟然有两根­鸡­腿,几块烧­肉­,顿时口水直流,笑嘻嘻地道:“娘,有好吃的!”

柳氏笑了笑,让她们家去吃,秀容却犹豫了,“娘,家去不够吃了。”大姐是要给的,可那个秀婷也在呢,说不定嬷嬷就不给吃了呢。

柳氏道:“没事,只给你们姐妹吃就行。”

秀容还是有点犹豫,“俺嬷嬷?”

柳氏从她手里拿过来,“走,娘跟你们一起。”

到了家,张氏很惊讶大媳­妇­怎么回来了,吓了一跳,“大业娘,你,你怎么回来了?”家里又没出事,回来­干­嘛?可别是让人家撵回来了吧。

柳氏道:“没呢,晌饭没吃,带回来跟丫头们一起吃,瑶瑶今儿在地里中暑迷昏了。”

那边秀婷一听说有吃的,立刻跑过来,眼睛放光地放着柳氏手里的包袱。

张氏也看了一眼,道:“有­肉­?那就留着给割麦子的男人吃吧,丫头子吃了浪费。”

柳氏却道:“娘,这是我的晌饭,我没吃呢。”说着就拎进房里去,让秀瑶几个进来。

张氏气得不轻,刚想发作,却又有点发不起来,之前因为打秀瑶被柳氏吓过一次,加上后来二房打秀容又对柳氏有点亏欠,心里先怯了,后来算是受过柳氏的帮助——言明不抢当家权,所以现在想要发作,突然有点提不起气来。

秀婷却拉着她的衣服,“嬷嬷,我也要吃。”

张氏一甩手,“我忙着呢,你要是没事儿晌饭后就赶紧去地里拾麦子,你看秀瑶都累病了。”说着又去忙活着着淘洗咸菜去了,现在天热,家人­干­活累,得有油有盐,咸菜加点靠熟的油拌拌就两全其美。

柳氏让秀容不必关门,就在东间炕上吃她从周家带回来的晌饭,秀婷站在门口,馋得直啃手指头,恨恨地盯着秀瑶,秀容几个比她大,她不敢攀比,只能跟和她一般大的秀瑶比。

柳氏把­鸡­腿和烧­肉­拿出来分成四份,让秀芹四个丫头分了吃,秀芹就吃了一口,笑道:“我在家里,­干­活也不累,给妹妹吃吧。”

柳氏道:“给你就吃,谁说你在家就不累,这也是一大摊子活儿呢。娘虽然不去地里,赚了钱也是给家里,也就这口饭娘还是能自己做主的,我让你们吃,你们就吃,没什么好怕的。”

秀瑶问道:“娘,那你吃什么?”

柳氏笑着朝她们眨眨眼,几个丫头不问了,风卷残云地把自己那份­肉­给吃了,然后砸吧砸吧嘴巴,意犹未尽,真香啊。

秀婷又馋又气,大娘以前有东西都是主动给她吃的,而且每次都比秀瑶,可自从分荷包那次就不给了,太气人了,她想了想转身就跑出去。

而柳氏看这女儿们吃完了就又去周家帮工,秀瑶几个草草吃了晌饭,又给地里­干­活的家人送饭去。

有三爷爷家的驴车帮忙,拉了两次麦子,老秦头几个就不用往场里推能省很大的力气和时间。晌饭后,秦显和秦产就在场里铡麦子,其他人继续忙着收割。

秀瑶因为晌饭后允许在家里多休息一下,她也闲不住,就溜出去割了一些柳条和野草,编了好几顶Сhā着野花的草帽子,分别给二姐三姐还有秀丽。

另外她还给大哥还有二哥、秦产也编了不Сhā花的草帽,家里草帽和斗笠只有四顶,在爷爷和爹还有两个叔叔头上呢,哥哥们自然就没得戴。

有了草帽子,起码能遮一下毒辣的日头,不至于暴晒在日头底下中暑。

大家都很喜欢,只是二婶那些没有的又在后面嘟囔,秀瑶明知道也不理睬,哼,都打成那样了,她还给她们编草帽子,她得多贱啊!就不给你们编,­干­气猴!

夜里男人们照旧在地里割麦子,女人们捆麦子到掌灯时分回家。

秀婷自然又伙同了秀美秀娟三个跟二婶三婶告状,说大娘带回来­肉­不给她吃,就给秀瑶几个吃。二婶有心要闹一场,又被三婶拦着,“二嫂,你别跟大房一般见识,我早就说过大嫂不是良善人,你别惹她,她现在是香饽饽呢,咱娘都不敢惹她,你可别去触霉头,咱们慢慢地跟她算。”

老秦家一种租种了差不多三十几亩麦地,一家老老小小地都出动忙活麦收,就单单收回场里也需要个十来天。老秦头一直怕下雨,所以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忙得团团转,除了夜里睡一小会儿,匆忙吃三顿饭,他几乎都不休息。他不休息,男人们自然都跟着不休息,一个个都累得不像样儿。

秀瑶几个更是,几天下来就­干­瘦­干­瘦的,秀娴肌肤黑一点,如今更是黑瘦黑瘦,秀容白一些,又加上不怕热死地捂着手巾,脸上倒是没怎么晒黑,不过却也捂出了痱子,整天痒得难受。

秀瑶是个一晒就红却不会怎么变黑的体质,虽然带着自己编的草帽子挡住了头顶,却也遮不住脸,结果皮肤先变红,然后就晒破了皮,也是难受得很。

不过就算再疼,她们也不敢叫的,免得被斥责是­奸­猾偷懒的孩子。

没日没夜得忙了七八天,麦收终于差不多要好了,除了几亩熟得晚的,其他的已经都收到了场里,这时候大家早就不堪重负了。割麦子的一个个手上都磨出了血泡,脚、腿、手、手臂甚至脸上,也都是被刺破的小伤痕,加上没有休息好,一个个灰头土脸,要多憔悴有多憔悴。

傍晚时分,老秦头用黑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手巾擦了把脸上的汗,道:“南边那三亩现在还有没怎么熟的,不如再等两天,咱们先把麦子铡铡,顺便打打场,差不多了再去割。”

秦大福几个说好。虽然就算不割也不能歇着,可起码白天能吃顿囫囵饭,夜里睡个囫囵觉。

割完手头这块,又借车拉了一大车,剩下一点挑的挑,推车装的装,也一气收回了场里。秀瑶几个也赶紧把剩下的这点地上的麦穗拾完,好回家跟着休息两天。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

65妯娌交锋

秀婷和秀美在一边不是拾麦子,反而把那些没熟透的青麦穗捡出来,放在手心里搓,搓完了又两只手倒换着吹,将麦糠皮吹掉了,然后把剩下的玉­色­的麦粒倒进嘴里,吃得很是香甜。

如果不是大人们走了,她们也不敢在地里这么明目张胆地偷吃,被老秦头看见要骂糟蹋粮食。

秀瑶几个拾完自己分管的那一片两人就往家走,经过河边,秀容道:“我们去洗洗脸,热死了。”说着就把麦捆放下,冲到河边,先撩水洗了把脸,然后就脱掉草鞋,把脚浸在水里,舒服得她叫了一声,“好舒服啊,你们快来。”

秀瑶和秀娴也过去,洗脸的时候,秀瑶觉得有点刺疼,就随便洗了两把,然后上去吹风等姐姐们一起回家。

夕阳西斜,余晖漫漫,晚霞红了半边天,天依水,水接天,红彤彤的就好像是天地间烧了起来一样。河面上一群白鹅悠闲地划水漫渡,自在安然,水边垂柳照水,扶风而荡。秀瑶笑微微地看着这静谧而美丽的田园景­色­,只觉得浑身的疲乏都一扫而空,心里涌上一种温柔的东西。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儿又是个大热天啊。”秀瑶眯着眼睛注视着落日,轻轻地道。

这时候身后传来马蹄得得的声音,她回头看过去,就见一人打马跑了过去,那马真是好马,每次看见她都要感叹一句。马上那人策马过去了,突然就勒马,马嘶鸣一声,几乎要立起来,然后顺着主人的力道退了几步掉过头来。

齐风勒住马,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小丫头,一张脸蛋红扑扑的,因为劳作更加瘦了,眼睛却也显得更大,晚霞落在她的眼睛里,又美又亮。

秀瑶也看到了他,许是因为这美丽的暮­色­迷惑了她,她没有害怕,反而朝他笑了笑,摆了摆手,“好巧。”

齐风禁不住笑了笑,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办事,当然不是巧,他也没说话调转马头,又策马疾驰而去。

秀瑶忍不住道:“这么快,横冲直撞的,不撞了人才怪呢。”

秀娴回头问:“谁啊。”

秀瑶道:“就是你说挺吓人的那个,用地瓜换咱们饼的。”

秀娴一听是他,上来道:“他来这里­干­嘛?”

秀瑶笑笑,她哪里知道呀,她喊秀容赶紧起来。

秀娴把秀瑶的麦捆也背上,姐妹三个回家去。

一到家,张氏就呵斥道:“怎么才回来?又哪里去偷懒了?”

秀娴道:“我们可没偷懒,拾完麦子就回家,路过河边洗洗脚。”

张氏喝道:“还说谎,你们没捡完就跑了人,还敢偷吃麦穗,是不是欠揍。”

秀娴扭头去看秀美几个,果见那三个丫头在东厢门□头接耳,低声吃吃地笑,看往这边觑,眼睛里满是挑衅。

秀娴气道:“明明是秀美几个吃的,我们根本没吃。”

秀瑶有点叹气,不过就是几个麦穗,反正已经收割完,生着吃和熟着吃不都是吃?而且不怎么熟的麦粒晒­干­就瘪了,还不如生着吃好呢。张氏总是行事诡异,这也要当做大事来大呼小叫的。

张氏却觉得好像是抓了把柄一样,看了柳氏一眼,道:“大业娘,你不去地里,这丫头们就没个管辖了,你也得说说她们。”

柳氏看了她们一眼,又看了东厢那几个一眼,道:“娘,二嫚儿不说谎,她说没吃就是没吃。”

二婶一下子不乐意了,“这么说,你是说我们秀美吃了?”

秀瑶瞥了她一眼,这个二婶才是二愣子呢,一个不顺耳就咋咋呼呼的,一点没有大家庭的觉悟。一般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就算有点不对劲的,出于面子,也很少会撕破脸去说吧,这个二婶可好,从来一点都不忍着,处处多觉得大房欠她的。

这么说,今儿这事儿不单纯是为麦子?只怕是为娘近来不惯着她们了吧,想到了原委,秀瑶就更不怕。

柳氏一改往日温柔贤惠的形象,道:“你还别说,照我们对几个丫头的了解,还就是你们秀美吃的。”

秀美一听不­干­了,“娘,俺大娘编排我。”

二婶气呼呼地冲着柳氏走过来,怒目圆睁,厉声道:“大嫂,你怎么说话呢?你看见了?我还说你们在家里偷吃­肉­呢。”

柳氏道:“我没看见,也知道你们是什么样子,你说的也不算差,我们是在家里吃过­肉­,可不是偷吃的。”

二婶立刻对张氏道:“娘,你不管?”

张氏却一转身往外走,“我也得去场里看看,他们都要铡麦子忙着打场呢。”说着,她抬脚就出去了。

张氏一走,家里就剩下一帮女人丫头了,二婶以为是张氏不管她跟嫂子吵,不禁有点得意,冲着柳氏哼道:“活不见你­干­,偷吃倒是会。”

秀娴火了,“你说谁呢?”

柳氏拦着她,“怎么跟长辈说话呢,还不进屋歇会儿去,还得去场里帮忙呢。”柳氏发话,秀娴就不敢吱声,秀娴不吱声,其他女儿都乖乖的,爷爷几个没回家,她们也不能开饭,就在东间炕上趴窗户上往外看。

二婶鄙夷地对柳氏道:“你就这么教育自己闺女跟长辈说话?整天还好意思说自己懂礼呢。”

柳氏眉梢一扬,“我可从来没说自己懂礼,那都是别人说的,咱爹说的。另外,秀美跟我说话可比这个态度还差,更何况,你也没好哪里去。”

柳氏一句话,二婶就被堵住了,她的确比柳氏小,弟弟在哥哥面前虽然不是晚辈,却也要像晚辈那样听话,弟媳自然也是了。

二婶自然不甘示弱,“我再怎么也比你好,偏心眼子,明明靠着我们吃饭呢,还整天背着我们偷吃。”

那边三婶有心要劝二婶,又怕被绕进去,直接悄悄地出了东厢也出门去,就留下二婶和柳氏两人拌嘴,而柳氏似乎也铁了心要和二婶对到底。

她讥讽地撇撇嘴角,“你说谁靠着谁?我和大业不去帮工赚钱,你倒是试试看你还能不能吃饱了饭有力气这么没大没小地跟我拌嘴?”

老秦家租种了那么多地,吃都吃不饱,更别说换钱了,现在家里的钱,基本都是他们几个赚的,“就靠你每天摔摔打打地割两筐草就自以为功劳大大的,养活一家子人了?你也不想想,你是靠谁养活的。你整天说帮大房养孩子,我的孩子吃你的多,还是你们吃我们的多?”

二婶刚要还嘴,柳氏继续道:“本来不跟你一般见识,大家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各人让一步就是,谁知道你越来越不知道羞耻,整天攀这个,比那个,一个娘娘整天跟丫头比,吵吵得难看。又整天说帮我们大房养孩子,你还真是觉得自己菩萨了是吧,要是没有你,这个家可就过得更好,没有人吵架,也没人闲着没事挑唆是非。”

说完,她也不给二婶机会,抬脚就走出去。

二婶气得追了两步,却又说不出话来,气得她一拍大腿,“哎呀娘来,还成了我靠你养活了,什么天理啊,走,去找公爹评理,我不用你养活,咱们分家,看看分了家谁饿死谁。”

说着她就冲上去一把抓着柳氏拖着她就走。

柳氏用力将她甩开,“我自己有腿,还用不着你,爹也快回来吃饭了,你只管跟他说就是。不过,我可警告你,我没说要分家,我就是说你自以为养着我们大房是不对的,其实是我们养着你,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就是这样一回事儿。”

二婶就是气柳氏不顺着自己心意呢,她一直认为是二房帮大房养孩子,二房出力多,没想到柳氏竟然认为是他们大房出力多,二房靠他们养着,岂能不气得七窍生烟。

她气哼哼地就往外走,恰好老秦头几个也回来,二贵和秦业几个在场里看着,等会儿老秦头回去换他们回来吃饭。

他们正在说方才听来的八卦,说有人夜里挑灯割麦子,结果灯笼掉了,起了火把麦地烧了一大片,天­干­风大,把好几家的都烧了,正闹得不可开交呢。还有说邻县麦收时候下了大雨,把麦子都淹了,抢回来也就都发芽损失过半,都呼天抢地地哭,交不上租子,估计就得借印子钱,说不定还得卖儿卖女了,真是可怜。

老秦头道:“咱们今年还算不错的,老天给脸,大家都打起­精­神,好好看着,别哪里起了火。邻县下了大雨,说不定就要到咱这里呢,可得早点抢收回来,叫雨淋一点也亏杀了。”

秦大福几个答应着,“爹,晚上我们几个在场里轮流睡觉看着,保管不让人来捣乱使坏。”这个季节,混混流氓的也多,四处游荡着偷东西使坏,经常会给点火吸引注意,然后去偷粮食或者越门而入偷东西,主要是偷牲口。

老秦头又道:“里正组织村丁巡逻了没?怎么没听说?”

秦三顺笑道:“爹,咱们在地里忙得不见人的不知道,其实人家早组织了。”

老秦头嗯了一声,“这样咱们交的粮食才不亏。”村里每年都组织村民巡逻,防止那些混混流氓们出来捣乱偷窃,以前是家家户户都出人,然后分片守卫巡逻。但是家里地多的太忙,抽不出人来专门去巡逻,所以就交点粮食,里正会组织人专门负责巡逻事宜,一般都是大户的家丁,在桃源村自然就是周家的。

前桃源是周大爷家,周小利的手Сhā不进来,所以老秦头就不担心。

几个人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二婶气冲冲地迎上来,粗声粗气地道:“爹,你可得主持公道,这日子没发过了,我看咱们还是分家过吧。”

一句话把一­干­人等都钉在了地上,秦大福诧异地看着她,这个老二家的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这么忙乱的时候,她竟然敢跟爹直接说分家,真是挨呲没够。

张氏对老秦头的了解那是跟她掌管的钱匣子一样熟悉的,她立刻呵斥道:“老二家的,你不在家里拾掇出来­干­嘛?”

秦三顺则笑嘻嘻地道:“二嫂,你睡迷瞪了?”

老秦头拉着脸,背着手,这些天忙得他烟都没顾得上抽一袋的,现在烟袋就捏在手里,本想着一进家门先抽口烟解解乏,结果这个没眼力见的蠢货就来给他添堵,真恨不得拿烟袋锅子狠狠地抽她几下子。

不过,老秦头只是想了想,忍住了,“吃饭。”说着就往里走。

二婶见公爹竟然没生气,她又大声道:“爹,你可得给主持公道,你听听俺大嫂说什么话,说我们二房不­干­活就知道吃,什么都是他们大房­干­了,是他们大房赚钱养活我们,我天天没日没夜地下地­干­活,难道就一句好话也没赚着?她说养我们呢,我看分家算了,我也不用她养,我也不给她养。”

老秦头哼了一声,问道:“大业娘呢?”

柳氏从院子里出来,“爹,我在呢。”

老秦头气哼哼地道:“你们都过来。”说着撅哒撅哒地就进屋里去了。

二婶得意地跟上去,秦大福看了柳氏一眼,低声道:“媳­妇­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柳氏道:“不知道呢,老二家的一见着我就没鼻子没脸的,火气冲天,估计是嫌我没去下地吧。”

秦大福皱着眉头,“不去下地是爹的主意,再说你不下地赚的钱比下地多,当然是还去周家帮工的好啊。”

柳氏笑了笑,“傻子,人家可不像你那么想。”

看到老秦头气哼哼地回来,秀瑶几个也都围上来,纷纷请安问好。

老秦头一摆手,“丫头们都先吃饭。”说着他就进了东间,踢了鞋子上了炕,秦三顺赶紧凑上去给他装了一袋烟点上。

张氏也坐在炕沿上,得意地看着几个媳­妇­,哼,让你们平日里跟我叫板,让老头子收拾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

66第66章

柳氏和二婶站在炕前里,柳氏不说话,二婶还是气呼呼地一副要理论的样子,又把那套说辞说了一遍。

外面几个丫头正把饭桌摆到院子里,然后摆放碗筷呢,听见二婶的声音,秀娴一摔筷子就要往里冲,秀容和秀瑶忙拉着她,低声道:“二姐,你先听爷爷怎么说。”

秀美哼了一声,“还能怎么说,肯定是一顿好骂,让你们整天得意洋洋的。”

秀瑶瞥了她一眼,“明明是你们几个吃麦穗,竟然回来告状我们吃,真是不要脸。”

秀美立刻狡辩道:“我吃了吗?你凭什么说是我吃了,有本事你剖开我肚子看看啊。”

秀瑶几个就趴在窗户外面从窗棂里偷看,屋里二婶声泪俱下地控诉柳氏怎么欺负她,编排她,嫌她不赚钱刚吃饭靠着大房养活,嫌她怎么挑拨是非让家里不和睦云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边说一边往炕沿上蹭。

看得秀瑶直恶心,忙垂下眼只听。

老秦头看了柳氏一眼,“老大家的,到底怎么回事?”

二婶一愣,不就是自己说的,怎么还问?

柳氏垂着眼,低着头,一副受了委屈也不强辩的样子,她道:“爹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丫头们拌嘴,秀美几个吃麦穗不捡麦子回来跟她嬷嬷赖二嫚儿几个。老二家的就开始说三道四,媳­妇­听不过就说了她几句,她便不­干­了,非要跟我掰扯个子丑寅卯,看看是谁­干­活多吃饭多,又说那种大房孩子多多吃多占,压榨她的话,媳­妇­就被拱起火来呲了她两句,说她唯恐天下不乱,她就炸了毛,要找爹娘分家,把我们赶出去。”

二婶被她说的一愣愣的,想辩驳不知道怎么Сhā话,而且老秦头一副就要发火的架势,她一时间也不敢太嚣张,可又觉得柳氏说得不对,不是那么回事,明明是柳氏挑的头儿。

老秦头吧嗒着烟袋锅子,面­色­竟然慢慢地平复了,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大家个个大气不敢出。吧嗒了半天,老秦头才磕了磕烟袋锅子,扫了众人一眼,“分家这个事儿,你们怎么看?”

二婶心头狂跳,血都往上涌了,“爹,当然得分啊,一个大锅吃饭,­干­多­干­少,吃多吃好,不好说,不如分开,­干­得多多吃,­干­得少少吃。”

老秦头又看另外的人,秦大福忙道:“­干­嘛要分家啊,大家在一起挺好的,分开了外人笑话,还欺负咱。”

老秦头点了点头,又看其他人,柳氏道:“我们孩子小的时候爹没让我们分出去,现在大了能­干­活,更不能分出去。”

老秦头微微松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张氏却笑道:“就算咱不分家,也别笑话人家分的,现如今好多分家的呢,都说分了家­干­活有劲头,不用人管着,哈哈,没有婆婆,当媳­妇­的也滋味儿点。”

老秦头瞪了她一眼,张氏赶紧闭嘴了,笑了笑,对三顺道:“三顺,你说是吧。”

秦三顺因为媳­妇­跟他耳提面命地说分家把大房二房分出去,让爹娘和他们一块过的好处,听多了就成条件反­射­,笑道:“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不管分不分,我都孝顺爹娘。”

张氏很高兴,二婶一听婆婆都同意分家了,老三一家也同意,更加笃定,她理直气壮地道:“大嫂,你也别说我们对你不仁义,你家孩子基本也大了,我们算是仁至义尽,我们不可能替你养一辈子吧,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分了家,各自使劲­干­活,好赖都怨不到别人。”

柳氏看了老秦头一眼,却还是开口道:“老二家的,你这话说得可不对,第一,你没替我们大房养过孩子,要说养也是爹娘出的力,第二,现在我们孩子也大了,大业二显秀娴都能出力气活,可比他二婶你出力多吧,你口口声声说替我们养孩子,我要是不说清楚,让外人听见,还真以为是我们怎么指望你了,没有你我们大房就饿死了。你在爹娘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你若是出去说,那也别怪我说不出好话来,让爹娘给主持公道。”

二婶看柳氏当着公婆的面竟然还这么理智气壮地说他们不靠二房,气得眼睛剜了柳氏一眼,嚷嚷道:“真要是这样,你那么牛哄哄的,你就分出去啊,怎么还得赖着和我们一家子,你们都大了能­干­活了,养活自己了,赶紧分出去,咱们分了家,各过各的,你也就不用……”

“闭嘴!”突然,老秦头就爆发了,怒吼一声,狠狠地瞪了二婶一眼,骂道:“整日价恬不知耻地说自己多孝顺,我怎么没看着?除了攀拌子,嘟嘟囔囔的,就没见你说句好话,分家分家,一个媳­妇­子不想着怎么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就想着挑拨是非,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你想分家是不是”他看着二婶,厉­色­地问道。

二婶懵了,没料到公爹不责怪柳氏竟然骂她,她还是点了点头,“分家,当然得分!”

老秦头突然直起身子,手里的烟袋锅子狠狠地敲在炕沿上,发出“砰”的一声,“那你就给我滚蛋!滚回你娘家去,给你娘家分家去吧!”说着他把手一挥,“滚吧滚吧,谁想分谁就滚,滚一个少一个,家里也清静清静。”

一时间大家都愣了,谁也没料到老秦头会发火,他虽然不是像老柳头那么好脾气的,但是也很少对孩子们发火,尤其是儿媳­妇­,一般说来还是很尊重的。现在突然爆发了雷霆怒,让一家子面面相觑,二婶更是没了脸,傻愣愣地杵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老秦头气得胡子翘起来,对秦三顺道:“去,把你二哥叫回来。问问他是不是想分家,想分家就和他老婆一块滚出去吧。想分家你们自己去分,想分我的家,除非等我死了。”

秦三顺忙小心陪着笑道:“爹,爹,你别生气,你看看你,生这个气­干­什么,俺二嫂子不过就是那么一说。又不是非分不可,二嫂子,是不是啊?”他给二婶使眼­色­,二婶却还愣愣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三婶从后面挤进去,笑道:“爹,爹,别生俺二嫂子的气,你也知道俺二嫂子这个人­性­子直,不顶激,别人激一句,她就拿着­棒­槌当了针。”说着还看了柳氏一眼,又看张氏,“娘,娘,你说是不是。”

张氏赶紧道:“嗯,嗯,是那么回事儿,没什么好生气的,快都下去吧,该吃饭了,别杵着怪难看的。”说着她就把儿子媳­妇­都赶出去,然后把门一关,对老秦头道:“你看看你,直眉瞪眼地还待吃了俺们不成?不分就不分,你用得着呜嚎地喊,叫人家听听,还以为咱家不过了呢。”

老秦头哼了一声,拿起烟袋锅子来一看,方才用力过度,头都弯弯了,顿时又心疼无比,气得把烟袋锅子往炕上一扔,“还过,过个屁,你看看这像是过日子的样?整年价累死累活,吃也吃不饱。今年这麦子减产,租子交了,吃的都不够了,还亏的种了点菜园,那些吊方瓜什么的你也多去看着点,别让人偷了,摘回来冬天也能当粮食吃。”

就算是穷,可也是一家人,自己熬了一辈子,没有钱没有地,也就这一大家子人,谁敢拆了他的家,他就叫谁滚蛋!

张氏知道他是因为憋屈,本来就不痛快,又被二婶那么一闹就发作了,幸亏自己没跟他闹分家。不过自己就算闹了,死老头子还敢把她撵回娘家去不成?

张氏道:“以往年头比今年还差的也有,都没饿死,今年还好,怎么就饿死了,你快别愁些没有的了。快下来吃饭吧。”

张氏走了出去,吩咐道:“快吃饭吧。”看着大家都去院子里坐在桌前吃饭,她又道:“今儿的事儿都别提了啊,谁再啰哩啰唆的,我拿擀饼杖子抽他。”老二那个暴脾气,说不定就真给他婆娘来一顿,撵回娘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二婶心里也怕着呢,正躺在炕上糗气,有心去吃饭,觉得没脸,又怕男人回来知道了给她赶回娘家去,平日里还拿着回娘家和柳氏攀比一下,真要是赶回去了,她可就瞎了眼了,死活也不能回去,回去娘家也不要她的。

这时候三婶端着饭菜进来安慰她,低声道:“嫂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被公爹训两句,要说起来,你也有点鲁莽,中了套了。”

二婶蹭得起来,“你说什么?”

三婶走到窗户看了看,外面的人还在吃饭,因为老秦头发火,丫头们也不敢吵嚷,一个个悄木声地吃着饭。她走回炕前压低了声音对二婶道:“二嫂子,你想啊,你今天为什么要找爹说分家?”

二婶道:“大嫂欺人太甚。”

三婶又道:“大嫂以前这样吗?”

二婶想了想,“以前……倒是不。”以前自己对柳氏也多有不满,她都是笑微微地还劝说两句,根本不跟她吵的,最近好像大变样了一样。

柳氏一直对她很温和,没有吵过,都是任由她自己攀比嘟囔发牢­骚­的,就算是听见了也不会说什么,所以二婶一来二去地就觉得是大嫂心虚,没想到最近大嫂突然不让她了,竟然针锋相对,她一下子就受不了。

三婶继续道:“二嫂,想明白了吧,大嫂自然不想分家啊,你想,她得靠着我们啊,她也知道爹不会想分家的,谁想分家爹就骂谁,她故意惹了你,让你找爹评理分家,可不是撞到火头上?”

二婶不解地问道:“你是说,她算计我?”

三婶点点头,“二嫂子,你别说我多心,我是这么觉得。”

二婶道:“那以前你不是说她想分家吗”

三婶叹道:“二嫂,之前你打了三妮儿,我不是寻思着她肯定过不下去一定要闹的吗?谁知道她一点都没闹,而娘那里竟然也好了,咱也不能不说大嫂心眼儿多,会办事儿。”

婆婆那么难搞的人都被她搞定,可见大嫂手段不一般。

二婶气得立刻就要去算账,三婶忙拉住她,“二嫂,二嫂,你可别冲动,你这么一冲动,可就真没法挽回了。”公爹刚发了火,要是再去闹,肯定要被撵回娘去,到时候可就没余地了。

二婶却咽不下那口气,“那怎么办?就由着她那么祸害我?”

三婶劝道:“二嫂,你听我说,这事急不来。最近大家就都消停的好了,咱们不和她一般见识,现在农忙呢,爹那里烦着呢。”

二婶好歹地平了平气,望着窗外,咬牙切齿地道:“哼,早晚让她知道我的手段。”

三婶又何尝不是,本来想着挑唆一下婆婆,尽量地早点分家,哪里知道公爹不同意,她又想着婆婆能跟大嫂闹一场,谁知道一眨眼,婆婆好了对大嫂还更加客气忍让,就好像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一样。

这里他们几次三番地出手,就想着逼柳氏主动要求分家,结果柳氏根本不为所动,反而逼得二嫂忍不住。她庆幸自己没有出手,否则还真是分家不成惹得一身­骚­呢。

因为张氏让压着所以等二贵回来吃饭的时候也没看出异样,他本来就大咧咧的不是个心细的人,吃完饭又拿了截蜡烛回场里铡麦子去,看他走了二婶才松了口气。

夜里秦业和二叔还有秦产几个看场,明儿和三爷爷家一起打场。

月上中天,明晃晃的如同水银泻地一样,月辉从香椿枝叶间探出来洒落在窗外上,就算是低矮的房间里也有了亮光,使得窗口浮动着一层如雾一样的微光。

秦大福低声道:“媳­妇­,白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柳氏淡淡道:“哪里有什么事儿,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秦大福嗯了一声,又道:“我就是觉得委屈你。”不用看他也能猜测一下发生什么事情了,老二家的那张嘴,一般人都受不了,也就自己媳­妇­大度。不过最近媳­妇­似乎有点变样呢,对老二家的不那么容忍了,秦大福想女人的事儿,他也不方便多Сhā言,只道:“怎么也给老二留点面子,兄弟们自小关系好。”

柳氏笑道:“你放心好了,只要她不太过分,我也不会较真的。让爹这一骂,她也该清醒了。”说着她翻了个身,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虽然是为了报复一下二婶,可心底里,她也是想要分家的。自己家人分明做得多,却总是被二房和三房说他们帮忙养孩子,柳氏怎么都觉得有点不那么顺气,她本不是太计较的人,若不是二婶太过分,她也不想闹大了。经过这一次教训,她该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了吧,柳氏心里想着,就睡了过去。

67第67章

第二日打场,老秦家没有牲口可打场大多数人家也不乐意用牲口,因为你能蒙着它的眼让它不晕,也能兜着嘴让它不偷吃,可你没法控制它的ρi股。

牛不适合打场,马骡子驴倒是凑活,可万一拉一泡就够人受的,所以好多人家都是人换班拉碌碡打场脱粒的。场中秦业和二叔拉着碌碡转得飞快,碌碡骨碌骨碌地碾过麦穗,麦粒就哗啦啦地淌出来。

碌碡有平的也有带棱的花碌碡,脱粒一般都会用花碌碡,既轻快又不会压破麦粒,一个人也能拉着呼呼地转。

秀瑶和秀容几个则坐在荫凉地里捡草,所谓捡草就是把铡下来的那截麦根草挨把挨把地翻拉一遍,把里面的麦穗捡出来,一天下来也能捡个一堆细小的麦穗,捆起来晒­干­了然后可以用­棒­槌砸一砸,把麦粒砸出来,就算不实诚也可以用来喂­鸡­。

因为二婶被骂过,所以现在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唯恐再惹了爷爷被骂,爷爷一般不发火,发火就是狠的,谁撞上了谁倒霉。

秦显换班回家吃饭回来,手里拿着一根黄瓜,悄悄地塞给秀瑶,让她和秀容分了吃。虽然菜园子里菜差不多都能吃了,可那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去摘的,都要张氏监督才行。尤其是黄瓜,这个季节,纤­嫩­水灵,咬一口还能感觉到那种鲜脆的感觉直迷嘴巴呢。

“吃吧,嬷嬷给我的呢。”秦显小声道,面前是高高的麦草垛,对面是秀娟和秀美、秀婷,这边是秀容、秀瑶和秀丽。

秀娴自然没耐烦坐这里捡麦草的,她宁愿拉着碌碡打场去。

秀容轻轻地把黄瓜掰断,给了秀瑶和秀丽一人一小截,三个人轻轻地咬着,那鲜­嫩­脆生的黄瓜,带着丝丝清甜,可不是现代那种激素装­嫩­的黄瓜能比的。

秀瑶吃得欢乐,看了三姐一样,这两天三姐正烦恼怕肌肤变黑变粗呢,她凑过去低声道:“三姐,听说黄瓜切片贴脸上,能美白呢。”

“真的?”秀容一听那黄瓜就咬不下去了,恨不得将嘴里的也吐出来,甚至还想抢了秀瑶和秀丽的,秀瑶见状赶紧三两口将黄瓜吃进去,示意秀丽也快点。

秀容笑道:“看你那样儿,我不会抢你的,不过我可以留着自己试试。”

秀瑶提醒道:“你小心嬷嬷知道了说你浪费啊。”

秀容却不管,她对秀瑶道:“我出去一下,要是谁问,你就说我肚子疼去上个茅房。”

秀瑶就知道她是要去贴黄瓜片了,笑道:“三姐你去吧。”

秀容就捂着黄瓜跑开了,对面的秀婷站起来看到,扭头对秀娟道:“姐姐,容姐姐跑了。”

秀娟道:“方便去了吧。”

秀美哼了一声,“懒驴上磨屎尿多。”

秀婷却道:“不对,我看见她们好像偷吃东西呢。”

秀美一听蹭得就站起来,麦草垛太高,她看不见,绕过来盯着秀瑶看了半晌,“你们吃什么呢?”

秀瑶笑道:“黄瓜啊,不信你问秀丽。”

秀丽也点头,“嗯,我们吃黄瓜了。”说完咯咯地乐。

秀美反而不信了,吃屁黄瓜呢,嬷嬷每天都去菜园转悠,有黄瓜早就摘了,除非是吃饭切条蘸酱或者用蒜泥拌着吃,她是绝对不会给人当零嘴嚼的。这几个人都没离开半步,也不可能去偷摘的,况且就算是有好吃的,她们舍得给秀丽吃?秀丽可是她亲妹妹呢。

秀瑶也知道她不会信,所以才直说,免得跟她啰嗦。

这时候外面有卖西瓜地路过,赶着驴车,敲着梆子,“卖——西瓜来,西瓜,沙——瓤的西瓜,又大又甜的西瓜——”

秀瑶忍不住看了一眼,这样烈日炎炎的夏天,真想吃块冰镇西瓜啊,家里虽然没有冰箱,可放在井水里湃着也行啊。这里没有污染,没有化肥农药,没有激素和膨大剂,西瓜都是天然绿­色­食品,绝对的爽口清甜,秀瑶忍不住砸吧着嘴巴,对秀丽说,“西瓜可甜了。”

秀丽这么大了也不过是吃过屈指可数几次西瓜罢了,还是郭氏和老柳头送的呢,老秦家自然不舍得买。那边老秦头往这边过来拿水喝,秀美站起来喊道:“爷爷,秀瑶可馋了,想吃西瓜。”

秀瑶蹙眉,这个秀美还真是讨人嫌,秀美挑衅地看着她,想着爷爷能骂秀瑶一顿谁知道老秦头却朝秀瑶笑了笑,道:“想吃西瓜,回头咱们也买一个,你们多捡草,用你们捡的麦子换。”

秀瑶一听欢喜地顿时来了­精­神,对老秦头道:“谢谢爷爷。”

秀美就不乐意了,不过听说有西瓜吃她也高兴,不过却对老秦头不骂秀瑶觉得不满。

日头毒辣辣的,烤得人好像要流油了,场里面各家都忙得热火朝天的,拉着碌碡脱粒的,还有拿着木锨阳麦糠的,扬完了再有人拿簸萁颠了送到一边去摊开晒着。

村里负责巡逻的村丁也一点都不偷懒,来来回回地转悠着,一边敲着梆子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专心麦收,不许游荡斗殴,不许赌博醉酒,小心防盗……”

晌饭的时候,张氏有点气呼呼地,她对老秦头道:“往家推几车麦草,我和秀芹也能在家捡,让秀容也回来,不要去场里了。”

老秦头看了她一眼,“咋啦?”

张氏哼道:“这个死丫头,离了我眼前儿就出幺蛾子。”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臭毛病,糟蹋东西,竟然拿黄瓜往脸上贴,真是气死她了。

老秦头寻思左右不过­鸡­毛蒜皮的事儿,他也就不理索­性­让秀娴和秦显多推几车子让几个丫头都在家里,有她们嬷嬷看着,更安全。

丫头们自然不愿意回家,在场里还能得空歇会儿,在家里那可难说了,去茅房勤了都要被骂呢。不过,谁能拒绝呢,不想挨打被骂就乖乖的。

饭后,秀娴几个去场里推麦草,老秦头几个就去换正打场晒麦子的秦业二贵几个回来吃。

秀瑶看三姐进了屋里,也悄悄进去,低声道:“三姐,你被嬷嬷抓到了?”

秀容嘿嘿­干­笑,“倒不是被抓到的。”

“那怎么回事?她­干­嘛说你?”秀瑶好奇道。

秀容附耳,“我在外面贴完回来,结果被嬷嬷闻到味儿了,把我好一顿呲,不过也奇怪,现在竟然没打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呢。”

她们自然不知道张氏的心理,被张氏两次威胁,加上当家权稳稳地攥着,她自然不会轻易得罪柳氏,教训一顿也就是了。

下午几个人正忙着,郭氏捧着个瓜过来,看到她们就笑道:“婶子,捡草呢,今天来买西瓜的,我们买了俩,我也吃不完,给婶子和孩子们吃吧。”

张氏忙道:“那怎么好意思,现在正麦收呢,你还是拿回去给他们吃吧。”

郭氏摆摆手,“婶子老跟我客气,我拿过来就是诚心的,拿回去多没意思,反正也不多,一年里也就这么一个,你还跟我客气啥呢。”

张氏立刻拉着她道:“家去说话吧。”

郭氏顺势将瓜递给她,“不耽误婶子­干­活?”

张氏笑道:“我捡什么草啊,不过是看着丫头们罢了,走吧。”说着就和郭氏两人家去。

秀瑶靠着秀容道:“三姐,大娘不是得管咱嬷嬷叫四娘娘吗?怎么叫婶子呢?”

秀容随口道:“亲兄弟的才叫娘娘,咱爷爷和二爷爷是亲兄弟,三爷爷和大爷爷是亲兄弟。”

秀瑶哦了一声,秀容笑道:“这么说吧,咱们叫秀丽娘叫娘娘,等咱大哥的孩子管二哥的媳­妇­就叫娘娘,管秦产的媳­妇­就叫婶子了。”

秀瑶疑惑道:“­干­嘛这么多讲究啊。”

秀瑶摇头,“那我哪里知道,反正就是这么个叫法罢了,我跟你说,各村还有不一样的呢,后桃源那个周小棉家,她管她娘叫娘娘,管她大娘叫娘呢,管她爹叫达达,管她大爷叫爷呢。”

秀瑶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秀容兴奋地道:“有西瓜吃了吧。”

秀瑶笑道:“咱嬷嬷估计得留到快坏了才肯吃。”如果小羊儿在家里还能立刻就吃了,他不在家,嬷嬷自然不肯吃了,说不定还要留到他回家呢。

说起来这么多天不见小羊儿了,她还怪想他的呢,他在姥爷家肯定有西瓜吃的,自然比在家里要喝,而且在姥娘家,离开了父母嬷嬷和姐姐,他也锻炼一下,不会那么黏人,更不会太骄纵,是好事,说不定还能跟着三表哥多学几个字呢。

突然,一丝凉风吹来,秀容啊了一声,“好凉快啊!一晌午的热死人了。”

秀瑶也觉得凉快起来,不由得伸了个懒腰,仰头转了转脖子,看到天边的时候不禁啊了一声,“是要下雨了吧。”

虽然头顶上晴朗乌云,日头也还辣辣地烤着,可天边却乌青青的,就好像是有人在天上打翻了墨水瓶子,浓重的­色­彩就那么晕染开了。

秀容扭头看了看,眯着眼睛望了望天,“下雨?大太阳毒辣辣的呢,爷爷还担心太热了种不上谷子呢。”

庄稼人就这样,收麦子的时候担心雨来了淋了麦子,可太热了不下雨又担心种不上夏地,可老天哪里有那么正好的时候。

说话间,风就起来了,秀瑶就见天边的那片乌青就好像是被什么搅乱了的墨团一样,呼啦啦地散开,往中心聚拢过来。

“真的要下雨了。”秀瑶惊得站起来,“咱快点去场里帮忙吧。”

说着她就站起来冲到家里,对屋里的张氏喊道:“嬷嬷,要下雨了!”

屋里的张氏正跟郭氏说得热乎呢,对郭氏笑道:“这熊孩子,就会胡说,大太阳的,下什么雨啊。”

郭氏也笑,又说了几句话,突然觉得屋里怎么暗了,扭头往外一看,娘嘞,竟然­阴­天了,她慌忙跳下炕,“他大娘,快家去拾掇吧,我也得去场里帮忙。”

郭氏也慌了神,场里都是一摊子的麦子呢,一个拾掇不及就要被淋个正着。原本在麦穗上淋一下还不那么要紧,现在打出粒子来,如果再被淋,那可就死定了,保管都发芽子了。

两人都往外冲,到了院子里仰头一望,这天­阴­得也太快了,那云彩就跟有人拿过来直接放在头上一样,呼啦啦地就从天边涌过来了。

郭氏忙往家跑,张氏慌得喊道:“秀芹,秀芹,赶紧把院子收拾一下。秀娟、秀美、秀容,快点,去场里帮忙。”

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张氏气得骂道:“都死哪里去了。”出去一看,今天推回来的麦草已经基本捡完,麦子都放在门楼靠影壁墙搭起来的棚子下面。

那是为了防备夏天雨水多,用树枝子打起来的棚子,上面盖着麦草绑起来的草苫子,用来防雨。

丫头们却都不见了,张氏气得只得自己赶紧收拾,把怕淋的家什儿都收进屋里,然后又赶紧把晒的草抱进屋里,剩下的堆起来拿草苫子盖好,还没收拾好,一阵大风刮来,已经有了湿气。

张氏赶紧把门锁了就往场里跑,恰好二婶和秀娴几个跑回来,喊道:“嬷嬷,家里的草苫子都拿出来,俺爷爷让拿到场里去。”

张氏又赶紧开了门,把卷在窗外的草苫子都拿出来,风吹得呼啦啦的,带着丝丝的凉意呼在人的脸上,秀娴叫道:“下雨点了。”

正说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下来,她也顾不得拿遮雨的雨具,反正家里也就几顶斗笠和草帽,都在场里呢,她赶紧双手抓着草苫子的顶端,双手往里一Сhā,抓紧了拎起来就飞奔而去。

二婶也赶紧抓起一个,结果手没有往里抓实,而是抓住了外层的,“呼啦”一下子,随着步子的迈开,那草苫子也拖拉了一地都散了。

张氏急得骂起来,“真是笨媳­妇­,笨死了,连个丫头都不如。”

68、第68章

68、第68章

二婶心里有气,却也不敢说什么,忙又把草苫子打开,攒着一头赶紧卷起来,结果太着急,而且草苫子有点首尾错乱扭起来了不好分开,她一通手忙脚乱的,张氏急得直骂,然后又拎了一个赶紧送去场里。

二婶一边弄草苫子,这时候大雨也哗啦下来了,她又气又急,忍不住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恨恨地将那草苫子踹了几脚,还不解恨,又一通扯。

等怒火发泄完了,她又傻眼了,把草苫子弄成这样,怎么交代?雨下大了,她忙去屋里躲躲雨,等了一会儿,雨越下越大,一点也没有小的迹象,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倒是很高兴。

把麦子都淋烂了,看看死老头子怎么办,看看大房吃什么,哼,想让她给他们出力当老黄牛,没门儿!

过了一会儿,雨还是没停,她犹豫着,冲进雨里,大雨泼在身上,一下子浇了个透湿,她骂了一声,然后拎起草苫子顶头就往外走。

就说路上摔了跤,草苫子摔坏了。

刚出大门口,突然听得秦二贵怒喝声,“你这个懒婆娘,死哪里去了?”她一抬眼就看他像个金刚夜叉一样出现在她面前,她刚要说话,他扬手一巴掌,“啪”的一声,狠狠地将她**在地,还不解恨地骂道:“你整天攀这个,嘟囔那个,我寻思女人就这样,不和你计较,你看看你这副德­性­,临到要紧时候,你还在这里耍心眼子,场里等着用草苫子你不知道?”

二婶被他打得也疯了,跳起来就跟他打,以往秦二贵都让着她,每次都是以她得胜告终,这一次他似乎也是真发怒了,扭着她的胳膊将她掼在地上,拎着草苫子就走。

二婶疯了一样冲上去,嘶叫着,“秦二贵――你这个混蛋!”

秦二贵将他一推,“你他娘的再发混,就滚回你娘家去,我们家穷,养不起你。”说着就大步跑远了。

二婶站在雨里,眼泪雨水混在一起,都是咸涩的,怎么都分不清什么是什么,这个愣头青,竟然这么对自己,以前都是她占上风,挠他,现在竟然打不过他。

要是娘家要她,她早跑回去了,可娘家也不要她,她能去哪里?

秦二贵,秦二贵,恨死你了!

她想了想,还是冲向场里,那里一片混乱,家家户户都是人仰马翻的。

这场雨来的太突然,之前都是日头毒辣辣的,晴空**,谁也没想到会有大暴雨的。

场里一摊子的粮食,刚收回来没铡的,铡了还没压的,压了还没晒的,晒了还没收的。总之,就算你抢了这头,还有那头,家家户户都有点被雨淋了的。

而老秦家,损失有点重。

晒的麦子赶紧堆起来装进布袋子里抗去场屋子里放着,正在打场的那些也匆忙地收了个大概,可剩下的没铡的和铡了没压的却因为草苫子不够没盖好,淋了一垛。

老秦头­阴­沉着脸,比那天还要沉几分,这些粮食,刨除交租子的,自己家剩下的一年都不够吃的,如今又淋了一垛,怎么都要损失一少半,交租子的肯定不能少,要少也只能是家里的口粮。

今年,更吃不饱了。

他拉着脸,瞪着场屋子外面哗哗的雨柱,嘴里说不出的苦涩,不说被淋的那一垛,单说收回来的这些,要是晾晒不及时,还得发霉,那就更麻烦。

这不是大面积遭灾,朝廷是不会减免的,只能自己想办法。

秦大福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麦子,这些麦子晒得很热,然后再一受潮,很容易发霉发芽的,可看爹那样,他也不敢吱声。

老秦头扫了一眼,看二婶一身泥狼狈地站在角落里,一双眼睛还不服气地胡乱转着,瘪着嘴角,一副恨恨的样子。老秦头突然就怒了,骂道:“让你回去拿草苫子,你拿到哪里去了?要是有那一卷苫子,哪里至于这样?”

实际上就算有这个苫子也只能降低损失,不可能避免,但是老秦头心里疼得要命,恰好二婶又因为分家的事儿触怒了他,老秦头就把火气撒在了她身上。

秦二贵也狠狠大的瞪了她一眼,目眦欲裂,这个懒婆娘,竟然回去偷懒去了,娘和秀瑶几个小丫头都知道冒雨来帮忙,她倒是好!

“爹,家里没有粮食吃,就把她卖了换粮食吧。”嫁来的媳­妇­就是秦家的人,只要不休,娘家就没有权力过问,灾荒之年,卖老婆孩子的多的是,所以秦二贵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对。

却把秀瑶吓了一跳,原来一个媳­妇­这么没地位?说卖就卖了?她倒不是对二婶有什么同情感,而是有一种对未来的恐惧感,以后自己长大了,是不是也得嫁人,万一碰上渣男贱男,可怎么办?

二婶跳了起来,几乎要崩溃了,骂道:“秦二贵,你敢,我有儿有女,还有娘家,你凭什么卖我。”

秦二贵气道:“你整日价偷懒耍滑,挑拨是非,把你赶回娘家,你娘家只怕也得卖了你。”他倒不是真的想卖了她,不过是吓唬吓唬她,否则她整天没个老实时候,他也头疼。她闹分家的事儿,虽然张氏不让说,可家里那么多人,嘴又杂,他早知道了,当时恨不得回去砸杀她,又被秦业拦住,让他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他只好忍下去装作不知道,没想到才几天,她又开始犯浑,大雨倾盆的场里需要苫子,让她家去拿,秀娴和娘都来了,她竟然还在家里躲雨,真是气死他了。

二婶还要闹,老秦头把眼一瞪,吼道:“再闹就立刻滚回去!”现在老二有儿有女,真是想把这个女人赶回去,蠢货!

张氏赶紧道:“快别吵吵了,赶紧想想办法,只要天好,出了太阳扒开一晒就好了。”夏天暴雨来得快去得快,赶紧摊开晒晒,还是能抢回来的。

张氏虽然也心疼得要**,可真要是休掉儿媳­妇­她还是不舍的,毕竟家里出了聘礼的,而且赶走她,家里也没钱给老二娶新的,再说了,都有儿有女的,吓唬吓唬行,真赶她也不­干­。

不过,怎么也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老二家的,四六不懂的货儿,下大雨还在家里躲雨,就她怕淋?

好在大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了半个多时辰就停了,一下子云开日出,大日头又挂起来,恶作剧一样俯瞰着满场有点迷惑的农人。

大家都站在场里往天上看,白云朵朵,日头烈烈,什么情况?

哗啦来了一片云,把他们累得晕头转向的,还没收拾好,呼啦啦洒下一片雨,淋了一些粮食,然后又呼啦一下子,云断雨收,晴天了。

要不是地上**的,粮食垛上水珠还哗啦啦的流,大家都不相信刚才下过雨了。

老秦头骂道:“他娘的,就为了把粮食给淋一遍?”真是气死人了!

可天要下雨,谁也没有办法。

瞅着被雨淋的那一垛麦子,老秦头既心疼又气闷,加上来日来的辛苦劳作,只觉得胸口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沉甸甸的,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子跌倒在地,慌得秦大福等人赶紧将他扶回场屋里。

老秦头头重脚轻,迷迷糊糊的,“老大,去,去麦地里看看,剩下的那块地麦子倒没倒。”这么大的风,这么急的雨,那块地只怕也难保啊。

秦大福答应了,让二贵赶紧把爹送回家歇歇,他又让三顺领着秦业几个把苫子盖起来的麦堆赶紧打开晾凉,别捂了再发了霉。

所幸那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有再卷土重来,而老秦家场压得平实如今也现出好处来了,没有任何存水,太阳一出来,地面很快就­干­了,又赶紧把场压了压。大家都说也算是老天开眼,不想断了老农们的活路,下场雨就走了没有连着下。暂时不能打场,却可以把麦堆稍微摊开晒晒,不至于发霉发芽,这样就算是天又不好,收拾起来也快。

而剩下那块麦地,不出老秦头所料,倒伏的非常厉害,如果不敢进抢收回来,只怕就要烂在地里。

老秦头一头栽倒之后就没起来,回家就发起了烧,张氏几个忙忙叨叨地,嚷嚷着又是请郎中又是抓药的,可老秦头一听见请郎中抓药又睁开眼骂人,“我还没死呢,请什么郎中抓什么药,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地里的麦子快抢收回来。给我炖碗杂豆葱根水喝喝就好了。”

张氏见老头子没烧糊涂,喜极而泣,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病了还这么熊人,你这病来得那么凶险,要是不看郎中,厉害了怎么办?”

老秦头嘟囔道:“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这罪还没受完,老天爷不会收我的,你快点吧别磨蹭了。叫孩子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病了一个还跟着一堆伺候的,我又不是什么老爷。”

张氏听他骂人,就赶紧让大家去­干­活,“都别杵在这里了,想偷懒是不是啊,快去­干­活儿。”

老秦家没有黑豆,张氏又让三婶拿­鸡­蛋去周家换,恰好郭氏听后就立刻送了来,家里都忙着,她也没多说,放下就走了。

张氏把抓了一小把黄豆,一捏绿豆,一小把黑豆,然后一根带须根的葱白,放在瓦罐里用温水泡,然后小火慢慢地熬,三碗水熬成一碗左右,等豆子软了就倒出来,端给老秦头让他连汤带豆子的都吃完。

到了夜里他就开始发汗,还惦记着地里和场里的庄稼,一遍遍地问。

张氏没好气地道:“都这样了,还­操­不完的心。有老大领着,你有什么不放心。老大领着老二、大业几个去割麦子了,老三领着几个在场里拾掇,你放心吧没事的。虽然下了雨淋了个麦垛,不过后来老天好,大太阳火辣辣的,很快就又晒­干­了,没祸害一个麦粒。”

69、第69章

69、第69章

老秦头松了口气,“这就好。”说完,一歪头就睡了,这一睡就又香又沉,痛快地发了一通汗,第二天一大早天还不亮,浑身轻快,爬起来就又去下地。

张氏气得追着喊道:“你个死老头子,才好点你就不能歇歇,怎么也吃点饭。”

老秦头道:“哪里那么娇气,老大他们是不是还在地里?让人去送饭不就好了。”说着就去找自己镰刀,张氏喊道:“秀娴替你割麦子了,你急三火的­干­嘛?没了你人家也照样收麦子。”

老秦头这才站住了挠了挠头,也对,没有自己,难道孩子们还不活了?他叹了口气,这才又回来。

之后一直天气晴朗,日头毒辣的,农家们一口气把粮食打出来晒­干­了准备交租。不过虽然如此,老秦家比之前预计的还是少了几斗米,场里被雨淋了一场,怎么也糟蹋了一些。尤其是那块还没收割的麦田,倒伏的,折了穗子的,踩进泥里就没用了。

秀瑶也看过,这些麦子的品种不能跟现代比,产量本来就低,又不是很抗倒伏,在耐虫害上也差,所以有个风吹草动的就会损失产量。可她不是研究种子杂交的,一点忙也忙不上,只能帮着大人尽可能地挽回损失。

地里已经收拾好了,场里的麦子等着明儿一早交租,周家的就当场用斗量出来装进周家麻袋里,然后由他们的人用车运回去。整个桃源村几乎一大半都要种他家的地,所以周家大管事带了人赶着车转场子一样收租子。

而官家的租子,则由里正领人称量,量好了也装进麻袋,到时候送到县里去由县衙派人集中往官府粮仓里送。原本都要家家户户自己去送的,但是不可能每家都有车,后来就改为里正组织车辆往县衙统一送,各家只要出点份子钱就好,没钱的用粮食顶替。

桃源村的里正也是周家的人,如此一来,两边的租子都由周家大管事周尖带人收。

秀瑶本想着跟着去看看他们怎么收租的,也了解一下古代的度量衡,看看那些石、斗、盛、合之类的,结果第二日一大早,张氏又拿着笤帚疙瘩挨屋敲,“起来了,起来了。”

秦大福几个起来要去场里,对张氏道:“娘,让孩子们多睡会儿吧,这一些日子,他们也够折腾的,反正地里麦穗都捡完了。”

张氏喊道:“睡什么睡,谁不累啊,咱们家的捡完了,还有别人家的呢,去,拾麦子去。”刚收了粮食,有不拾麦子的人家,也有来不及拾的,张氏就赶着秀瑶她们去拾麦子。

二婶三婶几个,场里不需要他们帮忙了,就继续去棉花地里锄地,既是为了松土除草又为了防虫害,同时如果有虫蛾等出现,也能尽早捉拿。

秀容现在又可以在家里做饭了,而秀瑶却不行,她又不想和秀美几个一起,所以就拎着麻绳背着一只破旧的口袋自己出发了。

现在麦田基本收割殆尽,而棉花、高粱等地的作物还没起来,一眼望去,视野开阔几乎没有什么阻隔,隐隐能看到天边气流水波一样晃动。

蓝天白云,飞鸟低回,还有农人在地里忙碌,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经过忙碌的春种,累脱皮的麦收,如今的秀瑶已经被磨练出来,拾麦子算什么,这是休息。

她一连找了几块麦茬地,里面都­干­­干­净净的,别说麦穗了,麦草都没一根,看来大家生活都不是那么好过。走了许久,她才捡了一小抱,一把把地用麦草捆着,然后用麻绳总得捆起来。

秀瑶便走边捡,不知不觉地就走出了好远,突然,她就看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哇,西瓜?”秀瑶忙跑过去,发现麦地里长了一颗西瓜,上面竟然结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西瓜,还是花皮的呢。

看着这西瓜,虽然不是正经的瓜地出产的,可古代的西瓜天然无农药化肥无膨大剂,就算是野生的也好吃吧。想着西瓜鲜红的沙瓤,甜美的汁水,她觉得自己原来口渴的厉害。她看了看,四周没人,又不是西瓜地,吃了白吃,她上前就摘下一个西瓜,比正常卖的瓜小了很多,攒着拳头,“砰”一下,没裂。

“砰砰砰”一连三下,终于裂了一点缝,有瓜汁流出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甜味道,秀瑶咽了口唾沫,忙将西瓜放在膝盖上一磕,“咔嚓”就裂开了。

“啊?竟然是**瓤,”看起来还不怎么熟啊,秀瑶有点失望,可实在太磕了,让了又不舍的,毕竟入夏这么久,就算是麦收那么忙那么累,也没能吃上一口呢。

她低头啃了一口,嗯,也不是那么难吃,至少还甜甜的,有西瓜的味道,比起那些看着鲜红却没有西瓜味道的激素瓜来说,还是好吃的很。

一会儿她就把一只瓜吃完了,又看剩下的,自己是吃不掉了,可如果留下,肯定就被人家摘走了。

这要是在从前,她不会对这么几个西瓜动心的,可现在,她恨不得连根都刨走的,不过那也不现实,她没带工具,而且这瓜也不可能在移栽了。

不怎么熟,留下?留下就没了,熟了自己也吃不到了。

不熟就不熟吧,秀瑶做了那么几秒钟的思想斗争,就将西瓜连藤蔓也摘下一截,然后拎去自己的麦堆那里。等麦子捡得差不多了,看看天也要晌了,她归置了一下自己捡的麦子,也有一捆了,加上西瓜她有点拿不动了。

可要是扔了,她实在不舍得,后来便拎着两个,剩下那个拴在绳子后头用肩膀拖着走,等到了自己家棉花地的时候,看见二姐在锄地,她放下西瓜大喊道:“二姐,二姐!”

秀娴听到声音,四下里看了看,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路边朝自己挥手,认出来是秀瑶,她以为秀瑶不舒服呢,就提着锄头快步出去。

到了地头,秀娴看秀瑶脚边三只西瓜,惊讶地喊道:“小妹儿,哪里来的西瓜?”

秀瑶咧嘴笑道:“哎呀,累死我了,二姐,这个给你吃吧,我拎不动了,累死了。”那只肯定更不熟吧,否则拖了一路都没破,哈哈。

秀娴一听有瓜吃将锄头一扔,蹲下就捧起西瓜挨个敲,敲完了选定一个,“就这个吧。”说着拳头一砸,“啪”的一声,瓜就裂了,红­色­的瓜汁流了满手。

秀瑶扑上来,“哇,竟然是熟的,我也要。”

秀娴看了她一眼,“你弄来的瓜,熟不熟你不知道,哪里来的?”

秀瑶笑道:“我拾麦子,在一块地里摘的。”

秀娴啊一声,“小妹儿,你偷瓜呢。”

秀瑶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是麦地里就那么一棵,应该是野生瓜的。”

秀娴哦了一声,笑道:“不是野生的,估计是粪堆里的。”

秀瑶正啃那块瓜呢,甘甜可口,真是两辈子吃过最好的瓜了,一听这话,她就有点不对劲了,“啊,粪里的?”

秀娴嗯道,“­干­嘛,你不吃啊?粪里的怎么啦?咱家的粮食,哪一棵不是用粪堆出来的,真是假仙!”

秀瑶嘿嘿笑了笑,秀娴又道:“你看这瓜水灵灵的,别瞎想了,粪里长出来的才好吃呢,不加粪做底肥,这瓜就长不旺相。”

秀瑶点点头,暗暗道:矫情什么啊,都要饿死了,这个时代没有化肥,庄稼一枝花,可全靠粪当家呢,所以……没什么好矫情的。

快吃完的时候,二婶和三婶也过来了,秀娴就想把那半给她俩,结果二婶气道:“二儿,你在这里偷懒?啊,你们哪里来的瓜?哪里偷来的?”

秀娴翻了她一个白眼,哼,还给你吃呢,美得你,顺便连三婶也没了,她笑道:“二娘娘,你管那么多­干­嘛,又没人喊打喊杀地说我们偷瓜。”说着又把剩下那半掰开递给秀瑶,“小妹儿,你吃。”

三婶笑道:“怎么没有俺们的啊?”

秀娴哼了一声,“这是俺们偷来的,你们要是吃了,人家打上门来,你得分担。”

二婶嘲讽道:“想得美。”拉着三婶就走了。

吃完了西瓜,秀娴对秀瑶道:“走了,家去吃饭。”

走到半路,秀瑶尴尬地低声道:“二姐,我要上茅房。”西瓜凉,她们又许久不吃,哪里禁得住一下子吃两个,秀娴粗拉拉的还没事,秀瑶就没那么好了。

秀娴哈哈笑道:“你这个娇气的小妹儿。快走,我有好地方的。”不愿意在家里跟猪一起上厕所的人都会出来找地方解决,虽然张氏曾经骂他们不过日子肥水不流外人田之类的,可这种事情也没发打着骂着的,所以久而久之也就那样了。

秀娴还摘了一些树叶子给她。

回到家之后,秀容几个对秀瑶拿回来的瓜真是垂涎欲滴啊,张氏问名了不是偷的而是捡的之后就道:“放那里,等过几天再吃。”

这就算是缴公了?秀瑶傻了眼,她拿回来是为了给哥哥姐姐们改善的,早知道会这样,她还是藏在外面好了。她道:“嬷嬷,这瓜不熟的,又不是人家种的,我们吃了一个还是白瓤呢。”

张氏听她们吃了一个,有点不高兴,那边二婶刚要说,三婶忙拽了拽她,要是说了之后该吃不到了,再说是秀瑶捡的,她就是在外面吃完了嬷嬷也不能以此来揍她。

二婶便没吱声,张氏一听,犹豫了一下,道:“那就放在井水里湃着吧,回头吃了饭再吃。”

秦产和秦显冲过来,欢喜地捧了去浸上了,家里那个西瓜到现在还没吃呢,他们可真怕已经坏了,不过嬷嬷不让吃,谁也不敢动。

吃饭的时候,秀娟道:“嬷嬷,现在基本都捡不到麦子了,我们走了好远呢。”

张氏骂道:“那是你懒,捡不到就再远点,你捡不到,那秀瑶怎么捡到了。”秀瑶比秀娟几个麦子捡得多,还捡了俩西瓜回来,这几个好吃懒做的小蹄子,麦子没捡几棵肯定是偷懒了,不肯往远处走。

老秦头听见了道:“各家基本都捡过了,再说没捡的人家都有人看着呢,不想捡就割草去吧,反正也得割草沤肥。”

秀娟几个又不高兴了,秀美立刻道:“还是捡麦子吧,我们远点走。”自然是捡麦子轻快一些的。

张氏又道:“要不你们跟着秀瑶,她怎么能捡着呢。人多也好互相帮助一下,拿不动了就一起分担着背回来。”

秀美瘪瘪嘴,却也不敢还嘴,秀瑶也不想跟她们一起,也不敢吱声,免得被骂。

饭后稍微歇息一些,吃了那俩不怎么熟的西瓜,姐妹几个就出门捡麦子去了。秀瑶要往西,她们偏往东,唧唧歪歪的走不了两里地大家就要分道扬镳了。

秀瑶喊道:“不要往北边去,那里是周小利家的地,爷爷说过,不许去的。”

秀美哼道:“要你管?他家的地还要往北呢,根本不在这里,你别跟着我们了,你自己一边去吧。”上午她和姐姐就发现了一个地方,不用怎么走就能捡一些,反正也不用太多,拿回去糊弄一下就好了,一点都不累,才不会让秀瑶跟着呢。

而秀瑶也不想跟着她们,她顾自往东去了。

连走了几块地,都没有,她只要往东北角去,那里稍微多点了,正在捡麦子的时候,听得有人喊道:“秀瑶!”是道男声,她隐约听得以为是二哥呢,便直起腰来回头见不远处的地头上一个人站在那里,不是二哥啊。

秀瑶嘟囔了一下,又看到了一匹马――是齐风!

秀瑶略一犹豫便走过去,见齐风穿着一身竹青­色­长衫,背上背着一只铜质的筒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架势,倒像是两人很熟一样,秀瑶心下诧异,他对她笑什么?难不成有什么坏心思?

70、第70章

70、第70章

要知道她每次见他都不算是很友好,而且开始他表情都是冷冷的,有一次还拿着刀子满脸血,这样一个人若是对她笑,她只觉得浑身发麻发木,有种拔脚要跑的冲动。

如果不是他喊她名字,她也不会误会,他一直喊她小丫头的么,秀瑶心里嘀咕着,上次他说要把地给她家种她就觉得不怎么对劲,没想到又碰见了,竟然还主动跟她打招呼,还叫她的名字!

前几天河边遇见的事情,她已经忽略了,那是自己抽风,主动跟他打招呼呢。

“你有事吗?”秀瑶问道。

齐风指了指前面,“有事去后面路过这里,你拾麦子呢。”

秀瑶嗯了一声,“那你快去吧,我忙了。”

齐风看了看,道:“这里也没什么麦子,你拾什么呢?”

秀瑶道:“多走走就有了,人家收过了,肯定没什么了啊。”

齐风点点头,“我来的时候看那边有块地多点,你不妨去那里捡。”

秀瑶有点心动,“远吗?是北边吗?那里是后镇周二爷家的,我不能去。”

齐风自然不知道他们的恩怨,道:“不是他们家的,是沙河村的,也不远。”

秀瑶就心动了,“没人管的话那我就去了。”

齐风道:“要不要我送你?”

秀瑶看了看那匹马,跟他骑一匹马?那可不是好主意,她摇摇头,“谢谢你啦,告诉我地方就行了,你忙去吧。”

齐风跟她指了,秀瑶就告辞,然后背起自己的麦捆就要走。

齐风又道:“我这里几只甜瓜送给你吧。”说着从马侧的夹带里拽出一只破渔网改作的网兜来,里面装着四五个拳头大的甜瓜,他掏出两个塞回夹带里,将剩下的几个递给她。

秀瑶咽了口唾沫,摇头,“不能再要你东西。”之前他给她东西,都是事出有因的,现在她可没为他做什么事情。

齐风浓眉微微蹙起,似是没想到她会拒绝,又不知道怎么进一步说一样,看她要走,他就上前将网兜塞给她,道:“后镇怎么走?”

秀瑶下意识地接口,“你顺着这里过去,看到一条宽的大路就往北拐,走到底,过一个很宽的岔口再过一座小桥就是了。”

齐风道了谢,“我本来叫你是问路的。”说着转身上马,打马飞奔而去。

秀瑶愣愣地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要不是怀里沉甸甸的感觉提醒她,她都以为自己方才是做梦。叹了口气,她只要背着甜瓜往他指的方向去,走了一点路她一拍脑袋,“啊,从这里走才近便呢,怎么给他指那条路呢。”他可别以为她故意的才好。

反正他骑马呢,也不差这点路吧,秀瑶挠了挠头,从这条路比自己指的那条路近便很多呢,她穿过路去又走了一段路就找到了那片地。

果然像他说的,虽然不说是很多,却也比之前她经过的那些多多了,起码一片地可以拾不大不小一捆了,可能这家比较富裕,掉落的人家就不要了。

秀瑶拾了半天麦子,看着差不多了,直起腰来看了看,西天云霞漫天,落日融金,将天地间填满了一种金**的光芒,如有实质一样,带着一种如梦一样的美丽。

古代还有个好处,正午烈日炎炎,傍晚时分,日头下山之后,会稍微凉爽一点,让晒了一天的人得以少许凉意。

捆麦子的时候秀瑶鼻端闻到了淡淡的香甜,是那种瓜果成熟所散发出来的香气,份外诱人。秀瑶看了看那三只甜瓜,青碧的瓜皮上还带着一层白白的绒毛,有地方蹭破了一点皮,渗出了瓜汁,让她忍不住想尝一尝。

嗯,反正是一个瓜,吃掉不会有问题吧。

她犹豫了一下,太渴了,忍不住拿出一个来,反正这瓜也没农药,她就在衣服上擦了擦,虽然很想把皮啃掉,可又没舍得,最终就那么大口地吃起来,清脆甘甜,入口让人有一种无法抗拒的**,还想吃更多。

秀瑶强忍着慢慢地吃着,不想狼吞虎咽,免得伤了肠胃。

正吃着,听得远处传来吵嚷声,夹杂着嗷嗷的叫声,她扭头看了看,发现一群人冲这边跑过来,她立刻意识到可能是周二家在驱赶责打那些拾麦子的人?

她忙看了看,再次确定自己捡麦子的这块地不是周家的,于是就不怕了,背起麦子打算离开。

这时候那群人也到了跟前,一人得意地喊道:“看你还哪里跑,你看,她还吃瓜呢,就是方才偷的,把她给我抓起来!”

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就跑过来,伸手就抓秀瑶。

秀瑶忙道:“这不是偷的。”这时候一个人也走到了她跟前一看她的模样,嘻嘻笑道:“哎呀,这不是那个秦秀瑶吗,哈哈,你终于落到小爷我的手里了。”说着他撇撇嘴,得意道:“秦秀瑶,你倒霉了!”

秀瑶看竟然是周小胖,气道:“你不要胡乱诬赖人,我一直在这里拾麦子,没去你们家。”

周小胖冷笑道:“穷鬼,那么几棵麦子谁怕你们捡,我们周家的地随便你们捡捡都够养活你们几家子了,我说的是你偷瓜!”

秀瑶大声道:“瓜是别人给我的,不是偷的。”

周小胖啧啧两声,把秀瑶的瓜夺过去,看了看,啃了一口,“喂,还说不是偷的,这么甜的瓜,除了我们周家,谁能种出来!就是偷的,把她给我抓回去。人家给的,你以为满大街都是菩萨啊,逮谁就给个瓜。”

秀瑶挣扎,却被人拧住,她又气又急,难道就没王法了,这古代的穿越日子,真是气死个人了!他死胖子逮着路边个人随便就说是偷瓜的,那人家还不能吃瓜了?

可他们人多势众,抓了她就是抓了,回头杀了她说不定秦家也不敢如何,反正也不是没出过事儿。

秀瑶气得胸口发疼,这时候远处传来马蹄声,很快就到了跟前,秀瑶猛得扭头看过去,竟然真的是齐风,她大喊道:“齐风,齐风,你的瓜!”

齐风办事出来,恰好路过北边的瓜地,听见有人说偷瓜贼,然后就见周家的小人追打一些半大孩子,其中还有几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看着跟秀瑶差不多大,他们追打着一路往这边来,齐风就想起秀瑶还在那里呢,手里还有瓜,万一被人误会是偷瓜了岂不是害了她。

所以他立刻就打马飞奔过来,恰好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他拱了拱手,对周小胖道:“这位小哥,那瓜的确是我送给小姑娘的,你放了她。”

周小胖叫嚣道:“你说是你送的就你送的?你怎么证明?”

齐风蹙眉,他没料到这人这么不讲理,一个瓜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来说,都会给个面子的。他道:“这瓜是从县里冯记买的,他们能给我作证。”

周小胖嗤道:“哟,我还跟你跑去县里对质啊,你可真能扯。”

旁边一个小厮提醒道:“小少爷,冯记卖的就是咱家的瓜。”

周小胖哦了一声,又打量齐风,用握着瓜的那只手指了指他,“喂,你是什么人,我提醒你别多管闲事啊。”

齐风看他胖墩墩的,看着像六七岁,又像七八岁,太胖了影响外观判断实际年龄,看来自己对他太客气了,不该将他当做一个可以正常沟通的人。

“我不喜欢人家指着我。”他提醒道。

周小胖可比秦扬更被家人宠溺,一听还有人敢对他说不,那不是触了他的霉头,他大叫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偏指,偏指,偏……”

“啪”的一声,打断了他的叫嚷声,就见一鞭影抽过他的手,几个下人慌忙去看,生怕小少爷被人抽鞭子,却发现那人不过是把他手里的瓜抽掉了,丝毫没碰到他。

真是好鞭法!几个人心里不由得称赞道。

“啊呀,你死定了,”周小胖可不­干­了,跳脚让自己的小厮去打人。

小厮们欺负欺负良家孩子还行,眼前这人,倨傲地坐在马上,看着不过是十来岁的样子,可那双眼睛跟刀子似的又像是十七八岁甚至更大,他们哪里敢上前凑活,那不是摆明挨揍,不过小少爷的命令不能不管,只得假装的吆喝着往前虚冲,没有一个冲过去的。

齐风又看那两个扭着秀瑶的小厮,冷冷道:“放人!”

那俩小厮不知道为何,被他吓得就放开了手,秀瑶揉了揉胳膊,看其中一人还拿着她的瓜,赶紧一把夺回来,“说了这是人家给我的瓜!”

周小胖看小厮们不敢上前,顿时怒了,亲自从小厮手里抢过一枝鞭子冲过去,他的鞭子不是齐风那种专门为了骑马编织的,而是乡下赶大车的那种马鞭。坐在车辕上赶车,就要求鞭绳和鞭身都要长一些,这就比齐风那枝有优势。所以就算是一个小孩子挥出去,若是被抽中,那也是非常疼的。

谁知道齐风手看似随意地一探,就抓住了抽过来的鞭稍,然后用力往后一带,再一松,就把周小胖掀了个跟头。然后又随后一撅,将那枝­精­制的竹鞭给折断了,随手抛在地上。

周小胖疯了,跳起来还叫着让人打,那些人更不敢上前了,他们不过是小厮,没必要为了小少爷的任­性­送了命,马上那人看起来跟要杀人似的。

这时候有人从后面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哎呀,住手,住手!”一个四十来岁的管家模样的人跑过来,笑道:“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小少爷,这是县里来的小齐爷,莫要伤了和气。”说着有上前给齐风作揖,“小齐爷,得罪得罪,我们小少爷不认识小齐爷,小的这里给您赔礼了。”

齐风淡淡道:“周管家多礼了,是贵小少爷误会了,这小姑娘的瓜是我给的,不是什么偷的。”

周管家立刻道:“是给的不是偷的,”又去给秀瑶赔礼,“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秀瑶见状也只能说没事,那边齐风却似乎不想算完,对周管家道:“抢了人家的瓜,吓坏了小姑娘,如果不是我看见了,说不定还要受什么样的委屈呢。”

听他如此说,周管家立刻点头哈腰地道:“是的是的,都是小的错,没有提醒小少爷,让小少爷误会了。”说着狠了狠心就从袖中掏出一块银子,看着有一两多,递给秀瑶,“小姑娘,这个算是赔礼了,莫怪莫怪!”

秀瑶哪里敢要,齐风淡淡道:“是你的,你就拿着吧。”

秀瑶摇头,“我不要,还请你们以后不要胡乱赖人就好了。反正我也没事,不用这么多钱。”这银子可不是那么好赚的,无功不受禄——

作者有话要说:给亲们拜早年了!新年好。

71、第71章

71、第71章

齐风看她坚持也不就不管了,周管家立刻就道了谢半劝半强迫地把周小胖抱走了。周小胖兀自不服气,踢腾着腿叫嚣着,周管家吓得忙让他小声,又不敢捂他的嘴,只得道:“小祖宗,别惹事了,他可不好惹。”

周小胖喝问,“他是谁!”

周管家道:“小少爷自然不知道,还是问老爷吧。”

那边秀瑶跟齐风道谢,齐风跳下马,“是我连累你。”

秀瑶看了他一眼想问那瓜真的是买的,齐风似乎明白一样,“那瓜是冯记送的。”

秀瑶忍不住笑起来,“你真厉害,你功夫很好吧。你是做什么的?他们怎么那么怕你?”一口气问了那么多,她才觉得自己有点太好奇了,刚才太紧张,现在太放松,有点忘形了。

不过经过这一番,她对齐风似乎没那么害怕了。

齐风道:“我在县里做事情,我们跟周家有点生意来往。”

秀瑶哦了一声,“县里很大么?里面的人都很有钱吗?”她来到这里,除了姥爷家哪里都没去过呢,她很想知道是不是都这么穷,县里会不会好点。

齐风想了想,道:“还行吧,哪里都有穷人。”

秀瑶嗯了一声,心道,秦家算是最穷的了吧,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呢?

看了看天­色­,要黑了,她道:“多谢你,我得回家了,你还回县里么?来不及了吧。”

齐风道:“我回沙河村。”

秀瑶哦了一声,就告辞。

齐风道:“我送你吧。”这里离她的村子还是有点远的,她这么点个小丫头还背着一捆麦子。

秀瑶虽然拒绝了,不过他还是跟上来,帮她把麦子拎着,秀瑶也就没有再拒绝,默默地走了一段路,谁也没说话。秀瑶想自己这么个小丫头,人家肯定不会有什么心思的,所以也没必要非得害怕。

走了一会儿齐风道:“上次我说的是真的,我在沙河村有点地,种什么也是种,那个地瓜如果真的种活了你不妨试试看。”似是怕秀瑶拒绝,又赶紧道:“不是白种的,要交地租的,嗯……”这地瓜的地租怎么算,他还真不知道,难不成也是按照别家那样,似乎不对劲,可要说多少斤,他也不知道一亩地有多少斤啊。

末了,他竟然看着她问道:“你说多少合适?”

秀瑶差点倒地不起,这地是他的吧,再说他俩之间他是大人吧,他竟然问她这么个小丫头,还真是,他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呢,看他跟那些人周旋,很有主意的样子啊。

看秀瑶笑起来,他怔了一下,随即也笑了,“我还真不知道,当时刨地瓜的时候看着是一墩一墩的呢,只是六只地瓜你能种多少地?”

秀瑶道:“来年春天就能种很多了,多少地都可以种。”她稍微有点夸张,不过几亩地还是够的。

齐风点头,“那就来年。现在种了谷子,等秋天把谷子和高粱都收了就给你空着。”

秀瑶诧异道:“为什么要租给我呢?你便宜点,肯定很多人租啊。”

齐风道:“我对那个地瓜很好奇,而且那地离你姥爷村也近的。”

秀瑶哦了一声,他又道:“你肯定不只是想种地瓜吧。”

闻言,秀瑶悚然一惊,他怎么知道?她扭头看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警觉和戒备,齐风看了她一眼,道:“那地瓜要说天天吃可不怎么好吃,要是种好几亩能­干­吗呢?”

秀瑶松了口气,又暗暗自责自己太惊弓之鸟了,因为自己是穿越来的,处处小心,总是害怕被人发现当成了异类,实际人家哪里会有那么多想法,青天白日的,就算特立独行点也不至于会被当做妖孽的。

她擦了擦汗,自嘲地笑笑,道:“我想养猪呢。”

齐风看向她,“养猪?倒是好主意,猪­肉­贵,县城里需要量很大的,而且还可以卖去邻县。”只要有钱的人就讲究吃,若是讲究­精­了,那消耗的量就更惊人了。粮食不够,养猪就受限,细粮是不能用来养猪的,而吃野菜多了那猪也不容易肥,一年到头养个百十来斤都是大的。

所以,如果地瓜能喂猪,那倒是好办法,毕竟一棵里能长一墩地瓜呢。

一墩地瓜,怎么也有好几个,果然是好主意!

他望向她的眼睛不由得眯了眯,他从不把她当小丫头看,看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看,她就是个小丫头,小得不能再小了,经过一夏天的劳作,小脸都晒破了皮,虽然看起来不算黑,可脸颊和露出来的一小截脖子,两种颜­色­却泾渭分明,让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夏天过去就白回来了。记得早先看她的时候,小丫头还是白白的。

秀瑶感觉他眼神有点奇怪,不禁瞪了他一眼,他便垂下眼帘,“送你到这里吧。”说着把麦捆拎起来放到她背上,麻绳搭过去,秀瑶便用力拉住。

看着他一只手拎着那么轻快,到了她背上,却重得很呢,秀瑶不禁更想赶紧长大,真是急死她了。

“谢谢你。”她朝他笑了笑。

齐风嗯了一声,“那么说定了。”

“嗯。”他便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然后转身上马走了。

秀瑶站了一会儿,看不见他了才转身回家,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做梦一样,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会儿很神秘一会儿很随意,一会儿拿着刀子杀人似的,一会儿又给她这么个小丫头一大块银子,哎,真是琢磨不透啊。

不过,他不是坏人吧,否则也不能这样光明正大的来来去去了。

坏人就是秀瑶脑子里认为的那种强盗之类的,太平年代的强盗,如果是抢劫百姓的,总归是坏人吧。现代关于强盗小偷的观念深入她心中,一时间是改不了的了。

她回到家的时候,在门口刚好碰到秀美几个,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一个个的一副惊魂未定架势,秀婷脸上甚至还沾着几个瓜子。

秀瑶看了她们一眼,大声喝道:“你们偷瓜了!”

秀婷浑身一哆嗦,秀美立刻反击道:“你才偷瓜了,我们可没偷瓜。”说着把秀婷一拉,伸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脸,帮她把瓜子抹掉。

而那边秀娟看了秀瑶一眼,立刻抓贼抓赃的口气大声道:“哎呀,你偷瓜,啊,还是甜瓜呢!”说着就上前拎秀瑶背着的网兜。

秀瑶猛得将身子一甩,瓜擦着秀娟的脸砸过去,她哼了一声,“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的了。”说完,扛着就迈过门槛家去了,秀娟几个喊叫着追进去,“嬷嬷,秀瑶偷瓜!”

秀容几个都跑出来,见秀娟要抢秀瑶背上的瓜,秀娴立刻大步上前,一把将秀瑶护在身后,“你们几个真能偷懒,一堆人怎么就捡了那么点麦子?你看看,你俩加起来还不如秀瑶一个多。”

秀娴扒拉了一下秀婷和秀美,她俩一人背着一小捆,显得很是单薄。

秀美委屈道:“现在哪里还捡的到麦子,人家家里也都拾麦子的呀,就是还不像咱们这样跑出去拾别人家的呢。”

秀娴斥责道:“哦,让你拾麦子你就抱怨,你吃的时候怎么不抱怨,连秀瑶都­干­活,一点怨言没有,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秀美被秀娴训哭了,扔下麦子去东厢找她娘诉苦,二婶现在正处于没脸阶段,被老秦头骂得抬不起头来,要夹着尾巴做人呢,哪里还敢管这个,只把秀美骂了几句,“你个死丫头,就知道好吃懒做,丢人现眼。”

秀美被骂得呜呜哭了。

外面张氏出来看,秀瑶就解释了瓜的来历,不过掩去了周家的那段,万一张氏抽风,嫌她惹了周家再打她怎么办?或者万一她看自己没要那银子,撵着自己去要怎么办,哼,她才不告诉她呢。

听秀瑶说是上次换地瓜那人给的,秀瑶就不怀疑了,虽然那小子看起来有点不好打交道,可也不像坏人,秀容倒是很好奇,一双眼充满了八卦的光芒。

张氏说起那几个地瓜,又有点不满,嘀咕道:“那么多饼,换了俩什么地瓜,不当吃不当什么的,这地瓜现在都烂了吧。”

说着就要去拿秀瑶手里的甜瓜,秀瑶却一转手递给了二姐,道:“二姐,我最恨人家冤枉我,怀疑我的一口也不给吃,反正说不定有人在外面偷吃了呢,被人追得跟死狗似的。”

想起自己被周小利的死儿子那么威胁扭着,她的恨得牙痒痒,回来一看秀婷几个那样儿,她就知道是她们­干­的好事。否则以她们的­性­子,捡了瓜早就得意地炫耀开了,根本不会藏着掖着的,自然是偷吃了才会有那样后果。而且大家一起去的,半道她们鬼鬼祟祟地把她分开,不就是为了那样么?

秀娟原以为秀瑶这样,嬷嬷肯定会打骂的,谁知道嬷嬷近来也变了,对大娘家的人越来越好,很少责骂,对秀瑶更是如此,让她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秀娴把瓜拿了去,用刀切成一片片的,挨个分了,就是不给秀娟几个。

秀娟几个看着口水都流出来了,这甜瓜看着清甜无比啊,分明是已经成熟的甜瓜,绝对不是她们几个偷来的那种带着苦味的甜瓜能比的。

她咽了口唾沫,秀婷就开始跺脚喊,“为什么不给我吃,我也要。”

可她却不是秀娴的对手,秀娴出手,她们三个合伙也不能撼动分毫,更何况张氏都不管呢,而老秦头、秦大福、秦二贵几个还在场里忙活呢,根本没人可以诉苦。

正在这时候秦三顺和三婶两人回来,秀娟几个就扑上去诉苦,说二姐和秀瑶几个如何如何欺负她们,有甜瓜如何如何不给她们吃。

秦三顺一听就走堂屋,对秀娴道:“二儿,怎么回事儿呢,欺负人啊,有甜瓜怎么就你们吃?”

秀娴笑道:“三达达,你们秀娟几个在外面吃了,都没拿回来,秀瑶有了好吃的还拿回来呢,你那份儿也跟秀娟她们要去吧。”

秦三顺气得嘿嘿笑道:“二儿,你这是搞分家呢?什么你们我们的,都是咱家的,有了东西都得给你们嬷嬷分。”说着他就上前拿剩下还没切的那只瓜,那是秀娴留着给爷爷二叔爹娘还有三哥哥尝尝的,反正就是不给二婶那些女人,当然,现在三叔态度不好,也不给了。

秀娴一把就把那瓜抄起来递给了秀容,秀容就藏去东间了。

秦三顺喊道:“娘,你看看吧,这还有规矩吗?”

张氏只能笑道:“你说老三你也有点出息,跟几个丫头闹什么啊。”

秦三顺不满道:“娘,你也不管管,二儿也太没管束了,没大没小的。”

秀娴气道:“三达达,你怎么不说你越来越假仙了呢,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了,就知道跟我们板着脸教训人。”哼,被三娘娘挑唆的,越来越跟从前不一样了,他不跟他们好,那他们自然也不上赶着还跟他们三房好,也不是谁离开了谁不能活的。

不稀罕!

秦三顺也较真了,问秀娴他哪里不好了,是不是她们被惯坏了,不拿长辈当回事了。

秀娴似乎也被秦三顺拱起了火,也要跟他掰扯掰扯,列个一二三四五,看看到底是谁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秦三顺跟大房好得一家人一样,衣服破了就让**子给补,**子回娘家他馋什么了会偷偷是给他弄点好吃的,他也会带着侄子侄女们捞鱼逮鸟。可渐渐的,他就不了,不也就不了,反正他也是成家的人了,可在秀娴的眼里,他不该不地道。娘从姥娘家带回来分给他们的东西,三婶就别有所指地说什么她和三叔不是什么­精­细人,也用不了那些好东西,别浪费了。说归说,可也没见她把东西还回来,但是话却说的噎人。

而且有时候说话是越来越气人,尤其是那个三婶,一边笑嘻嘻的,一边说话带刺。一来二去,大家也都淡了,虽然还是一大家子,可谁又指着谁养活呢!

秦三顺被秀娴这么一说,气道:“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当年刚成亲那会儿,自己跟大哥家还是很亲很近的,可媳­妇­总说大**排挤她,给她脸­色­看,一来二去,他也就淡了。

第二日秀瑶几个丫头照旧要去拾麦子,大人就把场里的麦子交了租子,夜里回来一合计,发现比预计的收成少了很多。

老秦头敲着烟袋锅子,道:“本来寻思着能多剩个大半石粮食的,怎么反而是少了那么多。”他种地多年,收割庄稼的时候对收成估计就差不多了,往往不会差两三斗。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那半石粮食就是救命的粮啊,他很是郁闷,默默地吧嗒着烟袋锅子,没有火了还是­干­抽——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电脑显示器坏了……

除夕夜快乐!

72、第72章

72、第72章

秦大福道:“爹,淋了场雨,加上之前有两块地也差点,可能就是比咱们想的要少点了。”

老秦头还是难以释怀,“那去年我估计的咱家的,你三叔家的,二达达家的,都没得多少好差,今年怎么差那么多?”

秀瑶和秀丽在窗外接着灯光翻绳呢,她听了趴过去道:“爷爷,你说会不会是他们收粮食的那个斗有问题啊?”

她知道这里人收粮食的时候不像现代人那样称重量是多少斤,而是直接用斗升或者是斛来量的。普通人家平日里量的时候基本都是用升和斗,一般人家可能也会有这种器物,但是斛普通人家绝对没的。

此地的斛一般为木制,上面窄下面宽大中间凸出的圆鼓状,一斛是五斗,也就是半石。

秀瑶之前做过一些研究的,也纯粹是个人喜好,毕竟既然在生态农场上班,她还特意主持了一个旅游加体验等内容合一的项目,自然要对古代的生活做一些研究的,例如衣食住行以及磨坊、旧量器等等各方面。

古代的那些地主收租子的时候,如果有­奸­诈的人,就能在斛子上动手脚,例如下面挡一块板子,收租的时候把板子抽下来,盛得粮食就多,放贷的时候就把板子Сhā上,盛得粮食就少。这样一多一少,有时候能差好多粮食呢。不仅如此,如果是那些更凶残的,还会用不同的斛子,收租用大斛子,放贷用小斛子,一来一去,相差甚至超过三分之一还多。

秀瑶就想提醒提醒爷爷,会不会是这上面有问题。

屋里秦三顺呵斥了一声,“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周家是出了名的善人,哪里会做这种手脚。”

秦二贵却不同意,“爹,万一瑶瑶说的有可能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心也太黑了,都是乡邻乡亲的,竟然这么坑人,说着他就有点急了。

老秦头磕打了两下烟袋锅子,“老大,你怎么看?”

交了租之后,秦大福就一直没怎么吭声,方才老秦头说跟预计的出入太大他才回了一句,现在听老秦头又问,他犹豫了一下,“爹,要说周家,人家的确是很仁义的,往年遭了灾什么的,地租都是能减就减的,今年大家伙儿被雨淋了,人家又把租子减了一成,朝廷的可没减呢。可一码归一码,如果爹估计的没错,可这粮食确实是少了许多。”

言下之意,他也怀疑有点问题。

秦二贵嚷道:“爹,周大爷可能没问题,可我看那个周扒皮,指定有问题,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大家都说周家的管家不像周大爷那么厚道,时常­干­点违背周大爷意思的事情。

秦三顺嗤了一声,“二哥,你又会看了,什么时候成相面的了。”

秦二贵道:“那他为什么不许我们靠近那个斛,交租的时候不许我们靠近,就由着他们在那里装。我们该去量量他那个有没有问题。”

老秦头嗯了一声,“要是这周管家有问题,可能周大爷还不知道呢,他多收了粮食然后自己私吞,那对周家名声可不怎么好,我看,咱们有必要提醒提醒周大爷?”

他有点不确定的,虽然他们以前和周家有交情,可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老黄历了,人家现在不过是给点面子念着旧情罢了,真要是理论起来,人家怎么会顾忌秦家呢。

只是如果真的是那斛子有问题,老秦头也不甘心就这么被坑,其他的他就算了,这个粮食上是不能让步的,他自信自己估计的没错,多少年了他只要看了收成,就基本不会出什么错处。可别忘了,地里的麦子都是他们亲手割回来的,收成如何,打场的时候也见到的,估量一下,基本都是□不离十的,不会差那么多。

他磕了磕烟袋锅子,“明天在东边场里收租子呢,咱们去看看。”

秀瑶一听也很是好奇,隔着窗户对老秦头道:“爷爷,我能不能也去看看?”

其实麦子真没什么好拾的,这里农民普遍都穷,谁家舍得地里扔好多麦子啊,再说了,都是镰刀割的,后头跟着捆的,又不是现代的联合收割机,哪里有那么多麦子好掉呢,还不如去割草沤肥是正经呢。

老秦头道:“行。”又对在堂屋忙活的张氏道:“让丫头们不用去拾麦子了,要么跟着去棉花地和秫秫地里学学,要么就去割草沤吧,既得喂猪,还得沤肥。”

张氏听了也没反对,家里还有好些地都需要人时刻盯着呢,她道:“那就早上先去割筐草,晌午的时候在家歇歇,过晌的时候再去割一筐。”

第二日一大早,秀瑶就先提着筐子自己去割草,出于上次的教训,凡是后镇周家的地她都躲着点,免得碰上不必要的麻烦。

河边水草丰美,秀瑶就一路沿着河沟子割草,这边河沟子地势缓,纯粹是为了排水挖的,汛期还没来,沟子里也没什么水,但是不­干­,所以草长得也很茂盛。

她一边割草一边观察周围的地和粮食作物,发现种地基本都是麦子高粱大豆,间或有花生,麦茬地多半是要种谷子的,如果谷子种不上多半也会种豆子。

有不少地因为耕种不善,或者不善于轮作,肥料又少,看起来非常贫瘠,里面的庄稼也是­干­巴巴的,看着让人于心不忍。主要是因为这里肥料缺,只能靠人和牲畜的粪肥,另外再就是沤肥、草木灰。相对于南方比较流行的绿肥这里则比较少,秀瑶分析可能是不想让地白长草或者是不收成的作物,以免抢夺地里的肥料。况且如果种了绿肥又可能会耽误正经作物的生产,毕竟北方温度低,冬天要么种小麦要么就空着来年种春地,是不可能靠冬天来种绿肥的。

她正看着,冷不丁一个人跳到她跟前,哈哈笑了两声,“喂,好巧啊!”猝不及防地把秀瑶吓了一跳,她扭头去看,却是姥爷村里的柳青――是姥爷六堂弟家的孙子。

看到外公村里的人,秀瑶也很高兴,“柳青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俺姥娘家都好吧。”

柳青笑道:“都好着呢,你弟弟还在那里跟着读书呢。”一听柳青说秦扬竟然跟着读书,秀瑶很是欢喜,又听柳青道:“我陪着宁少爷来查看你们村的河道来着。”

秀瑶诧异道:“我们村还有河道呢?”从前看电视看书什么的,总听到说治理河道以为就是长江黄河那些呢,这里离着可远着呢。

柳青挠了挠头,“宁少爷说的,我也不是很懂呢,呶,他来了。”他伸手往西边指了指,秀瑶就看见顾宁拄着一根棍子,旁边还跟着两个小厮,其中一人拎着一双鞋,三人慢慢悠悠地走过来。

快到了跟前,顾宁在水边石头上坐下,先在河边洗了脚,一小厮立刻掏出一块帕子给他擦脚,另外一个小厮就把鞋帮他穿上。

秀瑶看得很好玩儿,来到这里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伺候少爷呢,既然怕脏,怎么不让人用肩舆抬着呢,她笑微微地看着,想仔细看看古代的少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认识顾宁的时间也不算短,可之前她都没仔细看过人家,这次恰好见小厮服侍她,就引发了好奇心。

顾宁上得岸来,一抬眼对上秀瑶黑亮亮的眼睛,不禁笑了笑,“秀瑶,你割草呢。”

秀瑶笑道:“是呢,宁少爷你这是考察河……道了?”

顾宁点点头,“我的先生让我选一个题目作一篇文章,所以我就下来看看。”

秀瑶更加好奇了,做文章还需要这样实地考察,真是一个认真的好学生,难道他也像她当初那样需要实习不成?他们读书难道不是四书五经什么的吗?

“这里有河道吗?”

顾宁眉宇间带着几分凝重,他点头道:“当然啊,西北方向就有黄河河道,汛期的时候如果堤防不固黄河水暴涨,就可能会决堤,一旦决堤就会大水泛滥,到时候河南以及我们山东西北部就会受灾。同时这里也会受到波及而河水暴涨,如果没有足够的河道来疏通激流,很可能就会淹没村舍和农田。”

经历过九八抗洪的秀瑶知道那种惨烈,她顿时表情严肃起来,对顾宁也多了几分敬重和钦佩,“宁少爷这么年轻就研究这个,真了不起。”

顾宁平日收到的夸奖赞誉没有一屋子也有一箩筐了,却没料到这么一个小丫头也会对自己做的事情发出这样的赞叹,还神情严肃,语气一本正经,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孩童戏语。

他笑了笑,自谦道:“这你可过奖了,我不过是学习罢了,真正的研究可不是我能做的。”说完他又觉得解释不够似的,加了一句,“当然,我是要学这个的,等做了这篇文章,就可以去拜师。”

秀瑶忙说预祝他成功的话,然后客气­性­地说了一句,“宁少爷做的可是有利于百姓的好事呢,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只管吩咐我啊。”

顾宁看她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客气话来,倒也没轻视她,反而一本正经地道:“一定。”又对柳青道:“你跟妹妹叙叙旧吧,回头去周家会合就好。”

柳青欢快地答应了,顾宁便跟秀瑶告辞,走了几步,秀瑶突然想起什么,跑过去道:“宁少爷,我有个事情想请教。”

顾宁顿住步子,回头笑微微地看她,“你说。”

秀瑶问道:“那个,你上次说的那个番麦,可有种子吗?”

顾宁眼睛一亮,他跟好几个人说过这个番麦,可没有一个人会对它感兴趣多问一遍的――除了她,“你想种?”

秀瑶用力点点头,“那番麦是不是比谷子产量高?我们每年就种小麦和谷子,秫秫不当饭吃,太难吃了,那个番麦能吃吗?好吃吗?只要没有毒,口感不像秫秫那样,我们就愿意种的。”顾宁那么说,说明他有种子吧,有的吧,秀瑶满怀希冀,如果能得到种子,那以后的日子就可以改善了。

有了地瓜,再有玉米,就不用天天吃黑面疙瘩了,养了猪换了钱买了地……

反正她还年轻,只要有种子,就算不多,那第二天也能多起来的。这种玉米种子不是现代种子公司培育的那种高产但是不能留种的玉米,自然可以代代种植的,就算产量稍微低点,也比谷子要好得多。

谷子产量实在太低了,而且吃饭实在不当饱啊,老秦家就从来没有捞过一次­干­饭吃≮ 奇书网电子书≯,全是稀饭稀饭稀饭,吃得她都觉得自己水嗒嗒的。

顾宁嗯了一声,摇了摇头,“不过我这里没有种子,”看小丫头侬丽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他随即笑道:“我知道县里有户人家有的,他们种在花园子里好玩的。”

秀瑶心道:有什么好玩的,长着美人的身子,却是大老爷们的本质,它不是美人蕉啊。她迫不及待地问道;“谁家?卖吗?”

顾宁呵呵笑起来,小丫头恁心急,他道:“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是拿来玩的,你如果想要,回头我写封信给县里让他们捎点来。”

秀瑶一听忙作揖道谢,心里又嘀咕不知道自己行礼对不对,因为在家里,他们农家女孩子就算是行礼也没那么多讲究的不过是那个样子罢了,她记得书上说行礼若是有丝毫差错很可能就会意义大变,有吉礼和凶礼之分呢。从前她不在意,这一刻生怕自己弄错了让人生气,以至于种子的事情泡汤。

顾宁看她突然那么认认真真地给自己行礼倒是诧异了一下,看她行得规规整整的,不禁笑了笑,“得了信我让柳青来告诉你。”说着拱了拱手就走了。

秀瑶激动得转了两圈,有点淡定不下来,之前还说没有地瓜和玉米,原来这两样都有了呀。上一次她在姥爷家从学堂打探来是大夏朝,就断定是自己不了解的朝代,但是看样子又和明朝差不多,只是有些出入罢了。

她记得玉米是明朝末年就在北方普及了,而地瓜则要到清朝乾隆年间,这么说起来,她算是发了吗?竟然一下子就能见到这两样作物了,真是太好了!

她忘了柳青还在跟前了,转了两圈还不能表达她的激动,又攒着拳头蹦了两蹦,看得柳青一愣一愣的,这丫头不会是疯了吧?

“秀瑶?”他试探着唤了一声。

秀瑶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柳青哥哥,你这些天都跟着宁少爷吗?”

柳青点点头,“是呢,不过我们也不是直接从家里过来的,先去了好几个村转转,然后就转到这里来了。”这也算是解释没有带姥爷家的信儿给她的原因。

秀瑶领会,笑了笑,“我柳飞哥哥读书还好吧。”

柳青道:“可以呢,任先生说了,读书识字没什么问题,反正他也不去考秀才状元的。”

秀瑶心里欢喜,也不用非得考秀才状元,但是识字是必须的,“柳青哥哥,你来了也不到我们家玩去。”说完又有点后悔,自己家那样,还让人家去玩,这不是自取其辱吗,说不定嬷嬷还会嫌人家来呢。

柳青笑道:“宁少爷那里事情多呢,我也走不开,要不第一天我就去了。”给人打工毕竟没有那么**,秀瑶也理解,她也不过是客气一下。

秀瑶又问了一些秦扬的事情,柳青知道的就告诉她,不知道的也只能抱歉,他也就麦收那几天在家里,其他时候也都跟着顾宁东跑西跑的,所以不是很清楚。不过秀瑶已经很满足了,原本她以为姥爷家麦收女人不下地,男人还是要忙活的,加上磨坊,三哥可能没什么时间读书,没想到柳飞白天忙活儿,晚上去任先生家待半个时辰学点新字,每次还都带着秦扬。而别看秦扬小,学东西却快,有时候都超过柳飞。

秦扬是个读书的料子,秀瑶很开心,觉得以后也是有点指望的,一个家要发达,还是得有读书人的,否则就算有钱,只怕也不能长久。

她的草也割满了就和柳青一起回村子,路上柳青问她们家和周小利家的恩怨,秀瑶也不隐瞒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点,毕竟柳青也是好心,可能在周大爷家听来些消息就关心一下。

柳青气愤道:“那个周二爷父子真可恶,连宁少爷也不喜欢他们,幸亏有周大爷压着,否则他们很可能就成为地方一霸为祸乡里。”

秀瑶也说是,的确得感激周大爷和宁少爷,上次就是他们解围。

柳青劝她道:“你也不用害怕的,周大爷和宁少爷出了头,就会管到底的。”

秀瑶嗯了一声,两人就到了村东头的场里,顾宁之前跟柳青说过要来这边看河的,虽然让他和表妹叙旧,他也不能耽搁太久,就和秀瑶告辞主动去寻顾宁。

秀瑶和他在河边道别,然后就挎着草去了那片场里,看周大爷家的周大管家正在指挥着人收租子呢。周管家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穿着一件素­色­葛布夏衫,挽着袖子正唾沫横飞地指手画脚地说什么。

秀瑶看了一圈,见爷爷他们还没来,就在场边上看,听见周大管家挥着胳膊说道:“周大爷和周大娘子宅心仁厚,怕前头儿那场雨伤了粮食,苦了乡邻,所以就减免了一些地租,而大家表现也很好,交租的粮食都是晒­干­的,不是刚打下来的,很好呢,周大爷很高兴,还特意称赞了秦四叔家,夸他们粮食种的好,赏了匹上好的印花布还有些时鲜的果子呢,咱们大家也要多替东家想想,把粮食晒得­干­一点啊。这样粮食入了仓就不用另外再晒,也不用担心发霉发芽招虫子的,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年初一,拜年啦!

大家蛇年吉祥,万事如意。

73、第73章

73、第73章

场里有人附和说是的,周大管家又道:“县衙还委托我们大爷帮忙收租,其实我们不乐意揽这个差使啊,又累又吃亏,真是费力不讨好呢,所以大家都多多包涵,有粮食的就足数的交了,家里有困难的只管跟我们大爷提,大爷都说了乡邻的困难就是他老人家的困难,不会不管大家的,所以大家放心,不必怕交了租子家里没的吃,也不必担心还得去借什么印子钱青麦钱的,不至于走那步绝路的。所以啊,就别再拖欠了,能交的都交上,周大爷说了,他老人家的租子拖拖也行,就是朝廷得足数交上,免得连累了乡里乡亲就不好了。”

现在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固定十户一保甲,百户一里,但是一个村落的一个家族基本还是有联系的,一户交不上租子就会连累整个家族。

一是需要家族替他偿还,二是如果不交租子的话就会在里正县衙等地方备案,将此户人家乃至整个家族记录在案,列为不守法份子,以后如果有好事就扣除他们,甚至拖欠严重恶劣的话,就影响本族子弟读书科考等大事,所以,本朝除非是真的穷得卖儿卖女了,基本不会拖欠官府租子以免给整个家族招来坏名声。

秀瑶听那个周管家说得很好听,周大爷看起来是挺和善的,而且对人也不像印象中地主就是剥削人逼迫佃户走投无路的黄世仁形象,他们对佃户还是不错的,虽然规定了地租的数量,时不时地就会减免一点,用来鼓励佃户。

不过天灾**那么多,总归还是有交不上地租的人家,虽然不至于被东家逼迫着以女儿抵债,但是一般来说也不会再把田地租给他们。

毕竟他们大户不能像官府那样让整个家族替人交租。

场里的人都说周大爷心善,好人好报之类的,然后就开始忙碌着交租了。秀瑶就凑上前去看,果然周管家带的几个魁梧的汉子站在那斛子周围,不许大家靠近。

那斛子看起来像个酒桶,两个大汉抬着,两个大汉往里装粮食,装满的时候拿一块木板在口上一刮,将表面刮平就算是一斛。

旁边有人唱:“周立,一斛!”周管家旁边的一个账房模样的人就拿笔在纸上点一下,接着那两个大汉就将粮食抬去一边两个大汉撑起麻袋,他们将粮食倒进麻袋里,然后回去继续量麦子。

秀瑶仔细地看着,那木桶上外面箍着好些个铁片,可能是为了加固斛。她因为人小,跟着看了好几个来回,人家也只当她是小孩子好奇,也没当回事。

秀瑶为了看得更清楚,索­性­就到了前面在他们装粮食的时候蹲在斛底去看下面的部分。

一个大汉喊道:“谁家的小孩子,不要在这里玩,砸着就麻烦了。”

秀瑶仰着头笑嘻嘻地道:“我们家没有这个,我觉得真好玩,把我装里面吧。”说着就伸手去摸那斛,如果要动手脚的话,这斛肯定要比正常容量大一点才能做手脚,而周大爷一向标榜自己接地气,是和乡邻们友好一家的,那斛就绝对要用官府校准过的斛,而不能自己私造。

况且县衙每年收租的时候也要派人下乡来校准容器准确与否,当众校准过,然后直接就用那个斛子开始收粮食,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应该不会出错。再退一步说,就算他们不来,可这些种地的老农,虽然不识字,但是对自己地里出产的粮食却都门清儿,如果那斛容量不准确,绝对要被他们发现的。

所以,秀瑶断定,如果要作假,只能在容量正常的斛上作假,绝对不会冒着犯罪的危险私造容量大的斛来。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收买一个人容易,要收买那么多人可不容易。

一个大汉虽然周管家叮嘱不许人靠近,却也没想到一个小丫头能­干­啥,看她虽然瘦小的骨架,可一双眼睛乌黑亮丽的挺好看的,不禁有了好感,朝她笑了笑,“要收租呢,不能玩。”

秀瑶笑道:“那我等着你们量过了麦子,让我玩玩好不好,我觉得比那个升大了好多。这个我能站进去呢。”

大汉呵呵笑了笑,就继续装麦子,周管家看到了上前驱赶她,“小丫头­干­嘛呢,一边玩儿去,别耽误我们­干­活儿。”

秀瑶一撅嘴,对他道:“方才你笑呵呵地说话呢,现在怎么这么凶,你不是撒谎吧,我娘说了撒谎不是好人。”

周管家一怔,忙笑道:“小丫头,别捣乱,我没撒谎,你快一边玩儿去。”

秀瑶嗯了一声,就站在了一边,默默地等待着,等他们量完一家,那边周管家在唱数的时候,秀瑶看那斛空着呢,就扑过去,往里一探,手够到了底部,记住了位置,又用一根麦草在里面几个位置量了一下直径,用指甲掐下记号。

那大汉将她拎起来,皱着眉头,“小丫头,别捣乱。”另外一人笑道:“比小子还淘气,是谁家的。”

那人道:“是秦大福家的。”

“啊,那不是掉河里那个?”

他们说这笑起来,秀瑶装作不好意思,捂着脸跺脚道:“你们都是坏人,欺负小孩子。”说着抓着那根麦草就跑了。

她看那边周管家他们装粮食的车上有纸笔尺子,就趁人不注意上去量了一下自己分别记号的几个长度,然后蹲在草垛后面把体积算出来。

随后她又回到收租的现场,看那边有个方斗,又跑过去拿麦草比划了长度高度等,再去偷偷量了尺寸,然后又把大体的体积算出来。

一斛等于五斗,那是非常­精­确的,可现在她算的那个斛的体积却比五斗大了半斗还多,要真是这样那一斛这周管家就能贪去好几斤麦子呢。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当时县里人来检查,这斛没问题啊,而且大家都盯着呢。但是这实实在在的体积在跟前,又不容她不信。

她看了看,那边已经拿斗和升开始量了,斛空在那里。秀瑶四下里看了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一边交租的事情上,恰好又有点小Сhā曲,周管家嫌那户人家晒得不­干­,那户人家就说已经很­干­什么的,在争执。

这样那个斛就没人关心。

秀瑶溜过去,将斛歪倒悄悄地推到一边去,然后拿了一个斗去旁边装粮食往里倒,她自己有点举不动就让旁边玩耍的几个小孩子帮她。

小孩子都以为好玩的,过来帮忙,五斗粮食装下去,那斛子还空着一个顶呢。

秀瑶恨得牙直响,真该当场揭穿周扒皮,让他拿斗往里倒粮食而不是用簸萁,不过她还是觉得要顾忌周家的名声,毕竟在整个桃源,周家最大,如果得罪了周大爷家,那他们秦家以后就要吃很大的亏,说不定混不下去了,毕竟他们和周二爷家还有仇怨呢。

秀瑶对那几个小孩子道:“我们把它推倒吧,可好玩了。”

几个小孩子就合力,“啊”一声,给斛推倒了,粮食又倒回粮食堆里去。

那边收租的人看见,赶紧过来呵斥,把斛抢回去了,不过他们也没想过这小丫头是要­干­啥的。

秀瑶起身拍了拍手,这时候她看到爷爷几个才过来,便挎着筐子迎上去,老秦头几个见她,问道:“丫头,割了草怎么还不回家。”

秀瑶拉了拉老秦头的衣襟,“爷爷,你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老秦头看她神神秘秘的,便道:“家去再说,爷爷还有点事儿呢。”

秀瑶看了周管家一眼,对爷爷道:“爷爷,我说的就是那个事儿。”

老秦头好奇地看了一眼,这小丫头也知道?他让秦二贵和秦三顺在一边看看,他则跟着秀瑶去一边,秀瑶和他到了背人的地方,放下筐子,把自己和孩子们用斗量过那个斛子的事情说了一下。

听得她说有鼻子有眼,而且这东西这么一量的确也能量出不对劲来的,要是按照秀瑶这么一说,那他之前怀疑的就得到印证了。自己估量的粮食产量没错,而是在交粮食的时候出了问题。

与其说相信秀瑶这个,他其实是更信自己估计的,秀瑶说的不过是印证了他心里的想法,所以他更加坚信自己先前的判断,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那几根并不齐整茂盛的胡子颤巍巍地翘起来,“丫头,你,你说的是真的?”

秀瑶点点头,“爷爷,我量过了。”

老秦头沉吟不语,是现在就上去抓个现形还是私下里跟周管家解决?主要还得顾忌这事儿是周大爷交代的还是他周管家自作主张。

秀瑶看爷爷犹豫,便道:“爷爷,我有个主意,不如试试看。”

老秦头看向她,秀瑶低声道:“爷爷,不如咱们去找周大爷,就开门见山跟他说我们怀疑周管家在斛子上捣鬼,让他查查看。假如真的是他指使的,也算给他打了招呼,让他想办法解决,我们也不怀疑他。要是他没指使周管家,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查,更不怕了。爷爷,你说呢?”

老秦头沉吟着,“咱得想个好法子。”最好是两全其美,既不得罪人,又能把自己家的粮食要回来。他想了想,道:“咱们诈唬周管家试试看,要是他肯承认,就让他将吞掉的粮食吐出来好了。”

秀瑶担心道:“爷爷,周管家那么狡猾,他能承认么,要他说是周大爷指使他的怎么办,还是得去找周大爷呢。”

老秦头笑道:“不怕他,先诈唬他,看他怎么说,不行了咱就去找周大爷。”

秀瑶却还是担心,“爷爷,这样万一他就有防备了呢。”现在去问,岂不是打草惊蛇,等于给周管家报了信?“爷爷,如果你要找他,那就得逼着他当场验斛子了,要不不管用啊。”

老秦头却坚持自己的想法,转身就朝周管家走去。

那边周管家已经称完这几家要转去另外的场子了,老秦头快步赶上他,笑道:“周管家,借步说话。”

周管家看了他一眼,见是个老秦头,前桃源有名的穷鬼,不禁懒得搭理,又不敢太明显免得被大爷知道了责骂,便拱手道:“秦老爹,我们这里忙着呢,回头说话吧。”

老秦头低声道:“我要是说出来,只怕你就不忙了。”

周管家一愣,眼睛立刻戒备地瞪向老秦头,低喝道:“你什么意思?”

老秦头看他表情就觉得□不离十了,背着手转身就走,周管家忙追上去,“秦老爹,有话明说。”

老秦头看离众人有段距离了,哼了一声,看了周管家一眼,道:“周管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那个斛有问题,我们要验验。”

周管家乍一听,脑子一蒙,立刻道:“你说验验就验验,县里已经来人验过了,而且咱们年年都使这个斛,大家也都认识,你验什么呢?你这是要打周家的脸呢。”

老秦头冷笑,“虽然是这个斛,可只怕你周管家做了手脚,不知道是不是周大爷指使的你,我们先验了斛,然后抬着去找周大爷说理去。”

周管家一听有点急了,此事不是大爷指使的,而且大爷最恨这种捣鬼的伎俩,若是他知道,自己这饭碗就不保,再说如果现场验斛,那可全都露馅了,他立刻作揖道:“秦老爹,有话好好说。”脑子里却想着怎么敷衍过去。

他这么一说,老秦头更断定斛子有问题了,揪着他要理论清楚。

周管家立刻丛袖里掏出一把钱来塞给老秦头,笑道:“秦老爹,我反正跑不了,先让我把活儿­干­完,回头我去家里找你成了吧。你放心,保管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这时候那边抬斛子的人喊他,“大管家,我们要去前面,时候不早了,收完这家就吃饭去。”

老秦头一犹豫的时候,钱已经塞进了他手里,这时候一人也到了跟前,周管家笑道:“秦老爹,有空找你喝酒啊,先忙去了。”

走了两步,让那人先过去,他又对老秦头道:“秦老爹,做人不可强出头,这事儿咱们回头说。再说了,你家还种着周家那么多地呢,今非昔比,秦老爹还要好好掂量掂量再说啊,”说着扬长而去,他一副吃定老秦头不敢声张的样子。

老秦头却也犯了嘀咕,听这个周尖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倒像是周大爷指使的似的,这真要是周大爷指使的那还不好办呢。

老秦头可没想过要强出头去给村里人主持什么公道,他不过是觉得自己家日子过得凄惨,再被人克扣了粮食,那简直是没活路了,现在听了周尖的话,他就有点犹豫。

这时候秦二贵和三顺跑过来,“爹,怎么样呢?”

老秦头沉着脸,低声道:“那斛子就是有问题,咱们家去。”

秦二贵一听,道:“爹,既然有问题赶紧去揪住他呀,让大家一起抓住他,咱们扭送他去找周大爷,看看他们怎么说,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人,也太过分了!”

老秦头瞪了他一眼,“你嚷嚷什么?快住声吧。”

秦三顺也道:“就是啊二哥,咱们还种着周家的地呢,你这么一嚷嚷,就算是大家去找周家算账,那以后怎么办。”秦家现在可斗不过周家,要是周家使坏把秦家赶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离开了桃源村,他们去哪里混?

秦二贵兀自不服气,还想去理论,老秦头喝道:“二愣子,你给我站住,没有我的话儿,谁要是敢出去多嘴,看我不敲断他的腿。”

秦二贵只能不说话,秀瑶在一旁听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难道就这么被人坑了?

回家的时候,她问老秦头,“爷爷,我看那个周大爷不像这样的人吧。”虽然她没跟周大爷打过交道,可那天在棉花地里,周大爷对人很和气,而且每年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借口来给大家减免一点地租。今年下了这场雨,一块麦地淋了,还有一垛场里的麦子被淋了,其实都是租种官田的,根本不是周家的,可人家周家也给减免了一成地租。

老秦头道:“谁说得准呢,人心隔肚皮,这年头,为富不仁的多了去了。”

秀瑶道:“爷爷,那咱们怎么办?说不定真的是周管家自己弄的呢,他把那些粮食贪墨了,别人也不知道。”

老秦头嗯了一声,“咱们去找你三爷爷几个一起合计合计。”

秀瑶忙道:“爷爷,还是先别找人来商量吧,万一到时候有人嘴快出去说了什么或者一冲动找上门去闹起来,那倒是不好呢,还不如你和俺爹他们直接去找周大爷谈谈呢。周大爷如果不是那样的人,肯定会主持公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草里金的手榴弹、可勰、烦烦的地雷。

74第74章

老秦头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倒是挺有主意,自己这样悄悄地去跟周大爷谈也是个办法,有证据了就让周大爷把自己家的粮食还回来,再让周家以后把斛子改成正常的就是,他也保证不声张,这样算是两全其美。">

他点点头道:“这是个法子,我这就去周家。”

秀瑶又道:“爷爷,周家有几只斛子?如果周管家换了呢?”

老秦头笑道:“这个不怕,他们每回收租放租就那一个斛子,我们都认识的,他换不得。”说着就回家。

一回家,老秦头让秦大福随他去,他想的是大儿子为人忠厚却也心细,二儿子太直太愣,容易气冲突,三儿子吧又太滑平日里就喜欢巴结周家,要是让他去,只怕没说两句他就得说这个爹不对。

结果老秦头几个去了一下午也没回来,也没有信送出来,家里人就急了,秦三顺就跟张氏几个抱怨秀瑶,“娘,你说这么一个小丫头她懂什么?把俺爹挑唆挑唆就跑去跟人家周家理论。人家周家那么多地,会看得上咱们那么三升两升的粮食?”

张氏也急得很,但是也不敢再那么打骂秀瑶,她问道:“大业呢?”

那边从场里回来吃饭的秦产道:“俺大哥还在场里忙活呢,他说告的假还没到日子,过几天再去周家,先在家收拾收拾场和棉花地,等种了谷子再去。”

张氏喊道:“快,让他去周家打听打听到底怎么样了。”

秦二贵忙道:“我先去看看。”

秦三顺一把拉住他,“二哥,你快行了吧,没什么事儿你去了也就有事儿了。”

张氏也让二贵在家呆着,让秦业去问,又对秀容道:“三妮儿,你去周家找你娘,让她也打听打听。”

秀容答应了,秀瑶也跟着她一起去,路上秀容道:“小妹儿,你怎么那么大胆儿,什么都敢说。”

秀瑶道:“我也没撒谎啊,那斛子很明显是被动过手脚的。”一只斛子,如果分成三层,放贷用比实际斛子小的,收租比实际斛子大的,一来一去,他就赚不少。

两人到了周家的宅子前,大门开着,一个老苍头在门口扫树下的鸟粪和落叶,秀瑶就和三姐上前去说明来意。老苍头让一个小厮去后面传话,很快柳氏就跟着一个小丫头出来,见了俩女儿,她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秀容就把爷爷和爹的事儿说了一遍,柳氏眉头皱起来,道:“你们等着,我去跟周大娘子打听打听。”说着又急匆匆地进去。

等了一会儿,柳氏也没出来,秀瑶两个就在一旁的上马石上坐着。

又过了一会儿,听见马车辚辚的声音,一人喊道:“瑶瑶”

秀瑶扭头去看,见是柳青从马车上跳下来,接着一掀车帘顾宁也探出身来下了马车,秀瑶心下一动,对秀容道:“三姐,咱请宁少爷帮忙。”

她和三姐跑过去,先问了好,顾宁以为她心急来问番麦的事情,便朝她笑道:“我已经写信让人带去,回信得有几天呢。”

秀瑶忙道:“不是呢。”然后她把爷爷和爹的事情跟他们简单说了一遍。

顾宁眉头微凝,“这可是大事,如今朝廷正查这个呢,要是有人敢用私造的斛子坑害乡里,就算是乡绅之家也是要被法办的。”

秀瑶听他如此说,心下大喜,知道有希望,她道:“我爷爷觉得肯定是周管家瞒着周大爷自己搞鬼,所以来问问呢,结果好半天也没回来,我们家里担心,让我们来打听打听。”

顾宁对柳青道:“你让人去看看周管家在哪里,再去找周大爷跟前的来福,让他从跟着周管家收租的人里找个本分的,再把这两天收租的那个斛子扣下,不许人动手脚,我去周大爷那里看看。”

秀瑶听他考虑这么周到,知道他是诚心帮忙的,忙道谢,见三姐傻呆呆地看着人家,忙拉了拉她的衣袖,秀容回过神来,脸颊红了,胡乱道了谢。

顾宁不以为意道:“你们随我来吧。”他率先上了台阶,秀瑶和三姐赶紧跟上去,而柳青则领着人去办他说的事情。

进了周家,顾宁就先让人打发一下周海泉在哪里,然后让小厮去后面周大娘子那里跟柳氏说一声,又让人送秀瑶和三姐去偏厅跟老秦头和秦大福会合,他则去找周海泉。

秀瑶和三姐到了偏厅,就见爷爷和爹正坐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一副着急却又拘束不好意思出门张望的样子,看见她俩过来,他们立刻起身走出来,“丫头,怎么啦?”他们以为家里出事了呢。

秀容道:“爷爷,爹,俺们都担心你们,嬷嬷让我们来问问,门口碰到那位顾少爷就领我们进来了。爷爷,你们问得到底怎么样?”

老秦头叹了口气,自己想得太简单,他沉声道:“没事,你们先回去告诉家里,不用担心。”

他们俩一来到周家就说有要事找周大爷,结果门子说周大爷不在家,老秦头就说可以等,又跟通报的人说是事关周家声誉的大事,必须跟周大爷说,若是真的不在那就周大娘子也行。

结果周家大娘子就出来了,老秦头就将事情委婉地说了一下,说他们有证据,要周管家带了斛子来对质。周大娘子很惊讶却也不敢做主,毕竟这是男人主持的大事,而且她一直觉得丈夫对乡邻都是非常和善绝对不会做这种蒙昧良心的事情,所以她就派人赶紧去找周大爷回来。

同时周大娘子又让人去叫周管家也回来,还让人不许走漏任何风声,这一会儿大家都在等周大爷和出去收租的周管家回来呢。

秀容道:“爷爷,爹,那位顾少爷也愿意帮咱们呢,他已经让人去看着那个周管家了,还让柳青哥哥带人去查问呢。”

秦大福诧异道:“这位顾少爷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总是出手帮咱们。”

老秦头也记着呢,毕竟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的庄稼人,见过的有钱人不过是周家,可周家人要跟那位顾少爷比起来,不管是涵养、气质、容貌等都差得极大,也不由得老秦头记不住。“我看那位顾少爷是个正直人儿,看不惯那些龌龊事儿呢,他真要是管,那咱们的事儿就更有希望。”

正说着有人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一进院门就拱手,“秦老哥,久等了久等了,我这里刚从外面回来,内子已经都跟我说了,我立刻就让人去查顺便把周管家也唤来,还让他把斛子也抬来,咱们当众验验,也好让大家去去疑惑,否则以后岂不是心里疙疙瘩瘩不舒服。”

老秦头忙说是,“周大爷可别见怪,老头子我种了这么多年地,估计粮食真的是从没出差过,别说我们自己家的地,就是估计邻居家的,只要看了地,摸上几把麦子,那收成估计得就八/九不离十。这一次咱们交了租,差得也太多了点,所以……”他呵呵地笑着,陪着小心,做了个揖,“大爷莫怪,老头子我就是觉得别是有什么岔子是大爷不知道的,若是有人背着大爷做了什么,那岂不是有损周家的声誉。”

周海泉哈哈笑道:“自然是,自然是,老哥怀疑的好,既然怀疑了咱们就一定要去疑,我最恨人家背着我捣鬼,要是周管家真敢这样,那我周家是绝对容不下这样泯灭良心的东西的。”

说着就喝问道:“周尖回来了没?”

小厮忙回道:“大爷,已经去找了。”

周海泉又让老秦头几个入座,让人看茶,老秦头哪里有心思吃茶只说不用,“咱庄户人会吃什么茶,别浪费了,还是留着给正经客人吃吧。”

周海泉笑道:“也是,咱们都是一家人,讲究那个做什么。”说着又让人上了碗甜汤给俩丫头喝。

有男主人出面,那周管家来的就快,吆喝着人把斛子也抗过来。一见老秦头两个,周尖小眼睛一眯,一接到唤他回来的命令他就能猜到怎么回事了。

周尖上前给周大爷行礼,拱了拱手对老秦头道:“我说秦老爹,你们怎么还闹到大爷跟前儿来了,虽然你们和我们大爷关系好些,可国法就是国法,周家的租子可以给你们减免一成,这官田的却没办法,你们既然种了田就得交租,我们老爷也没这个能力给你们做主啊,你们怎么还真找上来了呢。”

他这么一说,就想让人家以为秦家之前找他说情少交点租子,结果被他严词拒绝,很可能会心里怀恨心在过来诬赖他什么的。

秦大福立刻道:“周管家,我们可没另外找你要求减免租税的,我们也不是孩牙子什么都不懂,交了这么多年的官粮,怎么可能不懂呢,而且周大爷已经给我们减免过,我们岂能再有不足的。”

周尖哼了一声,“那你们所来何事?难道不是来捣乱的?”

周海泉哼了一声,“周管家,怎么跟秦老哥说话呢,我来问你,你那个斛子真的没问题么?”

周尖立刻道:“大爷,这个能有什么问题?咱们每年可都是由县衙派人来校准过的,一捏一龠(yue去声)都不会出错的。”

周海泉看向老秦头,“秦老哥,你们可有证据,现在人来了,不妨出示你们的证据吧。”

周尖冷笑道:“秦老爹,我们大爷是忠厚仁慈的人,也常约束我们做人要忠厚不能太­奸­诈,更不许我们欺负乡邻们,我们也都照做。可我们因为背靠着大爷这棵大树,没少让人眼红嫉妒的,今儿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我可是也有说道的。”

说完,他一扭头,做出一副若是查不出什么来他也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

老秦头没说话,只是和秦大福上前去看,他们先里里外外看了一圈,的确是收租时候那只斛子。

周海泉笑道:“我们也就这么一只好的斛子,另外有几只斗和升,收租子的时候就用它们。”

周尖面有得­色­,抱着胳膊,目光不善地扫过老秦头几个,哼,土包子,敢跟他作对,要是查不出什么来,就给他们好看,秦家的人别想再来周家做事,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脸。

老秦头让人拿一根棍子来,周海泉一招手,小厮就去取了一根竹竿递给老秦头。

老秦头先在里面量了一下,然后又在外面量一下,突然觉得不对劲,又仔细量了一下,发现里外竟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一个底那么一指左右的厚度。

不对啊!他嘀咕着又量了几遍,还是跟之前一样,秦大福急道:“爹,不对劲吗?”

周尖得意地嚷嚷道:“周老爹,怎么样?你们也太刁钻,看求情不成就想陷害,亏我还给了你几个钱呢,哼,大爷,这事儿怎么说?”他横了老秦头几个一眼,又朝周海泉拱了拱手,很是倨傲。

周海泉蹙眉,却也有点犹豫,平日里他一直约束家仆,不许他们纵横乡里的,他也信奉发财不能昧良心,要为子孙积­阴­德,所以虽然他知道好多人家大斗进小斗出,他是严令不许的,每年县里来人检查,他都让人积极配合。

如今听老秦头说怀疑他家的斛子有问题,他心里也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的,毕竟自己向来做得清白,对这些佃户那么大方,突然让人质疑,心里就不好受。

老秦头的汗都哗哗地流下来,一脸的疑惑,他看向秀瑶,“丫头,你来看看。”他甚至怀疑秀瑶是不是弄错了,毕竟这么个小丫头,自己就那么轻易地听了她的话,实在是有点太草率。

秀瑶得了允许就上前来,也不要棍子,往那斛子里一看,胳膊比划了一下,道:“爷爷,这不是那只斛子。”

老秦头啊了一声,又仔仔细细地看,跟那只一样啊,这里几个铁钉,那里有个破损补丁,他见过很多次了,还帮着抬过呢,不可能出错。

周尖调过来,“小丫头,你胡说什么呢?你说话能负责吗?什么叫不是那个?没听大爷说吗?我们家就这一个斛子!”

75、第75章

75、第75章

秀瑶不惧他,直直地盯着他,看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儿反而是一副做贼心虚被拆穿的恼羞成怒状,她坚持道:“这就不是那个,我很清楚。那个比这个外面高一点,这个做得很正常,没有问题,但是那个绝对有问题。”

周尖一听就怒了,“死丫头,你说话要有凭据,我们家就一个斛子,每次都是经过县里校准过的。”

周海泉呵斥一声,“周尖,不许对乡亲耍横,那斛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还有一只?”

周尖大叫冤枉,“大爷,咱家之前有几只漏底了的,都红多年都不用扔在那里当柴火烧了呢。”

秀瑶一听立刻道:“那就是有咯,周大爷,你听听,他瞒着你呢。”

周海泉也动了气,“来人,还不去找了来。”

这时候外面进来一群人,一小厮跑上来道:“大爷,大娘子已经把那只斛子找到了,让小的们给您抬过来。”

周海泉一皱眉,摆手道:“快点。”

那小厮就招呼人抬进来,秀瑶忙跑过去看了看,那斛子的底的确是破了,但是旁边一人还拿着一块厚厚的圆板子,而那斛子底下也有几个铁钉露出来的尖头,将那圆板放下去也刚刚好。

她大声道:“就是这个,如果没有这个圆板,就是他收租时候使用的大斛子。装上了板子,就是正常的。”原本她就寻思周家不敢私造斛子,寻思着周管家如果要动手脚肯定是在底上动的。

周海泉一见,顿时勃然大怒,指着周管家骂道:“周尖,你,你,你真是混账!要害我周家清誉啊!你说,你是何居心!”

周管家一见再也藏不住了,扑通跪在地上,“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一时糊涂。”

周海泉一脚将他踢翻,“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弄的。”

周管家哭鼻子抹泪地道:“小的把家里那个破了的斛子让人补了,那斛子本来就深一些,添了块厚实的木板,县里来检查也没看出问题来,等检查完了,小的,小的就把板子拿掉,这样收的粮食就多了。”

周海泉真是脸上火辣辣的,就跟被人扇了一个耳光一样,恨不得踹死这个黑心肠的,这简直是要害死周家啊。他如今搭上了顾家这条线,还指望着能将周家门楣再提提,若是出了这档子事被人知道了,那岂不是……

真是杀了他都不解恨!

主要是怎么弥补呢?他看了一眼那小厮,“大娘子怎么吩咐的?”他有点奇怪老婆子怎么会事先都想好了,竟然把这个都找出来让管家无处可藏,难道不知道这是打了自己家的脸吗?老婆子什么时候这么蠢了呢?

那小厮低声道:“大爷,这是宁少爷让人告诉大娘子的。”

周海泉哎呀叫了一声,拍了一下头,挥了挥手让他们先下去然后又给老秦头几个作揖,摇着头道:“惭愧,惭愧,惭愧啊!”

老秦头几个忙道:“大爷原不知道的,不过是被­奸­人连累罢了,我们也是知道好歹的。”

周海泉叹气,深深一揖,“多谢老哥体谅,多谢啊!我这就让人把多收的粮食钱拿来。”

老秦头心下欢喜,“多谢大爷主持公道。”

秀瑶看爷爷不提其他人家,便道:“大爷,我们不会出去乱说的,你放心好了,只是那其他人家的粮食怎么办?”

周海泉也为难了,他其实是想拿钱堵住老秦头的嘴,而老秦头也感激不尽的样子自然是答应了,没料到一个小丫头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当下,周海泉和老秦头几个都愣了,老秦头立刻斥责道:“孩子家家的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秀瑶叹了口气,不说话了,实际她觉得总归是有法子两全其美的,周家想要保全名声,可她觉得也不能伤害其他村民的利益,毕竟秦家要想好起来,还是要靠其他村民的帮助的,一家人就算再好,也是有局限的。

况且,三爷爷他们还救了她的命呢,她觉得不能不管三爷爷家。

这时候柳青从外面过来,对周海泉道:“周大爷,宁少爷有话要跟你说呢。”

周海泉一听,忙给老秦头几个作揖,“老哥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着又让人把周管家绑起来关到柴房去,回头发落他。

老秦头还了礼,反正这是在周家,他也跑不了的。

柳青看了秀瑶一眼,朝她笑道,“秀瑶妹妹,你也来。”

秀瑶看了老秦头一眼,“爷爷。”

老秦头道:“去吧,别乱说话啊。”

秀瑶嗯了一声,跟着柳青去了,拐了几个弯儿,就到了一座小院前。

秀瑶虽然第一次见这么原汁原味的古代像样的宅子,可心里有事也没心情去观察什么,再加上第一次来也不好意思东张西望,所以也没看着什么光景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很幽静的小院儿,院内种着石榴和夹竹桃,如今红花绿树,非常漂亮。傍晚的阳光将小院镀上一层金­色­,连同院子里挑灯挥毫的少年也是一身斜阳,风吹动着他发顶垂下来的青纱带子,有一种静谧的美丽。

这里是顾宁在周家的暂居地,虽然还没黑天可小院子里已经挂起了灯笼,照着他的案桌明亮的,旁边架子上挂着一些手绘的河道图,上面绘着河流以及周围的村庄等。

看他们过来,顾宁放下笔,几个人互见了礼,顾宁请他们在旁边的石凳上落座,又让小厮上茶。

周海泉却满脸羞愧,尴尬地作揖,“宁少爷,还请救救老夫。”

顾宁朗朗清笑,“周大爷,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你的错。”

周海泉连呼惭愧,“可周尖确是我的家奴,要想办法补救才行。”

顾宁点头,“既要保全名声,还要补偿乡亲,是吧。”

周海泉连连称是,顾宁笑了笑,看向秀瑶,“是你发现的吗”

秀瑶摇头,“才不是我呢,是我爷爷估量出来的,今年比以前的粮食少了些,我爷爷可厉害,心里都有数呢。”

顾宁笑道:“果然是种庄稼的好把式。这件事也好办,今年就这般好了,你只跟乡亲们说,来年的地租减半,也算是弥补了。”

秀瑶一听,顾宁这个办法倒是好,既让百姓得利,又不但不让周家声誉受损,反而更加提高他们的好名声呢。

周海泉听了便又问:“那就用这个斛子继续收下去?”

顾宁闻言侧首看他,似笑非笑,周海泉脸一下子红了,连道:“老夫糊涂,糊涂了,这就让人砸了那斛子。”

顾宁笑道:“周大爷有如此胸怀,又何愁不会更上层楼呢。”

周海泉心里却越发的惭愧,自己一把年纪,竟然赶不上一个半大小子,还真不能将顾宁当孩子看,听说他很小在济南府就很有名气,那些不当他是回事的人早就被他震傻了。

顾宁却对秀瑶道:“你还识字么?”

秀瑶摇头,“从姥娘家回来就没有机会了。”

顾宁又道:“我这里有两本启蒙书,还有些笔墨纸砚,你不妨拿回去用。”说着让柳青去拿给她。

秀瑶很是惊讶,忙道:“宁少爷不用了,我在家里也没时间学的,拿了去白糟蹋了,以后去我姥娘家再学就好的。今天多谢你。”

顾宁已经帮了她家大忙,她可不能再要人家东西。

顾宁看她抿着­唇­,黑亮的大眼里满是坚持不禁略有吃惊,笑了笑,道:“随你。”他又对柳青道:“那这些书你拿回家送人也行。”

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再拿回来。

柳青忙欢喜地答应了,对秀瑶道:“瑶瑶,你不用不好意思的,宁少爷就这样大方的,对谁都这样。”

秀瑶笑了笑,“我知道。多谢了。”

看已经解决了斛子的事情,她又跟顾宁告辞,对周海泉道:“周大爷,那我们就回家了。”

周海泉又谢了顾宁,对秀瑶道:“咱们去那边说话。”回到偏厅,老秦头和秦大福还在等,柳氏也秦业也在,见周海泉和秀瑶过来,忙迎上来。

周海泉又拱手作揖道歉,然后把顾宁出的主意说了一遍,老秦头觉得不错。

周海泉又让人拿了背了六吊钱来,对老秦头道:“这算是给老哥的谢礼,如果不是老哥及时发现,那厮还不定要给我周家捅多大的篓子呢。”

老秦头惊得有点说不出话来,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多钱了?

柳氏给秦大福使眼­色­,秦大福靠近老秦头,低声道:“爹,咱不能要这么多。”自己家帮周家揪出了家贼,要点谢意也是该当的,只是这太多了,已经可以买十石粮食了。

老秦头也连说是,“一吊就够,我们不拿周大爷不安,拿多了,我们也不安,一吊足够了。”

周海泉叹道:“老哥,今儿我也算是开眼了,咱也不犟,就这样四吊,四吊,咱不犟了。”说着就让人用布袋子装了给秦家送去。

老秦头没料到事情能够这样轻松**地解决,不但解决了斛子的问题,甚至还得了那么多意外之财,简直是太惊喜了,一时间他有点转不过脑子来,有点懵。

秦大福拽了拽老秦头的袖子,“爹,既然这样,那咱们还是告辞吧。”

老秦头回过神来,“是,天儿不早了,我们得告辞。”说着跟周大爷告辞,周大爷亲自送他们出去,然后看他们走了才回转身来,吩咐道:“周尖的家都封起来了吗?”

他的贴身小厮道:“大爷,你一下令把他绑起来小的们就去了。”

周海泉哼了一声,“把这个吃里扒外丧心病狂的东西捆着,饿几天,然后送去县衙,把他这些年私吞的钱财都给我搜出来充公。”

那小厮又道:“大爷,大娘子还说了,得再找个管事的,现在正是忙时候,一大摊子的活计呢。”

周海泉想了想便去了内院找媳­妇­商量,“我瞧着老秦家秦业人不错,来了可以帮帮忙,做个二管家什么的,你瞧着如何?”

周大娘子道:“大爷,我看还是让我那个表弟来吧,他对咱家熟,为人也实诚。秦业毕竟是外姓人。咱就让他还做以前的活儿好了。”

周海泉觉得也是,就道:“那就让你那个表弟做管家,让他赶紧来安排安排,早点把秦业几个叫来帮忙,今年也给秦业涨涨工钱,那孩子我看着是个忠厚人,上次娘的事儿多亏了他。这一次就让秦业给丁表弟做个下手,跟着学学,以后说不定也堪大用呢。”

周大娘子笑道:“外院的事儿,你们男人说了算,我可不管,你还是快去安排吧。”

周海泉就走了。

且说老秦头一­干­人回到家里,一家人都围着那口袋钱七嘴八舌地说着,老秦头咳嗽了一声,“把钱收起来吧,这事儿就别再议论了,尤其不要跟外人说。”

那边秀丽秀婷几个见有了钱就想要糖吃,秀丽问道:“咱家哪里那么多钱啊?”

秀婷看了一眼,道:“周家给的呗。”

秀丽又问:“周家为什么给那么多钱啊。”

秀婷不知道了,张氏听见了斥责道:“这是周家老太太谢你大哥哥的,上一次周家老太太在外面摔断腿,是你大哥哥第一个先发现的,给做了及时处理,后来才没落下病根,人家这是谢礼。”

为了遮人耳目,来送钱的人说的是老太太谢秦业的礼,感谢他上次及时发现她摔断腿,算是把周尖私改斛子的事情压过去,这样周大爷给老秦家钱也就有了借口。

夜里张氏跟老秦头嘀咕这笔钱怎么用,“老头子我看咱们应该买头牛,这样家里种地也不用再租牲口,还能攒圈肥。”

老秦头嘟囔道:“买头小牛犊?得养好久才能­干­活儿呢,还得找人帮忙训训。”

张氏又道:“要不就买亩地?”

老秦头翻了个身,“快睡吧,才四吊钱就咬你的手了?这点钱现在买的地,只怕还不够浪费种子和粪的呢。”还不算人工,这老婆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边秀容也睡不着,她推推秀瑶,“小妹儿,那宁少爷到底是什么人啊?”

秀瑶睡得迷迷瞪瞪的,“我不知道啊,听说是济南来的。”

秀容又道:“济南很大吧,我连县城还没去过呢。”

秀瑶嗯了一声,“听说济南有城墙的,都围起来的。”

秀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接着又道:“那个宁少爷可真好看,他们家肯定比周家厉害多了,小妹儿,你说那些名门大户的少爷小姐,是不是都那么漂亮、­干­净?”

秀瑶已经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76、第76章

76、第76章

已经麦收完毕,也交了租,剩下就是要种谷子,可天却又­干­了起来,让靠天吃饭等雨种地的老农很是心焦。吃晚饭的时候,秦二贵道:“爹,咱们要不要浇地啊,棉花地和秫秫地现在正要水呢,特别是棉花地,太­干­了到时候都不坐桃了。”

秦大福也道:“是呢,爹,周家已经用水车浇地了,咱们是不是也担水浇一点。”浇点是点,免得到时候损失太重。

秦三顺道:“我觉得浇地也是白搭,要是不­干­,你浇完回头就下雨了,不是白忙活要是真­干­,你浇那点水也不好­干­嘛。再说了,你能浇多少?咱还有三十来亩谷子地要种呢,怎么浇?”

老秦头又开始吧嗒吧嗒地抽旱烟,“这贼老天,也真是怪了,收麦子的时候不要雨,结果它呼啦下了那么一下子,下得又不接湿,除了淋坏了麦子半点用也没。”

那场雨淋了麦子,可实际看着下得又大又急,就因为太大太急,反而没什么用,雨水都流走了,地里反而受益不多。

晚饭后张氏对柳氏道:“麦子也收完了,把扬扬接回来吧,总在人家家里,也不好,给人家添麻烦。”

柳氏答应了一声,“那就让秀娴去接回来。”

秀容听见了道:“娘,我去吧。”

张氏斥道:“你一个小丫头出什么门。”在他们的眼里,秀娴似乎就是大姑娘,能独自做事儿,甚至比秀芹都大,可秀容毕竟不行,这么小个姑娘,一个人走远路,总归家里人不放心。

秀容却惦记着去改善伙食呢,见嬷嬷不许,只能­干­憋气。

秀瑶几个照旧要去割草一边喂猪,多了的就沤肥,秀娴把则秦扬接回来。

不过是一个月左右不见,秦扬却好像大了许多的样子,自己吃饭自己穿脱衣服,也不那么骄纵霸道,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大人架势。

他回来的时候秀瑶去割草了,等快晌天的时候算计姐姐该回来了,他就去门口等着,看秀瑶挎着筐子过来,他大声叫着就冲过,“姐姐,姐姐,我回来了!”

秀瑶看见个小人儿朝自己冲过来,赶紧喊道:“小羊儿不许扑过来。”

秦扬哪里会听她的,一下子朝她跳过来,连人带筐把秀瑶扑了个跟头,“姐姐,姐姐,你怎么也不去姥娘家看我。”

秀瑶被他撞得七荤八素地,“臭小羊儿,我还得­干­活儿啊,本来送你去姥娘家就是为了家里能­干­活好吧。”还派人去看你,你还真当大家很空啊,“你学了几个字了?”

秦扬听她问,就爬起来,笑道:“可多了,我现在会的比姐姐都多了。”

秀瑶看他得意的样子笑道:“臭美,给你机会当姐姐的小先生。”

秦扬又高兴了,等秀瑶坐起来,他附耳道:“姐姐,我给你藏了好吃的。”

秀瑶会意,低声道:“烧­肉­”

秦扬抿着嘴直乐,“烧­肉­肠。”

秀瑶抗议道:“我不要­肉­肠,”看他坏坏的笑才意识这小子骗自己呢,又扑上去挠他,秦扬被他挠得咯咯直乐,“姐姐,姐姐,我喘不动气了,笑死就娶不到媳­妇­了。”

在姥娘家的时候,大家都拿娶媳­妇­打趣小孩子,他不懂这个,只以为是好玩儿的。

秀瑶拍了他一巴掌,“娶什么媳­妇­,孩巴伢子一个。”

晚上大家都回来的时候,秦扬不肯自己单独吃饭,他低声道:“我要和家人一起吃。”这话一出,让包括张氏在内的人都是一愣,不过各人心境却不同。

张氏寻思的是他姥娘家的人怎么挑唆她孙子?柳氏和秀瑶几个却是开心,小羊儿长大了,二婶几个照例是撇嘴不屑。

吃了饭,秦扬把从姥娘家带给哥哥姐姐的东西都悄悄给了――现在就算光明正大的给,二房三房也没法说什么了,因为柳氏已经这么做过,而张氏也不管。

夏日天热,蚊虫肆虐,一到傍晚的时候,蚊子聚堆,走路都碰人头。

农家人一般都会去街口纳凉,拿着草墩或者是草帘子铺在地上,住附近的人凑在一起一边纳凉一边说闲话,最近说的是周大爷家的管家给撵了,新上任的管家却又不那么机灵,总出笑话,成为了这些人的饭后谈资。另外一件能说说的就是周大爷家决定来年再给他们减租,以便回报众乡亲们。

周家新来的管家叫丁福标,秦家也认识,他前几日还来秦家说过话。丁福标人胖墩墩的,头大脖子粗,一笑眼睛眯眯着,很和气的样子。

那时他来秦家代替周大爷道谢的,“我们老太太多亏了你们大业,要不还有的罪受呢。”

张氏得了周家的钱,周管家又上门来道谢,她早觉得长了大脸,周家给了天大面子,说了一通恭维的话,一叠声地问周家老太太好、大娘子好、大爷好的。

那丁福标也不过略坐了坐,说了几句话,水也没喝一口就走了。

二婶几个也想去坐街头纳凉,可惜张氏不让,“吃饱了撑的才整天出去嚼舌头,累了就躺着歇歇,不累就起来­干­点活儿,家里麻绳不够了,得搓点麻绳,那几把蒲扇也不像样子了,怎么也不知道缝吧缝吧?草苫子也坏了几个,加把草再勒勒……”

反正在张氏眼里,永远有做不完的活,除非是吃饭睡觉,哪怕是多休息一会儿不­干­活儿也觉得亏了。

于是秦大福继续编草鞋,二贵和三顺就帮着整理蒲子,女人们就拿了麦草编蒲扇,秀瑶、秀娴几个就把外面割回来的艾蒿编成辫子晒­干­了当蚊香点了呛蚊子。

说起来呛蚊子可不是个简单的事儿,秀瑶觉得呛人还差不多,那艾蒿湿漉漉的点燃,浓浓的艾蒿烟……还不如留着晒­干­了砸烂加工一下做成艾绒留着艾灸呢。

秦扬对一旁编草鞋的老秦头道:“爷爷,我也要念书。”

老秦头没听明白一样,抬眼看他,“啥?”

二婶冷笑,对三婶道:“真是不知道好歹,还当自己真是少爷呢。”

三婶笑道:“住了几天姥娘家,可学会了。”说着她就起身,去了堂屋,那里张氏在给老秦头缝补衣裳。

秦大福是听清了,笑道:“念书好啊,你三哥不是已经念书了吗,咱有空就去跟他学学。”

秦扬道:“爹,我也想去先生那里念书。”

老秦头头也不抬,“念书哪里那么容易,得钱呢,咱家可没钱。”

三婶一边喝水,对张氏笑道:“娘,这扬扬住了几天姥娘家,长本事了呢。”还不定被挑唆了些什么呢。

张氏想着小孙子近来和自己是没那么亲了,他那么个小孩子懂什么,自然是被人挑唆的,哼,他姥娘家以为有点东西就能把孩子给哄变心?

秦扬又跑进堂屋,“嬷嬷,我也要读书。”

张氏问道:“你为啥要读书?”

秦扬想了想,道:“先生说了,读书识字才能有出息。”

张氏冷笑,“什么叫有出息?出息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享受得起的吗?你姥娘家倒是读书,有出息了吗?”

秀瑶和二姐、三姐几个人听见心里不舒服,你不读书就不读书,­干­嘛说人家读书就没出息。

秀瑶问秀娴:“二姐,姥娘家磨坊怎么样了?”

秀娴笑道:“这趟去可了不得了,才多久没见大变样啊。现在三哥又识字,更了不得,别看才学没多久,都能给自己家记账了呢。”

秀瑶笑起来,当时姥爷领着三哥去学堂就说得清楚,不是为了考功名,就为了能多懂点,那任先生自然是聪明人,立刻就知道怎么教三哥。对于这样的学生,其实最好教,他求知**强烈,而且又没有考试的压力,任先生就能放开手脚,把跟生活和磨坊有关的东西教给他,这样学起来,自然比那些四书五经要快很多。

张氏听秀娴说姥娘家磨坊又好了很多,哼了一声,没说话,心里却是不高兴的,对秦扬道:“找你姐姐玩去,想念书就去你姥娘家。”

秀瑶对秦扬道:“小羊儿,过来这里,姐姐给你讲故事,你教姐姐几个字。”

张氏听了斥责道:“一个丫头片子,还想当女状元不成,学什么字。”

秦扬扭头瞪着她,“嬷嬷,不许骂我姐姐。”说着就跑到秀瑶跟前,拿了根烧火棍就在地上划拉,一边划拉一边道:“这是个瑶字哦,三哥都不会写,是我跟先生学的。”

秀瑶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很是感动。

家里的庄稼暂时种不上,秦家的人只能先管理种好的几块地,继续割草沤肥,只是种庄稼看节气,太晚了也不行,老秦头等人有心焦了。

大晌午头,太阳光**辣地烤着大地,知了在枝桠间一声声嘶鸣,叫得人无比的心烦。晌饭时分­干­活的都回来了,本来就狭窄的小院因为墙根和空地种了菜和豆子,所以显得更加拥挤不堪。

正吃饭呢,柳氏回来了,她在周家帮工,平日里晌午是不回来的,今儿突然回来,张氏就觉得不对劲。

“大业娘,你怎么回来了?”张氏忙问道。

柳氏道:“活儿­干­完了,帮工的就都散了。”

张氏狐疑地看了一眼,“是都走了?”

柳氏道:“帮工的都散了,还有几个留着收收尾。”

张氏立刻很惊讶地道:“那怎么不让你留下收尾?”如果大家多散了也就罢了,可还有人留下,那就是她们格外受大娘子看重,既然有人留下多赚点钱,为什么不是柳氏?

难道是她的活儿不够好,人家大娘子看不上?

柳氏道:“大家做的活儿不同,我这边的做完了,不需要了,总不能留下抢别人的活儿。”

张氏立刻就不高兴了,“咱们和周家的关系,是他们能比的吗?再说了,前儿咱们还给周家除了一大害呢。”

老秦头听见立刻喝止她,“快中了吧,人家找人帮工总不能­干­一辈子,活儿­干­完了可不得回来。”

二婶对三婶嘀咕道:“说不得是被人撵回来了呢,我就说她的针线也没什么好的。”

三婶推了推她,让她小点声,然后看了秀娴几个一眼,见她们没反应才松了口气,要是让那几个丫头听见,少不得又得拌嘴。如今这个家里,可是没大没小的,他们人多势众,还真是不好办呢。

柳氏不去帮工了,就在家里也和二婶几个一样,白天出去割草,秀瑶几个倒是开心,因为能跟娘一起了。二婶几个也得意,这样看来柳氏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跟她们也差不多,针线活儿好点又如何,还不是要跟她们一起割草喂猪沤肥。

随着节气的推移,天还没下雨,再不种地就真的晚了。

老秦头做了个决定,先种上三之一的谷子,剩下的地再等等,实在不行就到时候种豆子。

豆子虽然不能当饭吃,但是豆子换钱还比谷子划算点呢,能榨油,榨油剩下的豆饼喂猪喂­鸡­,还能磨豆腐,豆腐渣可以做小豆腐当饭吃,当然,最主要的是豆子还能等几天。

后来终于等不及了,只能又每天担水浇地,然后撒种子,希望能坚持到下雨。

秀瑶给老秦头出主意,“爷爷,要不咱去周家租水车,用水车浇地,这样还快一些。”

老秦头却又心疼那些钱,因为用人家的水车一点都不便宜的,况且他听说周家的水车忙着呢,根本没空。因为周家除了把地租给他们这些村人种,另外也有一些好田留在家里自己雇人种的,最健壮的牲口和最好的农具,都留着给他们用。

浇地种庄稼,终于赶在节气末尾把庄稼种上,然后也下了场雨,把那些庄稼汉喜得跪在雨里大声地哭,这就意味着不会绝收了。

本该秦业回周家帮忙的时候,结果新管家丁福标却打发人来说暂时不用他了,周家如今新雇了长工,已经不需要这种农忙时候就回家的短工。

秦业想去上门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老秦头却不许去,觉得丢不起那个人。毕竟人家周家发话不用,他们还上赶着去,那不是丢人是什么。

“那些人,嘴巴上说好听的,当面一套,背后自然又是另一套。”他觉得还是周海泉嫉恨他们家拆穿了周尖搞鬼的事情,得罪了周家。所以人家把大儿媳­妇­和秦业的活儿都给撸了。

这一下子又把老秦家另一条赚钱的路子堵死了,既然秦业不行,那秦显秦产秀娴就更不

77第77章

冬去春来,又是春寒料峭,今年秀瑶不必去挖野菜,因为老秦家去年的菜园子丰收,菜一直都不缺。大白菜、萝卜、吊方瓜现在还没吃完,咸菜缸里的咸菜也多得很,另外菜园里的韭菜、菠菜也已经返青可以开始收割。

不过秀瑶一直坚持每天出去搂草,既能锻炼身体,也能躲开家里那些烦人­精­们。

她路过一年前自己掉下去的那条深深的河沟子,站在岸上看着叹了口气,去年这个时候,这条河里水满满的,才一年,这河里的水下去了一半多,而其他浅一些的河里,水早已经­干­了。

山东这种地方,十年九旱,还真不是虚的啊。

她盘算着今年的麦收又是问题,估计一亩地连一石都够呛的,不如说服爷爷秧地瓜吧。秧地瓜养猪,赚了钱卖粮食更划算啊。

只是该如何说服爷爷呢?

原本她去年还指望从顾宁那里能得一些玉米种子的,可惜冯家那些种子都种了下去,植株当成了观叶植物,没有结什么玉米,更不用说种子。而顾宁后来也回家过年去了,只让柳青给她送信说有机会再帮她留意新的种子来,秀瑶觉得他可能不过是出于礼貌那么随口一说罢了,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秀瑶叹了口气,今年如果粮食再歉收,菜可解决不了大问题,毕竟猫冬的时候菜还顶事,­干­农活的时候没有顶饱的粮食,也没有力气啊。

初春的日头依然像被什么撵着一样紧赶着往西去,傍晚很快就来到,秀瑶挎着筐子回家。

一到家就听见二婶在门口跟三婶抱怨,“你说这都春天了,眼瞅着又要下地,还整天吃菜汤,不说捞点­干­饭,那稀饭也总得吃点吧。”

三婶笑道:“家里的小米和面早就没多少,再看看地里的麦子,估计今年更难熬呢。”

二婶气道:“为什么总是让我们熬,现在大房也不去帮工,都在家里吃闲饭,凭什么让我们养。”柳氏不去做绣活儿了,也在家里割草做家务的,秦业也不去帮工,男人们偶尔有点零工出去帮帮忙,也赚不到几个钱。现在大家都一样,凭什么大房的小子不用­干­活,跑去姥爷家住着还能读书?哪里来的钱?可别是柳氏赚了钱不往家交都拿去娘家了吧。

三婶见秀瑶过来,就赶紧示意二婶别说了,秀瑶路过问了声好,然后就去晒草。

二婶瞥了她一眼,对三婶道:“你看这死丫头,眼里越来越没人,我们在这里站着她没看见?嘟囔了一句就过去,谁能听见她说什么?”

三婶道:“二嫂,别跟小丫头一般见识了,他们家的人一个个都拽得很呢,人家可有个开磨坊的姥爷呢,咱家这些面都是人家帮忙磨的呢,又不要钱。”

二婶哼道:“那不是应该的吗?娘家有钱,­干­嘛不要点来帮帮家里,我娘家要是有钱,难道我不会拿来吗?她就是攀我们不回娘家要罢了,哼,当我们不知道呢。”

秀瑶自然是听见了,她晒完了草,回家的时候在二人跟前顿了顿,望着她们,笑嘻嘻地道:“二婶,谁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人家也是没日没夜做工呢。整天磨牙是磨不来钱的。”说着一扭头就家去,把二婶气得要追着打她,三婶忙拦住她了,“二嫂,别生事儿,老爷子可恼着呢。”

庄稼不好,老秦头一天天拉着脸难看着呢,一不小心就可能踩他尾巴一样让他不痛快骂人,何苦再找骂。

二婶低声骂道:“一家子窝囊废,就会对老婆孩子耍横。”

秀瑶洗了手,看爷爷在门口坐着空吧嗒烟袋锅子,家里艰难,爷爷已经把旱烟也减掉了,经常就空抽吧嗒吧嗒做那么个样子而已。

秀瑶走过去,“爷爷,咱今年管我姥爷要点地瓜秧子秧地瓜吧。”

老秦头看了她一眼,“你姥爷打算秧地瓜?”

秀瑶点点头,“爷爷你管他要,他会给的。”

老秦头又问:“他养几亩地?”

秀瑶算了算地瓜的收成,刨去那些不成熟的坏了的,留作呣子的也有限,她道:“起码有一两亩地吧。”其实那些地瓜呣子足够好几亩地的。

老秦头苦笑,“还是让你姥爷都秧着吧,那么点管什么用?”他没好意思说你姥爷­干­嘛不多秧两亩之类的话来。去年沤肥之后,本想着肥料足了,庄稼收成肯定就好了,哪里知道地里又­干­得很,结果反而更歉收。

秀瑶又劝,老秦头磕打着烟袋锅子道:“丫头,这种地的事儿是大人的事儿,你一个孩子就别­操­心了,反正家里只要有爷爷吃的,就不能饿着你们。”

秀瑶叹了口气,又恨自己太小,说话不好使,随即一想就算自己大起来,十五六岁的时候说话也照旧不会好使的。可地瓜不能不秧,而且一定要多秧地瓜,越是年头不好,越是要秧地瓜才行。

她见爷爷不肯听她的,也知道自己人小言微,没办法的事儿。这事儿她也想过劝爹的,可爹除了埋头­干­活儿根本就不肯拿主意一切都听爷爷的,更别说让他劝爷爷了,他可从来不会违背爷爷的意思。

“爷爷,我能去姥爷家几天吗?”

张氏在屋里听见喊道:“怎么又想偷懒,就知道住姥爷家,都快忙活儿了。”

秀瑶不吱声,一冬天她也没闲着啊,秀娟秀美都不出去搂草了她还去,而且她也没去过姥爷好吧,不过是收地瓜选地瓜的时候去了一趟,那还是霜降的时候。

老秦头却道:“行,丫头好久没去她姥爷家,让你二姐送你去住些日子吧。”老秦头也发现了,这么多孩子里,其实老柳头夫­妇­最关心的反而是这个小丫头。如果不是穷闹的,老秦头也不至于那么算计,去冬刚得了场病,还多亏了孩子姥爷,所以也不能不给面子。

秀瑶一听开心起来,忙欢欢喜喜地去准备。

秦显一听秀瑶要去姥娘家,他就想去送,可爷爷说了让秀娴去,他就跟秀娴商量,“二嫚儿,让我去送小妹儿吧。”

秀娴看了他一眼,“二哥,我也好久没去姥娘家了呢。”

秦显笑道:“我去跟三哥学俩字来,你能学吗?”他、秀娴、柳飞一般大,但是柳飞大俩月。

秀娴一听他说识字就嘟了嘟嘴,“那好吧。”随即又笑道:“二哥,你认识那俩字,有扬扬多不?”

秦显脸红了一下,“别瞎说,我能没他多?”自从柳飞念书以后,秦显突然就跟受了刺激一样,尤其是看秦扬和秀瑶也跟着认识了几个,便打了­鸡­血一样也开始学字,没有机会去学堂读书就趁着­干­活儿的空间跑去村西南头周家的学堂偷学。这样一来二去倒是也认识了一些字,会背不少书,再也不是去年秀瑶让她写个菜籽单子他都躲起来。

秀瑶笑道:“二哥,明天你让三哥送你点笔墨和纸什么的,你回来也教教姐姐们,识几个字总归是好的。”识了字见识就不一样,看东西也和以前眼光不同。你只认识一样东西,会叫名字,可不会写,总归和它隔着一层,既会叫也会写,甚至知道它的来龙去脉,那就对它熟悉至极更好办事。

秀容还在为不能去姥爷家郁闷呢,一听读书,就想起了那个温雅谦和的少年来,他一定是饱读诗书的,那样的人家必定都是识字的。

她笑道:“我也要学,二哥你教我。”

秦显见妹妹们这么捧着他,顿时觉得自己很,有一种自豪和骄傲的感觉油然而生,一拍胸脯道:“成,我来教你们,不过你们也要有耐心,也要看你们的悟­性­,还得听我的吩咐才行。”

几个妹妹齐声笑道:“你放心,我们保管听你啰嗦。”

秀娴又道:“那个,我就凑热闹啊,别想让我写这个背那个的,我不成的。”

秀瑶笑道:“二姐,你要是学会几个字,就奖励你吃烧­肉­。”

秀容立刻喊道,“我也要奖励。”

秀芹打趣他们,“行,让二弟给你们画出来。”

几个人哈哈笑起来,二婶听见屋里笑声不断,对三婶冷笑道:“家里就算饿死了,他们也笑得出来。”

三婶道:“人家有姥娘家,不怕呢,不像咱们,娘家都吃不饱,哪里有空管咱们呢。”

第二日一大早,秦显和秀瑶俩也没吃早饭就匆忙上路,一路平安到了杨柳村。

经过这一年的改进,柳家磨坊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原本自己家对付推磨的人也开始到磨坊来,毕竟磨坊磨的面更细,出面率也高,价格又不贵,自然就都愿意来。

为了应付大批的生意,老柳头做主又和三姥爷家合伙养了两头驴,农忙的时候拉去种地,不忙的时候就用来推磨,再也不用人工推磨。

秀瑶和二哥到了柳家门口的时候,就见车来车往的很是热闹,过几天又要春忙,大家都没时间推磨,赶着这个时间把粮食送过来,磨了面能顶过这段农忙去。

见秀瑶和二哥过来,姥爷家的人都很开心,磨坊里忙着脱不开身,只让他们往后院去。秀瑶和二哥先去磨坊打了招呼,两人就去后院见过姥娘等人。

李氏笑道:“昨天夜里我这眼皮就跳,一早喜鹊就叫喳喳的,我还跟你们小姨说,这是要有喜事呢。谁知道来了两个小娇客。”

秀瑶有点不好意思,“姥娘你笑话我们呢,喜鹊叫那是大喜事,我们可不是小娇客,我们是常客,来混饭吃的。”说着就笑。

李氏就让陈氏婆媳两个赶紧做饭,想孩子们都饿了,大家也就跟着早点吃饭。

柳飞和秦扬去读书还没回来,所以秦显就去前面磨坊帮忙,秀瑶拉着小姨的手去她的房间。前些日子春节以后柳霞表姐已经出嫁,现在柳絮和侄女柳芸一起,屋子里又空荡了好多。

柳絮的纺线车子经过秀瑶的建议改革之后如今能同时纺三个线穗子,比之前提高了很大的效率,足够家里织布机和其他针线活用的,所以柳芸再也不用整天坐在那里纺线,也开始做自己的嫁妆针线活。

柳家条件不错,女儿们秉­性­温柔模样也俊俏都是心灵手巧的,所以非常好嫁。柳芸年前也定了亲事,来年春天的佳期,现在忙着准备自己针线活儿。

秀瑶听娘说小姨的婚事也定了,是岔口村的孙家,据说人不错,曾经来过老柳家,大家都很满意未来姑爷的秉­性­和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家里来客人,现在才更,抱歉有点晚。

78第78章

不过秀瑶看小姨却没有即将出嫁的姑娘那种羞涩和喜悦的模样,比起表姐柳霞和柳芸,倒像是不乐意出嫁似的。想想小姨现在也十八岁,再不出嫁是真的晚了。

柳絮拉着秀瑶上了炕,“你等着,我给你做了身新衣裳呢。”说着就从炕柜里拽出一只包袱来,递给秀瑶让她打开。

柳芸见了笑道:“瑶瑶,小姑很早就给你准备了,就盼着你来给你呢,还是特意让人捎到县里去给你染的­色­,我都眼馋,小姑就不肯给我做呢。”

柳絮嗔道:“你都要出嫁的人了,什么针线活儿没有还来馋我这个,别让瑶瑶笑话。”说着让秀瑶打开看看。

秀瑶打开包袱,就见上面一件海棠红的衫子,下面是豆绿­色­的裙子,娇艳的红内敛的绿,虽然是红配绿,却很是娇艳好看,而且那针脚细密的几乎看不出来。她欢喜道:“小姨,真是给我的?”

她到现在还没有过新衣裳呢,所有的衣服都是从大姐那里传下来的,三姐穿了就给她,补丁摞补丁的,就算过年也没有新衣裳。

而且到现在秀瑶还没穿过裙子呢,一直穿裤子。若是正经人家,女孩子七岁就要开始穿裙子,老秦家可没这个条件,张氏说穿裙子­干­活不方便,尤其是小丫头,穿裙子也容易弄脏刮破,不如裤子来的方便。

没想到,小姨却给自己准备好了,秀瑶的眼泪不争气地吧嗒吧嗒掉下来。

柳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这个丫头,一会儿比大人还大人呢,一会儿又这么孩子气,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裙子么,以后小姨每年给你做。”

秀瑶忙道:“小姨,不用的,我长得没那么快,而且平时­干­活,穿新衣服都弄坏了。”

柳絮哼了一声,“不穿新衣服那我们累死累活做什么还不就是吃点好的,穿点漂亮的,你别管,我给你的你就要,谁要是有意见,你让他们来找我。你那个嬷嬷,那么大年纪了,毛病越来越多。”说着就催秀瑶赶紧换上试试看。

秀瑶三两下扒拉掉了身上的旧衣赏,麻溜地把新衣裙穿上,那海棠红的袄儿还滚了大红的边呢,领缘下面绣了一枝海棠花,其他再无纹饰。裙子下摆绣了一丛迎春花,垂下来的裙带也是同­色­布料,上面绣了简单的海棠花。绣工­精­致不俗,更提升了衣裙的档次,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是农家小户作出来的针线。

秀瑶满心欢喜,对着柳芸和柳絮捧起的镜子照了又照,几乎不认识里面的人儿了,一个劲地问:“这是我吗是我吗?”

过了一年,她身量也长开一点,皮肤在这种娇艳的颜­色­衬托下越发的白净,眼睛乌黑亮丽,红­唇­柔柔一点,也是个好看的小美人儿。

她也不得不赞叹其实人家瑶瑶的底子好,本来就是个俏丽小姑娘,想起自己之前的身体和模样,她都有点恍惚,才一年就觉得一辈子已经是那么久。

柳芸和柳絮也眼睛一亮,纷纷夸她好看,柳芸笑道:“小姑,咱们这些亲戚里面,瑶瑶可是最好看的呢。”

秀瑶脸颊微红,嗔道:“三姐笑话我呢,我才不是最好看的,大姨家的姐姐,小姨,还有我三姐都比我好看。”

柳絮笑道:“反正你们家里,你是最好看的,人你三姐是会打扮,别看小小丫头,可从来不邋里邋遢的。”

秀瑶笑道:“小姨,也就我三姐哄我嬷嬷开心,要是我们,你不梳辫子想换个花样都要被骂,说不定还得挨打呢。”张氏会骂她们没那个命想那个花花蛾子,打扮得跟妖­精­似的­干­嘛。

柳絮冷笑道:“你嬷嬷都有点神经似的,家里再穷,何至于把女儿家的当男孩子使唤,你看看你们,一个个被弄得灰头土脸的。”

秀瑶嘻嘻一笑,“小姨,这一年来俺嬷嬷没打我。”

柳絮呵呵笑道:“她要再打你,她得多混账啊。”

柳芸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觉得小姑不该那么说长辈,可小姑也是长辈,她也不敢说,只得笑着岔开话题,小姑,“你上次做衣裳还剩下些布头,不如给我,我给瑶瑶做双新鞋吧,好人儿总不能都让小姑做了,我也做点。”

柳絮道:“你自己还忙得顾不上呢,还是我做吧。”

柳芸却不依,“我哪里顾不上,倒是小姑,你也该忙起来。怎么还整天不当回事儿。”

柳絮脸一红,啐道:“死丫头,忙你自己的吧,管那么多做什么。”

秀瑶见状就更断定小姨不想嫁人,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娘也没说过,她小孩子家家的也不好意思打听,只是她心里对小姨却有着深深的担心。

柳絮拿了糖果点心给秀瑶吃,柳芸又翻出一堆鞋样和花样来给秀瑶看,“瑶瑶,你看看喜欢哪个花样。”

秀瑶看了看,都是一些绣花样子,有海棠花、桃花、兰花、草茉莉等,她惊讶道:“三姐,咱们自己穿鞋子还要绣花啊。”

柳芸笑道:“这是你的第一双鞋子,当然得做得好看点呀。”

秀瑶一听那可不客气了,她扒拉了一下,看着哪种都好,便道:“要这个吧。”

柳芸看她挑了一个简单点的桃花样子,便道:“你挑更好看的,这个玉兰花可好看了呢。”

秀瑶笑道:“三姐,就这个吧,咱们又不是那些千金小姐,要那么好看做什么,这个就很好。”

柳芸笑笑,知道秀瑶不是个贪心的小丫头,便道:“嗯,这个也好,绣个折枝花。”然后又比量秀瑶的脚大小,肥瘦等细节。

秀瑶提醒道:“三姐,你给我做大点就好了,我脚还长呢。”

在一旁捡布头的柳絮轻斥道:“你小孩子知道什么,做什么大的,只有你嬷嬷那种人才恨不得给丫头做双大鞋整天趿拉着。鞋子如果不合脚,到时候脚长得又大又歪,难看死了。最多大个两指,这样指头顶那里塞点棉花也能穿,再大可就不行的。”

柳芸连说是,秀瑶自然更开心,有这么好的小姨和表姐也很幸福。

柳絮又找了一些碎绸缎布头出来,是孙家给的,也有任先生给的。过年的时候学生都给先生送礼物,柳飞就让小姑和姐姐帮忙给任先生做了个挎包,其他学生里都有送鞋的。恰好任家给任先生做衣裳也剩下些布头,任先生索­性­多要了些就送给柳飞,让他拿回家给家里人拼起来做鞋什么的。

她捏着那些带有暗花纹的布料随口道:“你们说这种布上面织出好些个花纹,也不用再染更不用绣,价钱还不便宜,一匹都顶咱们不知道多少匹呢。”

秀瑶看了一眼,知道绸缎上那些是提花,得用提花机来织,小姨那简单的只能织平纹的织布机肯定不够,她笑道:“小姨,你说它这个花纹是怎么起来的?”

柳絮用指甲剔了丝线出来,道:“是纬线上起来的,经线肯定和咱们一样不动的,你看这颜­色­。”然后拿了锥子一根根挑下来,喃喃道:“三横四竖,两横……”

她数了半天,突然道:“咱们也未必不能呢。”

吓了秀瑶和柳芸一跳忙问她怎么回事,柳絮道:“咱们也把织布机改改,看看成不成。”

柳芸忙道:“小姑,你还是别改了,就这样用吧,要改也过些日子再改。”怎么也等顺顺当当地出嫁之后再说。

秀瑶却也被柳絮提起兴趣来,她知道古代的织布技术是非常发达的,尤其是丝织业,有水利大纺纱机,水利大织布机,如果要讲求­精­致花纹的,还有各种花楼机以及多综多蹑机。花楼机需要上面有人专门负责提拉提花的综,这样才能分别织出需要的花纹,类似蜀锦、云锦,有时候一天才能织个几寸,工艺非常­精­湛。

但她们不必那么复杂,只要能织平纹之外的花型就好,类似斜纹、万字纹、几何纹等,甚至还有简单的花鸟虫鱼也可以。

例如折枝或者撒花,花样简单的,颜­色­少,只要四到六片综就可以完成的,这种织布机完全可以胜任。

只是,要怎么改只有理论,实践还不够呢。

她被柳絮勾起了兴趣,也顾不得跟柳芸讨论什么花样花型,两人就扑在织布机上研究开来。

如今秀瑶也会织布,所以能更好的理解织布的原理,知道经线和纬线是如何互相编织在一起的,她一边看一边用一块烧过的柳枝炭笔在一块土布上划拉,“小姨,我觉得咱们这种平纹布,其实可以织得更快点,不过那种缎纹提花的,可就快不起来。”

有些时候­精­美是靠牺牲速度来成全的,据说那种美丽的云锦到现在也不能改为机械化,仍旧是手工制作的,更何况她们两个只不过是想改造一下现有的古老的织布机呢。

两人研究得正起劲,一人头上被李氏敲了一下,“吃饭了,叫了你们半天也不吱声,我还以为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坏事儿呢。”

秀瑶摸了摸脑袋,嘻嘻笑道:“姥娘打人就跟挠痒痒一样,一点都不疼。”说着就放下炭笔,直起腰来活动了一下,率先跑出去,免得再被姥娘唠叨。

那边二哥和柳升一起去学堂告诉柳飞和秦扬家里来人了,两人晌午就跑回来吃饭。一见秀瑶,秦扬毫不例外地又给她一个饿狼扑食,这次秀瑶有准备没被他扑倒,而是将他按在桌子上,教训道:“臭小羊,不许再把我扑倒,否则我不理你。”

秦扬嘻嘻地笑着,露出一口雪白的­奶­牙,“姐姐,你怎么那么小气?真是玩不起!”说着一扬小脸去一旁洗手,逗得旁人都笑起来。

柳絮笑骂:“这小破孩儿,去学堂不知道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回来,整天给我们找乐儿。”

秀瑶心里高兴,嘴上也要找补几句,“读书这么灵巧就好了呢。”

秦扬一听,立刻跳过来,“姐姐,咱俩比比啊。”

秀瑶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跟二姐比啊。”二姐可一个字都不学呢,哼,跟她比,要不是怕吓死他们,哼哼。

秦扬呵呵笑道:“好啦,姐姐,我教你就是了,我现在认识好些字,先生都夸我识字快呢。”

秀瑶打击他,“识字快不是本事,要牢牢记住,永远都不忘这才是本事,不能只会认,还得会写,会用,这才是本事。”

秦扬立刻大声道:“我认识的就是会写会用的,先生都夸我了呢,飞哥,你说是不是?”

秀瑶一听又拍了他一下,“没大没小,叫三哥。”

秦扬腻着她,撒娇道:“姐姐,我可想你了,你给我讲故事吧。”

那边柳飞几个又笑起来,大家收拾一下去吃饭。饭后秦显就和柳飞去屋里说话,顺便要一些笔墨纸张,管柳飞要本他学过的字帖,回家自己学去。

对于秦显如此上进,老柳头和李氏也很开心,觉得识字总比不识字强,而且老秦家也需要个识字的人,所以他们让柳飞别舍不得,觉得秦显能用啥就给他,没有了回头再买。

柳飞已经跟先生告了假,在家里教了秦显一个多时辰,然后秦显就告辞回家,李氏少不得又收拾一堆东西让他带家去。

柳家磨坊现在条件好很多,可开销也大,柳霞出嫁,接下来柳芸柳絮,还有柳升也得娶媳­妇­,样样儿的都是钱,为了省钱给亲家的礼物多半是自己家现成的,不会额外花钱去买啥。

秦显走后,老柳家照旧各自忙活自己的活儿。

柳絮还去琢磨那个织布机,柳飞带着秦扬继续去学堂读书,秀瑶却要跟姥爷商量席地瓜的事情。

去年老柳头跟她刨地瓜的时候也觉得很惊奇,还跟秀瑶两人挨个选地瓜,简直比得上选猪仔了。去年秧了好几垄地瓜也不过选了不到百十个合秀瑶心意的,留着今年做种。

“姥爷,咱今年得用炕席地瓜呢,现在席上地瓜,咱就找时间去打垄,等谷雨就能秧地瓜。”一个月的时间,席在炕上,有烧炕来加温,足够出苗的。

老柳头自然同意,“去年秋天留着秧地瓜的地都深耕了,咱们沤的肥也留着一些呢,到时候直接撒上起垄,一点都不费事。”

秀瑶看姥爷这么支持自己,开心地道:“姥爷,你真好,也不怕我折腾得你白种。”

老柳头嗨嗨地笑道:“什么叫白种,你看咱们这不是收了吗。丫头,你还别说,这东西还真有意思,那么一棵小苗苗,竟然就能结那么一大窝地瓜呢。”他用手比划着,“哎呀,一窝里面,一个个,还真是不小呢,可比麦子谷子多多了。”

听他用窝来衡量地瓜,秀瑶笑起来,“姥爷,可地瓜也不能真当饭吃。”

老柳头嗯了一声,“这倒是,冬天我们把你不要的那些也煮着吃了,你大舅二舅他们都不爱吃,说吃了不舒服,你三姐倒是挺爱吃的,不过也不能多吃,我们就熬稀饭放进去。你几个姥爷家家我们送了几个,他们有的吃几个,多半都不爱吃,又给送回来。”

原本老柳头还寻思让三姥爷家也一起秧一点的,不过三姥爷和老秦头一个想法,觉得地还是留着种正经庄稼的好。

秀瑶抿嘴直乐,这地瓜还真是不够高档,看着就□丝得很,尤其是煮熟以后,一个个更是不吸引人,若再破点皮,黏糊糊的,怪不得人家富庶的江南之地都不稀罕,导致□丝地瓜流行不起来呢。

估计这跟最初这种地瓜的品种不怎么好也有关系。而且北方也没饿到那种程度,所以这地瓜就一直籍籍无名的。

老柳头又怕外孙女不高兴人家说她地瓜不好,就道:“我爱……”谁知道秀瑶也道:“姥爷,他们不爱吃,猪爱吃啊。”

老柳头挠着头嗨嗨地笑着,“嗯,咱们来年多养猪,换钱。”他又领秀瑶去看早就晒­干­洗净的从河里捞上来的黄沙,秀瑶很满意。

79第79章

祖孙俩也不耽误时间,说­干­就­干­,晌午后就腾出来一盘炕——柳飞的屋子,因为念书了就单独给他一间屋,反正一大盘炕,他自己也用不了。

掀开炕席,把炕上铺的麦草抱下去,然后把炕打扫­干­净,在炕尾用土砖将四周围起来,然后中间铺上厚厚的沙子。

最后把地瓜竖直埋进去,又浇透水,盖上薄薄的一层草帘子,以后定期洒水通风,等待发芽。到谷雨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去秧地瓜。

埋地瓜的时候,秀瑶问老柳头,“姥爷,你准备了多少地秧地瓜?”

虽然之前姥爷都答应好的,秀瑶还是想确认一下,然后计算一下养猪的数量。老柳头嗨嗨一笑,“丫头,你想要多少地?租的地咱必须种交租的粮食,咱家自己的几亩地够不?”

几亩地呢?秀瑶立刻乐了,“姥爷,够了够了。我听说这东西一亩地能收两三千斤呢。”虽然这种品种吃起来口感很一般,可产量是不差的。

老柳头也欢喜,去年收地瓜他也估量了一下,一窝里有好几个,大的有一斤多呢,偶尔还能捡到个两斤的。他们底肥施得足,后来又灌缝施肥,让地瓜长得更好,如果按亩来算的话,一亩地的确要超过两千斤的。

养了猪可以攒肥、卖­肉­或者自用,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席地瓜打地瓜垄的事情,老柳头就带着秀瑶自己弄,不要其他人帮忙,不过大舅还是派了柳升给他帮衬一下,反正磨坊里牲口够用,不用人推磨了,就能轻快很多。

老柳头把南边靠近大清河的几亩地留出来秧地瓜,大地瓜垄的时候秀瑶看了看,杨柳村和桃源村不过是离着不过是二十多里地,可环境却大相径庭。

杨柳村都是肥沃的黑土地,靠着大清河,水资源丰富,而且近些年都是风调雨顺的,可桃源村就不行,土地以黄土地多,也没有能解决用水问题的水源,基本靠天吃饭。经常是别处大雨倾盆,这里只扔几个雨点就云开雾散。

“姥爷,那边也有几亩地沙化的厉害,不如你去买下来,到时候咱们在这里盖磨坊和养猪场啊。”秀瑶去转了一圈,回来对老柳头道。

老柳头正坐在倒扣的筐子上抽旱烟袋呢,闻言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去打听打听。”

柳升听见了道:“爷爷,咱家有钱买地吗?再说买地不是地主老财家­干­的事儿吗?”

老柳头瞪了他一眼,“你个傻小子,就知道­干­活儿,一点不舍得用用你那脑子。谁说只有地主老财家才能买地,咱家有点余钱了不买地­干­啥,不买地,以后你们吃什么?”

柳升挠了挠头,呵呵笑道:“爷爷,俺嬷嬷说了,这脑子里的小人儿是有数的,用一个少一个,俺可不能一下子用光光,得省着点。”

老柳头笑骂道:“你个傻小子。”

秀瑶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脑细胞用一个少一个,哈哈!

老柳头让柳升继续打地瓜垄,他和秀瑶去转悠,这时候地里都是忙活着春耕的老农,见了他都聊上几句。甚至还有人问他,“柳老哥,你那地里要种什么啊?”

老柳头也不瞒人,“地瓜啊,你要不要也种点?”

那人摆着手道:“老哥,你开玩笑吧,正经粮食还种不起来呢谁还种那个呀,我可听人家说你给三哥家的,都给退回来?哈哈,是不是很难吃啊?俺听人家说,三哥说那是喂猪的玩意儿,人可不吃,哪里有细面卷子好吃啊。”

秀瑶汗哒哒的,姥爷把煮好的地瓜挑了几个大的像样儿的给三姥爷送去,因为煮的火候不够大,加上品种一般,而且个头大的反而不如小的好吃呢,三姥爷自然尝着不咋样,自己家人吃不惯又不舍的浪费,就给姥爷送回来了。

老柳头也不当回事,还是嗨嗨地笑着,又去找几个人聊了聊,回头对秀瑶道:“晚上我们去任里正家问问地的事儿。”

傍晚秀瑶穿上小姨给的新衣服,饭后就跟着姥爷去了南边任里正家。路过学堂的时候还听见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这是那些白天回家帮忙农活,夜里来读书的学子。

秀瑶心下一动,对老柳头道:“姥爷,你去问地的事儿,我去看看三哥和小羊儿啊。”

老柳头让她去了,秀瑶便径直拐去学堂,上去敲门,一个老婆子来应门,秀瑶说明来意,那老婆子就让她进去。

秀瑶先躲在影壁墙那里往教室里瞅,看柳飞正低头写字,而秦扬坐在他旁边摇头晃脑地大声背书,他背的倒不是些生活常用的,反而是些正经的四书五经一类的东西。

最开始秦扬是跟柳飞来玩儿的,权当是看孩子了,人家任先生也没另要束脩。可小羊儿挺聪明的,一来二去他倒是学上了,听见先生教学上念书他也念,而且念几遍就背过来。这样以来,任先生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也不嫌他小,更不在乎没给束脩,反而用心教他,而小羊儿也懂事,任先生让学什么就学什么,完成得很让人满意。

是老柳头过意不去,又让柳飞扛了两匹布,拎了一篮子­鸡­蛋,这一次任先生收下了­鸡­蛋没要布,­鸡­蛋也平日里给学生们加伙食。

秦扬居然在背书呢,摇头晃脑的,可那眼睛骨碌碌地也没闲着,秀瑶一进来他就看见了。他看先生不在,从窗户里跳出来就朝秀瑶跑过来,“姐姐,姐姐你怎么来了?”

学堂里读书的人也一边读书一边拿眼睛快速地往外瞄,就见影壁墙的灯影里,一女孩儿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笑容娇美,一点不像是农家女孩儿,倒像是任家养在后院的娇娇小姐一样。

柳飞咳嗽了一声,“看什么看,小心先生打手板子。”

大家忙又呜呜啦啦地开始读书,眼睛却还是往外看。

柳飞出来以后,秀瑶跟他们说了两句就问:“任先生在不在?”

柳飞诧异道:“瑶瑶,你找先生­干­嘛?”

秀瑶道:“是这样,我想问问他有没有那种记载工具的书籍,我和小姨想把织布机改装改装。”

柳飞哦了一声,道:“先生不在呢,可能是去任家大院,要不等他回来我问问?”

秀瑶嗯了一声,又让他们好好读书,她先去等姥爷。她在任家的门房里等了大半个时辰,就见姥爷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忙从门房里跑出来。

姥爷又让她给任管家问好,再说了几句就告辞回家。

路上秀瑶问老爷情况如何,老柳头有点激动,笑嗨嗨地道:“正好有人要卖地呢,委托里正给留意着。有家的地和咱们那块地差不多,也是有点厉害,就怕以后更厉害没法儿种庄稼,所以现在想卖,至少还能卖点钱。”

秀瑶嗯了一声,“姥爷,除了咱没人会买吧。”

老柳头笑道:“这倒是,不能种庄稼,谁会要啊。咱现在不买,过段时间就跟白捡一样。”

第二日晌饭后,有人来找老柳头,是昨夜任里正说会卖地的那户人家,也姓柳,排行五,人叫柳五哥,不过跟老柳家已经不算本家。他见了老柳头就作揖,“四叔,你真要买地?我那里好几亩呢,你都买了吧。”

秀瑶差点乐出来,这柳五人还真实诚。

老柳头请他屋里坐,抽袋烟,喝碗水,慢慢聊。

那柳五却坐不踏实,苦着一张脸,“四叔,你是好人,我也不瞒你说,那地原来真是好地,好多人要买我都舍不得卖,哪里知道,这才十来年,咋就那样了呢?我从俺爹手里接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结果硬是让我这个败家子给败活完了。现在要是不卖,过几年恐怕白给都没人要了。”

老柳头叹了口气,“这个我知道呢,我们家也有亩地那样了,卖不掉,还在手里呢。”

柳五一听,不明白他什么意思,难道不要了?也对,人家谁会要那么几亩地啊,他一脸的恳求,“四叔,你可要帮帮我,要不是家里有难事儿,我也不想卖地,可其他几亩地要留着吃饭,卖了一家老小要饿死。要是不卖,净等钱使呢。”

老柳头也听说他老娘病得厉害,只怕就要不行了,到时候丧葬费是一大笔费用,好多人家家底不够硬实的话,一场丧事就够破家的,欠下一大笔饥荒呢。

他心里起了怜悯之意,“你要卖多少?”

柳五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道:“四叔,我那里是六亩地,我也不贪心,原本那些地一亩地要十吊钱呢,如今我只要五吊。”

“啥?五吊?”老柳头被他吓了一跳,当初他那亩地一吊钱都没人要呢,柳五的地还好点,能种两年,也不会超过两吊钱的样子。

他甚至都想,如果再过些日子,说不定就跟白捡一样呢,何必花那钱?

柳五见老柳头这态度也知道自己要高了,不好意思地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四叔,四叔,要不这样,我便宜点,你都要了吧。”

老柳头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柳五狠心道:“四吊。”

老柳头摇头,柳五就要哭了。

秀瑶拽了拽姥爷的衣袖,道:“姥爷,不如咱们再商量商量吧。”

老柳头点点头,对柳五道:“小五子,你先回去,咱们再说吧。”

柳五一听急了,扑通就给老柳头跪下了,“四叔,四叔,你救救我吧,除了你没人买那地,要是不卖那地,我就得卖别的,我,我……”七尺的汉子就呜呜地哭起来。

老柳头叹了口气,“小五子,不是我不帮你,你说我要是真有钱,我就去买十两一亩的,对吧,既然要买那样的,也是我没钱。”

柳五惊慌地看着他,眼里露出绝望的神­色­,之前他想把地卖给任家,人家开价是一吊钱,那还是看在大家乡里乡亲的面子上帮他的忙,人家说的是再过两年,一吊钱说不定能买两亩呢。

他不舍得卖就求里正帮忙看看别人有没有要买的,恰好老柳头去问,他就过来了。

“四叔,四叔,我不要四吊,这样好了,三吊,三吊行不?”他声音里带着哭腔。

老柳头弯腰扶他,“小五子,你先起来,先家去,我也商量一下,回头给你个信儿。”

柳五却觉得如果商量的话肯定就不要,说不定也要给一吊钱,那还不如杀了他呢,他眼神越来越绝望,让秀瑶都不忍心看。

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想起了爷爷,当年他是不是也是这么四处求人,家里破落的要命,却又不能不活下去,所以必须要低三下四呢?

这么想着,她对老秦头的芥蒂就少了许多。

柳五抹着泪儿走了,老柳头叹了口气,大舅看到了,问道:“爹,他­干­嘛呢?”

老柳头摇头,“没啥,家里靠河那几亩地想卖给咱,价钱有点贵,咱买不起。”

大舅道:“爹,咱磨坊好好的,地也够种,不买也罢。你要实在想买,咱们再攒点钱,过两年买也是一样的。”

陈氏也道:“爹,过几年他那地,白给都没人要了呢。”

老柳头没说话,转身回去屋里,李氏看他想事儿呢也不打扰他。

秀瑶给他倒了一碗水,“姥爷,虽然咱家钱不是白掉下来的,可我觉得呢,这价钱已经比买正经地低了好多好多,如果再等些时候,我就怕咱虽然捡了便宜,可也太伤和气。否则咱不如不买他家的,也不去占这个便宜。”

老柳头摸了摸她的头,“丫头,你说的对呀。”

秀瑶笑道:“姥爷和姥娘都是心善的人,自然不会占人的血汗便宜。我看咱不如这样,变个法子帮他。”

老柳头好奇地看着她,“咋变”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婆婆不舒服,俺带了一天宝宝,娃儿真是难带果然吃不消都没有时间码字,晚上终于挤出点时间来码字更上。有点晚,抱歉。

80、第80章

80、第80章

秀瑶道:“姥爷,你想啊,咱到时候养猪,开磨坊,是不是得雇人啊,否则什么都是大舅几个­干­,累死也忙不过来啊。”

老柳头一拍大腿,“是呢,只是……”他又有顾虑,要是雇人­干­,那可就不一样,会不会得罪人呢?这磨坊虽然规模变大,也改进了工具,可如今还是自己家忙活呢,根本没想过雇人,要是雇人让家人闲着,那几个儿子孙子也不同意。

秀瑶不解道:“姥爷,不行吗?咱家不能雇人吗?任家不是雇了好多人吗?”

老柳头叹了口气,“丫头,咱家和任家不一样啊,任家是大户人家。”

秀瑶笑道:“姥爷,这有什么不一样的,雇不雇人,不是咱家是不是大户人家,是咱家需不需要,有没有这个能力罢了。”

她这么一说,老柳头也笑起来,“对,丫头你说咋办。”

秀瑶道:“姥爷,咱这样啊,我说说看,你再跟我姥娘和大舅他们商量一下看看行不行。我是觉得咱就给他三吊钱好了,这钱买他的地不算太便宜但是也不贵。而且我们不能只是买地,到时候咱要他帮忙,秧地瓜、养猪,都得他帮忙,他家不是还住在那附近吗?还得让他帮咱看地呢。”

老柳头又嗨嗨笑道:“你这个鬼­精­的丫头,多花两吊钱,把人都绑住了。”

秀瑶不好意思地笑道:“姥爷,别说的我好像很会算计一样我不是想怎么才能帮人,咱又不吃亏嘛。”

老柳头笑道:“就这么办,我去跟他们说。”

晚饭的时候,老柳头把决定跟老婆子和几个儿子说了一下,李氏向来大事儿听他的,两个儿子也向来听他的,就是陈氏有点疑问,觉得三吊钱买那地不值当的,不如添点钱买好地,或者等过两年便宜买那种地。

老柳头就把什么乡邻有难能帮就帮的话说出来,然后又把秀瑶的主意说出来,陈氏一听还有后招呢,买了地还让人帮工,算是自己家不吃亏她笑道:“爹,还是您算得好。”

大舅笑道:“那是,爹能白吃亏嘛,你就多余问。”

陈氏有点不好意思,秀瑶笑道:“大妗子不也是为家里好嘛,万一有什么想不到的,大妗子想到了,咱家不就能少吃亏了嘛。[~]”

大妗子忙给她夹了块烧­肉­,笑道:“这小丫头,怪道大家都喜欢,说话就欢喜人。”

大家都笑起来,赶紧吃了饭又各自忙活去。

老柳头对秀瑶道:“丫头,走吧,咱去跟柳五说说,三吊买他的地。”

秀瑶喜滋滋地应道:“好嘞。老爷子,您走着!”说着弯腰跑上前做了个请的礀势,老柳头嗨嗨地笑着,揪了揪她的小丫髻。

去了一趟柳五家,老柳头和秀瑶觉得心酸酸的,从前柳五家也是不错的人家,这两天却着实破败了,那几件屋子好些没有修葺过,窗户直漏风,山墙上都是漏雨时候流过的水渍。

老太太躺在炕上气息奄奄的,看起来就是在拖日子,见了老柳头的时候她竟然睁开眼,深思清明地叫了他一声,“四哥,你来啦!”然后让儿媳­妇­将她扶着坐起来,笑微微地看着老柳头和秀瑶

之后等老柳头说愿意三吊钱买地,又提出让柳五到时候给帮忙之类的话来,老太太才呵呵笑了两声,还说了声多谢,然后朝秀瑶笑了笑,说了句什么,秀瑶也没听懂,虽然老太太瘦得眼睛凹陷着看起来挺吓人,秀瑶还是朝她笑了笑,说了句,“有了钱,嬷嬷的病就好了。”有钱看病抓药,就该好了吧。

等老柳头和秀瑶告辞走出大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屋里传来柳五媳­妇­大哭的声音,柳五脸­色­一变,声音都发抖了,“四叔,侄子就,就不送了。”说着哭喊着“俺的亲娘”就跑家去了。

老柳头摸了摸眼睛,又摸了摸秀瑶的头,声音里带着颤音,“丫头,走吧。”

秀瑶轻声地问:“姥爷,你说那个嬷嬷是不是一直辛苦地忍着不敢死啊。”她怕死了,家里没钱办丧事,儿子为难,把一家子逼上绝路吧。

老柳头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对于老柳头花三吊钱一亩买河边那几亩地,三姥爷等人都说他傻,可老柳头第二天就带了钱去里正家和穿了一身孝的柳五办了交割事宜,签订了文契,又将地契在里正那里备案,届时到县衙那里去备案入花名册。

那六亩地老柳头都买下来,不过要分两次付款,先付给他三亩地的钱,让他给娘办丧事,剩下的等过两个月磨坊里收了钱再凑凑给他。老柳头不想做出自己有闲钱买地的模样,让人家觉得他都是佘着才好,免得会生出其他的事儿来。

一转眼,秀瑶就在姥爷家住了好几天,柳五娘的丧事办完了,他就主动要给老柳家帮忙,老柳头就让他帮忙把那几亩地耕一下,然后一起打地瓜垄。

柳五人实在,既然老柳头帮了他,他又受了娘的临终告诫,就死心塌地地给老柳头帮忙,不多话,只知道­干­活儿,老柳头很满意,和秀瑶商量到时候也让他秧几垄地瓜,起码可以补贴补贴粮食,秀瑶自然同意。

这日秀瑶照旧和柳絮在家里研究织布机,晌午的时候柳飞和秦扬回来,秦扬手里捏着本书,蹦进屋里,笑哈哈地道:“我这里有本好书,有没有要买啊。”

秀瑶扭头去看,见他举着本画满了图的书卷,一打眼就能看见上面画着一架织布机,她大喜,“小羊儿,快舀来给姐姐看看。”

秦扬得意地摇头晃脑,“嘿嘿,你舀什么换?”

柳絮喝道:“小羊儿,你给我滚进来,胆肥了啊。”

秦扬敢跟姐姐嘻嘻呵呵,可不敢跟小姨太过分,立刻老老实实地进来,把书交给秀瑶,笑道:“小姨,是任先生给的,姐姐之前要借的。”

秀瑶舀过来一翻,喜道:“小姨,你看啊。”这上面竟然很详细地画着各个部件,甚至还有如何制作的画图,这就是一本制作各种织布机的说明书啊。

柳絮也很高兴,舀过来看了看,虽然能看出来是织布机,却看不明白,因为她不识字,“瑶瑶,你讲讲这都是些什么。”

秀瑶已经基本认了个大概,她叫秦扬来讲,秦扬挠着头,为难道:“姐,我哪里能学那么多字啊,好多不认识啊。”

秀瑶也挠头,“我有些也不认识。”

他们叫了柳飞来,可惜柳飞也好多不认识,毕竟他现在主要学的是磨坊的东西,关于纺织机这样专业的东西接触都没接触过呢。

柳飞道:“要不你们跟我们去学堂,跟先生请教请教不就好了。”

秀瑶一想也对,跟柳絮道:“小姨,行吧。”

柳絮犹豫了一下,她怎么说也要嫁人的,虽然自己不愿意,可也不能做对老柳家名声有损的事情,她道:“要不,你和你三哥去,回来跟我说好了。”

秀瑶嗯了一声,晌饭后就跟着三哥和秦扬一起去了学堂,任先生见了她倒是也不惊讶,去给学生们上了课,回来书房就给她讲书。

他看了秀瑶一眼,笑道:“你小小年纪,倒是有心。”

秀瑶笑道:“先生,是我小姨想到的呢,她可是织布能手呢,看到那些绸缎的边角料自己就想把织棉布的方式也改改。”

任先生呵呵一笑,“这种花楼织布机,江南的纺织作坊里多的是呢,不过主要是用于绸缎的织花,棉布倒是没听说过。”

顿了顿任先生继续道:“据我所知,棉布的以印花的多,还有染了棉纱再织布的,这种直接织花的倒是少见。”毕竟提花锦缎工艺发达,有钱人都愿意穿那个来提升档次。

81、第81章

81、第81章

秀瑶详细地把那个水磨的部件都画出来,连尺寸都分毫不差地标上,这样有利于让三姥爷做出相应的改动。一连忙活了两三天,甚至晚上都让小姨帮她把窗户蒙上躲避姥娘的唠叨,秀瑶终于把图样画出来。

她顶着两只熊猫眼儿找到老柳头,“姥爷,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水磨吗?”

老柳头之前听她说过,也是很感兴趣,如今见秀瑶又问她,不禁问道:“丫头,有门道了?”

秀瑶笑着摇了摇手里的纸,“都是任先生帮忙。”说着就把那图样舀给姥爷看,老柳头看上面画着个图,像车轱辘一样,一个个部位,还画着尺寸,但是没几个字,想必是小丫头能写的字不多。

秀瑶一一给他解释,哪个是什么部位,多少尺寸,什么作用,叫什么名字。解说完了,她问道:“姥爷,您都记住了?”

老柳头摇了摇头,指了指,“这个是什么来着?”

秀瑶笑道:“姥爷,这个是水轮。”她没有写字,但是写了拼音的首字母,姥爷当然看不懂,可有些字她也没学过,她觉得还是不写的好,反正好多手工业者不识字也照旧能做好活儿,比如说三姥爷。

老柳头笑道:“还真是,要是纺线车子的,就是纺线轮子,要是驴车的,就是车轮子,这是水磨的,就是水轮子,我可记住了。”

秀瑶道:“姥爷,咱要不要让三姥爷给咱开始做水磨的部件,到时候咱们就去河边开水磨坊?要是水磨坊可比咱这个更好,你看这里。”秀瑶翻出书来,上面有画图,一个人可以管一座小型磨坊,起码有□盘水磨。而水磨多少,单看资金是否富余了。

除了水磨,还有水面罗,也是用水车控制,根本不用人拉着罗费劲地摇来晃去的。

老柳头惊得哎呀了一声,“娘嘞,真的?要是这样……”他算了算,“咱家这些磨坊还不够你那个水磨塞牙缝的呢。”

秀瑶笑道:“姥爷,如何?”

老柳头一捶腿,“丫头,咱豁出去了,做!”

既然想好要做,他就把儿子们叫一起商量,两儿子哪里有不听他的时候,自然是随便他怎么捣鼓。跟大家通了气,老柳头就去找他三哥,两人又嘀嘀咕咕的,完事了他跟三姥爷笑道:“三哥,要是我这个水磨坊开起来,十里八乡可都到咱家来推磨。到时候你也搬去河边,咱们兄弟俩一起,我还要养猪呢,咱们合伙养。”

三姥爷一听,以为老柳头钱不够找他借钱呢,忙摆手道:“老四,你自己折腾吧,你要是缺钱,我给你打家什儿不要钱,就算是支持你,我可没有余钱折腾。再说,你折腾没了,到时候没饭吃我还能救济你两口,咱俩一起折腾,都折腾穷了,这两大家子人口怎么办,你还是自己折腾吧。”

老柳头知道三哥固执,既然不答应也就不强求,反正最初规模小,自己家也能看得过来。

三姥爷一边看那图纸,一边道:“老四,你说你开这么大个磨坊,就咱们这些村来,你能赚多少钱?”

老柳头笑道:“三哥,不大呢,一两个人儿就能看住,靠着水边,要多少磨都能按多少,你可给我保密啊,别让人家学了去。”

三姥爷嗤笑道:“去你的,让我学我都不惜的学,我就怕你到时候没生意。”

老柳头道:“三哥,不怕啊,咱们把磨坊盖在河边,到时候县城都划船到咱家来推磨呢,咱的面可比他们的都白,去年冬天县里的点心铺子还来看过呢,说咱的面比他们的细,白,作出来的饽饽都格外好吃。”

三姥爷倒是蘀他高兴,“你还别说,过年的饽饽是比往年白,吃起来还甜呢。”他看完了图样,见上面写的很清楚,他脑子里也基本有了大概的形状,“行了,我先做个小东西给你看看,要是成,我就给你按要求做大的了啊。”

老柳头喜道:“三哥,很好做?”

三姥爷笑道:“你三哥我的手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当时俺师傅就说我,别让我看见,只要我脑子里有这么个东西,我保管给它做出来。就是木头什么的得备足了,还得买桐油生漆,这些也不便宜,你可算好了。”

老柳头连连说自己都打算着呢,商量完了他欢喜地回去跟秀瑶一说,秀瑶也开心得了不得。

夜里老柳头又盘算自己家多少钱,过段时间能攒多少钱,去那里盖磨坊得多少钱,除了磨坊还得搭个小码头,自家和划船来推磨的人用。

找了个时间,老柳头带着秀瑶去考察河边,秀瑶原先选好的地方老柳头问过了,那里不能自用,因为那里地势更低,能分担很大一部分水量,一旦河水泛滥,那里是要被决堤泄洪的地方。这样就算再大的暴雨,河水再怎么泛滥,也不会冲到高地的村庄去。

最后两人共同选定了柳五家那几亩地的位置,那里有条河从北往南流入了大清河,那条小河虽然不大,水流却急,而且水量稳定,是从北边的康河、沙河流出来的分支,慢慢地变细,到了这里汇入了大清河,到时候他们可以引河水入磨坊,在磨坊里挖一片水塘子自用。而之前自己家那几亩地就留作秧地瓜、沤肥之用。

老柳头笑道:“丫头,看来这地咱买对了呢。”

秀瑶扑哧一笑,“姥爷,赚便宜了吧,这地种庄稼可能不行,可开磨坊好着呢。”她比划了一下,“老爷,咱们这里开磨坊,那边秧地瓜,再过去一片地种菜,最后头儿那里,咱们弄个大棚养猪。”

然后她又给姥爷解释怎么大棚养猪,如何合理利用资源等,听得老柳头一愣一愣的,“丫头,你哪里学来这么多道道?”

秀瑶笑道:“姥爷,所以说读书好吧,这都是从书里看来的。”

老柳头道:“你三哥也没看到什么东西。”

“姥爷,你这话可伤人呢,我三哥怎么没看到?现在磨坊的账不都是三哥记着?你们以前怎么记?大家互相记岔的事儿不少吧。”

老柳头嗨嗨笑道:“这倒是,上一回我记着是孙家四百六十斤麦子,你姥娘非说四百三十斤,你大舅说四百四十斤。”

秀瑶哈哈笑起来,“现在可好了,三哥一个人管账,一点都不会出错。”

两人又去看了看沤肥池子,过些天秧地瓜就可以用。

回家的时候秀瑶商量老柳头:“老爷,你能不能劝劝我爷爷,让他也秧两亩地瓜?另外我们村有十几亩的荒地,要是买的话估计也不要多少钱。”

一般自己家开垦了荒地,第一年免税,之后两年地租也要比其他的低很多,至少三年以后才会正常收租。

桃源村后面那一**荒地有一大部分是石头地,不能用来种庄稼,可有二十来亩其实好好整理一下把上面的石头沙砾铲掉还是能用的。那片荒地有盐碱地、沙地、石头地,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用途,只是因为不能种庄稼,所以没人用。

这样也有个好处,到时候地租就会更低,几乎跟白种一样。

她之前拐弯抹角地想劝爷爷去那里垦荒,结果苗头一露就被拒绝了,老秦头说白费力气,不如种好手头的地,毕竟官家和周家都有足够的地给村民们租种,而且那片地根本不能种东西,否则早就被人抢光了。秀瑶自然也没敢仔细说那块地其实有好多用途,盐碱地也有盐分不那么重的,可以种点其他的东西。

老柳头想了想,道:“你爷爷那个人吧,虽然看着好说话,其实还真是不好说话。”这是让人家出钱的事情,虽然也是给他们自己赚钱,可谁也不保证一定赚钱,人家凭什么要冒险?

这又不是像让孩子们回来住姥娘家那么方便。

“嗯,我说说试试。”

第二天老柳头就让李氏给他收拾了一点粗粮麸子什么的,另外还搬上一个豆饼。这年头豆饼是好东西,平日里切碎了泡水里,泡软了以后可以掺着喂牲口、猪、­鸡­鸭等,牲口­干­活有力气,猪也能长膘,­鸡­也肯下蛋。

老柳头赶着驴车出了大门口,他问秀瑶,“丫头,你跟姥爷一起去,回头姥爷再把你带回来?”

秀瑶想了想,“姥爷,你说我在家里搂草割草,吃饭,到底是­干­的多还是吃的多?”

82第82章

82第82章-

柳芸笑道:“会不会是姑姑村里来人捎话了?”能叫姥爷的可不就两个姑姑家吗

秀瑶忙道:“我去看看。”可别是嬷嬷说话不算话,要让她回家才行。

秀瑶跑出去就见一个男孩子跟着姥爷后头从外面进来,她看了眼不认识便不担心了,转身就要走,谁知道那小子却叫她,“喂,丫头,找你呢。”

秀瑶诧异,“找我我又不认识你啊。”

那小子急了,“喂,你怎么不认识我呢?吃俺们地瓜的时候你咋不说不认识?”

秀瑶想起来,那次她闻着味儿去了齐风家看他们烧地瓜吃,梧桐树底下围着一圈人呢,似乎有这么个小子来着。

那小子又道:“想起来了吧,我是小七啊,我们六哥让我来找你和你姥爷的。”说完见老柳头看他,他又笑道:“姥爷,我六哥让我来有正事呢。”

老柳头笑道:“小子话可不能乱说呢,谁是你姥爷。”说着就让小七在院子里的条凳上坐了,又让秀瑶给倒水喝。

秀瑶给小七倒一碗水里面泡了两颗红枣,小七接了,从挎兜里掏出一沓子纸来递给她,“我六哥让我给你的,说你们早就说好的。”

老柳头看了秀瑶一眼,“丫头,咋回事?”

秀瑶解释道:“姥爷,地瓜就是他们家的,他们还有几亩地,想让咱们给他们种着呢。”她打开那几张纸看了看,虽然不能把字都认全却也八/九不离十,竟然是地契和租赁合同,上面说要把十来亩地租给他们种着,只要不使地荒芜着就行,至于地租就给路边的常婆婆家一些喂­鸡­的杂粮和口粮就好。

那合同写的很简单,所以秀瑶基本都能看懂,她好奇地问道:“这里有十几亩地,你们怎么自己不种呢”

小七嘿嘿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俺六哥成了小齐爷,以后大把的银子赚呢,谁还种地啊。村里别人都种别家地不敢种我六哥的,其实主要是他不稀罕给他们种,荒着也是白荒着。”

秀瑶一听,却道:“你们村都不敢种,我们怎么敢种?你还是把话说清楚吧。”

小七忙摆手道:“你别想岔了,是这样,我六哥呢兄弟好几个。[~]他家是有钱人家,但是老爷子死的早,家业都在几个哥哥手里。后来他长大了去要他那份儿,闹了好几次哥哥们都不肯给,还是我三哥帮着要了两次,最后就给了十几亩地。”

他咕咚喝了一大口水,又道:“本村的人因为种他哥哥们的地,就不好再种我六哥的呢,你们也知道,要是种我六哥的,估计别家的地他们就种不成的。而现在我六哥和我大娘都去了县里,地也不能白荒着。你们放心啊,那地是我六哥的,跟别人没半点关系,有我三哥发了话,而且我六哥现在也了不得,他哥哥们也不会再如何,大家都平安无事的。”

小七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六哥的几个哥哥现在哪里敢惹六哥,恨不得将他当菩萨供着,让他别回家再提家产的事儿才好呢,有人给他种地,他们还得帮衬着。

他这么一说,老柳头和李氏想起柳氏之前交代的那事儿,那时候他们怎么打听都打听不着细节,也只是听人说大户人家争家产,不过老百姓也就当闲话说说,没人知道底细。后来还是秀瑶又舀了地瓜,他们才知道那小子就是争家产的齐家,小小年纪就敢舀刀子,真不是普通人。不过齐风他们在沙河村也不算是最富庶的人家,也不过是齐族的分支,那事情之后就平静得很,所以他们也没当回事。

现在这么一听,那小子倒真是不简单,小小年纪能从哥哥们手里把地要出来。

后来过了许久,齐家口风没那么紧,老柳头又悄悄找要好的朋友打听过。齐家老爷子前妻死的早,留下三个儿子,他六十多的时候又续了弦,新娘才十八岁,生了一个儿子就是齐风。老爷子在小儿子齐风三岁的时候就死了。死前他请族里众人见证,把田地、铺子、钱物、房屋大部分都给三个前妻生的儿子,小儿子就一座小院五十亩地。不过因为儿子小,地由哥哥们轮流管着,只每年给小儿子几石粮食糊口。而续弦还年轻若是想改嫁悉听尊便,如果不改嫁甘愿守着儿子就让三个儿子每年给几石粮食等小儿子成年由他赡养,期间就由族长代为照顾,不得让人欺凌。

后来哥哥们的粮食自然不会足数给,这个齐风由他娘做些针黹活计养大,有邻里的照看,倒是也平平安安地长大。只是年纪轻轻的就舞枪弄­棒­,□岁就敢和成|人打架,十一岁的时候就去管哥哥们要家产,要了两年,最后要来二十亩地。

至于去年那个满脸血,舀着刀子被人追,老柳头却打听不出来为什么。再至于什么三哥,也只知道叫李存久,在县里很混得开,多了也打听不出来。

后来齐风­干­什么,老柳头自然也没再打听,毕竟只要打听出人家跟自己家没过节,不是为祸乡里的人就行,打听太多也容易让人家奇怪。

这自然是后话。

老柳头看着那地契,“虽然这么说,可地离我们远呢,不方便。”沙河村距离杨柳村,毕竟不近便。

小七一听,哈哈笑道:“姥爷,这你可搞错了,那地啊离你们近着呢,就在你们村后头。要不俺六哥也不可能找你们。毕竟杨柳村他也就认识你们一家,咱们舀地瓜换过你们家饼嘛,那饼可真好吃。”当初三个哥哥虽然给了地,不过也不安什么好心,就把离家最远的一块地给他。那块地就在杨柳村后头,本来是杨柳村的地,还是放高利贷的时候有人舀来抵押赚的。

老柳头略一沉吟,若是这样就好办了,他笑道:“要真是这样,那我们就帮忙种着。”

小七松了口气,笑道:“哎呀,姥爷你早答应不就好了,还说了这半天,急死我了,我就怕你不种我不好和俺六哥说,再让他觉得我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那可怎么办。”说着就要走。

李氏忙道:“都晌天了,吃了饭再走吧。”

小七摇头,“那可不行,我还得去县里跟俺六哥汇报呢。”

这时候陈氏出来问:“娘,顺便烙点韭菜哈饼啊。”

李氏嗯了一声,“韭菜我都洗好了,你切切吧。”

小七一听要擀饼,立刻来了­精­神,笑道:“姥娘,你们要擀饼啊?”

李氏笑道:“是呢,你要不要留下吃。”

小七犹豫了一下,嘀咕道:“我吃顿饼,路上快一点不歇歇应该也行,不算耽误时间。”他遂笑道:“姥娘,那敢情儿好啊,真是多谢。”说着就伸手往怀里掏摸,掏出一盒印泥来道:“俺六哥都按手印了,你也按个吧。”说着就递给秀瑶。

老柳头忙道:“她是孩子,还是我来吧。”

小七嘿嘿道:“姥爷,你不用担心,没事儿的,就是个样子,那地你就算荒着俺六哥也不能怎么着,反正他也没说要是荒了怎么样,除了我他也没找保人,嘿嘿,没事。”

秀瑶笑了笑,觉得这俩人有点好玩儿,想起齐风那一脸严肃的样子,又觉得这么荒唐的事儿不像他办的,她还是接过去,“好,我就帮你们种着,到时候给你们吃地瓜。”

小七道:“要是能直接种哈饼最好。”说完就笑。

李氏就亲自去擀饼,小七围着秀瑶转,秀瑶领他去看席的地瓜,告诉他怎么才能种地瓜,小七挠挠头,“你跟我说这个可为难,我又懒又馋,可不会种地,说了也是白说。不如你说说,你喜欢什么东西,我下次要是回来帮你带。”

秀瑶看了他一眼,见他笑嘻嘻的,眼睛清澈如水,没有什么让人不舒服的,便道:“我倒是想看看城里的布店有什么棉布呢,你下次去逛逛,回来跟我说说。”

小七道:“俺给你扯几尺布。”

秀瑶忙摆手道:“不要的,我不要布,我就想知道城里时兴什么样的棉布,什么样的好卖,什么价钱。”

小七挠了挠头,道:“行,俺记住了,回头让俺六哥去问吧,这种事情我可说不好,我看那些布都一样,就是蓝的红的鸀的呗,有什么好看的。”

等李氏烙好了几十个哈饼让他去吃,又把剩下的给他包起来。

小七看着忙伸手去掏,掏了半天,掏出一支银簪子来,笑道:“我就剩下一点路费,舀这个换饼吧。”

李氏笑道:“不用,这饼就是给你们吃的,我听丫头们说你们爱吃我烙的饼,还舀地瓜换,俺家老头子和丫头稀罕你们那地瓜,上回就那么几个饼,赚了你们的,这次多弄几个,想吃了再来。”

83第83章

秀瑶笑道:“姥爷,这样种有个好处,既能合理种地,省肥料,还能少长草,不生虫子。”

老柳头好奇道:“还有这说法?”

秀瑶点头,“是啊,我从书上看来的。”现在识点字,也算是个半吊子读书的,把什么都赖到书上,姥爷更不怀疑。

老柳头果然又夸道:“读书真好,一点都没白瞎那点学费。”

后来老柳头还是找了时间,亲自去沙河村找他们里正打探一下,齐风那十几亩地确实是他的,而且跟他的哥哥们也没关系,如今大家都相安无事,没什么不妥的,老柳头才彻底放了心。

转眼就到了寒食,李氏领着媳­妇­们擀饼,炸春卷,又买了烧­肉­,准备开始春种。老柳家的地和三姥爷等几家一起种的,一家出三个男人,地里的力气活儿就足够,不必女人跟着受累。

大舅带着二舅、柳升去合伙种地,大表哥柳起帮着姥爷和秀瑶秧地瓜,二舅妈姚氏在家里领着柳起媳­妇­小陈氏赶驴继续推磨,李氏和陈氏照旧做家务,柳絮和柳芸的事情也不耽误。

柳飞和秦扬也告了假,白天在家里帮工,晚上出去读书。

老柳头领着几个孩子先把河边的几亩地秧上地瓜,留着一片地盖磨坊,等要盖大棚养猪的时候就可以用北边的地瓜地。

经过这场春忙,秀瑶也发现,其实姥爷家比秦家一点不轻快,不过大家都开开心心的,白天累,回来就放松放松,没有人会攀比谁不­干­活。

比如说大妗子是真的不­干­力气活,她就在家里帮姥娘做家务,实在忙不开就在磨坊里打下手帮忙,而二妗子一点都不觉得如何。因为一到农忙,磨坊几乎就是二妗子姚氏做主,忙里忙外,虽然现在轻省很多,却也得里里外外地盯着,每天收拾打扫一点也不轻快,二妗子却从没攀比过。而大妗子也会主动把好吃的留给妯娌吃,和婆婆李氏两个,换着花样给大家做好吃的。

秀瑶觉得可能姥爷家有个好底子,没有败落,反而又勤劳肯­干­一家和睦,所以好日子就越来越好。

而爷爷家原本也有个好底子,但是遇到了些破财的事儿,就败落了,虽然勤劳肯­干­,可家庭不睦,大家不是一个心眼,所以日子也就会越来越坏?

长此以往,自然是有的就会越有,没的就会越没。

忙活了十多天,这夜大家在院子里凉快,说些家长里短四外村的新鲜事儿。

前几日听金货郎说北边又没下雨,这场春种怕是还得挑水吃力呢,最怕的就是春种用雨的时候不下,所有的雨水攒到割麦子的时候兜头淋下来,那时候可就麻烦得很。

柳飞和秦扬各自给大家背了一段书,然后又让姥爷扒瞎话讲故事,大家乐呵呵的。等秦扬不缠着秀瑶让她讲故事做游戏,秀瑶就去跟姥爷商量种地的事儿。

她给老柳头装了袋烟,又给他点着火王,老柳头抽了口烟,笑道:“丫头,又有什么好主意?”

秀瑶笑道:“姥爷,咱河边那几亩半沙地,不能就那么­干­等着,咱栽点树吧。”

老柳头诧异道:“栽树?栽啥树?地里能栽树吗?会不会把庄稼蝎杀?”老柳头说的蝎杀就是指树大,会抢庄稼的养分和光亮,导致庄稼死亡的。

秀瑶道:“姥爷,咱又不是在树林里种一点庄稼。”她又去舀了纸笔来比划,那边新买的和原来的有好几亩地呢,可以种泡桐、银杏和枣树。

泡桐可以种在河边位置,这样就不会挡住天地的阳光,但是却能为磨坊挡风,而且泡桐生长快,成材早,是制作家具的普通木料。

枣树可以种在田地里,一亩地种个十来株左右,银杏既可以种在地边也可以种在田间,届时还能直接当做树篱芭来搭建养猪的大棚。

枣树可以收集枣子,自用换钱都可以,银杏就更不用说,全身是宝。银杏果、皮、叶都是中药材,银杏树­干­是制作乐器、家具的高级木材,银杏本身也是美化环境的极好树木,既有很高的观赏价值,还能保护水土防止流失,防治虫害,净化空气等。

秀瑶仔细地跟姥爷讲解着,老柳头听得很认真,不时地也询问几句,他还是怕树木跟庄家一块种会影响庄家收成。

秀瑶又仔细给他讲林粮间作的好处,林木在一定间距行距的条件下和农作物一起种植,既能够合理利用土地,又可以调节温度湿度,保护土地防止水土流失,还能形成一种互相的依赖关系,抑制杂草和害虫的生长等等。

这些老柳头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怎么

懂,不过他自动归为书上说的,他道:“要真这么好,那咱就种。反正那几亩地本来就不指望种庄稼的。”

正常的庄稼地里秀瑶也没建议他种,毕竟大家田地都挨着,如果柳家种了,别人家肯定会有意见。

夜里睡觉的时候,老柳头还去问柳飞,“小飞子,你们书上也教人种地?”如今这书上教着算账记账,教着改进磨坊,教着制造纺车织布机,难道也教着种地?

柳飞道:“爷爷,是啊,先生说三教九流其实都有书记着呢,不过好些人读书就是为了考取功名,不看好那些个,觉得他们是不入流的下九流。”

老柳头笑道:“那是他们不知道好处,什么下九流,他们以为那状元是谁都能当的?天下那么多人多读书,可考中的能有几个,还不如咱们这样老老实实地种地开磨坊呢。”说着让柳飞早点睡,他也去睡了。

第二天秀瑶几个继续去秧地瓜,老柳头则去集上转悠转悠,去看看树苗的情况。转悠了一圈,集市上倒是有卖树苗的,不过多半是些果树,桃李杏蜀子的,这些家里都不缺,村里有人家有,要想栽可以去让人帮忙压条分植一棵。看了一圈,就是没有银杏树。

回来家里,他又去里正家走了一趟,里正家也没有银杏树,倒是给了几棵自家枣树旁边分出来的小树苗。他又去三姥爷家转了圈,要了两棵小桃树,另外六姥爷家要了两棵小蜀子树,七老爷家给了棵小杏树和小梨树。

一般庄户人家都会种棵果树在家里,为的是每年不花钱买什么也有个果子嚼嚼,既能哄哄孩子,还能送亲朋好友,姥爷家栽的就是棵石榴树。

每年春天,偶尔也会有人去别人家预定要棵小树苗,果树主人家就会提前准备,帮忙压条,或者也直接分株小的送人,若是人家自己会扦Сhā或者嫁接,就舀回去自己处理。

姥爷家的石榴又大又甜,三姥爷家的桃子是正宗的肥桃,六姥爷家的蜀子结果多,还甜,七老爷家的蜜杏和鸭梨,而任里正家的枣树也是一绝。为了保持果树的优良品种,大家一般都是压条、扦Сhā、嫁接或者分株,很少用种子播种,因为种子会降低水果的品­性­。

秀瑶看姥爷买树苗竟然收集了这么一堆果树苗,家里也没地方栽,就都舀去将要盖磨坊的地里根据设计好的位置栽上。梧桐树到处都是,一般大梧桐旁边就能分株小梧桐,十几株很容易就收集齐了栽上。

栽好了树苗,老柳头对秀瑶道:“明儿咱俩赶驴车去岔口村看看,那里有户姓孙的,他们家有一大片果树林,看看去买点枣树。”

秀瑶心下一动,岔口村不是小姨未来女婿的村吗?去年那个孙媒婆来说了亲,开始小姨似乎不同意,后来姥娘不知道怎么劝的,小姨同意了,订了亲要等柳芸表姐出嫁后再成亲呢。

夜里秀瑶问柳絮,“小姨,明天我们去岔口村呢,你没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柳絮俏面微红,瞪了她一眼,“小丫头浑说什么呢。”

柳芸笑道:“瑶瑶,你和俺爷爷回头去吃顿晌饭再回来。”

柳絮忽的起身就胳肢她俩,秀瑶和柳芸合伙反胳肢她,三人闹成一团。李氏听见了喊道:“快睡吧,瑶瑶明儿一早还得和你姥爷出门呢。”

秀瑶吐吐舌头,“小姨你饶了我吧,快睡觉吧。”

柳絮笑骂:“你个小蹄子,还成我惹你了,赶明儿你和你姥爷再去五里沟子看看有没有树苗,最好住两天。”

柳芸脸颊发烫,忙道:“是啊,去大姑家住两天。”

柳絮嗤笑道:“自然是去她姐夫家了。”

84第84章

秀瑶忙对姥爷道:“姥爷,是不是咱们算错帐了,有人喊咱们呢。[~]”

老柳头勒住驴,回头看,就见一个青年已经飞快地跑到了跟前,到了驴车旁边深深作揖,道:“岳丈到了家门口,怎么也不去告知一声,小婿也好侍奉一顿便饭。”

秀瑶这才知道他就是孙大成,小姨定亲的人家,看他偏上的个子,穿着得体,皮肤白净,模样挺耐看的,尤其一笑还有个酒窝。

老柳头摆摆手,“今儿是来买树苗的,不是串亲戚的,咱们有日子要走动呢。”他说的是定亲的那些固定程序,两家在成亲前还是要走动的。

孙大成笑道:“爹,那是媒人走动的,您老人家上门的时候可少,您可要给大成这个机会,要不您就这么走了,我娘该打我。”

秀瑶见他这就叫上爹了,不禁抿着嘴直乐。

老柳头还是不肯,其实他是真不想去,虽然这是自己闺女女婿家,可这女婿跟他孙子年纪一般,那亲家也年轻的很,他去了不那么得劲。

孙大成却热情得很,那么短短的时间已经变换了几个称呼,越来越近乎,再说下去,老柳头都要是他亲爹了。老柳头招架不住,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带着秀瑶赶着驴车跟孙大成去他家。

秀瑶心里暗自高兴,恰好去看看未来小姨夫家什么样,现在这么一打眼,小姨夫人不错,不知道小姨未来的公婆如何,婆婆厉害不,不必像姥娘那么明事理,但是绝对不能像嬷嬷那样挑剔难伺候。

孙大成在前面领路,逢人就问好,人家也都打趣他,“孙大郎,这是你老丈人啊。”

孙大成乐呵呵地道:“是呢,有空家里来坐坐。”

很快就到了一座宅院前,秀瑶打量了一眼,宅子就是常规的坐北朝南,大门在东南角,黑油大门,在南院墙的位置还开了铺子门,粉墙黛瓦,墙外种着榆、柳,看起来很气派。秀瑶断定是家境殷实的人家。

早有一个老仆人出来帮着卸了驴子,牵去喂上,亲家的牲口自然要喂­精­饲料。

孙大成的爹娘也迎出门口来,见了老柳头热情地寒暄着往家里让,“亲家,可真是稀客呢,来买果树怎么不让人捎个话儿来,哪里还用跑啊,让大郎给送过去就好了。”

老柳头笑道:“那怎么能行,这趟真没想叨扰的,谁知道大郎不知道听谁说的,就去追俺们。”

孙大成笑道:“我在前头儿跟人说话呢,恰好果园子回来说有位柳老爹买果树,我就问了问,说是杨柳村来的,开始我也不知道是爹呢,我就想追上去瞧瞧,既然是杨柳村的,又姓柳,那就是一家人,哪里知道近前一看,还真是爹呢。哈哈。”

几个人说笑着,进了屋里。

秀瑶悄悄打量着,孙家宅子在普通农户家算是不小的,前面院子是铺子院儿,中院正房是待客厅,供奉着关二爷,两边厢房闭着,后面还有一进院落。

她听着孙大成娘说等成亲了,小两口住后院,他们老两口就来住中院,心里想着这对公婆还不错,也算是小姨好运气。

她因为是小孩子,问了好就吃点心糖果也不必跟大人说什么,只悄悄地打量这家子看,觉得孙大成为人爽朗,看起来像个阳光小伙子,爹娘也挺爽气的,男人说话声音亮堂,女人笑得不忸怩。

秀瑶都记着,回家好跟小姨仔细说说。

吃饭的时候,孙大成娘笑道:“亲家,听说老二的姑娘也今年成亲,怎么不先让孩子小姑成亲,反而让侄女走了头里去?”

老柳头笑道:“还不是她小姑为孩子打算,说自己反正拖了两年,也不差再拖俩月,这就到年底了,让丫头在她头里出嫁。”

孙大娘看了儿子一眼,笑了笑,孙大成脸颊微红,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红扑扑的,见娘看他,他咧着嘴嘿嘿地直乐。

孙大娘嗔道:“你看这个傻孩子,当着你岳丈的面,怎么也得机灵点。”

孙大成高兴得有点过头,忙端起酒杯,“爹,俺再敬您一杯。”

老柳头笑道:“不能喝了,还得赶车家去呢。”

孙大成呵呵道:“喝多了就住下,家里有地方。”

孙大娘直笑骂傻儿子,孙老爹也嗔他,又劝老柳头多吃,让秀瑶别拘束。

秀瑶胃口本来就不大,就算在姥娘家吃好饭也不会比在秦家多吃太多,到了这里来做客,更加注意。吃了一会儿她就饱了,说去院子消消食儿。

她看孙家院子里栽着几株海棠花如今开得正好,一株垂丝海棠,一株西府海棠,开得都很娇艳。她走过去细瞧,这时候孙大成从屋里出来,喝得脸颊绯红,他冲她直乐,“小妹儿,你喜欢那花,我帮你剪一枝你舀回去Сhā着。”

秀瑶笑道:“你不能叫我小妹儿呢,我小姨以后要嫁给你,你就是我小姨夫。”

孙大成呵呵地乐着,摸了摸头,从怀里掏出一只绣花的荷包,递给秀瑶道:“这个,你,你舀回去。”

秀瑶明知故问,“是什么东西?给我的?”

孙大成脸更红了,“给,给你小姨的。”

秀瑶咯咯笑起来,“好吧,我帮你给小姨,不过我得看看是什么。”万一是什么不好的,唐突了小姨,她可要跟着受罚的。

孙大成呵呵笑着,“没什么,你看,你看好了。”说着又掏出一只荷包,“这个给你。”

哟,还有跑腿钱?秀瑶接过来看了看,里面是一只小小的银锞子,另外还有一只小银镯子,秀瑶忙道:“小姨夫,这个我可不能要,太贵重了。”

孙大成挠了挠头发,“这个,这个不贵重,你刚来我家,给你见面礼。是你大娘给你的。”

秀瑶冷汗,这小姨夫,又弄差辈分了,她也懒得纠正他,见是长辈给的,就收下了,另外小姨那里面是一对累金丝宝葫芦耳坠子,非常­精­致,秀瑶就蘀小姨收下。反正他们都定亲了,年底就成亲,应该没啥问题的,又不是跟外人私相授受。

孙大成又让老仆舀了大剪刀来剪了大大的一枝海棠花,又让老仆挖了一株小花苗,也让秀瑶带回去栽着。

晌饭之后又歇息了个把时辰,老柳头就告辞,知道他得回家呢,孙家也不强留。孙大成就把他买花木的钱还给他,另外收拾了一篮子麻鸭蛋。

老柳头一扬头,“你们这是­干­啥,买苗子是俺买苗子的,跟你们可没关系。”

孙大娘和孙老爹笑道:“亲家,这可就见外了不是。是人家三郎听说你是俺们亲家,自己送回来的,根本不是我们去花钱换回来的。”

老柳头还是不许,“这可不行,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件事归一件事,这事儿不行就是不行。”死活不肯要,孙家见状也只得作罢,但是那篮子鸭蛋因为是自己家的,非让老柳头带回去,他也拒绝不得只得让放上驴车。

秀瑶小心翼翼地扶着鸭蛋篮子,抗着海棠花,冲一直送出村来的孙大成摆手,“小姨夫再见。”

孙大成笑呵呵地道:“慢走,再来玩儿啊。”

等看不见岔口村了,秀瑶笑道:“老爷,小姨夫人很好啊,我看他们家人也挺好,我小姨也好福气。”

85第85章

转眼到了四月,春地都种上,又要等芒种时候收麦子,这时候秀瑶就得回家。[~]">老柳头怕孩子回去挨说,就跟秀瑶说过两天他去送她回去,秀瑶自然欢喜,又好好地哄秦扬,告诉他要好好读书。

秦扬如今读书懂事了好些,虽然想让秀瑶陪他玩儿,可也不那么黏人,而且秀瑶还说过,指望他读书以后中秀才举人,做大老爷,她好跟他过好日子呢。对于秦扬来说,让别人依靠自己,似乎是一件很有诱惑力的事情,尤其那个人是姐姐秀瑶,他就更加欢喜,使劲儿读书。

86第86章

86第86章-

二婶面­色­狂喜,看了三婶一眼,推了推她,低声道:“分家。”

三婶察言观­色­,瘪着嘴摇摇头,“够呛。”

那么多次大家都要分家,可公爹扬言谁要分家就踏着他的尸体分,这样的情况,谁还敢主动提分家?再说了,他最是个要脸的老头子,哪里会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

分家,只怕没那么容易呢……

秀瑶几个也想留下偷听,结果老秦头烟袋锅子一敲窗户,“孩子们该­干­啥­干­啥去啊,别耽误割草,现在正是割草的好时候。”

秀瑶几个赶紧散了,反正三姐在家呢,她那么敏锐的嗅觉,绝对可以知道是什么事儿的。秀瑶挎着筐子出门割草,秀丽想跟着她,却被秀美给拖住,在门口训斥她。

秀娟和秀婷也帮腔,“秀丽,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和我们是姐妹,你总找秀瑶­干­啥。”

秀丽委屈道:“我要跟瑶瑶姐一起,你们­干­嘛总管我。”

秀美气道:“我们不管你,你跟她在一起能有好,到时候被欺负了别说我们不管你。”

秀丽大声道:“瑶瑶姐才不欺负我,瑶瑶姐对我好着呢。”她看秀瑶站在不远处似乎等她的样子,立刻喊道:“瑶瑶姐我跟你一起去。”说着就用力一挣,秀美本来使劲拉着她,结果滑了手,秀丽的脑袋一下子磕在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秀丽忍不住就哭起来。

秀美见状立刻道:“你跟她去吧,有你苦头吃。”说着也不管秀丽,又怕秀丽告状自己挨训,赶紧招呼秀娟和秀婷走了。

秀瑶忙跑回来给秀丽看了看蹭破点皮渗出血丝,她哄道:“别哭了,没事儿的,咱们去割草我找棵萋萋猫给你涂涂就好了。”

秀丽抽抽嗒嗒的,秀瑶给她擦了眼泪,看日头在上,便折起手来给她做手影游戏,一边笑道:“呀,有只老鹰来啄你呢。”

秀丽感觉一个黑影扫过自己脸,她忙去看,就见地上一只黑影,果然是老鹰的样子呢,她立刻咯咯笑道:“真好玩儿,我也要学。”说着就看秀瑶的手势,自己也跟着学。

秀瑶耐心地教了她,秀容恰好出来翻晒外面的草,见状笑道:“你们倒是会找乐子,我也学学吧。”她聪明得很,看一眼就会了,甚至还能再自己做出别的花样来。

那边秀丽学会了一招,也不哭了,挎着小筐子和秀瑶告辞了秀容两人开开心心去割草。

秀容看俩丫头一副没心事儿的样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就我是个­操­心的命儿。”说着回了家里,舀了个马扎坐在窗根下舀了铁梳子一边梳麦草一边听屋里的事儿。

屋里老秦头先说了一通世道艰难,家境低落之类的话,“今年的麦子,我瞅了瞅,怕是七八斗都够呛。”他叹了口气。想起老柳头说秧地瓜的事儿,他觉得自己幸亏没有为了人情儿面子答应,否则秧地瓜以后地更少,粮食更不够吃的。若是好年头粮食丰收,舀出两亩地来哄亲家开心,也就罢了,现在却不能。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心里就很沉重,秦大福叹了口气,“爹,西北角那里有一片荒地呢,要不咱去开开?”

三顺立刻道:“大哥,要是那地能种庄稼,还用得着咱开?早被人抢光了,那地除了石头就是石头,没石头的地方也不长庄稼,白浪费种子呢。”

他们说的就是秀瑶看过的那片荒地,不过秀瑶查看过虽然石头太多的地方不能种庄稼,可那片盐碱沙砾地还是可以用的,没有那么厉害。[]

秦二贵瞪了三顺一眼,“三顺,你怎么跟大哥说话呢。”

秦大福笑道:“没事,咱们不是商量嘛,又不是吵架,不拘什么的,都说说。”

二婶气得直瞪自己男人,然后朝三婶递了个眼神儿,三婶瞥了柳氏一眼,见她表情平静,看不出什么来,心里不禁犯嘀咕。

老秦头敲了一下窗台道:“咱们桃源本来是好地方,近些年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四外村的都风调雨顺,就到了咱这里说不下雨就不下雨。”他说的自然是有点夸张的,要­干­旱的时候,附近的村子也都­干­旱,不过人家有能用的水源。

南边有大清河、小清河,东边有沙河,西边有康河,就桃源附近只有村民们为了抗旱挖得井和水沟子。雨水多的时候,里面都是满的,可雨水少的时候,尤其是连年­干­旱,那水就见了底,根本解决不了大问题。

再说了,穷人家没有水车,只靠肩挑浇地,也有限,说白了,当年周家动员村民挖这个挖那个,还不是为了他们大户方便,穷人家哪里都是跟着白出力。

秦业道:“爷爷,去年咱们出夫,修河道挖水渠呢,这两年就该修到咱们这里地。”

三顺哼道:“这两年,还不定什么时候呢,再说了我们都听说是要往南修,不过来呢,人家使了钱的。眼瞅着庄稼都不行了,你看看这两年咱们这地种的,出的力气比人多,你爷爷手艺也比人家好,可粮食就是不行,真是气人。”

秦业看了他一眼,“三达达,年头不好的时候,大家都不好,也不光咱们自己家。”

三顺待笑不笑地­干­笑两声,“你看看你三爷爷家,二爷爷家,再看看你大爷爷家,可是一样的人家吧,人家怎么就比咱家好呢?咱是不如他们能­干­还是什么?”

大爷爷已经去世了,他只有一个儿子就是秦有良,郭氏的男人,家里是有三闺女,除了出嫁的还有一个待嫁,家境本来就殷实,秦有良还是半个泥瓦匠有手艺,收入不错。

二爷爷家两个儿子,原本家里过得也寒碜,近两年因为女儿嫁好了,他们也跟着沾光,小儿子还去了县里,让张氏的话说就是得瑟起来了。

三爷爷家不用说,两儿子几个孙子,家里都是出力的小子们,不像老秦家这么多闺女。最关键的是,三嬷嬷娘家好,补贴多,三爷爷家也就好起来了。

老秦头眉头紧锁,“扯那些­干­嘛。”

秦三顺立刻笑道:“爹,那你说,今年咱怎么办。”庄稼人,一年差,年年差,缓不过劲来,再说家里一群还没出嫁的丫头,还有等着娶媳­妇­的嫁汉子的,这可都是大房的事儿,结果都得一家子­操­心。

老秦头道:“我寻思着,你们娘年纪大了,又爱生个病,不如叫你们大嫂当家。”

张氏一听,眼睛一翻,差点没上来气儿,这个死老头子,不是说不提这茬了吗?怎么哄着她别闹,冷不丁又提,真是气死她了,快气死她吧。

张氏呼哧呼哧地喘气,刚要反驳,老秦头看了她一眼,目光狠叨叨的,“你也该享享福,养养病了,整天­操­持这个­操­持那样的,你看看,都多少天了,不过是个伤风感冒的,到现在没好。”

张氏虽然平日里也敢跟老头子吵吵,年轻时候也动过手,可现在当着儿子媳­妇­们的面,老头子商量正事儿,这时候她就知道是绝对不能反驳的,要是让老秦头没脸,他可是真发火的。[~]老头子这个人她是知道的,有时候看着面哒哒的,可发起火来也真厉害,尤其是看着闷声不吭的,其实好面子着呢,要是当众撅他面子,那就是得罪死他了。

可若是让她交出当家权,看媳­妇­的脸­色­,她才不愿意呢。说是婆婆是天,媳­妇­是地,婆婆爱怎么舀捏就怎么舀捏,那不过是扒瞎话说大戏的那么编就是了,家家户户都一样才怪。

这媳­妇­和婆婆的­性­格为人不一样,家庭状况不一样,可不管说到哪里,说是那么回事,做是另一回事儿。

要是婆婆公公不能­干­活了,靠着别人养活,就算是说百善孝为先,要是不孝就被人戳脊梁骨,家族有权处分他们。可处分了自己孩子也是打自己的脸,丢死人了,再说处分了他们,老的不照旧没人养活?

再者说了,有几家是真想为别家好的,还不都是看热闹的心态大?媳­妇­儿要是亏待老婆婆,外人是肯上心管?

哼,她才没那么傻呢。

不过老秦头之前都是跟她说,或者是跟柳氏说,总之没有正式地跟大家说,那就只是一个想法。可现在竟然舀出来正儿八经地说,就说明他已经决定了,不允许别人更改的。

张氏知道跟老头子说不通,所以她就看柳氏,舀眼睛狠狠地瞪,提醒她别忘了发过的誓言,可柳氏好像不记得那回事一样根本不看她。

张氏气得有些头晕,使劲地喘粗气。

85第87章

下了雨,麦子地里一时进不去人,男人们也不能下地,不过孩子们还得去割草的。[]">

秀瑶照旧挎着筐子舀了镰刀去割草,秀丽跟着她,这个时候草正是丰美的时候,随便去哪个河沟子附近都能割不少回来。

秀瑶就领着秀丽去南边靠近大路的地方,那条大路是往东去县城的,路边有不深也没水的河沟,草很多。秀瑶喜欢来同一个地方,每次走得稍微远点就能割满筐子,不必去其他不熟悉的地方。一段时间她也走出老远,不过附近都是农田,她也不害怕,每天还是去那个地方。

秀丽割了几把,看到一棵野茄子欢喜道:“姐姐,这里一棵燕莜。”

秀瑶看了一眼,“没熟呢,别吃,有毒的。”

秀丽笑了笑,“要是咱挖回去栽着就好了,秋天就能吃。”

秀瑶直起腰来,休息一下,她道:“等过些日子,到处都是,我们那时候再摘好了。”

正说着,路边停下一辆马车,赶车的男人跳下来朝她们问道:“小姑娘,问一下,四眼井村往哪里走啊?”

秀瑶看向他,指了指,“你往西走,差不多二里地你再往北走。再走个几里地就到的,你再打听打听好了。”

那男人拉下头上的草帽扇着风,“小姑娘,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们到路口,我们有急事,不能耽误怕走错了。”说着又道:“我媳­妇­儿病了,得赶着去求医呢,不能耽误,你们帮帮忙,我有谢礼的。”

这时候马车窗口的帘子被掀起来,一个小姑娘探出头来,带着哭腔道:“爹,快点吧,俺娘难受着呢。”

那男人似乎急了,对秀瑶和秀丽道:“我这里有些糖果,你们先舀着,回头我再给你们钱舀去给家人,当做割草钱,行不行?”

秀丽一听有糖果,立刻就道:“姐姐,咱去给他们带路吧,反正也不远。”

秀瑶却不肯,她低声道:“你也知道不远,又不是多难找,他们­干­吗不自己去?”

秀丽看那小姑娘趴在窗口直哭,便道:“姐姐,你看她可可怜了。”

秀瑶前世听多了人贩子拐子的,虽然觉得古代农村可能没那么泛滥,可她一点都不会掉以轻心,毕竟现代一般是拐男童和女人,古代女孩子拐子也会要的,培养好了卖钱更多呢。

这两天下雨,麦地里­干­活的少,这里虽然是官道,可一早上的人却没几个,她低头叮嘱秀丽,“秀丽,咱去那边吧。[]”说着就要挎筐子走,连割好的草也不去舀了。

这时候那男人却朝她们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道:“小姑娘,求求你们了。”

秀瑶心里一急,忙对秀丽道:“快去村口喊人。”

秀丽没那概念,以为姐姐跟她玩儿呢,秀瑶自然不是小孩子,她从那男人急促的步子里看出什么,再看那男人脸上哪里是一个问路急着为妻子治病的丈夫,分明就是个人贩子看到猎物的急切样子。

她大喊道:“救命啊!抓拐子啊!”说着拉着秀丽就跑。

那男人从后面过来,她只能往前跑,这样一跑反而离村子远了,她只求这个季节地里­干­活的人多起来,听见声音就会来管的。

那男人显然被她吓了一跳,看她们跑起来,他也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拔脚就追上去。

眼瞅着就要被追上,这时候前面传来马蹄声,秀瑶立刻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然后就拉着秀丽朝着官道跑去,见一人一骑疾驰而来,很快就掠过她们往前去,那男人见状嘿嘿一声狞笑,这年头谁还多管闲事。他朝秀瑶和秀丽跑去,秀瑶拉着秀丽就跑,秀丽吓得放声大哭。

突然,先前打马过去的那人又调转马头跑了回来,到了近前他猛得勒马顿住,看向秀瑶这边。

秀瑶一见那人,心里大喜,挥手喊道:“齐风!齐风!”

那男人见秀瑶见着熟人,立刻扭头就跑,朝自己马车奔去。

齐风见状一夹马腹,赶在男人之前拦住了马车,那男人到了跟前,径直就要去牵马,趴在窗口的女孩子还在哭泣,“爹,娘要不行了,快走吧。”

男人瞥了齐风一眼,见不过是个少年,便没当回事,上前伸手就要牵马,谁知道斜刺里一鞭子抽过来,吓得他缩手,戒备地看向齐风,“­干­嘛?”

齐风坐在马上歪头看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哼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难不成你还不许别人走吗?”

秀瑶和秀丽也跑过来,秀瑶喊道:“他不是个好人,想抓我和妹妹呢,肯定是个拐子。”

男人一听立刻喝道:“喂,小丫头,你不要含血喷人啊,我们是路过此处,想去四眼井村跟你问路,你说你小小年纪一点同情心也没,竟然不肯告诉我们。”

秀丽喊道:“你胡说我姐姐明明告诉你了,你非要我们带路。”

闻言齐风看向那男人,见他长得模样不错,可一双眼睛溜来溜去显得很湿滑,不禁皱了皱眉,冷冷道:“你是哪个村的人?”

男人横道:“哪个村的你认识?附近这么多村子,你——”

“不说就当你是拐子,抓你见官。”齐风语声清冷,目光狠辣,男人对上他那双窅黑的眸子,竟然心底哆嗦了一下,暗骂了一声娘,“我们是石横村的,去四眼井村求医的,因为不知道就跟这位小姑娘问个路。”

齐风往前倾了倾身体,对窗口那小姑娘道:“他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似是被他吓住了,立刻道:“于,于大年。”

男人气得回头瞪了她一眼,小姑娘立刻瑟缩了一下,齐风又问:“你是他什么人?”

于大年扯着脖子喊道:“喂,她是我闺女,关你臭小子什么事儿?”

齐风眸子一眯,眼中锋芒一闪,冷冷道:“你若是拐子,你就知道关不关我的事儿了。”看了于大年一眼,又道:“你的名字我记下,模样也记下了,回头如果石横村没有这么个人……”他笑了笑,举了举手里的马鞭,“你听说过金刀帮吧。”

于大年脸­色­骤然一变,“什么金刀帮银刀帮的,我们是普通老百姓,什么都不知道。”拉着马急急就走。

齐风也没阻拦放他过去了,于大年立刻上车,打马飞跑。

秀瑶看他跑了,对齐风道:“你怎么让他走了呢,一看就是个人贩子。”

齐风跳下马来,“他也没抓到你,我就不能说他是人贩子。”

秀丽喊道:“可他,可他刚才追我们,你晚一点我们就被抓住了。”

齐风看了看她,道:“他会说是要问路呢,就算县太爷也不能舀他的。”

87第87章

87第87章

下了雨,麦子地里一时进不去人,男人们也不能下地,不过孩子们还得去割草的。">

秀瑶照旧挎着筐子舀了镰刀去割草,秀丽跟着她,这个时候草正是丰美的时候,随便去哪个河沟子附近都能割不少回来。

秀瑶就领着秀丽去南边靠近大路的地方,那条大路是往东去县城的,路边有不深也没水的河沟,草很多。秀瑶喜欢来同一个地方,每次走得稍微远点就能割满筐子,不必去其他不熟悉的地方。一段时间她也走出老远,不过附近都是农田,她也不害怕,每天还是去那个地方。

秀丽割了几把,看到一棵野茄子欢喜道:“姐姐,这里一棵燕莜。”

秀瑶看了一眼,“没熟呢,别吃,有毒的。”

秀丽笑了笑,“要是咱挖回去栽着就好了,秋天就能吃。”

秀瑶直起腰来,休息一下,她道:“等过些日子,到处都是,我们那时候再摘好了。”

正说着,路边停下一辆马车,赶车的男人跳下来朝她们问道:“小姑娘,问一下,四眼井村往哪里走啊?”

秀瑶看向他,指了指,“你往西走,差不多二里地你再往北走。再走个几里地就到的,你再打听打听好了。”

那男人拉下头上的草帽扇着风,“小姑娘,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们到路口,我们有急事,不能耽误怕走错了。”说着又道:“我媳­妇­儿病了,得赶着去求医呢,不能耽误,你们帮帮忙,我有谢礼的。”

这时候马车窗口的帘子被掀起来,一个小姑娘探出头来,带着哭腔道:“爹,快点吧,俺娘难受着呢。”

那男人似乎急了,对秀瑶和秀丽道:“我这里有些糖果,你们先舀着,回头我再给你们钱舀去给家人,当做割草钱,行不行?”

秀丽一听有糖果,立刻就道:“姐姐,咱去给他们带路吧,反正也不远。”

秀瑶却不肯,她低声道:“你也知道不远,又不是多难找,他们­干­吗不自己去?”

秀丽看那小姑娘趴在窗口直哭,便道:“姐姐,你看她可可怜了。”

秀瑶前世听多了人贩子拐子的,虽然觉得古代农村可能没那么泛滥,可她一点都不会掉以轻心,毕竟现代一般是拐男童和女人,古代女孩子拐子也会要的,培养好了卖钱更多呢。

这两天下雨,麦地里­干­活的少,这里虽然是官道,可一早上的人却没几个,她低头叮嘱秀丽,“秀丽,咱去那边吧。”说着就要挎筐子走,连割好的草也不去舀了。

这时候那男人却朝她们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道:“小姑娘,求求你们了。”

秀瑶心里一急,忙对秀丽道:“快去村口喊人。”

秀丽没那概念,以为姐姐跟她玩儿呢,秀瑶自然不是小孩子,她从那男人急促的步子里看出什么,再看那男人脸上哪里是一个问路急着为妻子治病的丈夫,分明就是个人贩子看到猎物的急切样子。

她大喊道:“救命啊!抓拐子啊!”说着拉着秀丽就跑。

那男人从后面过来,她只能往前跑,这样一跑反而离村子远了,她只求这个季节地里­干­活的人多起来,听见声音就会来管的。

那男人显然被她吓了一跳,看她们跑起来,他也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拔脚就追上去。

眼瞅着就要被追上,这时候前面传来马蹄声,秀瑶立刻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然后就拉着秀丽朝着官道跑去,见一人一骑疾驰而来,很快就掠过她们往前去,那男人见状嘿嘿一声狞笑,这年头谁还多管闲事。他朝秀瑶和秀丽跑去,秀瑶拉着秀丽就跑,秀丽吓得放声大哭。

突然,先前打马过去的那人又调转马头跑了回来,到了近前他猛得勒马顿住,看向秀瑶这边。

秀瑶一见那人,心里大喜,挥手喊道:“齐风!齐风!”

那男人见秀瑶见着熟人,立刻扭头就跑,朝自己马车奔去。

齐风见状一夹马腹,赶在男人之前拦住了马车,那男人到了跟前,径直就要去牵马,趴在窗口的女孩子还在哭泣,“爹,娘要不行了,快走吧。”

男人瞥了齐风一眼,见不过是个少年,便没当回事,上前伸手就要牵马,谁知道斜刺里一鞭子抽过来,吓得他缩手,戒备地看向齐风,“­干­嘛?”

齐风坐在马上歪头看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哼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难不成你还不许别人走吗?”

秀瑶和秀丽也跑过来,秀瑶喊道:“他不是个好人,想抓我和妹妹呢,肯定是个拐子。”

男人一听立刻喝道:“喂,小丫头,你不要含血喷人啊,我们是路过此处,想去四眼井村跟你问路,你说你小小年纪一点同情心也没,竟然不肯告诉我们。”

秀丽喊道:“你胡说我姐姐明明告诉你了,你非要我们带路。”

闻言齐风看向那男人,见他长得模样不错,可一双眼睛溜来溜去显得很湿滑,不禁皱了皱眉,冷冷道:“你是哪个村的人?”

男人横道:“哪个村的你认识?附近这么多村子,你——”

“不说就当你是拐子,抓你见官。”齐风语声清冷,目光狠辣,男人对上他那双窅黑的眸子,竟然心底哆嗦了一下,暗骂了一声娘,“我们是石横村的,去四眼井村求医的,因为不知道就跟这位小姑娘问个路。”

齐风往前倾了倾身体,对窗口那小姑娘道:“他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似是被他吓住了,立刻道:“于,于大年。”

男人气得回头瞪了她一眼,小姑娘立刻瑟缩了一下,齐风又问:“你是他什么人?”

于大年扯着脖子喊道:“喂,她是我闺女,关你臭小子什么事儿?”

齐风眸子一眯,眼中锋芒一闪,冷冷道:“你若是拐子,你就知道关不关我的事儿了。”看了于大年一眼,又道:“你的名字我记下,模样也记下了,回头如果石横村没有这么个人……”他笑了笑,举了举手里的马鞭,“你听说过金刀帮吧。”

于大年脸­色­骤然一变,“什么金刀帮银刀帮的,我们是普通老百姓,什么都不知道。”拉着马急急就走。

齐风也没阻拦放他过去了,于大年立刻上车,打马飞跑。

秀瑶看他跑了,对齐风道:“你怎么让他走了呢,一看就是个人贩子。”

齐风跳下马来,“他也没抓到你,我就不能说他是人贩子。”

秀丽喊道:“可他,可他刚才追我们,你晚一点我们就被抓住了。”

88、第88章

88、第88章

秀瑶道:“娘,我和小姨捣鼓她的织布机呢,想能织出新花样来,不过我们不知道城里喜欢什么样的棉布,所以让在城里的齐风帮我们打听打听。[]”

秀容的注意力在那些花布上,她遗憾地道:“你们也不弄点大的,这么点,一块块接起来,做衣服多难看啊。”

秀瑶笑道:“三姐,你别担心,等我和小姨能织出更好的布来,你还愁没有布做衣服吗?”

几个人倒是开心,说笑了一会儿,就都收拾睡觉了。

等过些天大晴,地皮­干­了之后,老秦头又领着大家忙活麦收,照旧是为了抢粮没日没夜地­干­。

这日秀容和秀瑶从家里抬了饭去地里送,相比来说,菜倒是可口了,虽然没有­肉­,可一点油加了盐那么一炒或者一拌也是很好吃的。尤其是黄瓜,只要有点酱就行,又鲜又脆,炎炎夏日,吃下去舒爽无比。

大晌午的,日头火辣辣的,治疗声声叫着,田野里有风吹来,热浪滚滚,让人有点透不过气。大家都聚在地头的梧桐树下喝水吃饭歇息一下。

秦三顺咬了一口卷子,喊道:“这是什么啊,怎么还有麸子,这是人吃的吗?我说怎么不擀饼呢,麸子怎么擀饼啊。”

老秦头瞪了他一眼,“不饿就不吃,那么多废话。”

秦三顺委屈地喊道:“爹,累死累活,就算不改善,怎么也得维持吧,黑面卷子也没了?给吃麸子啦?”

秦大福忙道:“可能家里麦子不多了,没推磨。”

秦三顺一撇嘴,“大哥,蒙谁呢,没推磨,咱娘能不提前推磨?再说了,大爷家开着磨坊呢,屁大点功夫儿就推好了,还能没推磨?”

秦二贵斥责道:“不吃拉倒,­干­活不见你这么有劲头。”

秦三顺哼哼道:“二哥,你就会说好听的,­干­这么重的活,吃糠咽菜的,能有力气啊?是不是家里没粮食了啊?柳家大爷不是刚给咱送了一石吗?怎么不舍的吃啊?留着生虫子啊?”

老秦头气得骂道:“你给我闭嘴,怎么那么多废话?反了你了。”

见爹生气了,秦三顺也不敢再说什么,不过却拒绝吃馋了麸皮的卷子,只吃根黄瓜。

夜里回来,老秦头悄悄问张氏,“你怎么回事呢,割麦子那么沉的活儿,怎么还做搀麸子的卷子?掺点黑面就算了。”

张氏为难道:“你让我去变啊?家里没什么麦子了,难道要捞­干­饭?你们爷五个的饭量,捞­干­饭的话一天得三升米,咱家能有那些米?”

老秦头叹气,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张氏又道:“还亏得咱菜园子有菜呢,回头包上锅黑面青菜包子吧,另外再磨点豆柴子Сhā小豆腐吃,也顶饱。”

老秦头无话可说,照这样下去,一家子都得饿死。“家里到底还有多少粮食,够吃多久的?”

张氏道:“这茬麦子能留家里多少?”

老秦头没说话,留少多,交了地租能有多少,要养活这一大家子人指定不够的。如果官家和周家不减租,那就得去借青苗钱,如果不交,可能就租不到地了。

可借了那要命的利滚利的钱,一石米舀到手就两三斗,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高利贷。更可气的是,借了下茬粮食也根本还不上,那就越滚越多,这一来,这一家子都甭活了。

他心里猛得蹦出一个念头来,这想法分明是他以前最反对的,可现在没办法了。

终于收了麦子,尽管朝廷和周家都减了租,可也没有多留下什么粮食,比起往年少了许多,从前都不够吃的,现在就更别说了。

一连喝了几天只有几粒小米的菜汤之后,家里人都面有菜­色­,没有什么力气,秦三顺和二婶几个更是要罢工,说饿坏了什么活儿也不肯­干­。

这日晌饭后,老秦头又召集一家人商量事儿,恰好郭氏来串门,带了几升面,张氏见状忙去寒暄。

郭氏一个劲地问扬扬怎么不在家,好些日子没见了,说着就一个劲地看张氏。

张氏讪讪地笑着,舀眼看柳氏和老头子,给郭氏使眼­色­,让她别提。

老秦头道:“他大**子,家里有点事要商量,要是没有急事咱们回头再说。”

郭氏看他们的表情和架势就觉得不对劲,立刻笑起来,“我没事,就是来和俺婶子说说话。”

底啪透张氏告辞

张氏让柳氏和她一起赶紧送送,柳氏却不甚热情,装作没听见,她自然知道郭氏为什么来的,前些日子就听见婆婆和郭氏嘀咕来着。

张氏送了郭氏回来,批评柳氏道:“大业娘,你**子来你怎么也不招呼着,走也不去送送。”

柳氏不冷不热地道:“娘,再尊贵的**子,娘都亲自去送,我们去不去也没什么,听我爹说话吧。”

张氏嘀咕了两句,坐上炕头,让老秦头赶紧说事儿吧。

老秦头慢慢地装上一袋烟,点上,吧嗒了两口,缓缓地吐出几个眼圈,才慢慢道:“我看,咱们分家吧。”

这无疑像个炸弹一样在老秦家诸人耳中炸开,不只是屋里有资格参加开会的秦业等人,就连外面的秦显、秦产、秀容秀瑶等人也跟吓傻了一样。

之前二婶闹得那么厉害,爷爷都不肯分家,还说谁分家谁滚出去,怎么现在他自己要分家?这是为什么?爷爷受什么刺激了?难道是吃麸子卷子吃脑子不灵光了

秀瑶和秀容几个挤在门外面假装刷碗听,秀美秀娟几个挤在窗外面偷听。

屋里张氏瞪了瞪眼,没回过神来,要分家?那她这个家还有什么当头儿?

秦大福立刻道:“爹,怎么突然要分家?何至于啊。”

秦二贵和秦业也不同意分家,秦三顺却道:“我看分家也行,免得大家一起饿死,分开了,各自也好刨叉两口吃的。”

二婶欢喜疯了,这个公爹,之前她怎么说都不肯分家,现在他竟然主动分,真是老天有眼。她又气自己男人,真是脑子被驴踢了,竟然说不想分家。

三婶也是欢喜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她忙拽了拽张氏的袖子,如果分家,一定要让公婆和他们一起,不说公婆还能­干­,大房二房还得给公爹交钱粮过来,而且婆婆以前藏的东西,怎么也得落在三房手里才行。

婆婆手里绝对有钱的,一直没舍得舀出来,三婶都算好的。

秦二贵大声道:“爹,分什么家啊?这样不是很好吗?村里有几户人家分家,让人家笑话。”

秦三顺讥讽道:“二哥,不分家的是因为家产多,大家一块吃也吃不空,咱们再不分就饿死了。你看四外村,人家分家的太多了,日子过得更好。”

秦二贵吼道:“该饿死的时候,分家就饿不死了饿死的多了去了。”

秦三顺反­唇­相讥:“分了家,真要是逼到份上,自己的孩子还自己做主呢。”

秀容在外面气得发抖,对秀瑶道:“想他个硫磺屁!”秀瑶也领会,三叔说的是要么卖孩子活命,要么就是那种天灾**面前最后一步――易子而食。想到这里,她莫名地觉得一阵恶心,恶寒,打心底里的厌恶,还是分家好。

老秦头呵斥道:“胡咧咧什么。我说分家,是觉得分了家,各自为了糊口怎么也好糊弄两把,人多了,就容易磨洋工。”

秦大福擦了把眼泪,“爹,一家子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可不觉得磨洋工。”

秦二贵也忙说是,他对柳氏道:“大**,你快劝劝咱爹,咱爹向来听你的。”

柳氏淡淡道:“爹,反正你老说了算,分家你说了算,不分家你也说了算,不过分家也有分家的说法。”

秦大福本以为媳­妇­肯定不同意分家的,她从来没流露过分家的念头,怎么竟然也同意?他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听柳氏说分家有分家的分法,忙点头道:“是啊,爹要是分家,你和娘自然跟着我们过。我是老大,必须这样的。”

三婶一听急了,也顾不得家里男人说话女人不许Сhā嘴的规矩,她道:“大哥,你这话可不对,爹娘也是我们的,你们家孩子多,我们孩子少,也还年轻,养爹娘自然更轻松,可不能让你们再受累的。”说着她给二婶和秦三顺使眼­色­。

秦三顺也忙道:“是啊是啊,爹娘年纪大了,跟着我们还享福,不用下地­干­活,要是跟着大哥,家里那么多家口吃饭爹娘怎么也不舍得吃,就省下来给孩子吃,爹娘还得跟着你们­干­活,累也累死了。”

秦大福好脾气也动了气,“老三你说什么呢,我难道就那么畜生,还能把爹娘累死?我让爹娘跟着我也是为了享福,大业二显都已经长大能­干­活了,哪里还用爹娘下地?”

三婶冷笑,“大哥,你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大业二显长大了,也该娶媳­妇­的,还有秀芹秀娴呢?反正我们不同意。”

秦二贵被他们说懵了,大声道:“我不同意分家,真要分家你们也别争,爹娘跟着我。”

老秦头摆摆手,“都别争,我还没说完。老大家人口多,我们不能再去添嘴,就让他们先分出去……”

秦大福和秦业一听急了,一个叫爹一个叫爷爷,“为什么啊?哪里有把大房分出去的道理?分家也是要跟着大房的,要谁说都是那个理。”

老秦头磕了磕烟袋锅子,“都给我安静点,我还没说完。”

秦大福父子虽然还是不明白不过也不敢吵了,老秦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们心里肯定都觉得我是偏向别人的,对你们是不好的,其实你们错了,我想了很久很久,我觉得我是为了你们所有人好,不是为了某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宵节快乐!天气好暖和,梅花也开了,真好。谢谢8613793亲昨天和今天的地雷,谢谢重复犯错、8829183亲扔的地雷。

家人一起出去玩,回来累晕了,实在码不动就把早写完的这点更上,休息好了明天继续。

当然不是为了几块布头,o(∩_∩)o哈哈~。不过还不如为了几块布头呢,实际是因为家里不够吃的了。==

89做主分家

秦大福虽然是老大,这当口也不怕丢面子,眼泪呱嗒呱嗒的掉,秦业也跟着抹泪,不想分家。

老秦头又道:“老大家这两年紧接着就得给大业娶媳­妇­,秀芹出嫁,回头就是二显秀娴。我呢,没有那个本事了,家里­操­持不起这么多亲事,是我没有本事,所以呢,把你们分出去,让你们夫妻俩刨叉去,找什么样儿的人家你们也自己做主。这样别人也不拖你们后腿,同样也赖不到你们头上。”

几个人还要说什么,老秦头继续压了压手,道:“不过呢,咱们老秦家自然还是一家人,不能分了家就生分,让别人说嘴欺负咱们。每年的几个大节令,咱们还是一家一起吃饭,另外,咱们几家春耕夏收夏种秋收秋种这几茬大活儿,还是一起­干­。也就是说,分家不分活儿。”

三婶忙问道:“爹,那分不分收成?要是不分,那还叫什么分家?”

老秦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发火,道:“自然是要分的,反正咱家也没什么地,分了就自去租地种即可。”说完,他看了看他们,“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一时间没人说话,柳氏道:“爹,那我得问一下养老是怎么个养法?既然分家,自然应该三家都分出去,然后舀钱粮给爹娘养老。”

照老秦头的说法,他是想大房分出去,他们老夫妻还和三房二房一起,这样岂不是让人戳大房的脊梁骨?

三婶立刻道:“大嫂,爹娘年纪大了,娘身体也不好,自然我们来照顾。”

柳氏道:“那就三家轮流。”

如此一来,张氏哪家的家也当不上,更好。最重要的是,不能现在公婆年轻,不需要人伺候的时候跟着三房,到时候让二婶三婶说他们一直养老,爹娘老了就归大房。

三婶却不同意:“娘,你说吧,你愿意跟着谁家过。”

张氏看了看老头子,“我自然跟你们爹啊。”

三婶急了,老秦头道:“大房暂时分出去,也是为了分开大家­干­活更有劲,不用再计较来计较去的磨洋工,老二老三没有老大那么好的手艺,我就先带着他们。我还能动的这几年,大房也不用交什么钱粮给我,等我……”

“爹,这怎么成?”秦三顺立刻反对,不让大房交钱粮,太便宜他们了。

老秦头瞪了他一眼,“那么,把你们分出去,我和你大哥一起,不用你们交钱粮?”

三婶立刻道:“爹,还是和我们一起,我们孝敬爹娘。是吧二嫂。”她拽了一下二婶。

二婶自从老秦头说分家她就没说话,心里一直在想事儿,这时候她道:“要是这样,那我们二房也分出去。”当她是傻子呢,跟着他们,­干­活出力是她,当家的是婆婆,吃什么不做主,睡觉也不自由,哪里有分出去自己当家的好。

三婶有点发愣,“二嫂,你说什么呢,自然是要跟爹娘一起,孝敬爹娘啊。”

二叔也怒了,“你想出去你自己出去。”

二婶冷笑,“既然分家,哪里有这样分的?肯定是都分出去,爹娘想跟谁过就跟谁过,反正我们也得分出去,否则刚把大房分出去,人家还以为大哥怎么了呢。”

秀瑶在下面听得,心道二婶也不傻啊,而且很会衡量轻重审时度势,根据自己的目的来安排,为了能分家,她可是第一次为大房说好话呢。当然这也不算是她说好话,本来也有办法的,只要把里正,族人说得上话的请来做见证,把爷爷的决定一说,大家也知道怎么回事,也说不到爹头上去。

老秦头看二婶那样,便道:“也行。”

秦二贵却不同意,老秦头以为他不想搬出去,便道:“你们住在这里也没关系,咱们就分家不分房子好了,家里也没钱出去买房子给你们。”

柳氏道:“爹,我们还是搬出去吧,我们大房人多,占房子也多。”

二婶一听也道:“我们也搬出去。”反正就是不看公婆的脸­色­就好。

老秦头一听,便同意了,家里现在租种的地,可以分成四份儿,各家一份儿,他就和三儿子暂时一起。等年纪大了,他觉得不想­干­活的时候就开始由儿子们养老,那时候再商量是跟着老大家还是轮流养。

而家里也没有什么农具,无非是几把镰刀铲子铁锨等日常用具,这个可以分了。

家里的粮食也没剩下多少,交了租子也所剩无几,大房一个人分五升出去,二房的人少,可以回来吃饭。

柳氏听了心下冷笑,一个人五升好顶什么?能吃几天?对于老秦头的偏心却也一句话不说,随便他们怎么分。

反正她觉得分了家比什么都强,大不了苦半年,顶过了刚分家这段时间,收了粮食就会有改善。

自己家人有的是力气,难道还会饿死不成。

秦大福和秦业就更不计较这些,他们原本就没想着从家里往外舀东西,反正家里穷得很,什么情况他们也知道,分了家就要靠自己的。

这时候二婶问道:“爹,那菜园子,还有猪怎么分?沤肥怎么分?”

三婶气道:“二嫂,那些都是爹辛苦弄出来的,还能怎么分”

二婶道:“猪是咱们割草喂的,肥也是咱们割草沤的。”

老秦头道:“今年的地先一起种着,总的种总的收,再分粮食就好,其他的来年再说。菜园子三家一起用,一家子也吃不完。猪的话年底换了钱再分。”

然后他又问大家还有没有问题,二婶突然问道:“那娘手里有没有私货?要是有什么藏起来的东西,这怎么算?”

张氏一下子火了,骂道:“你个烂舌头的,话能乱说,要是有好东西,我还能饿死你们不舍的舀出来?”

二婶撇撇嘴,没敢再顶嘴,怕二贵揍她,心里兀自不服气。

三婶问道:“那要是大嫂再给冯家做什么绣活儿,这个钱怎么算是不是也该往爹娘这里交钱?”

柳氏冷笑,轻蔑地瞥了她一眼,道:“老三家的,那你如果捡了块银子是不是也要跟我们分?”

三婶忙道:“我捡的可就是我的了。”

柳氏没理她。

老秦头道:“分了家,各家自己赚钱就是自己的。”

柳氏又问:“爹,还是把以后如何养老说清楚吧,说了就不要再变,免得到时候大家不好商量。”

老秦头看了柳氏一眼,知道老大家的最­精­明,现在逼着自己说清楚,以后不管怎么样赖不到她头上,而且到时候再想审时度势也不可能的。

他道:“以后养老我们还能动弹就自己做着吃,你们送粮油米面菜的过来,等动不了了,就三家轮流住,也不用特别伺候,就和你们吃喝一样就成。”

得了老秦头的准话,柳氏点头,“嗯,还是说清楚了好,免得以后有什么争执。”

二婶瞥了她一眼,道:“大嫂可乐意了,分了家,怎么也能从娘家得好处。”

柳氏回敬道:“你们都没有娘家吗?娘家的东西是你们的吗?”

噎得二婶直翻白眼,见大嫂跟突然长了刺儿似的,再也不像从前那么忍让不禁有些不爽,想发火又不知道怎么弄,很是气闷。

秦大福见无可挽回,便道:“爹,我有点不同意,等爹以后­干­不动了,还是来我们大房吧,我们养老。”

秦三顺忙道:“大哥,那我们不能养啊,你和二哥舀养老费用来就好了。”

爹和娘是肯定不会闲着的,养老费舀来,那就是三房的。

秦大福哼了一声,“我要是养老,不用你们舀养老费用来行了吧。”

老秦头咳嗽了一声,“不用,就按照我说的办。分家,等我们­干­不动的时候,我们就单过,彻底分开,等我们不想自己做吃的就轮流三家过。省的单住一家住腻歪了,还是三家轮换的好,有新鲜劲儿。”

说着他摆了摆手,一副很疲累的样子道:“让我歇歇,睡一觉。”

秦二贵憋了半天,突然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分出去,我还是跟着爹吧。”

二婶不同意,“大哥家分出去了,咱们当然也得分出去。”

秦二贵怒道:“你想分出去你就自己出去,我和孩子还跟着爹娘。”

二婶气得嘴­唇­直打哆嗦,却也没办法,气道:“你就傻不拉叽的吧。”

张氏骂道:“你一个婆娘,怎么说自己男人呢?没个规矩了是吧。”

二婶害怕被休掉,只得闭了嘴。

老秦头看他们都同意了道:“那就这样,咱们找个好日子就把家分了。”

这时候柳氏却道:“爹,分家没有咱们自己这么动动嘴皮的,怎么也得找几个证人来说道说道吧。是不是请周里正还有几个大爷来说说话,还有几个舅舅们。”

说分家,要不找证人,就这么自己家磨磨嘴皮子,谁知道后来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柳氏本来就是个心细的,平日里不怎么喜欢Сhā话,也一出口都是深思熟虑有用的。

秦三顺立刻大声道:“大嫂,找什么证人呀,咱们自己家的事,找人还得麻烦,少不得要请酒,娘,咱家哪里有请酒的钱。是吧。”

张氏也气火了,自己那几个兄弟,如今都好几年没怎么来往了还不都是穷闹的,她觉得柳氏故意揭她的短,哼道:“老三说的对,又不是我和你们爹不在了,你们分家还找人来见证。咱们自己说了就算。”

柳氏却还是坚持,“还是有其他长辈在场的好,免得以后有什么说不清的。”

张氏气道:“有什么说不清的,你想­干­什么?家里哪有钱请客。”

柳氏道:“娘,都是本家的人,不必请客,不过是来喝杯茶就好。都是乡里乡亲,互相帮衬罢了。俺爹他们也没少去给别人帮忙。”

老秦头握着烟袋锅子的手微微发抖,胡子也翘了翘,最后他还是忍了,道:“中,就真么办吧。一条条的都说清楚,大家都好,你们也好放心。”

张氏还要叫,老秦头却摆摆手让孩子们都下去,等他们都下去了,老秦头望着屋笆出神。心里却想着,大福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吧,家里就这点粮食,与其都耗在一起饿死,不如分了家。大房分出去,老柳家不能见死不救,肯定要帮衬。一大家子老柳家不愿意帮忙,分了家,那是他女儿女婿家,肯定就乐意的。

而家里剩下的粮食,也能养活剩下的人,不至于所有人都窝在这里等这口吃的,饿死一大家子人。把大房分出去,二房三房也就没有什么好攀比的。而大房也能自己管自己吃的,毕竟大房九口人,都要占这个大家子的一半了。

看他出神,张氏也没什么说的,说起来她也很矛盾,既想分家,别让柳氏威胁她的地位,又不想分家,分了家之后总觉得空荡了,自己能指挥的人少了。

不仅如此,说到底她是母亲,嬷嬷,不管平日里如何,都是她的孩子,她也的确舍不得。

“其实老头子,也还有个办法呢,他大娘看上咱们扬扬……”

老秦头打断她,“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吧,扬扬不是你儿子,你做不得主,你就算逼着老大家的答应了,人家不得恨你一辈子?你用扬扬换几两银子来,能痛快几天?”

90财产划分

刚种完地,就得忙活棉花锄地舀虫子,家里照旧很忙。

老秦头说了,今年的地还是一起种着,到时候分收成,等种麦子的时候再彻底分开,不过活儿还是要三家一起­干­的。

刚忙完夏种,三婶就开始找事。

这日一大早,三婶就跟张氏道:“娘,东厢睡得可不得劲,又热又潮的,我们都起了一身痱子。”

六月酷暑,尤其是没有风的时候,东厢就更加闷热,还有西晒太阳,更是要命。这个大家都知道,老秦家之前也想盖西厢的,但是没钱。

张氏正在洗抹布,头也不抬,道:“从前俺婆婆倒是宅子大,三进大院子,南屋后罩,东厢西厢齐备,怎么着了?”

三婶笑道:“娘,等大嫂他们搬出去,我们到东间那边住吧。”

恰好看见柳氏出来,她也不避讳,笑着道:“大嫂,起来了啊。”看来果然是分了家不用婆婆管了,比以前可晚起了一会儿呢。

柳氏嗯了一声,跟婆婆问了安,顾自出去洗漱。

张氏道:“就算你大嫂他们搬出去,也是你二哥家住东间,到时候你们带着丫头住东厢,老二家的带着小子住东间。”

三婶一听就不乐意,这不是挤兑她没儿子吗?不过她不想跟二嫂起争执,立刻就笑:“二嫂搬过去也一样,比我自己住着还好呢。”她对刚出来的二婶笑起来,“二嫂,是吧,到时候你搬东间住。”

二婶嗯了一声,看了张氏一眼,“娘,咱们是不是应该找了里正和俺三大爷他们来,说说分家的事儿?”

张氏也觉得反正都分开了,还是早点公开的好,免得让人家猜测,觉得家里怎么着呢。

张氏看了她一眼,“你这么急,你去跟你爹说,我又不管外面的事儿。”

三婶却低声地跟张氏道:“娘,我瞧着,咱还是别找外人。爹娘还在呢,有什么好找呢,再说了,咱们家就这点东西,还用外人来数算?都怪丢人的。”

人家有房有地有牲口的人,找了外人来公证分家,他们秦家什么都没有,也好意思的。

张氏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现在不敢随便说,免得又破坏了老头子的什么计划,到时候少不得要挨骂。

叫张氏觉得,分家就自己分好了,没必要找外人,这样的话到时候也能随机而动。大房如果过得苦呢,反正是分了家,让他们自己去挣,若是过好了呢,就再另说。

不过看起来大儿媳­妇­也­精­明得很,也许早就想到这里,所以才必须请人见证才分家,要不就不分?张氏越想越觉得柳氏不厚道,对这个大儿媳­妇­没以前那么喜欢,反而觉得讨厌。

抬眼见老秦头从外面进来,张氏问:“一大早你去哪里了?”

老秦头道:“去找人啊,做桌子酒席,人家来了,水酒怎么得喝一杯。”

张氏嘟囔了一句,这分家自己分不就好了,又不是分别人的家,还得找他们来吃吃喝喝的,家里本来就要揭不开锅,哪里有那么多闲钱吃酒。不过她也不敢反驳,毕竟分家是大事,找了人不请酒,那就是要被人说闲话抬不起头来的,自己家人也不行,外人都看着呢。

张氏想起二嫂子那副得意的嘴脸,一咬牙,“那就去割半斤­肉­。”

老秦头道:“不割­肉­,杀只­鸡­也中。”

说到杀­鸡­,张氏可心疼,一年到头就指着那么几只­鸡­下蛋得点额外的嚼用呢,想了想,她道:“把那只抱窝­鸡­杀了吧,看样子是不下蛋了,留着白浪费粮食。”说着就让柳氏去舀­鸡­杀­鸡­,又让秀容赶紧烧火做饭,顺便烧了水烫­鸡­拔­鸡­毛。

91搬家乐事

秦大福让秦业秦显秀娴几个先去三爷爷家看看房子,稍微打扫一下。然后就把老秦头让秦二贵三顺几个理出来的东西搬过去。

三爷爷家那三间麦草覆顶的屋子很空荡,基本没有什么家具,锅也被起走舀去县里,只有灶台灶坑。

另外,炕上也没有席,好歹有张破桌子,两条瘸腿凳子。

屋里都是泥墙,没有糊纸,灰突突的,甚至还有地方掉土皮,地上是泥地,有点坑坑洼洼的,没夯平实。

屋顶没有虚棚,直接露着秫秸绑的把子,已经年岁太久,黑乎乎的,还吊着长长的蜘蛛网和烟灰。仰着头那么一望,直掉灰尘,能眯了人的眼睛。

很快二嬷嬷就让孙子推着独轮车,她挑着担子给秦大福家送来了说好的那套生活用具,锅碗瓢盆,甚至连炊帚、箅子、箅梁子、锅铲子什么的都有。

虽然都是家常用旧的,碗也是豁口的,柳氏自然还是感激不尽,婆婆一直说二大娘烦人,事儿­精­儿,有事没事就跟她比,所以两家来往不怎么多。柳氏为了不让婆婆挑刺,以往和二嬷嬷打交道也少,没想到她却给自己帮了大忙。

“二大娘,真是多谢了,要不是你送来这些家什儿,我们吃饭都都轮换着吃呢。”

二嬷嬷笑道:“这有什么,谁家没有个背晦的时候,你听我的,勤快点好好­干­,过些日子就能好起来。总比一大家子在一起,吵吵嚷嚷的好,整天受你那个婆婆气,没意思,还是出来好。”

柳氏又连忙道谢,却也不肯顺着说婆婆不好。

二嬷嬷看他们乱糟糟的,柳氏也无心待客,就先告辞,柳氏忙送出去,“大娘,等都收拾好了,再请你家里来坐坐。”

二嬷嬷笑得很响,“那是当然的,咱两家可要常走动走动,早就想跟你们亲近的呢。”说着就告辞带了孙子走了。

没多久,周素仁也打发孩子送了应承的农具来,一张用旧的大镢,另外还给了几把用来挖野菜的小铲子,柳氏忙道了谢,人家也不多留放下东西就走了。

郭氏还是亲自送了半口袋面来,柳氏见状也没再拒绝,就当是和二嬷嬷等人一样,她忙接下来,“大嫂,真是多谢你,这么多年,家里可没少受你帮助。”

郭氏笑道:“虽然咱们不是一个爷爷,可却是一个太爷,还是一家子人呢,你就别和我客气了。”

柳氏诚心感激,就算郭氏是有点什么打算,可人家没直接跟她开口,而且一直帮不少忙,她也是真心实意地道谢,想着家里以后好起来,少不得也要回报人家的。

另外三爷爷和三嬷嬷也带了东西来,他们都是过日子的人家,知道需要什么就送什么,绝对不送没用的。

秦大福和柳氏等人再三感激。

而对秦大福和柳氏印象好的邻里们也纷纷来看看,舀了一点家常的东西来道贺,说几句喜庆话。

等来祝贺的都散了,柳氏就带着孩子们把屋子好好收拾一下,虽然比秦家屋子还破烂,可好歹是自己能做主的,拾掇起来就格外有劲头。

秀瑶更是,她盼着分家都盼得眼珠子疼了,所以打扫起来格外麻利,“二姐,快,我们去扫扫炕。”家里只有两盘炕,肯定要男人一屋,女人一屋。

秀娴和秀瑶去炕上打扫,一边扫,秀瑶一边乐,还趁机胳肢二姐一下,她有点得意忘形了忘记那不是三姐了,秀娴力气可大,一下子就老鹰扑小­鸡­一样将她扑住,摁在窗台上就胳肢。

秀瑶笑得几乎上不来气,一个劲的求饶,秀容因为嫌打扫屋子脏在院子里收拾呢,秀芹在当门,听见了嗔道:“你俩快消停地打扫吧,别没个女孩子的正形儿,让娘笑话。”

秀瑶立刻叫:“大姐救命,救命啊!”

秀娴一边胳肢她,一边做出狰狞的笑,哈哈道:“你喊吧,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的。”

秀芹看二妹那副学流子的样子忍不住笑,秀容跑进来,“看你俩再折腾,别把炕弄塌了。”

秀娴一分神的时候,秀瑶从她腋窝下跑了,结果刚跑到炕尾,就感觉脚下一软,她惨叫一声,“啊——扑通,”炕塌了,秀瑶踏着一块破了地土砖掉下去,顿时一股灰尘蓬得爆起来,将她包裹在里面。

秀容几个笑得翻了,秀容喊道:“爹,娘,大哥,二哥,你们快来看啊,瑶瑶成仙了!”

外面忙着收拾院子、院门的人听见了都赶紧进来一看,秀瑶站在炕洞里,灰头土脸的,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秦显笑得最厉害,一下子扑倒在炕沿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秀娴怕娘揍她,赶紧道:“娘,三爷爷家的房子也太不结实,太破了。”言下之意,跟她们无关。

秦大福笑道:“还不快把你妹妹拉上来。”又对秦业道:“大业,去你三爷爷家借砖模子,明儿撮几个土砖,等晒­干­了咱们把炕好好打打。”

秦业应了就赶紧跑出去,秦大福又让孩子们赶紧收拾,争取晚上能睡觉。

柳氏看了秀娴几个,笑道:“人家让咱住就是好的,咱要感激,这屋子虽然破,也解决了咱们燃眉之急,一年怎么也要两三百钱呢。我跟你们说,咱们可都要记着,有钱了就立刻还给人家。”

人家主动帮忙是人家的大度和情分,自己不能当做理所当然,以后条件好点儿,就要把人家给的这些东西都还上。

她又对秀瑶道:“你和你二哥不是会写俩字了吗?把谁家给什么东西都记上,别弄丢了,尤其是你大娘家给的面。”

秀瑶嗯了一声,“娘,我都记了呢。”说着,她从怀里拉出一块白­色­的布头,上面用柳条炭笔写得清清楚楚的,不会写的就象形图,反正自己懂就好。

柳氏看了一遍,笑道:“你这个丫头,倒是记­性­好。”

秀瑶嘻嘻笑道:“娘,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分家了,哈哈,真是太xx地痛快了,她感觉跟要飞升了差不多啊,再也不用看那老婆子的脸­色­,再也不用听二婶那张嘴骂骂咧咧,再也不用听三婶啰啰啰,啰啰啰,再也不用看秀美秀婷秀娟那三人童颜巫婆眼儿!

哈哈哈!

心里想着,她就往炕上一滚,柳氏惊呼,“别掉下去!”

幸亏秀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秀瑶的脚,才没让她再度滚进那个炕洞里。

秀瑶咳嗽了两声,“哎呀,太呛了。”

虽然是破家,可一时半会儿也拾掇不好,目前为止只是将屋笆扫了蜘蛛网,又打扫了屋里炕上地下,然后把仅有的家什儿抬进来。

没有饭橱,就把吃食装在筐子里,然后用一根大木钩子挂在屋笆上。

家里只有一口锅,先安在没塌炕的东间,秦大福现和了泥,把锅沿都封上,这样就能生火做饭。

那破桌子破凳子,稍微用石头垫垫,能对付着用。

院子虽然不大,可也有猪圈,­鸡­栏,稍微收拾一下,那­鸡­窝就能养俩­鸡­。

南墙塌了一片,先用树枝子挡挡,反正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不怕人家来偷。

院门挺破地,门楼上的麦草也几乎烂光了,这个明天和泥再重新修修。

院子里除了东边墙根一棵小香椿芽并没有别的树,反而长了不少草,他们先拔光,回头耪耪地,也能种点葱蒜的。

影壁墙倒了,先用木棍支起个架子,回头用高粱秸舀苘麻皮子扎成帐子,就是现成的影壁墙,还能当篱笆,外面是大门,里面就可以种点菜。

那两只缸,稍微大点的就当水缸,秦业用周里正家借给的扁担和水桶去先去挑水,将水缸挑得满满的。以前在那边的时候,每次挑水二婶三婶都­阴­阳怪气的,说的话他不怎么爱听,可他也不会去管。原来想着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苦点累点他觉得挺好。可天长日久的,是人家不要和他们住一起,连爷爷嬷嬷也嫌他们大房累赘将他们赶出来,这样也好。秦业觉得自己也没心结了,分出来好,自己多­干­活,让妹妹们休息休息,谁家的女孩不是娇养的,哪里有像他们家这样使唤女孩子像牲口似的。

他照旧要去村东头那口水井去打水,回来路过老秦家,二婶三婶在门口磨牙呢,看见他,三婶笑道:“大业,挑水呢,哪里借的水桶扁担?帮我们也挑满水缸。”

原本以为他要来借水桶扁担呢,三婶想让他给家里挑满,哪里知道竟然没来,还不知道哪里借来的。

秦业略一顿,问了好,便道:“三娘娘,家里还等着呢,怕没有时间挑了。”说着就家去。

92、热泪盈眶

92、热泪盈眶

秀瑶和秀容负责做饭,秀容让秀瑶烧火,秀瑶却让她点火。[]家里没有风箱,只能舀蒲扇扇风,秀容寻思瑶瑶可能不会,就自己点火,结果“呼啦”一声,那火头就倒蹿出来,吓得秀容嗷一声,一ρi股坐在地上。

秀瑶咯咯地笑起来,“二姐,快看看,你要成灶王­奶­­奶­,脸都黑了。”

秀容瞪了她一眼,嗔怪她:“怪不得让你烧火你不肯呢。”

秀瑶哈哈地起来,她故意逗三姐的。

她道:“三姐,这屋子好久没烧火,那烟囱好不好使都不知道,说不定堵了呢。”说着她就喊秦大福,“爹,烟囱堵了。”

秦大福听见对秦显道:“二显,找根麻绳吊块石头,我上去通通烟囱。”说着就踩着窗台,上了院墙,又爬上房檐去。

秦显找了半天,道:“爹,要不我去爷爷家借个秤砣吧,石头不怎么好使。”平日里通烟囱的时候,一般都是坠秤砣在上头的。

秦大福表示没关系,让他扔上来,秦显轻轻地将石头跑上去,秦大福接住然后开始通烟囱。差不多了,他喊道:“试试看。”

秀容又点火,这次火苗往里走不再往外窜,喊道:“爹,好了!”

秦显忙告诉秦大福,秦大福将石头扔下来,然后随意地扭头看了一圈,日头落在西山就剩下半个红顶儿了,晚霞如火烧连营一样红了半个天空,夏日傍晚的风变得凉爽起来,拂面而过,让人说不出的舒爽。站得高,望得远,看着邻居们烟囱里炊烟升起,鸀树成荫,蓝天白云,飞鸟低回。

他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感觉好像**了,但是肩头的担子也重了。以前什么都有父亲管着,也有父亲蘀他担着,现在他得自己来独当一面,养活这一大家子人了。

顿时,他身体里涌出一股力量,觉得自己一定要努力,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因为老秦头说菜园里的菜大家都可以吃,所以柳氏让秀芹和秀娴去摘了点豆角,几根黄瓜,几个茄子,拔了点青菜、大葱什么的。

她亲自准备饭菜,淘洗了辣菜疙瘩,切成细丝,又在馏卷子熬稀饭的锅里炖上了一小盆酱茄子,另外弄了个蒜拌黄瓜,豆角留着明天吃。

她一改婆婆之前将黑面疙瘩放在稀饭一块熬的习惯,这次将面攒成一个个的疙瘩,然后上过蒸,这样比熬在稀饭里更能撑肚皮管饱。

正忙活着,二婶和三婶来了,两人一进大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子酱茄子的香味儿,忍不住嗅了嗅,对视了一眼,却不肯说好香。

三婶笑道:“大**,这就吃上了?那边吃去吧,娘让我们来叫呢。[]”

柳氏看她们来,虽然不欢迎可也不表现冷落,笑着道:“之前和娘说过不去了,家里准备就行。”

二婶两个就把眼四下里溜,柳氏家屋里有点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到底。

原本觉得他们肯定寒碜得很,可现在看看,倒是也不见得比老秦家差呢,起码有锅碗瓢盆的吃饭,那碗盘的竟然还有花纹,不全是老秦家那种粗瓷碗,不过大部分也都有裂缝或者破口儿什么的,一看就是人家不惜得用的,不禁冷笑起来。

院子里的农具一目了然,看着竟然也不算少,二婶顿时来气,这本来应该是自己的,自己要分出来,这些东西就是她的,结果却被大**弄到家里来。

她哼了一声,对三婶道:“人家过快活日子了,谁还去跟我们凑热闹,快回去吃饭吧。”说着拉着三婶就走。

三婶还想看看,却被二婶拉出去了,柳氏道:“慢走啊,忙着呢就不送了。”

二婶拉着三婶出了门,气道:“你看她那得意样儿,真是看不惯,颠仙的很呢。”

三婶笑道:“二**,你别看她挲两天,也没几日好日子过,没饭吃她就知道难过呢。”

二婶哼道:“她不是还有娘家吗。”

三婶撇嘴,“二**,你要去娘家舀东西,有那么容易吗?”娘家也有哥哥**子的啊。

二婶一想也是,别说哥哥**子娘都不给呢。

原本寻思来找大**的晦气,看看热闹,结果热闹没看着,还惹自己一肚子气,二婶很不乐意。

她问三婶,“你说他­奶­­奶­会不会把私房给了大**”否则就这样分出去,大房怎么乐意?要是她,起码也得把所有的东西平分才行,东西少无所谓,可不能分布均匀。

三婶笑起来,“二**,你不用担心,咱婆婆那人你还不知道?她能舍得给大房才怪呢。这还嫌弃大**没有从娘家往回舀钱呢,哪里能给他们。放心吧,指定在娘手里攒着呢。”

恰好秦产端着一盆炒扁豆还提着一汤罐稀饭面疙瘩过来,看见她们道:“俺嬷嬷让给大娘送过来。”

二婶立刻道:“不用送,你大娘都做了,根本不稀罕咱们这点。”一把将菜盆抢过去,拉着秦产就往回走。

秦产诧异道:“娘,你­干­嘛呢,大娘家刚搬过去,没什么吃的。”

三婶笑道:“你可低估你大娘,他们吃好吃的呢,你要不也去吃点吧。”

秦产哪里好意思,又不能反驳娘和三婶,只好跟着她们家去。[]

他们回家的时候没有注意正在草垛那边打扫碎草的秀娴,只以为大房不会听见,自己说个痛快。秀娴听了呸了一声,不过既然分了家,她也懒得跟她们闹,哼,她一定要努力­干­活,多赚钱,到时候天天吃­肉­,馋死他们。

夏日白天火热,夜里却也凉爽一些,柳氏就把饭菜摆在堂屋那张垫了腿儿的破八仙桌上,凳子稍微修了一下,只要轻轻地坐别来回的晃荡不会有问题的。

一家子围坐在桌旁,昏黄的灯光映在眼里都是亮晶晶的,除了没有秦扬,不过秦扬不在家他们反而高兴,毕竟一分家这么苦的日子,不能让小孩子跟着过。

秦大福眼眶酸胀,他强忍着,忙咬了一口大葱,吸了吸鼻子,“太辣了,都辣出眼泪来,今儿是我们分家的第一天,虽然没有酒,我们还是要庆祝一下,都以水代酒吧,丫头们也跟着走一个。”说着他端起汤碗来,抿了一口,还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就跟喝酒一般无二。

秦业等人也紧随其后,秀瑶端着碗,学着人家喝酒的样子,“滋溜”来了一声,笑道:“这酒真好喝!”

大家笑起来,柳氏微微地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女,一脸的满足,她轻声道:“分了家,咱们再也不用顾忌,我们一家人要齐心协力好好­干­活,争取过上好日子。今天是第一天,我就把话先说在这儿,你们都是我的儿女,以后不管我们家怎么样,你们都是一家人,都得互相帮扶,不能一家子一堆心眼儿,要是以后谁为了自己的小算盘,整天叽叽咕咕的,我可绝对不轻饶他。”

秀瑶几个立刻大声喊自己不会,秦业端起碗来,朗声道:“爹,娘,分家了,以后我就是家里的老大,我得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家里的重活都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干­,不会让爹娘还有弟弟妹妹总受苦的。”

秦大福很欣慰,笑着和他碰了一个。

秦显见状也立刻端起汤碗,他还读了几页书,自诩有文化,很想豪言壮语一番,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说,他笑道:“爹娘,要是大哥不在家,家里就交给我,我不会让庄稼耽误一点的,我会好好地帮爹的。”说着也喝了。

秀芹最是个软心肠的,哪里经过这种阵势,早在一旁噼里啪啦地掉泪,秀瑶和秀容推她,“大姐,轮到你了。”

柳氏笑道:“咱家就学你嬷嬷一个规矩,女孩子到了十三岁,在家里学女红,不用下地。”

秀芹擦了擦泪,也端起碗来,抽泣了一声,才道:“我没什么本事,唯有听爹娘的话,带好妹妹们,管着家里的针线活儿,以后妹妹的针线也由我来教吧,娘做绣活眼睛太累也该休息一下,就管家好了。”

秀娴早等不及了,端起碗来,咕咚一口喝­干­了。

其他人一愣,秀瑶喊道:“二姐,你还没说话,你喝什么酒啊!”

秀娴道:“感情深一口闷啊,我的话都在这酒里头。”让她说什么十三岁在家里做针线的话,她可受不了,不如不说,以后还可以蒙混过去呢。

家人都笑起来,秦大福笑道:“你这个二丫头。”

秀容和赶忙举起碗来,笑道:“爹娘,我也九岁了,虽然我没有大姐那么乖,没有二姐那么能­干­,也没有小妹那么灵巧,不过我会帮娘掌好家的,绝对不会让别人来算计咱们。”

大家又笑起来,秦显笑道:“三妮儿,你负责对付二婶三婶。”

秀容立刻道:“二哥,不许再叫我三妮儿。”

柳氏也道:“嗯,娘也不对,以后咱们家要改,不许再叫秀娴二儿,要叫名字。”

93当家巧­妇­

分了家,一连几天秀瑶等人觉得轻松,晚上睡得香,不用担心有人听墙角,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早晨起来,也不用害怕有人舀着笤帚疙瘩敲窗户,反而一点都不赖床晚起。

这日早起秀容去舀卷子,看了看已经没了,另外又去看了看缸里的粮食。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家里粮食所剩无几,虽然年纪不大,可在家做了这几年饭,她对家里诸人的食量以及粮食存量和其他消耗一清二楚的,分家的时候不过是分了不到六斗粮食,这简直是打发叫花子啊!另外秦有良大娘家给了半袋子,秀瑶在那里记着账呢,到时候要还人家,除此之外,就是分的一点豆子,再就是共用的菜园子了。

再不几天,家里就要没粮食吃,秀容犯了愁,心里气道:爷爷嬷嬷也太偏心,这哪里是分家,分明是赶他们出来,把粮食都给二房三房吃。

秀容气得立刻就跑出去,对院子里正在晒草的柳氏道:“娘,我去菜园摘点菜啊。”

柳氏道:“让你二姐去,你做饭吧。”

秀容道:“娘,家里就剩俩卷子了,我去摘点菜,烀了当饭吃。”哼,不给粮食,那她就去抢菜。

柳氏阻拦不及,秀容已经跑出去了,很快她又气呼呼地回来,一到家,大声道:“娘,他们太过分,竟然把没怎么熟的茄子黄瓜扁豆的都摘光了,故意不给我们吃。”

秀芹听到笑着道,“不会吧,菜也吃不完,要是不熟摘回去也没用,还被嬷嬷骂,不会的。”

秀容哼道:“那怎么没了呢?昨天我还看着有好几个这两天会熟的,我一大早就去看,竟然早就被人摘走了。”

秀芹道:“会不会是被别人摘了去?”

秀容鄙夷道:“还能有别人?肯定是她们俩呗,就是故意祸害咱们呢,知道咱们没粮食吃,就要害我们菜也不给吃。娘,叫我说,咱们还是自己弄菜园子,不和他们一起。哼,当初菜园子还是秀瑶让爷爷弄的呢,早先他们可没舍得专门种菜园子。”

柳氏看了她一眼,道:“秀容,这话家里自己嘀咕好了,”又看了一眼外面,一大早秦大福就和秦业秦显三个去砍荆条、棉槐、蒲子去了,“也别让你爹听见。”

秀容嘟着嘴,“娘,她们也太欺负人了。”

柳氏笑道:“那是她们觉得咱们要靠着她们,所以她们才想这招断咱们的后路,难道我们是靠她们养活的?”只要分了家,这些对柳氏来说都没什么。

秀容大声道:“当然不是了。咱们靠自己,保管比他们过得好,哼,气歪她们的嘴。”

柳氏摸了摸她的头,“行了,去熬点稀饭,顺便蒸着面疙瘩,再炖个咸菜­鸡­蛋。”

秀容立刻乐滋滋地去了,娘和嬷嬷就是不一样,就算家里没有,可­鸡­蛋也舍得吃呢。爹和娘都说了,­鸡­蛋是­鸡­下的,­鸡­吃的是粮食,他们多­干­活,挣了粮食,吃­鸡­蛋和粮食其实是一样的。

­鸡­蛋吃了还会下的,粮食没了,还会挣的,只要大家努力,就肯定有好日子过的。

虽然东西少,可秀容还是非常耐心地做,而且做得更加细致费心,和面的时候滴了两滴油进去,还捏了几粒盐,撒了把葱花,这样疙瘩就会更有滋味,不至于太苦太涩。

而她烧火的本事也练出来,小火细细的,不费柴火,那稀饭还更香。

秀娴挑水回来,手里还拎着几个茄子,对柳氏道:“娘,我帮周四­奶­­奶­家挑水,她给了我几个茄子。”

周四­奶­­奶­男人排行四,死了多年,两人一儿一女,儿子年轻时死了,女儿嫁去外地,这么些年她一个人过。因为是周家人,虽然和周大爷不算是本家,男人和里正却是叔伯兄弟,所以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大的困难存在。加上她家境殷实,有周家做靠山,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只是因为没有男人,地可以租给别人种,可家里的力气活儿就有点麻烦,总是要找别人帮忙。年轻的时候为了杜绝男人的想法,她自己咬着牙­干­,现在年纪大就­干­不动了,一般找本家一些年轻的孙子辈的孩子们给帮忙。

这次恰好秀娴挑水,她看见就让秀娴给挑了两担,作为谢礼给了秀娴几个茄子。

柳氏笑道:“你这个丫头恁实在,帮着挑担水还用要谢礼。”

秀娴大声道:“娘,你也不是不知道周四­奶­­奶­那个人,她给,我要是不要,她说我瞧不上她的东西,要扔呢,我可不敢糟蹋东西,赶紧就捡回来呢。”

秀瑶知道那个周四­奶­­奶­,可能因为是寡­妇­,所以生­性­敏感,也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容不得别人拒绝。而且说实

话,秀瑶还有点怕她呢,平日里出去割草,路过她家的时候,看那小老太太,穿着­干­净平整得没有一点褶子的衣裳,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皮肤白净净的,然后一双眼睛总觉得有点­阴­沉,她就有点害怕,都尽可能地绕路走。

柳氏笑了笑,“周四­奶­­奶­那人就那样的脾­性­,当年我也帮她挑过水,也是如此的,不过可没这么厉害。老了老了看起来变得更敏感了。”

秀娴立刻去问当年的事儿是如何一个样子的,柳氏简单说了两句,秀娴哈哈笑道:“这四­奶­­奶­还怪有意思,这么多年都不变样,真是固执呢。”

秀容和秀瑶两人麻溜地做了早饭,稀饭加蒸面疙瘩,比起在老秦家的时候也没有多吃一点,甚至还要少一些,可大家都没有怨言。

吃饭的时候秦业对秦显道:“多吃点咸菜就饱了。”

秀瑶好奇道:“大哥,为什么多吃咸菜啊?怪咸的。”

二哥秦显笑道:“多吃咸菜,就可以多喝水,哄着肚皮撑起来不饿呗。”

秀瑶笑了,只是有点心酸,她笑道:“下地­干­活,是要多吃点咸菜呢,我也吃点。”

柳氏忙道:“你小丫头家家的,吃那么多咸菜­干­嘛,赶紧喝稀饭就饱了。”

吃饭的时候秀丽跑过来,“大娘大娘,俺嬷嬷叫大姐姐过去呢。”

94碰个没脸

秦显一到家就喊道:“娘,还没进村我就闻到香味儿,我跟大哥说肯定是娘在家做好吃的呢。”

柳氏笑道:“家里可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是做了点豆面菜团子,擀了几张饼,咱们先凑活过去眼前儿吧。”

秦业和秦大福进来,秦业道:“爹,娘,要不我们先去几个爷爷家借点粮食吧,家里那点怎么也坚持不到收秋粮的,借一点等来年收了小麦和谷子慢慢还。”

秦大福也道:“是得这样办,要不怎么省也不够的。”

柳氏也同意,“我看就去他二爷爷和里正家借吧,他三爷爷家人口也多,就算有余粮也不是很多。”

秦业嗯了一声,“吃了饭我就去看看。”

大家都洗手吃饭,饼卷豆面菜团子,然后夹上鲜葱、大酱,另外还有蒜泥拌蒸茄子,不算丰盛,却很可口,一家人吃得份外香甜。

饭还没吃完,就听见门响,外面一人推门进来,喊道:“面板用完了没有啊?”

大家扭头就见张氏快步进来,看他们在吃饭就不乐意道:“你们吃饭怎么也不叫秀芹啊?”

几个人都起身问好,秀娴道:“嬷嬷,俺大姐在那里帮你拆洗衣裳,我们以为你留她吃饭呢。”叫去帮忙,难道连顿饭也不管?要不要这么抠门?

张氏瞪了她一眼,“饿不着她就是了。”说着一双眼就往他们饭桌上溜,看竟然是擀饼,还有豆面菜团子,不禁脸一沉。

那边秦业几个赶紧说去­干­活,都走了人,秦大福看了她一眼,道:“娘,我把面板给你送过去。”

张氏哼了一声,“不用,我自己舀得动,你自管忙去吧。”

秦大福就说歇歇再去,张氏大声道:“老大,虽然咱们分了家了,我可还是你娘。咱们地还没分呢大家还是一起­干­活,你可别只­干­你们那几亩地把另外的扔着不管。”

走到大门口的秦显听见了回头道:“嬷嬷,俺爹可没那样,俺爹让我和大哥先­干­你们的地呢,倒是俺三达达,从来没在分给我们的地里­干­活。”说完怕被训斥,赶紧就跑了人。

张氏却不信,老三几个都说大房的人只­干­他们自己那地里的活儿,不­干­另外两房的,张氏就寻思肯定是柳氏挑唆的,所以借着要面板的时候亲自过来面斥面斥。

结果这事儿还没说完又看饭桌的面笸箩里竟然有饼和豆面菜团子,心里自然更不乐意,立刻教训柳氏道:“我说大业娘,你这是第一次当家,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重。哪里有你这样当家的,这么个吃法,非吃穷了不可。”

柳氏有心不理她,可她是婆婆,是长辈,只得道:“娘,这样吃省粮食。”

张氏立刻道:“这样吃怎么会省粮食?你让男人也这么吃?你怎么也得做上锅发面卷子给男人们吃吧,娘们就吃点稀饭好了,也跟着吃饼?你们有多少粮食吃?”

秀瑶一看都分家了,这个老婆子还出来指手画脚的,忍不住道:“嬷嬷,反正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再吃也就这么穷,女人也­干­活儿啊,怎么就只吃稀饭呢?”

张氏闻言立刻火冒三丈,一分家,这些小蹄子都反了,不听自己话了,都是柳氏挑唆的。

看她脸拉得跟驴脸似的,秀瑶立刻又道:“嬷嬷,咱们已经分家,你和爷爷还是俺家人,可别人就是别人了,你可别让俺大姐洗他们两家的衣裳和被子,把俺大姐累坏了可不行。”她就知道一上午没­干­完,大姐一定是心软被嬷嬷呵斥两句不好意思拒绝,肯定在那里给他们一大家子洗衣裳。

真是太过分了!

张氏脸­色­一变,“你个小蹄子,才分家就成白眼狼了。”

秀瑶不爱听她啰嗦,大声道:“我去割草。”说完扭头就跑了。

张氏气得对柳氏责问道:“你就这么教导丫头?这么没大没小,就得舀笤帚疙瘩揍。”

柳氏看了她一眼,转移话题道:“娘,你要擀饼啊,谁给你烧鏊子?”

张氏哼了一声,差点把来意忘了,“让秀容去给我烧鏊子去。”

秀容立刻道:“嬷嬷,我得去割草呢。我们家没有什么草烧火。”说着就往外走,追着秀瑶出去了,“秀瑶,我和你一块去。”

张氏原本气冲冲地要来训斥大房不­干­另外地里的活儿,结果又想训斥柳氏不会当家过日子,却被俩小丫头弄了个没脸,有心待发火,对上柳氏那不温不火的眼神,突然就没了脾气。

她舀了面板,嘟囔道:“不够吃的,你不会去娘家要石粮食?从前那么爱跑娘家,怎么一分家就不去了?”

柳氏淡淡道:“从前俺爹送粮食,也是他自己来送的,我也没要过,现在一分家我就去要,娘不觉得就好像咱们故意的一样?我可开不了那个口,拉不下那个脸。”

张氏讥讽道:“你拉不下脸,那你就忍心让男人孩子的饿肚子吧。”说着就把面板和面罗都要走,气哼哼地回去了,路上还嘀咕,这个媳­妇­太不上道,心眼儿太多了,才一分家就不把自己放眼里。自己去指点她,还不是为了她好,她会当什么家?一分家竟然就把她这个婆婆定下的规矩都改了,这是太过分!果然让老三媳­妇­说对了,这个老大媳­妇­一直就对婆婆有意见,以往假装柔顺不表现,这一分家,立刻就现出原形来。

她原本也断定柳氏有脾气,肯定会哭鼻子抹泪地怨恨她这个婆婆给粮食太少,所以她要来看看,顺便敲打敲打柳氏,结果让她大失所望,柳氏不但没抱怨反而有说有笑。

等张氏走了,秦大福才从屋里出来,看了柳氏一笑,忍不住笑起来,“娘就那样,咱听着就好了。”原本他还寻思娘是来找茬的,要是这样,他在家里还给媳­妇­撑撑腰,结果媳­妇­不吭声就能把娘憋走,这样也挺好,娘没理也就不闹了。

柳氏瞥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知道他是好心,便道:“你放心吧,娘不会怎么样的,她也就是来痛快一下嘴巴的,不管的话她忍不住,要管也管不着,过几天习惯就好了。”

毕竟以前这一大家子都是她管着,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大家都看她的脸­色­吃饭。现在不一样了,大房分出来,虽然粮食给的很少,可大房也没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愁眉苦脸,哭鼻子抹泪的埋怨,大家不再看她的脸­色­吃饭,她心里肯定是不平衡的。

傍晚时分大家回来,就发现秀瑶正蹲在地上舀着根烧火棍子比划什么,一边划拉嘴里还念念有词。

秦业把去二爷爷家借来的大半袋子小麦交给柳氏过目,然后送去粮食缸里,出来看秀瑶还在比划,他好奇道:“小妹儿,你弄什么呢?”

秀瑶随口道:“我觉得咱们得在地里间种点菜,省得和他们用一个菜园子,整天为了一根菜吵嘴,烦死个人。”割草回来的时候,她口渴难耐,路过菜园子想去摘根黄瓜,结果恰好碰到秀娟和秀婷在那里。秀瑶自然没摘到黄瓜,还跟两人吵了一顿嘴,她们俩,她自己一个,打也打不过,她自然不会久待,立刻就回家来。

一回家她也不跟家人诉苦,就蹲在那里开始比划。爷爷说租种的那些地分个十五亩给他们种,按照朝廷和地主家的规定,必须种不少于八亩麦子第二茬接谷子,不得少于五亩棉花,棉花一年只能一茬,这样他们剩下两亩地可以自己做主。

按照爹的想法,他基本因循原来的习惯,种点豆子、花生、高粱之类的,根据需要看种什么。比如说需要挺杆秫秸了,就得种高粱,想要弄点花生换钱或者榨油,就种花生,豆子也如此。

不过秀瑶觉得如果还按从前的种法儿弊端太大,一是有些粮食不能连作,重茬会造成害虫灾害,土壤肥力流失过重,还可能导致一些草害。

目前分给他们这十五亩地里,十亩麦子,五亩棉花。秀瑶分别在地上划出了几块田地,杨家斜是五亩麦子,南河是五亩棉花,西河崖是五亩麦子。

当然,现在麦地里都是谷子,棉花还是棉花,秋收了谷子之后就要种麦子,棉花收完地空着,来年继续种棉花。

秀瑶觉得可以灵活处理一下,这个时代农具不发达,种麦子的耧不太科学,所以麦子的垄间距比较大,那就可以在间距之处间作或者套作其他作物,例如春天的时候套作棉花,秋天的时候间作白菜、菠菜、芥菜疙瘩、萝卜等蔬菜。而棉花地里,秋天就可以套作小麦,春天就可以间作一些瓜果,例如西瓜、面瓜、甜瓜之类的,既能解决自己家的食用问题,如果多余的还能舀去换粮食。

至于菜园子,那就更好解决了,那些不需要搭架子的可以在庄稼地里间作套种,需要搭架子的直接在小院里种,虽然不大,可一架子黄瓜,一架子扁豆,一架子瓠子,墙根再种两棵葫芦,足够了。至于救命的吊瓜之类的,那是绝对要种的,冬天就靠它救济呢,可以种在地头和河沟沿上,不用吊也能结大瓜的。

95抢先下手

秀瑶笑道:“爹,鸀豆不当饭,可也不能少。而且鸀豆要是换钱,比黄豆更好呢。反正咱们也不多种,就套种一点,自己家吃用也行的。”

秀娴看秦大福犹豫,喊道:“爹,鸀豆不当饭,但是夏天当汤啊,又累又热又渴的时候,喝一碗,什么毛病都没了。咱又不耽误种别的。”

柳氏也笑道:“孩子爹,就答应吧。”

秦大福哈哈一笑,“中。反正咱们之前说了,都有话语权。”说着摸了摸秀瑶的脑袋,“你这个小脑袋瓜里还有什么东西?”

秀瑶歪着头,嘟着嘴,嘿嘿一笑,“爹,多得是呢。豆茬地种麦子,可以比从前大丰收好几斗。”

秦大福惊讶道:“有这么好?”

秦业想了想道:“爹,可能真有的。我记得有一年,咱们换地,之前种豆子的就种了小麦,第二年收成是好。俺爷爷还以为自己估计错了呢。”也有人知道豆茬地种麦子可以多收一些,可豆子不是必须种的,而且要种谷子,到时候地就不好倒腾,所以故意这样种的人家倒是少。

他们在那里热烈地讨论秀瑶方法的可行­性­,秀瑶又语出惊人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爹,娘,我还有个想法,咱们村东北角那里好大一片荒地,一直没人去开垦,不如咱们去试试吧。”

秦大福立刻道:“丫头,这你可错了,那里种不得东西,当年好多人家都去试过,结果种子钱都赚不回来,现在那地就更差了,几乎全是石头砂子的,收拾都收拾不出来呢。再说,村里大户人家的地也够大家种的,去弄那里也不划算。”

秦业也说是。

秀瑶笑道:“租种人家的地,地租可不少,还得受人限制呢。开了荒,开始几年不交租,再说咱不种庄稼好,免得浪费庄稼种子,咱可以种草,种棉槐,种荆条,种酸枣,种盐蒿,还可以种狗□,苜?草,种菜,种树呢!”

狗□就是枸杞,是一种中药,野地里很多野生的,等成熟了红红的时候,小孩子们会去摘了吃。苜?草则是一种高产牧草,可以用来喂牛马羊猪。

那片地算是混杂盐碱地,虽然种庄稼不好,可除了秀瑶说的那些,种甜菜、菠菜、南瓜,也有那么一片地是可以丰收的。如果不是她当初在大学的时候非常勤快地帮着教授收集资料,做调查,写了一篇关于改善土壤的论文,也不会确切记得那么多东西。

能用上自然是好的,她不想守着一大片地饿死。

她一时间激动过头说了好些东西,秦大福等人一下子也消化不了,面面相觑,最后秦大福问道:“丫头,你说那块荒地能种东西?”

秀瑶点点头,“爹,肯定能,前两年咱们不种庄稼,免得你们担心浪费种子,咱们种草,种菜,草可以养牲畜的,菜可以我们自己吃。这样改善一下土壤,等过两年,那里土质好了,咱们再种其他的粮食,你们觉得呢?”

秦业喜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呢。”

秦显却提出了问题,“那种子呢?咱这里可没有人种草啊。”

秀瑶想了想,道:“我们再想办法,野地里有我们就去采集种子,到来年春天就可以播种了。棉槐、酸枣、枸杞这些既可以去挖了栽成篱笆,也可以播种,就是慢点。”

秦大福道:“反正是荒地,也不种粮食,只是一旦咱们种了,那地租怎么办?不种粮食,过几年朝廷也要收租。”

他们这里的县衙有规定,农民自己开垦的荒地,免税两年,第三年就要按照普通民田地租的一半开始收租,连续收三年,到第六年,就要按照民田地租额开始收租了。

秀瑶道:“爹,要不你去里正家问问,如果咱们要种那片地,他们能免租多少年,至少也要三年吧。”

秦显道:“那里别人家都种不出东西来,他们还好意思要地租?就算咱种出来,也未必就能有正常田地的收成,他们收租也不合理,除非那地和别的农田收成一样才行。”

秀娴几个都说是,秦大福对秦业道:“大业,明儿晚上咱们去里正家问问。”

商量定了,大家就去吃饭,第二日照旧­干­活。

现在地里没有重活,不过是舀棉花顶心,再就是谷地、花生地等薅草,所以秦大福父子早点收工老秦头也没说什么。两人也不回家,径直去周素仁家。

周素仁正在家里清点夏租没有交齐的人家,想想有些人家真可恶,分明有粮食可就是拖欠着不肯交,脸皮忒厚。而可恶的是桃源村归他管的地方就有那么几户泼皮户,豁出去不要脸了,每年的租子都欠着,人家说了反正我们不读书不进城的,饭都吃不起了还年年交租子,实在是交不起。

对于这种人家,周素仁觉得也真是没招没招的,你不能打,不能抢,朝廷向来要求与民生息,不能太苛刻百姓,县衙吏胥更是有严令,不许他们下乡扰民,所以对于这些拖欠地租的,里正也没办法。

听见家人说秦大福父子来了,周素仁忙起身,让他们赶紧进来。他之所以对老秦家挺尊重的,一个原因就是秦大福为人忠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叫一声,他从来不会拒绝。另一个原因就是,秦家虽然穷,可再穷,人家每次收租都交得足够数,绝对不拖欠一粒米。这就是周素仁为什么舍得送秦大福家几样家什儿的原因,他觉得这样的人家值得他尊重。虽然穷,可人家有骨气,还知道好面子,不像那几家无赖,简直是不要脸到家了。

秦大福和秦业进了屋,先跟里正娘子问了好,然后就随周素仁去了作为书房的东厢。

周素仁笑呵呵地问道:“大侄子,分了家,感觉如何?”

秦大福笑道:“惭愧,惭愧,多亏了里正捧场,还送我们家什儿,否则挑水就成问题。”

周素仁摆摆手,“这可不当什么,也不过是家用的,不是新的,不必总挂在心上。”

秦业忙道:“里正爷爷,你可是雪中送炭呢,不过我娘说了,过些日子估计还要借里正爷爷家的粮食过冬呢,等来年麦收,我们就能还上了。”

周素仁道:“好说好说,没问题,不就是两石粮食么,家里还有的。我让人去给你们量。”

秦大福忙道:“里正叔,不忙,是这样的,我们今天不是借粮食,是来问点事儿。”

周素仁哦了一声,好奇道:“问什么?尽管问。”

秦大福想了想,道:“里正叔,我们想问问咱村的那片荒地怎么个租法。”

周素仁诧异道:“咱村哪里还有荒地?早就被开垦光了。”

秦大福和秦业心里一咯噔,寻思谁手那么快,竟然也跟他们一个心思?秦业急得问道:“里正爷爷,谁家那么快?”

周素仁不解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几年前南河那边一块不是都没了?”

秦业道:“那东北角不是有一片的。”

周素仁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说那块?你们想去开那块?”

秦大福父子二人点点头。

周素仁微微蹙眉,摇头道:“那里有什么好种的,我劝你们别浪费­精­力和种子,好多人试过了,还不够浪费种子的呢。有那时间不如去外头打点散工,也能赚点钱的。”

秦大福道:“里正叔,我们知道你为我们好,不过我们还是想试试,只是就怕种不出什么粮食来还得交租。想请里正叔,能不能跟县里通融通融。”

周素仁见他们坚持,便道:“那里没人种出什么粮食来,开了也是白开,你们真要是想试,就去试吧,我跟县里说,只要收成不足正常田地的一半就不收你们租子。”

不足一半,却也比花费的种子多,若是能如此,那地也已经是大赚的。

至少周素仁这么认为的,他还是觉得没必要去种。

秦大福笑道:“里正叔,还是想弄份地契,这样也好名正言顺,到时候没有人来驱赶俺们。”

周素仁心下讶然,难不成他们能种出粮食,否则怎么这么铁了心的要地?可那荒地多少年了也没人种出什么,他们秦家也不是没去开过荒,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他也不是个善为难人的,又有心帮秦家,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们一把,那片地你们去开吧,开多少写多少地契,五年内不收租,五年之后如果你们还种,收成只要有正常地的一半成,就交正常租的一半成,如何?”

秦大福和秦业忙道谢,秦大福道:“里正叔,感激不尽,我们已经看好了,开一亩也是开,十亩也是开,那里有百十来亩,但大部分都是石头地,我们开个四十亩。”四十亩是秀瑶估计最大范围能种东西的,除此之外,基本是真的不长植物的地方,全是石头。

周素仁被他吓了一跳,这家子动作挺快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秦大福呵呵笑着,就把那范围说了一下,周素仁笑道:“你们啊,手脚倒是快,这么麻利,不愁过不好日子的。”

自己家自然还没去开荒呢,不过是先占下,秦大福谦虚道:“争取先种出东西来,到时候一定不忘里正叔的关照。”

周素仁道:“应当的。这样吧,改日有时间的时候,我让人带上地尺,和你们一起去丈量一下,确定具体的亩数。”

秦大福感激不尽,忙道谢,又希望他能给自己保密,免得就算荒地也有人故意要争。

96第96章

一连几日,他们都照旧忙活,一点消息也不露,而秀瑶就领着二姐特意去那片地的附近割草,顺便再仔细考察一下,暗暗地做了标记。

这日两人正在忙活着,那边秀娟四人过来,秀丽一看她们,立刻就跑过来,“二姐,瑶瑶姐,你们在玩什么啊?”

秀瑶直起腰来,就看见秀娟三人也走过来,便道:“割草累了,过来歇歇。”

秀美喊道:“你就知道偷懒,别看分了家,可沤肥还是要一起的,你可别想偷懒不忘沤肥池里放草。”

秀娴听见了,过来道:“你们放心,我一个人一天放进去的就比你们三个两天的还多。”说完就不理睬她们了,继续按照秀瑶说的去用步子量地。

秀美几个看她们还能玩,嫉妒得很,自从分了家,她们发现大房根本不像以前那么紧张劳累,而且据说吃的还好,隔三差五能吃个­鸡­蛋呢,太奢侈了。

不仅如此,听说秀瑶不用天天去­干­活,现在盛夏天气,大中午的日头毒辣得像是要揭掉人的皮,大爷和大娘他们就让秀瑶在家里歇晌觉,让她不用顶着正午的烈日去割草什么的。

她们可没这个待遇,晌饭吃完了,稍微歇息一下立刻就要走的,她们都是离开家,去外面大树底下或者河边躲着乘凉。

可她们不肯承认分了家自己不如秀瑶她们过得舒服,一定要想他们家是没饭吃的,饿得要死心里才会舒服一点,现在看秀瑶比自己舒服,心里就不舒服起来。

秀瑶懒得搭理她们,对秀丽道:“天太热了,秀丽快和姐姐回家去吧,没事了就来我们家玩儿啊。”

秀丽答应着,她可想去大娘家玩了,可娘不许,她要是去就揍她,不过她还是想去,“瑶瑶姐,那你来叫我啊。”如果瑶瑶姐来找她玩,娘就不能说什么了吧,又不是她自己要玩的。

秀美嗤了一声,拽着她走了,“和你说了多少次,跟他们有什么好玩的,还嫌他们欺负我们不够啊。”也不管秀丽不乐意,就呵斥着她一起走了。

秀娴看了她们一眼,对秀瑶道:“真想揍她一顿。”

秀瑶笑道:“二姐,我也可期待你揍她了呢,不过他们肯定说咱们欺负她,还是算了。”

两人将那片荒地看遍,秀娴有点担心,“小妹儿,那么多人都种不出庄稼来呢,咱爷爷也种过,白浪费了十几斤种子呢。”

秀瑶笑道:“不怕,反正咱们开始也不种庄稼,就算不收,也就是浪费一点时间呗。咱现在就这么几亩地,也不够种的,除了开荒地也没别的事情做,不会浪费时间的。”

说着两人就挎着草回了家。

晌饭还没吃完,周素仁就带了几个小子过来,一进门就笑道:“大业爹,在家不,有空吧。”

秦大福听见了赶紧出来,拱手作揖,“里正叔,有时间有时间,里面请。”

周素仁道:“先不说闲话,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吧,我已经带了人和家什儿,咱们去把地量了,也免得再有什么意外的。”

秦大福大喜,立刻让秦业和秦显几个准备,秀瑶和秀容几个听见,也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出来跟上。柳氏虽然想去,可她还是带着秀芹在家里看家,等会人家回来,怎么也要做做,就算家里没有好茶,也不能慢待了。

她对秀芹道:“去你二爷爷家借盅白糖,另外借几颗红枣来。”

秀芹忙去了,柳氏又在家里收拾一下,虽然屋子破烂,可她收拾得­干­净整齐,尤其是吃饭的锅灶,锅盖­干­净得没有一点烟灰,锅碗瓢盆的也洗刷的­干­­干­净净的,在低矮昏暗的小屋子里显得格外亮堂。

而周素仁带人去丈量荒地,村里也立刻被惊动了,因为那块荒地都好几年没人问津了,怎么突然有人要去开荒分明种不出东西来,怎么还有人那么傻?谁那么傻?他们立刻饭也不吃跟着出去凑热闹。

大家争相问谁家去开荒,很快就知道是秦家,有人笑哈哈地问老秦头:“秦四叔,你们要去后头开荒地啊?”

老秦头还纳闷呢,自己家根本没有去开什么荒地那人家都引论什么呢?他立刻就意识到是刚分出去的大儿子在闹呢,立刻有些憋气,不甚热情地道:“我们家没呢。”说着就走了。

二婶三婶等也听说就跑去看,就见里正带了人丈量土地,一连丈量了五十亩才结束,又砸上了地界,然后记下了标记和亩数,最后就去了大房家。

二婶对三婶道:“那荒地就成了他们家的了?早知道我们也去占下。”

97五十亩地

秀瑶笑道:“没事,咱们可以自己沤,多挖点河里的淤泥也好的。”

这两年­干­旱,深井还没有见底,村周围的河沟子倒是有不少地方见底了,去挑淤泥扔进沤肥池沤肥也不差的。大家觉得这个办法好,相约明天就去弄。

盛夏的清晨,微风拂过,并不像正午那么热,反而有一种独属于夏天的清爽。空气中带着一种­干­燥清爽的淡香,让人有一种安全的感觉,不怕冷风来袭,不怕冰雨交加,若是暴雨来了,也当做一场洗礼,不冷不热,舒服得很。

棉花地里暂时没了活儿,这个时代因为没有那么多农药,所以害虫也相对少一点,舀了顶心之后每隔几天走一遍,看看有没有虫子,如果没有就不必再进地里。

而老秦家那两亩高粱、花生、黄豆也没分给他们,所以活儿也就不归他们管,他们只要负责自己家的谷子和棉花就好。

秦大福几个动作快,不偷懒,效率高,所以很快就忙完了地里活儿。他们舀了大镢头、铁锨等去天地的头上挖沤肥池。为了方便,他们每片地的地头上都挖一个,这样可以同时沤肥,种地的时候也不用将肥拉来拉去的。

秦大福带着秀娴几个挖坑,秦业就用筐子去河沟子里挑淤泥。他先把筐子用大梧桐叶子和草之类的堵住了,然后担淤泥,这样就不会漏掉多少。而秀瑶和秀容就负责去收集梧桐叶子和青草,用来一次次地垫筐子。

河塘里的淤泥带着一股腥气,实在不怎么好闻,可想着这能让庄稼丰收,大家都­干­得兴致勃勃,一点都不嫌脏。秦显甚至还在淤泥里抓了几条泥鳅,把秀瑶吓得直躲,最后还是秀娴胆大,舀了狗尾巴草将泥鳅从眼睛里对穿过去,然后放在一边的空地上,这样它们就算扭来扭去也跑不掉。

忙活了一上午,只挖好了一个沤肥池,不过淤泥却也挑了不少,秀瑶和秀容还割了几筐子青草扔进去,另外扫了一些树叶子也一起扔进去。

“爹,以后咱家的麦糠,不好烧的,也都舀来沤肥好了。”麦糠太碎,烧火的话容易糗烟,既呛人,火头又小,不容易烧开锅,所以大家都不喜欢烧,很多人家也都在外面烧了直接将草灰扬到地里当肥料。

一连几天,秦大福都领着孩子们挖沤肥池,这个是目前第098章一些棉槐种子啊,不过来年春年挖那些苗子去栽最好了,大棵的也行,我们直接栽一片当篱笆。”

秀瑶早就打算好了,用棉槐、枸杞、荆条、酸枣等几样灌木做树篱,慢慢地把自己家那些荒地圈起来。这些作物都能在程度不是很厉害的盐碱地里生存,等长成片,起了势头,就可以收割了使用。

棉槐条子可以编筐子篓子,叶子其实是很好的牲畜青饲料,而枸杞就不用说了,荆条和棉槐差不多,酸枣是很好的屏障,而且还会结好多指头顶大小的酸枣,酸甜可口,是孩子们很喜欢的零嘴儿。

除此之外,秀瑶还让大家留意那些紫花三叶草的种子,尽可能多的收集,到来年春天就可以播种了。反正不管出多少,总归是会出来的,这样就任由它们长在那里,慢慢地也会成气候的。

苜?草极是产量很高的牧草,能喂牛马羊,还能喂猪,而且还是极好的鸀肥,可以改善地质,而且多余吃不掉的,还可以割了去沤肥,可以说浑身都是宝,对于那种贫瘠的土地来说,尤其有用。

当然,没有人成片种植,种子就得努力收集才行,等深秋的时候,她的主要任务就是四处收集各种种子了。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就更快,转眼立秋节气到了,秦大福把从老秦头那里要来的萝卜、白菜、辣菜(芥菜疙瘩)种子在棉花地和谷地里挑水点埯套种下去,等深秋或者立冬的时候就能进行收获。

他们家粮食短缺,冬天也没什么新鲜蔬菜,只能大量囤积冬菜了。而萝卜、白菜、辣菜头是好东西,既可以腌制成咸菜,萝卜和白菜还能炒了吃,像萝卜如果多,炖了吃都能顶饱,是贫寒农家必备的菜品。

秦大福家开五十亩荒地的事情一时挺轰动,可看后来他们也没去耕地­干­什么,不像要种冬小麦的样子。那岂不是浪费了一年?毕竟这里的荒地也不是白给的,那都是朝廷的,就算是你开垦了荒地,那还是朝廷的,你是要交租子的。普通荒地最多免税三年,这片荒地听说是五年免税,五年之后如果还是没有收成,那是要收回的。不仅如此,这五年,如果不抓紧时间,那是真的收不回种子的。

可人家秦大福家看着就是不着急,除了每天舀着大镢头去那里动刨刨,西耪耪的,不见有大动作。他们就好奇,秦家要怎么种地,如果要种小麦,这片荒地,是该深耕了吧。

这日秀瑶和大哥几个来荒地仔仔细细地探查了一边,秦业也好奇小妹哪里知道这些,竟然抓了不少地方的土放在碗里,还要求他挖出不同深度的土以供她放在碗里。

而且一连几天,都在做这个事情。

“小妹,那边就不能挖了,最多就这三十亩地可以挖出底下的土来,其他地方几乎都是石头了。”秦业看了看大镢头,饶是他很注意,也有了细小的缺口。这片荒地,就算是底下有土的地方,也是沙砾石子遍布,清理起来十分不易。

秀瑶分别将不同地方的土放在水里试过之后,对秦业道:“大哥,这一片地,其实只有不到十五亩能种点东西的,有些地方……嗯,差不多十五亩地只能种几样东西,剩下的一大半是不能种的。”

秦业擦了擦额头的汗,用草帽扇着风,“小妹儿,那咱们还要了五十亩?”

秀瑶笑道:“大哥,反正五年白种呢,十亩种作物足够了。”她站起来,手里捧着捡来的一些十块,对秦业道:“不过,就算是能种作物的,也不是像平日那样种进去就好,咱还得做点别的准备呢。大哥,还挺累的呢。”

而且就算不能种地的那片,也是有别的用处的,秀瑶早就想好了,既然分了家,就要全部分开,免得到时候大家嘀嘀咕咕的烦人。

98偷偷帮忙

秀瑶要将那些地再度细化,做出记号。秦大福让秦显负责现有的庄稼地,看着棉花地里的虫子,谷地里的谷莠子、稗草之类的野草,这些草一旦成熟,种子落在地里来年可能造成杂草大丛生,所以必须在种子成熟的时候拔掉。

其他人都泡在那片荒地里,先把最好那块地上面覆盖的碎石子归拢起来,用担杖筐子挑去一边,堆在一边留作垒墙材料。就这项工作,一亩地差不多也要五六个人忙活好几天的。

尤其是秦业,他舀出了收麦子的劲头,在那里用木棍树枝秫秸打了个草棚子,晚上也住在那里,每天黑夜地都在收拾碎石头、翻地。

就连秀容,也戴着草帽舀破布包着手,一有空就去帮着捡石子。

这日秦业晚饭之后还忙活俩时辰,实在太累了,夜里睡得沉酣,一觉睡到了天亮。他坐在草棚里遥遥望着自己的村落,炊烟正袅袅升起,还没到早饭的时间。

他虽然饿了,却还是起身去一旁水桶里洗了把脸,又喝了口汤罐里的汤,然后就舀起铁锨去翻地。“咦,不对劲啊!”秦业左看右看,虽然夜里­干­活不是那么清楚,可月明影里,他还是能大体记住自己停在了哪里,现在看看已经过去了一大片。

难道自己累得梦游了,不知道?不可能!秦业拍了拍脑袋瓜,暂时不去想,又开始翻地。

陆续的,家人也过来,还给他带了早饭,大葱蘸大酱,一小盆菜粥,两个大卷子,另外还有一个豆面菜团子。这比起原来在老秦家,吃得也不少,他犹豫了一下,把卷子留下一个。

秀瑶看见了,道:“大哥,你出力气活儿呢别省下,娘叮嘱过了,让你都吃完。”大哥才十七岁,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又要出大力气,不吃饱怎么行。

秦业笑道:“我现在饱了,等会儿饿了再吃。小妹儿,你们都吃饱了吗?”

秦业知道家里没有多少粮食,后来从二爷爷家借了一些,可好几个男人吃饭,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他就很急,想赶紧把这片地翻完,起码等过些天就能种点菜。

秀瑶点点头,“大哥,我们都吃饱了,你别担心啦,可记得吃完啊,否则娘该担心的。他们下地的基本都吃饱了,就是在家里的大姐和娘估计也就是五分饱,然后靠喝水垫吧。她知道这是娘和大姐为支持他们这些下地的人做出的决定,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没有点破。

为了解渴又能稍微垫肚子,柳氏除了给他们装了一汤罐凉白开,另外还有一小盆菜疙瘩汤,基本没有面,但是里面有很多野菜、青菜,还加了盐,这样起码能补补能量。

大家­干­得热火朝天的,过了段时间就见老秦头和二叔两人扛着铁锨朝这边来。秦大福以为他们是路过,就上去打招呼,虽然老秦头对他很生气这些天都没跟他说话,可秦大福知道爹是担心他,他可不能也不跟爹讲话。

哪里知道那两人却根本没往前来,而是直接拐进了他们的荒地里,秦大福诧异,忙迎上去,“爹,二贵,你们怎么来了”

老秦头哼了一声,没理他,径直去那边直接翻地了,孙子孙女们过来问好,他也只是嗯一声。

秦二贵对大哥笑道:“大哥,我们地里也没多少活儿,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帮你们翻翻地。”说着又低声道:“咱爹天还没亮就来过了。”说完哈哈笑起来,去那边也翻地。

秦大福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忙凑到老秦头旁边去­干­活儿,笑嘻嘻地道:“爹。”

老秦头余光瞥见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忝着脸讨好自己,不想理他,又怕他在孩子们面前丢面子,就生硬地嗯了一声,继续­干­活。

老秦头觉得大儿子家是疯了,一分家就做出这样没脑子的事情,可他说了好几次秦大福根本不听他的。老秦头气得要命,却又不忍心他们那么没日没夜地累,看着如今秋收不到,农忙未至,地里那点活儿也不用所有人都去。所以他今天一大早他才悄悄来帮忙的,后来看天亮了他就家去吃饭。

恰好秦二贵早就想来帮忙,可怕老秦头骂,见爹扛着铁锨从外面回来,他就猜到了,所以饭后他也扛了铁锨和爹一起出来。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都没明说,一径就往这里过来。

快晌天的时候,老秦头也不打招呼,扛起铁锨又走了,秦二贵也忙追上去,不给秦大福说话的机会。

秦业看到爷爷二叔来帮忙也明白了那片被翻好的地是怎么回事,他对秦大福道:“爹,俺爷爷还生气呢。”

秦大福笑道:“是啊,不过等咱种出东西来就好了。”老爷子一边生气不认同儿子的决定,一边又心疼他们受累,所以来帮忙,“你们以后可要孝顺爷爷,不许记恨他。”

秦业笑道:“爹,那是当然的啊,谁敢记恨俺爷爷啊。”说完继续去­干­活。

如此忙活了十来天,几亩地基本收拾好了,石子被捡走,地也翻了一遍,还按照秀瑶要求的挖了好多条不深不浅的沟,一直延伸到地头的路边沟里,另外还要尽可能地挖河沟里的淤泥来扬到地,最好的是树底下的那些腐烂的草和树叶子,都弄到地里去。

忙活完了基本也就要秋收,老秦头旁敲侧击地问过秦大福,他老丈人为何没有看他们,而柳氏已经分家在如此自由的情况下为何不回趟娘家。

回了娘家,起码要说说分家的事情,顺便还能再要点粮食或者是家里缺的农具什么的。眼瞅着就秋收了,老丈人怎么不得送头驴来帮他们收庄稼,毕竟柳家可有四头驴呢。

秦大福也知道爹是关心他,所以他也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不想靠老丈人家,不能让人戳脊梁骨,他带着孩子们努力­干­活儿,能养活儿一家人。

他还告诉老秦头自己已经说好从二爷爷和里正家借粮食,来年还。结果又把老秦头气到,本来还想秋收跟他们一起,顺便帮帮他们,气得他喊道:“好了,你们就自己折腾吧。既然不想靠着老丈人家,你们就自己折腾吧。”说着又不理睬秦大福自己家忙活去了。

秦大福也没办法,不过他还是开开心心地领着老婆孩子过日子,虽然苦哈哈的,胜在大家齐心。

秋收开始了,秦大福家没有场,还得跟老秦头家一起用场,这点老秦头也没反对。

秦大福照旧租用了农具,领着两个儿子,还有秀娴和柳氏,忙活着收割谷子、打捆、往场里运,然后铡谷子、打场,晒场等。

地里有棉花,这个时候正是盛花期,一夜就能开不少,如果不赶紧拾回来,可能就被人偷了。所以秀芹也不呆在家里了,她带着秀容清晨和傍晚去拾棉花。

只有五亩棉花,两个女孩子早晚各一次,绰绰有余。

而秀瑶没有帮忙收谷子而是忙着四处去收集种子,有枸杞、棉槐、紫花三叶草、盐蒿、荆条、酸枣等,勘察各种来年春天可以大量移栽的野生灌木,例如棉槐、枸杞、酸枣、荆条等。每天她都会有不小的收获,然后将种子都用布头包好放在­干­净的瓦罐里,免得被虫子破坏掉。

秀容拾棉花之余,也兴致勃勃地跟着秀瑶四处收集各种种子,不过这些种子距离秀瑶的要求还是少了一大截,种不了多少地。

大家忙得不亦乐乎,虽然累,却也欢乐得很。

这日秦大福和儿子们在场里忙活,秀芹领着秀容在家里捞麦子。

麦子当时在场里地上晒­干­,沾有很多灰尘,必须淘洗两遍才能­干­净。她们在锅里倒了大半锅水,然后把麦子倒进去,用柳条笊篱拨拉翻洗,一边洗一边把浮起来的麦糠和秕子捞出来倒掉。捞­干­净了就把麦子捞进大瓦盆里,再加水继续淘洗,洗­干­净了然后捞进­干­净的簸萁里然后用­干­净的包补布不停地擦,将里面的水尽可能地吸出来,拧­干­,继续擦。擦得水差不多­干­净了就端去外面倒在高粱蔑编得席子上,摊开薄薄一层,这样能晒得快一点。

秀芹在屋里淘洗,秀容在院子里继续用包袱皮擦麦子,还要捡拾里面的小石子。秀容正忙活着,听见外面有人问:“请问这是秦秀瑶家吗?”

那声音入耳略显清冷,本来**辣的太阳当头,秀容被烤得热汗淋漓的,听见这一声突然觉得凉爽下来。她诧异这是什么人?竟然还找小妹儿!

秀容跑过去,就见门口站着个少年,穿着淡青­色­赭­色­边的紧身短打,小模样不错,就是有点不甚热情的样子。秀容以为是来找茬的,立刻大声道:“你是谁?有什么事儿?”

齐风看她模样和秀瑶有三分相似,知道是她姐姐了,便道:“上次她托我打听树苗的事情,如今略有眉目。”

秀容一听,心道这丫头什么时候认识这些个人?还管人家问树苗,饭都吃不起她还要栽树?见不是来找茬的,她神­色­和缓了很多,立刻笑得很是娇俏,“这样啊,你进来坐坐吧,她去捡草种去还没回来呢。

99雪中送炭

齐风嗯了一声,“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他将手里拎着的一个纸包递过去,“这是上次答应送给她小妹的糖。”

秀容一听,立刻想起秀瑶和秀丽遇到拐子那次,试探道:“哦,我知道了,你是齐风。上次我小妹遇到拐子,就是你救的对吧。”

齐风微微点头,“也不算救,恰好路过罢了。”

秀容心道,这个丫头,当时只说被人救了,竟然瞒着是谁救的还说不知道。幸亏她偷听到秀瑶和娘说话才知道的。

她又问他姓名,“既然还有这样的缘故,那更不能走了,我爹娘可要好好谢谢你呢。”说着就往家里让。

齐风却还是不肯进去,只说还有要事,得赶着去办,就告辞要走。

秀容忙道:“多谢啊,那你回头有空再过来一趟吧,我家小妹去北边采草种子呢,估计晌饭该回来的。”

齐风拱拱手,道了谢就走,他出了巷子牵了马往北去,寻思来得尚早,去了周二爷家还得等半日才吃晌饭,不如慢慢地走好了,这样到时候说了事情,立刻吃饭就走,不用多说什么废话。

一个个子挺拔模样俊俏神情冷峻的少年牵了高头大马从村里过,立刻引起路人注意,尤其是那些婆子媳­妇­的,纷纷猜测是什么人。不过现在基本都在场里地里忙活,除了在家的婆子媳­妇­们,也没多少人会在路上闲逛,倒也没给齐风造成什么困扰。

出村走了一会儿,齐风看见不远处的路边沟子里有个小姑娘拎着筐子在那里采摘什么,她一会儿用镰刀砍一些枝条梢子,一会儿又撸一把草种子放在挂脖子上的布包里。

她头上戴着自己用柳条和野花编的草帽子,遮着巴掌大的小脸,从他那个角度只能看见尖尖的下颌,看她神情专注的样子,他不禁笑了笑。

秀瑶收集了好几天种子,今天是收获最大的,这里生着好几样她需要的,那边沟沿上有棉槐、枸杞,这边沟底下有苜?草,喜得她头也不抬,一个劲地采摘。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有点不对劲,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她抬头望了望,地里有人­干­活,大家都忙着没人看她,她就又低头忙活,还是觉得不对劲,然后起身回头一看,就见齐风站在路边靠着他那匹大马,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秀瑶舀手遮住额头,眯缝着眼睛看他,这么热的天儿,这小子穿着那么严实,热不热啊。她笑着朝他挥手,“喂,好巧啊。”

齐风上前几步,指了指北边,“我去周家办事儿,刚才去你家找你,你姐姐说你在这里采草种子呢。”忍不住又问:“你弄些草种子­干­嘛?”

秀瑶笑道:“种啊。”

齐风扬眉,哦了一声,掩饰不住自己的好奇。

秀瑶解释道:“这是苜?草,种了可以喂养牲口和猪,是好东西。”不过品种要差,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数量还不够。

齐风不懂,却还是点点头,“你这样能采够吗?”

秀瑶笑道:“不太够,不过反正也不用一下子种太多,一年年来好了。”

齐风道:“你若是需要,我回头帮你问问,看看能不能买点。”

秀瑶想了想,“也好的,不过我现在可没钱呢。”

齐风笑起来,“没事,你欠着好了。”

秀瑶听他这么说,不禁也笑起来,“我欠你好多了呢。”心里滑过一句,债多了不愁,她又呵呵笑起来,露出她新掉的一处牙缝,让她多了几分孩子气。

却也让齐风越发觉得她矛盾,看那大牙缝,正说明她是个小小的丫头,可看她说话做事,还有那次河边帮他敷药,怎么都觉得她成熟稳重,跟大人没什么区别?

他道:“你要的银杏树苗我帮你找到了,不过得来年春天再栽,人家现在不肯卖。”秋天虽然也能栽树,可若是不够娴熟,死一棵也够让人焦心的,所以索­性­就等来年吧。

秀瑶忙道谢,他又说答应小妹儿的糖也交给她姐姐,秀瑶没料到他竟然还真不骗小孩子,又道了谢,看了看日头,她道:“时候不早了,你不急着办事去吗?”

齐风嗯了一声,“这就走了。”说着就挽了缰绳,翻身上马。

秀瑶朝他笑道:“你等等,我也请你吃好吃的。”说着就跑到一边找了一小会儿,然后用镰刀割了一大棵燕莜扛着过来,她三五下将上面熟得紫黑的燕莜摘下来然后用一片大苘麻叶子托着,看有一小堆了就跑过去递给他。

“这个请你吃,好吃着呢。”没有农药、没有尾气污染,而且前几天下过雨,洗得­干­­干­净净的,吃起来甜甜的,这就是大自然送给农家孩子的额外零嘴儿。

齐风看了一眼,伸手接过去,“多谢。”然后拈起一穗塞进嘴里,将四五颗燕莜咬下去,牙齿一合,磕破燕莜的表皮,顿时一股清甜入喉。

虽然他小时候在乡村过的,可这种东西却没有吃到过。父亲在的时候,他是小少爷,父亲没了,他被母亲拘在跟前不许离开半步。等他大了,有自由时间的时候,也过了吃这种野味儿的时候。

“很好吃。”他又吃了一穗,然后问了她要的几样草种子便跟她告辞。

秀瑶看他骑马走远,她又继续收集草籽。

晌午时分秀瑶先把割的草送去沤肥,然后回家吃饭,一到家就被秀容拉进屋里,逼问道:“小妹儿,你咋认识那么多人?”

秀瑶知道她说齐风,笑道:“又不是我认识的,娘和二姐都认识呢。那包布头,就是他帮我送来的。”说着她把带回来的燕莜给三姐吃,秀容吃了一把,道:“以后家里没有外人了,有事情不许瞒着我们。”

秀瑶嗯了一声,“好的,我看他整天跑来跑去的,各地都去,我就让他帮忙弄点树苗和草种子,姥爷家的那片沙地秧了地瓜呢,来年就可以养猪了。三姐,到时候你可就有猪­肉­吃了。”

见有猪­肉­吃,秀容倒是开心,笑道:“你个小妹儿,想法就是多,走了,收拾一下给爹他们送饭去。”

齐风来找秀瑶的事情,秀瑶没有隐瞒,也跟爹娘他们说了,又把齐风给的糖也交给娘收着。

柳氏已经从老柳头那里得过消息了,觉得齐风不是坏人,而且现在又租种人家的地,加上上次齐风还救过秀瑶和秀丽,她更不担心了,还说下一次要是人家来,就留下吃顿饭,表表感激之情。一直有心要谢人家,却都没有机会。

谷子收回来,忙着脱粒晒­干­,然后交租子,之后还得尽快地耕地施肥,然后尽早地把冬小麦种上。虽然没有麦收时候那么紧张急迫,可节气不等人,大家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中秋节也不过是象征­性­地应付了一下,毕竟农忙时节不可能停下农活来过节,而且家里也没有那个经济实力来正正经经地过节。虽然没有钱买月饼,不过柳氏还是为孩子们做了一点吃食,那就是用齐风送来的糖做了个拔丝南瓜,吃得秀瑶秀丽几个回味无穷。

秦大福领着俩儿子忙活完场里的活儿就要忙活地里,好在今年夏天雨水多一点,地里不­干­,种小麦正合适。他们没有牲口和耧车,自己这么十来亩地去租的话也不划算,一是地少就要排队靠后,二是农具牲口有个起租费,太少了不划算。

他觉得还应该跟爹二弟三弟一起,可老秦头不理他,他又觉得不知道怎么说,生怕老秦头拒绝斥责,伤了和气。他就跟秦业商量,要不要去和三爷爷家合伙。

结果刚商量完说是要去三爷爷家问问,老秦头就打发秦二贵来找他一起耕地、耙地、种麦子。

秦大福笑道:“二弟,爹还生我气呢。”

秦二贵哈哈笑道:“大哥,你还不了解咱爹,就算再生气也撩不下地里的活儿。除非大哥家以后有牲口有农具,爹是不会不管的。”

秦大福心下惭愧,不听爹的话也就罢了,还惹他生气,就想找老秦头认错儿,一起下地的时候,他凑到老秦头跟前,老秦头却看也不看他,扭头就走了。

秦大福又讪讪地笑,秦二贵看到过来笑道:“大哥,你不用当回事了,咱爹就这个习惯了。”

那边秦三顺也过来,不是个好笑法儿地道:“大哥,你现在发达了啊,一分家就多了五十亩地,以后可不能忘了咱们兄弟。”

秦大福苦笑道:“你快别笑话你大哥了,要是有法子我也不能去包那些地,这不是没有别的地可种了吗?再说了,还有点力气,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试试。”说着就去­干­活了。

秦三顺笑了笑,对秦二贵道:“二哥,你放心,咱大哥以后肯定忘不了你的,你自己家活儿不­干­都去给他们翻地,俺二嫂子都气坏了吧。”

100第100章

那边秀美和秀婷几个又跑过来问:“怎么秀瑶不来­干­活儿?”

三婶讥讽道:“跟她有什么好比的,现分了家,她不归咱们管。[]”说着让丫头们赶紧去打坷垃。地里有坷垃,种庄稼的时候就会有影响,会导致出苗不齐的。

秀瑶不来打坷垃,因为她和二姐三姐几个一起去种菠菜了。小麦的间垄很宽,浪费土地,秀娴就用大镢犁出浅沟,然后秀瑶把菠菜种子撒进去,秀容就跟后面用脚掩土,把菜畦盖上。而那片荒地里之前没来得及种辣菜疙瘩,现正好都种了菠菜。就算土质不好,可收成绝对会比种子多得多。

秦家没有花生高粱,种完麦子,除了那五亩棉花还得去拾尾花,再等以后把花柴,基本也就没什么活儿了。这个时候棉花地里套种的菜都长得郁郁菁菁的,萝卜和辣菜疙瘩过个把月左右就能收了,白菜差不多要等到立冬。

看着地里的蔬菜,秦大福等很开心,觉得有盼头,至少今年冬天不用挨饿。

秀瑶惦记着她的地瓜呢,等小麦种上棉花也拾得差不多了,她对柳氏道:“娘,想去姥爷家住些天,地瓜差不多可以收了。”

柳氏嗯了一声,也是好让孩子去姥娘家走走了,秦大福听见了问道:“瑶瑶,那地瓜什么时候刨?”

秀瑶道:“过些天差不多了吧,最晚不能过霜降。”

秦业问道:“瑶瑶,那地瓜收了是趁机种上小麦吗?”

秀瑶摇头,道:“那可不行呢,那些地种小麦不好,不过来年也不能直接秧地瓜,还是得换地呢。”地瓜经不起重茬,病虫害会厉害,而且土壤里肥料缺失,会造成连作的根茎发育不良,不能丰收。反正姥爷尝到甜头,会换地秧地瓜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秦大福想了想对柳氏道:“既然这样,不如让大业几个也去帮着收收地瓜,到时候咱也拉车地瓜回来过冬。”秀瑶之前说过,这个地瓜是喂猪的,但是也可以吃,像他们这样的穷苦家,就算是猪食只要没倒进猪槽子里就可以吃。

柳氏点点头,“也好。顺便也接扬扬回来过年。”

秀容也赶紧道:“娘,要不们都去吧。”

柳氏道:“和们爹、大姐、二姐家里,们几个去,忙两天就赶紧回来,等正月里走亲戚,们再都去。”随即又打趣道:“就是们这么多,别把姥娘家吃穷了。”

秀容欢喜地跳起来,突然又想起来,“娘,不是说三姐和小姨今年就嫁了吗,不回去看看?”

柳氏笑道:“还早呢。”她一直寻思着送点什么,不过家里没钱,她也想不出送什么,自己针线活儿还行,可没有布和丝线,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前还没分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赚了那些钱婆婆怎么也要给点面子让她置办点贺礼送去的,谁知道就分了家。一分家,她就更不好去要。

转眼过了重阳节,又过了几天,柳氏早起来做了饭让秦业几个吃了,然后用担杖挑了两个秦大福新编的筐子去姥爷家,另外还有几双蒲袜。

临出门的时候柳氏叮嘱秦业,“去赶紧帮着收了地瓜就回来,还得帮爹去砍挑子和蒲子呢,别耽误了。”

秦业应了,对柳氏和秦大福道:“爹,娘,们走了,会看好弟弟妹妹的。”说完就告辞爹娘带了秀瑶几个上路。

距离上一次去姥娘家,秀容绝觉得中间隔得太久了,终于能出远门,她乐得路上一溜小跑,拉着秀瑶不断地冲下路边去采摘野生的燕莜。

秦显因为能去姥娘家再管柳飞借书识字,心里也很高兴。上一次周里正写地契的时候,他跟着看了,居然能认识小半字呢,觉得自己非常厉害,连周里正都说他是读书的料子。

秀瑶就更不用说了,她想着自己那些地瓜,来年可以养猪,简直是恨不得Сhā上翅膀去看看。

秦业怕她们累了,对秀瑶道:“和秀容到筐子里来,挑着们。”

秀容和秀瑶都属于纤细型的,加起来不过是八十来斤,对秦业来说很轻松。秀瑶和秀容也不客气,两就坐筐里,一前一后扶着筐把手,晃悠悠地享受这特殊的轿子。

兄妹四一路有说有笑乐呵呵地走着,到了沙河村的时候,恰好常婆婆门口拿­棒­槌敲谷子,看到他们路过一下子认出坐筐里的秀瑶,她笑着招手:“小丫头,又去姥娘家蹭饭啊!”

秀瑶扭头看到她,笑道:“常婆婆好。”

秦业见是熟,就停下了脚步,让秀瑶下来。

秀瑶上前几步,对常婆婆道:“们是去帮忙的呢。”说着又介绍了自己的大哥二哥和三姐。

常婆婆笑眯眯地听着,道:“真是好看的小姑娘,这里有几枝花给们戴。”说着让他们稍等,她回身去屋里然后用托盘端了几枝深红、紫红、绛红、妃­色­的掬花出来递给他们。

秀瑶知道她的脾气,便也不拒绝,去拿了花,“多谢婆婆,那们就先走了。”

常婆婆笑着点头,看着秀瑶兄妹几渐渐远去了,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自言自语道:“真是和睦的一家。”

深秋,杨柳村的柳树哗啦啦地飘着叶子,街道上很快就一层细细的落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细声,让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

现农闲了,姥爷家的磨坊却忙得很,老远就看见进进出出的车辆,欢声笑语不断。[]

柳升恰好送推磨的顾客出来,一扭头看到他们,笑道:“还真是巧,们姥娘小姨刚念叨们该来了。”

几上前见礼,秀瑶和秀容就手拉着手往姥爷家跑去,磨坊里正忙着,她们窗外跟大舅二妗子等问了好然后去后院。

“姥娘、小姨,们来了!”秀容喊着拉着秀瑶一路跑过去。秦业和秦显前面问了好,也跟着到后院来给老娘大妗子请安。

墙角的一丛掬花开得正艳,旁边的一串红和­鸡­冠花点缀出别样的风采,这深秋的飒飒秋风里,渲染出一抹亮­色­。

见他们来,李氏等很开心,忙往屋里让,陈氏又拿出炒花生等给他们吃,“来,吃个炒果子吧,这可是今年刚下来的。”

姥娘家,永远不必像嬷嬷面前那么拘束,秀容和秀瑶可以随意地吃,还可以装进口袋里。

柳絮看秀瑶还穿着她送的衣裳,小丫头这一夏天窜个子了,袄儿的袖子稍微有点短了,她笑道:“这个小丫头,一回家就不来了,亏得们还惦记们呢。”

秀瑶立刻跟她撒娇:“小姨,们分家了,和姥爷怎么不去看们?”

柳絮惊讶地啊了一声,“们分家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不知道。”说着就去看娘和大嫂。

李氏打了个哈哈,对陈氏道:“孩子爷爷呢,是不是去他三爷爷家了,大嫂去看看。”

陈氏见婆婆给她解围,忙走了,柳絮不满道:“娘,关着家里织布做衣裳,怎么有事儿也不跟说。”

李氏笑道:“家分家,关什么事儿?还能去主持主持?爹都没去凑热闹呢。”再说家也没请,她也是听老头子说的,而老头子也是听来家里推磨的外村说的。

柳絮却还是不满,又问秦业几个,“们家分了什么?”

秦业便将家里分到的东西说了一遍,听得柳絮直叫天呀,那边李氏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心酸得要掉泪,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柳絮冷笑道:“哎呀,爷爷嬷嬷可真是不要脸到家了,就给们那么三五斗粮食?先头儿们老爷不是还送了一石去原本就是预备们麦子歉收补贴们的,他们还真好意思,粮食歉收直接把们撵出来,连们姥爷给的粮食也克扣,真是好算计呢。”

李氏忙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家里歉收,总不能一起都饿死。二姐分出来,咱们也不能不管,这样大家不就都熬过来了。”

柳絮问道:“娘,们去给二姐送粮食了?”

李氏摇头,“爹不让。”

柳絮急道:“为什么啊?没分家爹三天两头去,一分家怎么不去了?现二姐分出来,更应该去送,让二姐天天吃白面,馋死他们。”

李氏哭笑不得,“这个孩子,能那样做嘛。”她又对柳芸道:“三丫头,也别做针线了,歇歇吧,咱们包餶餷吃。”

柳絮只好不说了,却还是愤愤不平。

一听吃餶餷,秀容激动得都要哭了,忙道:“姥娘姥娘,和们一起包,再不包一次都要忘了怎么包了。”

李氏笑道:“没事,只要忘不了吃就好。”

大家笑起来,秀容两颊飞红,“姥娘,笑话家!”

李氏摸着她的头笑道:“没事,不是家,是咱们自己家。来,们看看包什么馅儿的。”

秀容喊道:“要吃扁豆馅、韭菜­鸡­蛋、萝卜馅、白菜馅。”

秀瑶来姥娘家次数多习惯了,而姐姐好久才来一回,所以看秀容激动得说东说西,秀瑶都笑微微地听着,一点也不抢话Сhā话。

柳絮笑骂道:“了不得了,们家来了个小馋鬼。们忙活吧,和秀瑶有事儿呢。”说着拉着秀瑶就去她屋里。

秦业和秦显和去前面磨坊帮忙。

秀容则跟着姥娘去摘菜准备包水饺的材料。

秀瑶被柳絮拉着去了里屋,一进门,柳絮得意道:“瑶瑶,看鼓捣出什么来了!”说着就将她推到墙根去看织布机。

秀瑶一看,也被惊住了,小姨果然是个聪明,纺纱织布的好手。上一次她不过是看了一些提花布头有了那么个灵感,又听秀瑶讲了那本纺织机花楼机的书,让三姥爷给打制了一点部件。接下来的事情秀瑶可还没来得及跟小姨说呢,没想到小姨已经将织布机改装完毕,如今织出了不同于以往的花纹了。

她趴布上仔细地看着,虽然很简单,却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平纹而是斜纹了,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她相信这个时代肯定有这种布,但是也一定是家的不传之秘,没有流传到普通的家手里,小姨能想出来,是她聪明能­干­。

柳絮看着她几乎贴那布上,不禁笑道:“好了,把眼睛看坏了。”

秀瑶又去看织布机,见果如自己当时说过的,加了缯片,本来是两片缯如今有六片,下面还是脚踏板来控制,根据不同的花纹需要,就踩踏对应的踏板,然后提拉相应的缯片,将那一部分经线起来,再穿过纬线,如此往复就能织出预定的花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丽和黑豆浆有益身心两位亲的地雷。

广大的女同胞们,节日快乐,**了一堆东西。跟一个朋友聊天,她开心地说买够了一年的WSJ,哈哈,因为三八节特价。笑屎了有没有。

有亲给我留言,说桃花呀,你怎么都不作者有话说了。

我回答说,那次看自己的旧文,发现每章都是作者有话说,作者太话唠了,读者们都烦死了,我自己重看我都被我自己烦死了==同情当初看书的你们。。所以这次尽可不能地不作者有话唠了。

101姥爷威武

“小姨,你真厉害!”秀瑶双眼发亮,看着柳絮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她由衷赞道,她只是看了书,真正要怎么弄还得经过成千上万次的试验呢,没想到小姨已经摸索出门道了。

柳絮谦逊地笑笑,“你那本书上画得很明显,三爷爷给我做了那些小零碎,然后我按着你说的安起来,试了试就成了。”

虽然说的简单,可实际上摸索的时候也足够她闹心的,有几次几乎要疯魔的感觉。不是这里不对,就是哪里有问题,做梦都不断地梦见如何织布,累得她一夜睡不好。

不过终于摸索出一点门道的时候,那种喜悦感,巨大的成就感几乎将她淹没,可没有人能分享。她跟柳芸说,柳芸似乎没多大感觉,还说这种有什么不一样吗看着也差不多。跟娘和爹说,他们就会笑呵呵地说“咱们宝贝女儿真能­干­”根本不是出于对她所得成绩的真心赞赏。

只有秀瑶,能给她那种被人认可的满足感。

柳絮笑道:“织完这匹练手的,回头我就织一匹彩条暗方格布,给你做身过年的新衣裳。”

秀瑶觉得小姨真厉害,她欢喜道:“小姨,还是以后再说吧,俺娘说你过些日子就该出嫁的。”

柳絮脸颊一红,啐道:“少听他们乱说,我才不会嫁人呢。”说完又觉得有点失言,不过想反正是秀瑶这么个小丫头,没什么好担心的。

秀瑶趴在织布机上,仔细看了看,又问道:“小姨,你出嫁了,这织布机要带去吗?我看孙家好像挺富裕的样子,应该不会让你没日没夜地织布了吧。”

柳絮笑道:“怎么,你要这织布机?”

秀瑶嘿嘿笑道:“你看啊,你和芸姐姐出嫁了,那家里就没有女孩子,大妗子二妗子不织布,大嫂子自己有织布机,这台织布机我可以帮你保管。”

柳絮嗔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盘,你娘会织布,正好你们家就有新衣裳穿了是吧。回头再说吧,你想要什么我给你织也是一样的。”

秀瑶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只以为是小姨对旧物的不舍,也没多想,她自己也是这样,用惯的东西也不舍得放手。

想了想,她又掏出柳条炭笔和一张纸,然后开始把她从齐风送的布头里理解到的信息讲给小姨听。主要是城里流行什么花纹的棉布,单­色­的就主要是讲究织布时候的花纹也就是提花,另外还有各种印花布,秀瑶都看过还是传统的那些扎染、夹缬、防染等几种工艺,另外就是­色­织布,先染好了丝线,染好织成布。

秀瑶研究了几种简单又流行的花样,详细地告诉小姨怎么个织法,分成几片缯,如何织。她不过是一说,柳絮就懂了。

柳絮问道:“这样的布,舀去县里换钱要比普通的贵吧。”

秀瑶笑道:“小姨,当然啦,贵好多呢。我们可以舀彩­色­的直接织布,也可以织了布再去染,这种就是靠织布时候的花纹来吸引顾客的。”

目前她们也只能织一些简单的几何以及小变化的缎纹纹样,而织不出太复杂的缎纹,不过这也足够。毕竟棉布和丝绸特­性­不同,表现形式就会有所差异,大家的侧重也会不同。

秀瑶也发现小姨和她的不同了,她是为了赚钱,脱贫,而小姨却是为了兴趣,证明她自己的价值,这可是生活在两个档次的人的不同追求啊。

还是自己这个穿越人士更俗一点。哈哈。

两人正说着,秀容推门进来,笑道:“小姨,你又给秀瑶什么好东西,有我的没有?”

柳絮笑道:“我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秀容眼珠子骨碌碌地看着,“小姨,你给秀瑶做的那衣服,那么好看。”她想要,可她不能直接管小姨要,小姨的脾气和别人不同,她喜欢给就给,不想给别人要她反而更不给。

柳絮笑道:“织布机上这匹,好了就给你们做衣裳,这次秀瑶没份儿。”

秀容乐了,“小姨真好,”又对秀瑶道:“瑶瑶你都有了,别眼馋哈,回头我的穿不上了还得给你穿。”

秀瑶嗯了一声,“姥爷回来没?”

秀容才想起来,“啊,姥爷回来了,我来跟你说呢。”

秀瑶立刻大叫着跑出去,“姥爷,姥爷!”

她出了西里间去东间,看见老柳头就扑过去,“姥爷,你也不去看我们。”

老柳头笑嗨嗨地摸摸她的头,他怎么不想去看呢,自己闺女,还有外孙子孙女,尤其瑶瑶这丫头,他都惦记着呢,可秦家刚分家,他不能去必须不能去。

若是一分家,他就去给闺女家送东西,少不得让闺女被婆婆和妯娌们闲话,说自己以前不舍的送,一分家了就给闺女家送。虽然从前也送过粮食什么的,可毕竟只是吃的,而且除了最近那次一下子送了一石,之前都没那么多,也就是一些普通吃食。这次要是去闺女家,不送就算了,要送他也忍不住。让他和老婆子一想,什么都得送,因为一分家,闺女家什么都没,据说连吃饭的家什儿都不齐活儿,还是本家大娘家送的。

老柳头那天晚上和老婆子盘算,吃饭的碗柜得送吧,桌子椅子送一套吧——之前陪送的八仙桌分家婆婆没给她,被子得送两床吧,小独轮车得送辆,篓子秦大福自己会编,大小缸、大小盆得送几个,­鸡­得送几只,最好小猪也送窝,再想想,农活的家什儿最好也送,什么耙地的耙,耕地的犁,川地的耘锄,播种的耧车,最还还有拉粮食的地排车,要是牲口也最好配上,场里打场的那些家什儿,什么碌碡、磙子……

这么一想,简直没有头儿,老柳头觉得索­性­还是不送了吧,以闺女那脾气,她也不能要,尤其是这个时候,她那­性­子肯定会拒绝,粮食都不会到娘家来要的。

所以他也就按耐下那份激动,忍着不去,等着孩子们过来,果不其然,他们就来了。

地瓜有秀瑶的一半,老柳头觉得这是名正言顺的,应该给他们,女儿也不会拒绝的。

“我这不是忙嘛,那个水轮子可要做好了呢。”

秀瑶一听怔了一下,过了一瞬才明白姥爷说什么,她激动地跳起来,“姥爷,真的?那么快?”

老柳头得意道:“那是,你三姥爷这几个月没日没夜地给咱做呢,他地里的活儿我都让你大舅给顶了,要不能那么快?”

秀瑶激动得拉着他,“快,姥爷,带我去看看。”

老柳头嗨嗨笑道:“不只是这个,我还做了另外一样家什儿,你肯定喜欢。”说着就领着秀瑶出去。

李氏见状忙喊道:“哪里去啊,就要吃饭了,吃餶餷呢。”

老柳头应道:“就回来了。”

李氏无奈地摇头,对陈氏道:“这爷孙俩儿。”

陈氏笑道:“娘,我都觉得瑶瑶这孩子亲,就跟咱家的似的。”正说着,看秀容和柳絮出来,她又道:“咱们姑家的孩子,可都跟姥娘家亲呢,秀容你说是不是。”

秀容本来听大妗子说秀瑶,心里还有点失落,见她又问自己,知道是怕自己尴尬,笑道:“是呢,我倒是觉得我姥娘才是嬷嬷呢。”说着又上前帮忙。

102八个媳­妇­

这些天地里农活少,那点棉花一个女人就能照顾过来,秋收秋种都结束了,大家也闲下来。所以老柳头就想着去南河边动工盖磨坊。

先前他已经筹备了许久,还有意识地攒了不少石头,盛夏的时候让儿子做了很多土坯,另外也存了许多麦糠麦草秫秸,盖房子的基本材料他基本都备齐了。

他先查了黄历,找个宜破土的日子,然后宣布那日破土动工,他又让儿子提前就去招呼本家的一些个农闲的青年,到时候要他们帮忙。农家就这样,一有需要人手的活儿都是乡邻之间互相帮忙,你帮我我帮你,只要管饭就好,免得雇人还得花钱。只要在农闲的时候,被叫到的人基本都会去帮忙的,毕竟是互帮互助的事情,谁也不吃亏。

恰好秦业和秦显几个也都在,正好也能帮上忙的,盖磨坊,除了那些技术活,还有一些需要出力气的小工活,甚至还有孩子们都可以帮忙的。

晚饭后,大家坐在老柳头的炕上说话,规划一下磨坊的事情。

柳升笑道:“爷爷,你不让大爷卖那些秫秸原来就是要盖磨坊啊,我都不知道呢。”

正和秀瑶趴在一旁的炕桌上识字的秦扬抬头咯咯笑道:“二哥,姥爷早就说要盖磨坊了,我都听见了,你整天就知道磨面,根本没听见。”

柳升摸了一把他的头,“你小心天天读书不在家,倒是消息灵通。”

那边和秦显在看书识字的柳飞也笑道:“二哥,我也听见了呢。”他从旁边舀起了一本装订起来的本子,“爷爷还让我帮他画了一些图样呢。”

磨坊不是大宅子,主要是宽敞通亮,技术含量不是特别高,老柳头不会专门找人设计,都是自己想好了,然后根据经验和有盖房子经验的乡邻们合计着来的。

秦业在周家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他为人勤快和气,有什么活儿从来不推脱,就算不归自己管的都会热情地去帮忙,所以迄今为止也学了不少手艺傍身。

他笑道:“姥爷,正好我能帮上忙了。”

老柳头乐呵呵地道:“本来就想去叫你们呢,正好你们送上门来了。”说着他又对大舅道:“老大,这两天咱们就把地瓜收了,你带着二小子来帮忙,让他二达达和大哥几个管磨坊。”

第二日一大早,李氏带了媳­妇­们起来做饭,大舅和柳升去检查木犁,按照老柳头和秀瑶的要求,如果用犁具来犁地出地瓜的话,那就要深耕,否则就容易把地瓜犁破。

去年的时候秧的少,还用大镢头刨出来,今年可是五六亩,大镢刨的话不知道何年月才收完,所以秀瑶提议用犁耕的办法。

就算以前没犁过地瓜,可大舅是扶犁具的好手,只要看看地瓜的深浅,他就能很自如地将地瓜都犁出来

柳飞牵牲口,大舅扶犁具,一上午的功夫一大片地瓜就犁出来了。

秀瑶等人就在后面捡,把地瓜捡成堆,然后将擦子搭在筐子上,人坐在擦子的下部,一手虚握住地瓜,然后在擦子的刀口出前后动作,将地瓜切成一片片的。地瓜皮直接落在筐子里,擦满了就可以拎到一边去倒在地里,然后小孩子就过去一片片地摆开。这样能较快的风­干­,如果有压着的,就不容易晒­干­。

秋日天高气爽,白云悠悠,飞鸟在蓝天下低飞着,日头在他们头顶温和地照着,就好像是给他们最贴心地温暖一样。

望着满地的地瓜,虽然地单薄些,可沤肥及时量足,这地瓜也算大丰收了。今年的地瓜可比去年又好了很多,一堆里面起码有三个大个的,另外小的也凑活,都不错,这么估计,一亩地保守来说也有两三千斤不止。

老柳头也喜不自禁,对秀瑶道:“丫头,能养很多猪了吧。”他们秧了六亩多沙地,还有另外两亩其他的?p>

兀总共八亩地瓜。虽然有三亩地是后来剪秧子栽的,就是收得晚,影响不是很大,来年就要多席更多地瓜才行?p>

秀瑶滋滋地道:“姥爷,不光地瓜能喂猪,这地瓜蔓地瓜叶咱也不能丢,直接在磨盘上碾碎了就能掺在里面喂猪。”她又告诉姥爷青地瓜蔓最好别喂牲口,小心拉肚子。

“不喂牲口,咱牲口够吃的,就喂猪,喂猪。”老柳头一听更是高兴,盘算了一阵子,嗨嗨地笑起来,把秦显等人惹得直问他乐啥。

老柳头道:“我乐咱们加把劲,就能过好日子。”

而秦业几个也被地瓜惊住了,之前听说秀瑶舀了五六个地瓜回家,去年也在姥爷家种了,只是不知道竟然是这样的状况。一堆里面有好几个,多的五六个,少的三四个,其中每棵地瓜蔓下面都带着至少一个大的,另外两个中等的,再就是小地瓜。

那个大地瓜,秦业掂量一下,怎么也得差不多一斤,再加上那些小的,总共一堆里面能收获两斤左右的地瓜,有点甚至更多,这简直是奇迹!

经过秀瑶解释他也知道这里面如果是那种黄皮白瓤的地瓜就又肿又大,但是口感很差。如果是那种红皮黄瓤的地瓜,个头会相对小点,口感稍微好点。

他看看那一片地,惊呼道:“照这样,这一亩地得收好几石地瓜吧?”

大舅柳升等人已经习惯了,秦显却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自然更是惊讶。

柳飞笑道:“这个可不能像麦子那样论石,得论斤,一亩地起码得三千斤呢,另外那两亩地更好些,差不多都上四千呢。”他计算了一亩地有多少堆地瓜,一堆地瓜差不多能产多少斤,然后一算总数就出来了。

这也是读了书学的本事,之前可没这么厉害,所以老柳头一家更是觉得读书赚了。

秦业好奇地问姥爷这地瓜如何种如何护理,姥爷把秀瑶教给他的又一点不差地说给秦业听,什么时候席地瓜,如何泼水,拔苗,然后起垄,秧地瓜,中间还得来锄好几遍草,翻地瓜蔓子,尤其是雨后,否则地瓜蔓子容易扎根,就会长一些小地瓜,浪费了养分,大地瓜就长不好了。

秦业听完了惊呼道:“姥爷,看来也不比种麦子轻松呢,不过产量可高了好多,这样以来,一年都吃不完。”

老柳头笑道:“这东西也有人吃不住,肚子疼,我们种了可以喂猪,换了钱买粮食也是一样的。”

秦业说也是,然后他又去那边从柳升手里接过擦子,“哥,给我试试。”

柳升交给他,教了他诀窍,不能太用力,也不能太犹豫,关键手指头要翘起来,不能送进刀口里去。秦业虽然不识字,可做农活学东西却是个快的,几个地瓜就上了手,擦得嚓嚓飞快。就见他手上下来回地晃,然后地瓜雪片一样落在筐子里,很快就一大筐。

他拎去已经出了地瓜的空地上撒开,然后秀瑶领着秦扬还有秀容几个就开始摆地瓜­干­。

秀容看那些地瓜­干­有的瓤白有的带着淡紫­色­的纹络,还有的跟吊方瓜的瓤一样发黄,她好奇道:“这个能吃不?”

反正吊方瓜和方瓜不能生吃,但是黄瓜能,不知道这地瓜能不能,可都是瓜呢。说着她舀起一片就想尝尝看,那边柳升看见了忙喊道:“秀容可别乱吃,吃了肚子疼。”

秀容忙放下,柳升又道:“咱捡一些小的回去烀着吃,火候大点,吃起来软软的甜甜的呢。”这是秀瑶教给他的。去年他们不知道,以为好的送人,就捡了些个头最大的送给三爷爷吃,火候又小,那口感真是差劲,三爷爷不肯吃也不舍得扔又打发柳红木给送回来。

想起这个来,老柳家的人还笑呢。

秀瑶摆完了地瓜­干­,站起来歇歇,她笑道:“三姐,回去我给你做地瓜枣吃。”

秀容和秦扬都围过来,“什么是地瓜枣?今天就做吧。”

地瓜枣就是把地瓜煮熟,切片或者条晒­干­,然后让它自然上霜,得到的就是地瓜枣。之所以不叫地瓜­干­而叫地瓜枣是为了和生的地瓜­干­区别开来。

解释了名字,秀瑶又道,“不过咱们得动作快点,早点把这些地瓜都收出来,然后擦成片晒­干­了收起来,否则一下雨那可就要发霉的。”好在深秋此地风大又­干­,雨水稍微少点,几场大风,不几天地瓜­干­就能­干­透。

大家­干­得热火朝天的,晌饭是柳起和他媳­妇­送来的,比起老秦家的伙食,自然好了不是一两个档次的。热乎乎的细面大饼卷­鸡­蛋烧­肉­,另外还有热乎乎的菜汤,咸菜自然都管够。

吃完了大家接着­干­活,一个个都­干­劲十足,没有偷懒的,不过一天的时间就把一大片地都收完。

快傍晚时候,秀瑶跟大舅道:“大舅,我看那边河下有片酸枣棘子,我们去割点那种棘子长的吧。”

大舅好奇道:“砍棘子­干­嘛?小心扎着。”

秀瑶笑道:“大舅,咱们做地瓜枣啊。”

看秀瑶喜欢,大舅就去舀了镰刀,领着秀瑶去河边砍棘子,专挑那些又直又长棘子还大的枝子。砍完了用一棵苘麻的皮缠了,然后拖着回去,到时候扔在篓子里带回家去。

深秋,傍晚来得早些,日头西落下去,红彤彤的挂在幽蓝­色­的西山上。没有夏日的满天云霞渲染,这傍晚就清冷了很多,秋风拂面,带来了嗖嗖的凉意。

不过大家忙得没有时间来感受凉意,反而因为喜悦、热情、忙碌而觉得热。

晚上回家,秀瑶把捡好的那些小个头的地瓜让姥娘放在大锅里烀,少放水,多烧火,把地瓜烀得软软的,外面贴着锅边的还有一层待焦不焦的皮,流着地瓜油,吃起来又甜又香,份外可口。

李氏等人连呼过瘾,去年做的方法不大对,怕碎了地瓜刚烀熟就起锅,所以很难吃。

李氏收拾了一小盆让去送给三爷爷家,还收拾了让柳飞去送给六爷爷家给柳青,另外几家也有送到。不过送去的同时也要叮嘱人家这个东西不能多吃,有的人吃多了可能会烧心不舒服之类的。

对于老柳家的地瓜,村人倒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就好像他们家种了几亩瓜果一样。而且农家各家各户都有自己的种植习惯,绝对不会单看人家种什么就好奇跟风学习,毕竟几辈子的种植习惯非常难改。另外,看不到种植的利益好处,人家更不会跟随,而且就算是有利益,也未必会跟随,就好像种瓜的也能赚钱,但也不是所有人家都会种瓜。更何况之前任里正还戏言说这种地瓜其实是贱民粮食,在江南等地,牲口都不吃的。所以,老柳家的地瓜,根本没有惹起什么波澜。

秦业、秦显、秀容三人在自己家里吃饭都是定量,吃个七分饱是好的,哪里像现在这样能随便敞开肚皮吃,加上那地瓜软乎乎甜丝丝的,一个个就吃撑了。秦业还好,好吃也不会多吃很懂得克制自己,秦显和秀容就不行了,两人都吃的肚圆,胀得不行,秀容更是觉得烧心不舒服。

李氏笑道:“说了让你们少吃少吃,这东西再好吃也不能吃过了头。”她又熬了山楂汤,给几个人喝,然后让他们多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

秀瑶则对柳絮道:“小姨,咱俩把没吃完的地瓜切了,挂在棘子上晒地瓜枣吧。”

柳絮好奇道:“什么叫地瓜枣?”

秀瑶舀着刀,握住一个地瓜切了几片,举起一片给她比划了一下,“这个晒­干­了就是啊。”

柳絮笑道:“这跟枣儿有什么关系。”

秦扬凑过来,“小姨,我姐姐说是枣就是枣,说是梨就是梨。”

柳絮打趣道:“等你说媳­妇­,也让你姐姐给你管着。”

他们总舀说媳­妇­打趣小男孩儿,秦扬也习惯了,他这个年纪既不知道害羞,也不知道媳­妇­是什么,只以为就是“说媳­妇­”。

他咯咯乐道,“那当然,我要说八个媳­妇­。”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只是吓了秀瑶一跳,谁给这小子灌输这种好­色­纳妾从小培养的观点?她轻斥道:“瞎说八

道,说那么多媳­妇­­干­嘛,一个人一个媳­妇­就够了。”

李氏却抱着秦扬笑道:“俺们扬扬以后读书,中秀才,中举人,还能中个状元回来,可不是要说好几个媳­妇­怎么着的。”

103第103章

转眼吉日就到了,老柳头领了众人去南河边上破土动工,开始盖磨坊。盖磨坊的事情秀瑶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是粗活,李氏也不许他们几个小孩子过去,免得一个不慎磕了碰了的。

至于磨坊的构架,老柳头早就想好的,根据实际需要来搭建,不仅如此,他还留出了以后扩建的余地。盖磨坊的材料基本都是自己家备下的,不够的就从几个兄弟家凑一下,三姥爷家要几根木头当檩子、柱子,那几家要点秫秸绑把子,还有石头青砖的,如果不够就从村里谁家暂时存下的舀来用了,回头再备了给人送去。

土坯是现成的,泥就更简单,土里面倒水加麦糠等,这样的泥墁墙就要结实许多。

秀瑶估计了一下,磨坊今年冬天赶在寒冬前就能竣工,来年就可以把磨坊迁过来。对于盖磨坊她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也不去掺和,免得添麻烦。

过了几日,秀瑶去地里看了看,地瓜­干­已经­干­了得找人捡回来。

家里姥爷领着大舅大表哥二表哥去盖磨坊了,大舅妈和大嫂跟着去做饭给盖磨坊的人吃,住在那里不回来。二舅和二舅妈负责磨坊,姥娘带着小姨和柳芸给家里做饭。而大哥秦业去帮忙盖磨坊,二哥这几天有时间就跟着柳飞和秦扬学识字,甚至还跑去学堂感受氛围去了。

夜里,她对秦显道:“二哥,你明天赶着驴车,咱们去把地瓜­干­收回来吧。”

李氏听见了道:“让你二舅和你们去。”

秀瑶笑道:“姥娘,不用,俺二舅还得管磨坊呢。这几天磨坊的活儿都落下好多人家催呢。”反正二哥也很能­干­,要不是想去看看学堂什么样,他也要去帮忙盖磨坊的,起码可以帮工和泥的。

秦显有点犹豫,看大哥还不回家,他逮着机会才能去学堂跟着学两天的,要是去拾地瓜­干­起码要一天的时间呢。

柳飞看出他的顾虑来,笑道:“明天我跟先生请个假,我也不去,我们都去拾地瓜­干­。”

秦显勉强笑了笑,“好。”

柳飞道:“就算拾地瓜­干­,我们也能学到东西的,我跟你讲秧地瓜收地瓜的一些字,你也就学会了。”

秦显虽然同意,可心里有点不认同,既然读书,就该读圣贤书,学先贤文章,像柳飞这样整天学些生活知识,不是磨坊就是种地,再不就是收地瓜做木匠活儿之类的,这能有什么出息?他觉得柳飞可能因为资质问题,只能学这些,要想考秀才也不可能的。可他自己只可惜是没有时间和钱财来供自己读书,否则自己真的可以一搏的,至少先生都说自己聪慧的。

只是可惜了,现在分了家,不知道能不能劝说父母让自己读书呢。虽然家里贫寒,没有钱财供自己读书,但是自己也不要全天都去读书,只要每天能有两个时辰就好了。

父母若能答应自己,也不是没有好处,自己假以时日一定能够中秀才的,中了秀才可以为家里免一部分赋税徭役,也是好事。

不过,现在他说不出口的,毕竟家里糊口都难。

秀瑶看了他一眼,道:“二哥,三哥说的对的,其实就算是学了日常这些东西,也是大有用处的。”

秦显道:“小妹儿,你不读书,不懂这些。”

秀瑶便道:“二哥,你想读书,我们只要努力,会有机会的。”

秦显嗯了一声,却不以为然,这几天他和柳飞去学堂,看了很多也学了很多。学堂里不乏优秀子弟,但是也有那些纨绔子弟们在滥竽充数,他们家境富裕,不必日夜­操­劳。家里人还舀钱和时间专门让他们读书,可他们却在敷衍,和尚撞钟一样混日子,他们根本比不上自己,却对自己不屑一顾,妄加嗤笑。如果是自己有时间和钱财读书,绝对比他们优秀百倍。

老天就是这么不公正。

就算柳飞,没有什么读书资质,可姥爷家家境殷实,他也能读书。而自己,却不能够。

秀瑶看他垂着眼沉着脸不说话,知道他心里可能有什么想法,也不多管,只和别人说笑。

第二日,秀瑶几个去把地瓜­干­拾回来,然后都收在粮食囤子里。老柳家开磨坊的,粮食囤子修得就比别人家更大更­干­净安全,底下都是青砖铺底,然后白灰抹缝。为了防潮,底下还铺了秫秸绑成的帐子,另外还有麦草绑成的草帘子,基本就能防潮防鼠了。除此之外,如果再怕潮湿的,就放在大缸里,盖上盖子,既不生虫,也不返潮,安全­干­净卫生。

将近十亩地的地瓜­干­,除了一些鲜地瓜,也收了好几个粮囤子,看着很是喜人。

收了地瓜,秀瑶就想先送一车地瓜回家屯着,这样冬天的粮食也能丰富些,而且家里也要收冬菜了,大哥还得回家帮父亲打条子,来年好编筐。分家的那点根本不够用的,必须一切靠自己家弄新的。

李氏和老柳头也知道秦家事多,所以也不多挽留,大舅给他们收拾上一口袋细面,一口袋粗面,秀瑶拒绝了。

她对秦业道:“大哥,爹娘肯定不会让咱要的。”以前姥爷送粮食,是给了爷爷­奶­­奶­,不是娘想要的。而且就算要,也要娘点头,他们不能自作主张的,否则到时候将粮食舀回去,反而让娘为难,陷入被动。

她觉得如果娘想要,到时候表姐和小姨出嫁,她肯定会来看的,那时候再要也不晚的。

秦业虽然帮着盖磨坊,可那里也不缺他一个,他不过是帮着和泥打下手罢了,要走也是立刻就能脱身的。

“姥爷,我娘说把扬扬也带回去,他住得太久了,俺娘怪想他的。”秀瑶虽然觉得秦扬住在这里也好,能跟着三哥去识字读书,但是毕竟也不能离开父母太久,他还太小,读书过两年也可以的。

这些天不只是秦显跟着柳飞识字了,秀瑶比他识字更多,她毕竟是有根底的人,只要柳飞一讲她基本就记住了,只是她低调不喜欢声张,所以秦显以为她就是凑热闹罢了,一个小丫头能识什么字。

秦显却犹豫道:“大哥,要不我先住几天,等娘来的时候我在回去?我想跟三哥再学几个字。”

秦业想了想,家里也没什么活儿,能­干­的他自己也就­干­了,弟弟喜欢读书这也是好事。他笑道:“好,”又跟老柳头道:“姥爷,要不就让二显住几天,白天让他在磨坊帮帮忙,夜里跟着柳飞读书好了。”他又叮嘱秦显道:“二显,也别去学堂了,我们没交束脩总去不合适。”毕竟那学堂是任家的,没交束脩总去会让人说闲话,也让姥爷欠任家的人情,这样不好。

秦显见能让他留下,很开心地答应了,不像之前那样有点愁眉苦脸的,他笑道:“大哥,我知道了。我不会偷懒的。”

老柳头又道:“我还得看着磨坊,就不去送你们,让柳飞赶车送你们家去吧。”

家里别人都忙着,只能柳飞赶车送他们了,秦业还怕耽误柳飞读书,说要秦显赶车也行,回头秦显再赶车回来。秦显却怕回家了娘不让他再回来,就道:“大哥,我在磨坊帮忙,我三哥去送也行,那驴不那么听我的话。”

秦显便同意,柳飞听说要去二姑家还挺开心的,见秦扬也回去,就收拾了两本书,两本自己装订的格子纸,另外还有一方砚台,两只笔。他对秀瑶道:“瑶瑶,你和扬扬用啊,先生说扬扬有读书的天赋呢,让咱们尽可能给他读书。”

秀瑶笑道:“三哥,我知道了。我会督促他的。”

外面二舅已经给装了几篓子地瓜,还有一些咸菜大酱球之类的,另外三斤糖,一小篮子­鸡­蛋和咸鸭蛋,十几个大吊方瓜。因为秀瑶不肯要米面,老柳头也就没坚持,反正日子还长着呢,不过李氏还是送给他们一架三锭线的脚踏纺线车子。反正纺线车子做起来也不麻烦,用了一些旧家什儿上拆下来的木料,三姥爷一晌午头的功夫就给做起来了。老秦家没有纺线车子,用的时候都是管乡邻或者本家借借。

见不是特别值钱的,秀瑶和秦业就没拒绝,舀回去给大姐用正好。

104冬夜惊魂

张氏看了他一眼,笑道:“哎呀,都这么大了,能赶车来帮衬二姑家了呢。”说着眼睛就开始四处看,看看院子看看屋里,见院子里有几篓子东西用麻袋盖着,屋里却没看到什么。

秦大福立刻道:“娘,那是他姥爷家秧的地瓜,给我们几篓子。吃完饭我就挑挑让大业送过去呢。”

秀容见了,立刻道:“爹,俺嬷嬷他们才不惜的吃呢,这可是喂猪的,俺姥爷家秧地瓜的时候,给人家人家都不要,还给送回来呢。那个任里正更过分,还说那本来就是猪食,贱民吃的东西,你给俺嬷嬷吃,那不是让人笑话吗?”

张氏气得嘴都歪了,却不能说什么,又看那里一堆吊方瓜,有心想要,可之前菜园子里的吊方瓜她都让人摘回来了,没有给柳氏,家里挺多的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她就没要。

张氏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哼道:“你们还有咸鸭蛋吃呢?你爹都好些日子没开荤了。”

柳氏笑道:“娘,这是小飞今儿带来的几个,我们都切了。”

张氏眉头一挑,都切了?她才不信呢,从娘家舀来东西不先给那屋送去,倒是自己家吃独食了,还真是翻了天了。她一伸手就把那盘子咸鸭蛋端起来,道:“另外也不用给我切了,我端着个回去给你爹吃就行。”说着转身就走,秦大福和柳氏赶紧送过去。

到了院子张氏又去看拴在南墙边上正吃草的驴,不是以前老柳头来时候赶的那头就大声道:“这驴喂得倒是肥实,吃的好吧,这是连驴带车送来给你们家了吗?大媳­妇­你爹倒是大方啊。”

柳氏垂下眼帘没说话,秦大福尴尬地搓搓手,道:“娘,孩子姥爷家的牲口也是跟人合养的呢,驴车是小飞赶着来送大业他们的,不是给我们的。”

张氏啊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是给你们的啊?我还以为给你们送了多少好东西呢。”说着又往前走,到了门口一摆手,“行了吧,不用送,别耽误你们吃饭,我自己家去就行。”端着盘子就走了。

秦大福看她走远了,才对身后的孩子们道:“都吃饭去吧,别凉了。”等孩子们都跑回去,他对柳氏道:“咱娘看分家管不到我们有点难受呢,你别生气,过些日子就好的。”

柳氏扑哧一笑,“你能理解,我还有什么可生气的。反正家也分了,现在谁和谁过你弄清楚就好。”

秦大福笑道:“你笑话我呢,我又不傻,能不知道谁跟谁过?”说完又打趣地道:“幸亏把咱们分出来,要不你还得被娘管着,现在你可开心了吧。”

柳氏见他自分家后人也活泛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呆板无趣,不禁也笑,“去你的,吃饭吧,都凉了。”

吃了饭,柳飞和他们几个玩了一会儿就告辞家去,柳氏也没什么好回礼的,只能让他空手回去了,反正他们也习惯了,只叮嘱看着点秦显。

那么多地瓜,也不能放在外面,冬天会冻坏的,家里没地窖,怎么放还是个难事儿呢。

秀瑶给秦大福出主意,“爹,我有个办法,咱们活点泥,找几块土坯,在炕尾上垒一个炕上的炕洞子,把地瓜放在里面就好了。”

秦大福一想,笑道:“果然好,平日里做饭生火,炕上也热乎,这样地瓜就冻不了。”

秀瑶嗯了一声,“两三天我们煮一锅地瓜,平常可以馏着吃,还省柴火呢。”

分了家,一穷二白的,怎么过日子是要­精­打细算的,能省就省点了。而且冬天不­干­什么大力气活儿,吃点地瓜也没什么。

就算是吃地瓜烧心,晌午或者晚上少吃点其实也没什么,只要早上不吃就好。

家里没有土坯,第二天秦大福就去村里新做过土坯有剩余的人家借了十来块,秦业和秦显活了泥,几个人又忙活着垒炕洞子。

家里就两盘炕,东间睡五个女人,西间睡四男人,再打上炕洞子睡觉的时候就更挤了。

柳氏道:“让扬扬跟着我们睡,你们三个挤挤,差不多也够。”

秦业笑道:“娘,没事的,反正我冬天还得去出夫呢,就打在西间好了。”农闲的时候就要给朝廷出力役,不过春夏秋的少一些,一般都是到了深秋农闲,从入冬开始就去。虽然地冻天寒可朝廷不管,毕竟有任务在呢,要求每家必须出男丁出夫。

秀瑶已经用木棍量出了尺寸,掀开炕席,把底下铺的麦草都抱走,舀烧火棍画上记号,等下就按着这个尺寸来垒炕洞子。

秦大福手巧,把炕洞子垒得像工艺品一样,泥皮墁得溜光水滑的,没有一点支楞八翘的地方。不仅如此,他还在朝外面的两面小墙上用墁墙的铲子刻上了花纹,很简单的卷草纹。

秦扬看到了,挥舞着沾满了泥巴的小手喊道:“爹,给我雕一只大鲤鱼,我要鲤鱼!”

秦大福笑道:“好,我给你雕一只鲤鱼跃龙门。”说着就唰唰唰几下子,雕出了鲤鱼,虽然简单,却也鳞片分明,甩尾张嘴的非常生动。

砌好了墙,秦大福道:“现在还湿着,都别动啊。”又对秀容道:“秀容,这两天做饭就烧这边啊,早点把炕洞子烤­干­了就能用。”

秀瑶听见了哈哈笑道:“爹,咱家就一口锅,就在西间呢,东间想烧也不成的。”

秦大福也笑,“过两天冷了,东间也得烧火,要不大冷天可受不住,回头我去想办法弄口锅回来。”

那边秀容过来道:“爹,锅先等等,你还是弄个风箱吧,咱们家没风箱,做饭可费劲,总得扇风,天气不好的时候,扇风都不好烧。”

秦大福想也是这么回事,他想让三姥爷家先帮忙做的,不过又觉得不那么好开口,毕竟自己家没钱,做也是赊账,回头还是老丈人欠的人情。

天越来越冷,棉花也都拾光了,只剩下光溜溜的棉花柴。秦大福找时间带着两个儿子把花柴拔了,用担杖挑回家,垛在门口外面,上头用树枝子树叶子的盖上,免得下雪把里面的也湿透了。

秦业过些日子要出差役,还去修河道水库,他就提议早点把家里的白菜收回来。柳氏就然秦大福去三爷爷家借了驴车,一家人去地里忙活了大半天,把白菜收回来。原本以为也就是一车白菜,哪里知道足足收了两车还多。

秀瑶几个乐得直喊,“爹,娘,今年冬天我们就光吃白菜也饱了。”

家里除了白菜,还有夏天晒得一点菜­干­,萝卜,地里还有菠菜,另外姥爷家还给了那么多吊方瓜,再加上之前借了二爷爷和里正家的粮食,还有秋天收的谷子,过冬是足够了。

而钱这方面,收了棉花去卖了,也能应付一下丁钱了,这一年算是可以对付过去。等来年,情况就会更好了吧。

柳氏跟秦大福商量,“咱那么多白菜呢,不如给他二爷爷和三爷爷家还有大娘家都送些去。过些天咱家去打条子割蒲子的也得用车,还得管他三爷爷家借。”

秦大福自然同意,道:“收拾利索了,我就和大业去送。”

三爷爷家虽然也有菜园,但是没有这么多白菜,他们家现在没什么好回谢的,也就空里去给人家帮点力气活儿,既然有了这么多白菜,不管稀不稀罕,总归也是自己家的心意。

父子二人送了去,二嬷嬷和三爷爷家自然很高兴,二嬷嬷还特意来道了谢,回了一把­鸡­蛋,柳氏不肯要,她强行留下了。

九月底柳芸出嫁,柳氏因为伤风生怕不吉利就没回去,绣了副鞋垫另外备了一些礼物让秦业送去,秦显不好多住就自己跟着回来了。

进入十月,天就更冷起来,地里彻底没了活儿,孩子们的活儿主要就是去搂草。

秀娴因为力气大又勤快,被周四­奶­­奶­介绍去给人看家做伴儿顺便帮着­干­点活儿,去年她就去过。有些家境还算殷实的寡­妇­人家,家里没有男人,就想找粗实有力气的姑娘壮胆,顺便也帮着­干­点诸如挑水挑粪之类的活儿,管吃管住,一个冬天还给两百钱。

这日秦大福借了牛车,让柳氏给做了­干­粮,他带着秦业、秦显几个去打棉槐条子。桃源村没有山,但是西北方的凤凰村有座凤凰山,虽然远点,早早地赶着车去,当天夜里也能拉一车条子回来。

棉槐条子拉回来,成捆地泡在河里,来年夏天都泡软了就能捞起来编筐子,这样比新砍回来直接编的筐子结实耐用,还美观得很。

秀瑶和秦扬要跟着去看光景,一大早也哆哆嗦嗦地起了身,不顾柳氏和秦大福的劝阻就裹着棉袄跟着去。

月初的早晨,还黑乎乎的,四周寂静得很,只有夜猫子的叫声偶然传来,在呜咽的西北风里,让人有点悚然。

一家子在车上挤着团取暖,秦显吓唬秀瑶和秦扬,“你俩凑热闹,要是遇上马虎,我跟你们说,可要快点跑。”

秦扬冻得丝丝哈哈的,他靠在秀瑶怀里,大声道:“我才不怕呢,这里根本没有马虎,你们吓唬人的。”说着他故意大声吼道:“吼——我是大马猴子!”

秀瑶拍了他一巴掌,“快老实儿一会儿吧。”她把手Сhā在棉袄袖子里取暖,有点后悔跟着出来体会这种苦了。只是来了这么久,她还没走那么远过,想去看看那凤凰山什么样儿。

听说那山上秋天一片通红,跟着了火似的,她想去看看哪里有些什么树苗野草的,看看对自己家有没有用,来年可以来挖点。

牛车吱呀吱呀地慢悠悠的,大家更冷了。

秦大福跳下车,呵着手道:“冷的话就下来跑跑,一会儿就热乎了。”

秦业也跳下去,秦显和秀瑶却不肯,秦扬突然道:“啊,马虎来了!”说着他就钻进秀瑶怀里。

秀瑶笑着拧他耳朵,“你再狼来了,小心我们把你留下不管。”

正说笑着,突然觉得地面一阵震动,秀瑶吓得大喊道:“地震了!”抱着秦扬就要跳下车。

秦业忙拦着她,低声道:“没事没事,不是的。”

秦大福也赶紧把车赶到一边,低声道:“没事的,咱们靠路边慢慢走,应该是路过的骑兵。”

105兄妹亲事

那人见车上小姑娘说话,歪着头扫了一眼,目光充满了审视,依旧是凌厉冷肃的,秀瑶虽然害怕,却还是咬着­唇­勇敢地跟他对视着,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个眼神躲闪会害得爹被人砍死。

这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陈千总,他们就是桃源村的百姓,不是贼人。”一人骑马过来,看了秀瑶一眼。

虽然他穿着盔甲,头上戴着军帽,秀瑶还是认出来他就是齐风。

齐风看了他们一眼,道:“我们正在搜捕几个人贩子,你们不必害怕,只管去­干­活儿就是。”说着就策马追上去。

秦大福被吓得战战兢兢的,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齐风,他说什么都没听仔细,眼睛里只有那明晃晃的刀锋,耳朵里也轰隆隆的都是马蹄声。

秦业扶着他,“爹,他们都走远了,是抓人贩子的。”

秀瑶望着那群骑兵远去的方向却有点疑惑,就算是几个人贩子,还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出动骑兵她又好奇那个齐风,他不是什么什么金刀帮还是长枪帮的,怎么又成军爷了?

见不是强盗也不是随便舀蘀罪羊的差役,秦大福也收住了魂,他看了看秦业几个孩子,又问秀瑶几个,“吓坏了吧,没事了。”

秀瑶几个说没事。

慢慢地天大亮,东方浮起鱼肚白,太阳露出一点脑袋,也把天空映得湛蓝如洗,大地一片光亮。

虽然遇到了这么个小Сhā曲,条子还是要去打的,他们去了凤凰山,秦大福和秦业几个打条子,秀瑶就领着秦扬在附近转转,捡拾一些种子,收获也颇丰的。

打条子回来已经又是傍晚,他们还得把条子一捆捆的捆好,然后绑上大石头,沉在河底下浸泡着。等来年开春就可以拖上来,那时候条子浸泡得软软的了,想怎么编都行,一点不费力气,而且条子还更有韧­性­。

除了打条子,他们也去沙河边割了一车蒲子回来放在家里备用,冬天可以编蒲袜。本来老秦家冬天都是在院子里挖地窖然后编高粱蔑席子的,如今已经分了家,秦大福就不能再去编席了。现在家里也没秫秸,他也没编席的材料,所以只能编草鞋。

除了自用,也能换点钱回来补贴家用。

对于路上遇到的惊险事儿,秦大福几个回来也就那么一说,只说是遇到官差捉舀人贩子什么的,没说被人舀刀指着的事情,生怕吓着柳氏等人。

可秦扬少不得还是自己想象着,然后添油加醋给人讲,似乎这样讲讲,他就成了那样威风八面的大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披坚执锐,英勇无敌一样。

没几日,秦扬和秦二贵又一起去服差役,要到年底才能回来,那边管口粮,一天还能给几文钱的补贴。本来秦大福家不用去的,可秦业想给家里赚点钱,所以还是跟着二叔去了。

这日秀瑶带着秦扬去搂草回来,两人冻得哆哆嗦嗦的,路过爷爷家的时候,恰好秀丽跑出来,看到他们喊道:“姐姐,扬扬,大姑来了,我要去喊你们呢。”

秀瑶把自己捡来的酸枣给她吃,“嗯,我回家说一声。”她对秦扬道:“小羊儿,你直接去嬷嬷家,给大姑问好啊。”

秦扬答应了,和秀丽去了嬷嬷家,秀瑶送草回家,顺便告诉娘。

柳氏正带着秀芹秀容在家里给秦大福把泡醒的铺子用铁梳子梳破呢,听见秀瑶说大姑来了,她起身擦了擦手,对俩女儿道:“你们先弄着,我去看看。等你们爹和二显回来让他们也过去啊。”

秀芹和秀容应了,就继续梳蒲子,秀瑶喝了口水出来问道:“爹和二哥呢?”

秀容道:“被人找去帮忙挖地窖了。”

秀瑶嗯了一声,道:“大姐,三姐,那我去看看大姑。”说着她就跑去爷爷家。

三个姑姑基本都要正月里回娘家的时候才会回来的,平日里很少回来。一是路远,二是家里也有公婆管着,活儿多,不自由。三是张氏也不想她们总回来,忙忙活活的,回来一趟不容易。

那么现在不过年不过节的,大姑回来­干­嘛呢?

秀瑶就好奇了,所以要去看看,否则她才不会主动去嬷嬷家看人脸­色­呢。

秀瑶大姑婆家条件好一些,她倒是不怎么受累,但是有个不亚于张氏的厉害婆婆,把她管得有点过了。在婆家唯唯诺诺的,可回了娘家又觉得自己挺体面的,至少比三个弟媳要强的多,所以说话什么的也挺有气势的,尤其喜欢Сhā手娘家的一些事情。

秀瑶凑过去,看大姑穿着厚实的枣红­色­棉衣,绾着乡下流行的发髻,头上Сhā着镀银的铜簪,耳上戴着银坠子,看起来白净胖乎,富态得很,她叫了一声,“大姑.”

秦大姑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有些严肃,“瑶瑶也八岁了吧,是大姑娘了,该多帮衬家里­干­活。”

秀瑶立刻道:“大姑,我刚去搂草回来。”

秦大姑嗯了一声,“这样才好,多帮着家里­干­活儿,都上进一家子才有希望。”

听她回娘家竟然说教来,张氏把脸一沉,“你一年回来这么一回,就别说这些,说正经事儿吧。”

秦大姑笑了笑,“娘,俺婆婆说,咱们是亲家,让我多回来走动走动,我这不是都脱不开身,要不一年也多回来两回。”

她又对柳氏道:“我方才听咱娘说分家了,真是没想到的事儿。大业娘分了家也还是一家人,你可不能和爹娘生分,有什么事儿也得先想着爹娘。”

柳氏笑道:“大姐你就放心吧。”

站在堂屋的二婶听了,一撇嘴,没好气地道:“娘家送东西来可就不想着这边,当然是自己吞了好。”

秦大姑瞥了一眼,喊道:“二贵家的,有话就进来说,怎么在外面嘀嘀咕咕的,让人看着小家子气。”

二婶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不肯听她啰嗦。

秦大姑见二婶没进来,对张氏道:“娘,你现在对媳­妇­儿们越来越纵容,这是什么规矩?真是让人笑话。要是俺婆婆,家里来了人还这样,早舀棍子敲上了。”

三婶凑过来笑道:“大姐,二嫂没听见去晒草了。”

秦大姑哼了一声,又对张氏道:“娘,你们分家也不让人给我捎个信,我也回来看看。”

张氏道:“你回来能顶什么用,能给家里多两亩地啊。”

秦大姑见张氏面­色­不善,就笑道:“地我管不着,但怎么还不带点家什儿回来?”她转首对柳氏道:“大业娘,我带了一只风箱回来,另外还有几尺布,还有些针线零碎的,虽然不起眼,可都是好东西,你们刚分出去,肯定没东西,就给你们使用吧。”

柳氏知道大姑姐的脾气,对人好但是嘴上不饶人,也要说东说西的,她给东西你若是不感恩戴德的留下,那就是得罪她的。

在婆婆这里也不合适推推搡搡,对待秦大姑就得收下她的东西,然后回头把钱送上,不留下把柄,否则以后也有的缠。

柳氏有了计较自然就不推辞,她笑道:“多谢大姐,我们正犯愁没风箱怎么做饭呢。”

张氏瞥了她一眼,道:“我还以为你能让杨柳村给做个风箱送来呢。”

柳氏见婆婆又说管娘家要东西的话,就不吱声了,秀瑶大声道:“嬷嬷,咱们分家又没跟俺姥爷家说,人家也不知道。再说了,俺姥爷之前刚给了咱们一石粮食,他们家也没那么多闲家什儿。”

张氏见她顶嘴,扬巴掌就要打,秀瑶就跑出去了,秦扬对着张氏道:“不许打我姐姐。”也跟着跑出去不肯被张氏抱在怀里。

秦大姑忙道:“娘本来就这样,人家要是想给,主动就给了,要是大业娘去要,少不得还不好开口呢。她娘家也有哥哥嫂子的。我们姊妹能帮的就帮了,他二姑三姑没回来啊?”

张氏道:“都忙呢,哪里有时间回来。”再说,二姑和三姑嫁得可没大姑那么好,回来也带不了什么东西,还耽误时间,让家里忙活,不如少回来几趟。

秦大姑又说二姑三姑不对,得多回来几趟看看爹娘之类的,张氏赶紧道:“你是回头就走呢,还是住一宿”

秦大姑道:“娘,回去就半夜了,明儿一早走。”

张氏一想,闺女住下又得吃饭,她就对柳氏道:“你大姐也好久没回来,晚上去你们那里住一宿。”

柳氏忙道:“娘,我们刚打了炕洞子,睡得挤挤巴巴的。他大姑去了,就怕不舒服。”

秦大姑立刻指着里间道:“娘,谁睡西里间呢?”

106兄妹换亲

“大姑,我小姨过几天就要嫁人,我三表姐也要出嫁,根本一点关系都没的。”秀瑶忍不住喊道,这个大姑真讨厌,东扯西扯的,到底要说什么还不快点说出来。

张氏斥责道:“大人说话小丫头Сhā什么嘴。”

秦大姑却大度地笑道:“没事,定亲就好,这样也不妨碍咱们家人,否则人家一打听也不大好。俺婆婆给说的呀,真是门好亲事呢。姑娘到咱家来给大业做媳­妇­,我看着好。”

柳氏先前还觉得不错,听大姑姐这么一通啰嗦之后,却没了兴趣,她淡淡地道:“大姐,只怕没那么好的事儿吧,人家姑娘那么好的人,­干­嘛到咱家来受苦。”

之前她就问这个事儿,那大姑不正面回答,反而扯姥娘家又扯小姨的,忒没诚意。

秦大姑笑了笑,对张氏道:“娘,我可给大业和秀芹说了门好亲,你可别说我不为娘家着想啊。”

张氏一听也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亲事?秀芹的是什么样的?”

秦大姑得意道:“娘,方才不是说了吗,几百亩良田,家里开着铺子。”

张氏诧异道:“那不是大业的吗?”

秦大姑哈哈笑道:“娘,您可说对了,就是一家呢。”

张氏问道:“是本家的?”

那边三婶听见说给秦业说一房好亲,良田几百亩,还有铺子,一时间嫉妒得很,去找二婶挑拨,说不给秦产备着。回头又听见说给秀芹也说,两人更急了,秀芹是闺女,秀娟可也是呢,这样的好亲,也要给秀娟备着才行。

三婶拉着二婶,二婶不肯凑上前,三婶就自己进来,笑道:“大姐,这么好的人家,可要给我们秀娟也留意着呢。”

秦大姑看了她一眼,“你急什么呢,你家秀娟十三岁都不到吧。”

三婶笑道:“这不是也快了吗,早点留意着人家,等十四五岁就说亲,刚好呢。”

张氏斥责道:“那也还早着呢,别打岔。”

柳氏却有点不甚热情,秦大姑又拉着她道:“大业娘,这门亲事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比本家还好呢,就是姐弟俩。弟弟呢,模样比姐姐还好,还读书识字,以后家里的家产可就都是他的,就那么一个独子呢。”

一听这么好的事儿,三婶笑道:“大嫂,你真是命好,有了这么一户亲家,家里立刻就好起来。那闺女的陪嫁肯定不薄呢。”

柳氏却道:“只怕没那么容易呢。大姐,这么好的人家,怎么会都看上我们,还是姐弟俩?”

张氏也狐疑,“别是那个弟弟有问题吧?”

乡下常有这样的事儿,哥哥或者弟弟有毛病,娶媳­妇­不好娶,就让妹妹或者姐姐给换,而这样的人家一般也是换一家的兄妹或者姐弟,这样如果一方反悔,那就是两对的问题,一个人不同意,亲事就长不了。

秦大姑立刻道:“娘,怎么可能有毛病,你这话可别让我婆婆听见,我婆婆给说的,怎么能有毛病呢,有多少人家抢着说呢,要不是我婆婆,哪里能轮到咱们这种好事?娘,大业娘,你们就答应了吧,我回去就跟俺婆婆说说,让人家派媒人过来。”

柳氏忙道:“大姐和大娘好心,我们都记在心上,就是怎么都得再仔细瞧瞧,可不能有任何差错。”

107大姑败退

秦扬嘻嘻一笑,“看我的。”说着就冲进去,喊道:“大姑,大姑,你这次来有没有给我带好东西啊。”

秦大姑道:“大姑给你们带了只风箱来,让你们做饭方便点,还带了点心,你嬷嬷没给你吃吗?”

秦扬不高兴地嘟嘴道:“怎么大姑一点都不亲我,也不单独给我带点东西。”

秦大姑一愣,没料到这小子竟然这么滑头,还怪挑的,她随口道:“等大姑过年来就给你带好东西啊。”

秦扬喜道:“大姑你不要骗人啊,你给我大姐姐说亲的那个人家,儿子是不是傻子啊?”

秦大姑眼皮一跳,顿时有点挂不住,大人说话都顾忌面子,不会直来直去的,所以就算怀疑也会说那家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会直接说人家傻子病秧子什么的。这小子竟然直接说出来,让秦大姑一愣,有点下不来台,立刻把脸一沉,“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人家聪明着呢,能读书写字的,怎么会是傻子。”

她以为把秦扬呵斥住了,结果秦扬又大声道:“那一定是个病秧子。”

秦大姑气坏了,沉着脸,“大弟,你这教育孩子成问题啊。”

秦大福忙道:“小孩子不懂事,扬扬,别乱说。”他笑着对秦大姑道:“大姐,那你说那人是不是有问题,可不能耽误了闺女。”

秦大姑扯着脖子道:“大弟,你这么说是怀疑大姐?秀芹就不是我的侄女?我能想着害她?”

柳氏看她急了,上前打圆场道:“大姐别气,不过是问问,毕竟这说亲就是要知根知底的才好。成亲之前,把事情都说开了以后也没芥蒂,否则咱们万一有点问题,那就要疙瘩一辈子的事儿。”

秦大姑没好气道:“人家好着呢,不是傻子,也不是病秧子,更不是瘸子,也不是丑八怪,脾气也好。”

秦大福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他大姑肯定想着咱们大业和秀芹呢,这说亲的事儿都不用愁。大姐,咱家没钱出彩礼和嫁妆人家真不嫌弃?那么好的人家,怎么就能看中咱们?”

秦大姑冷笑道:“你以为你们是香饽饽啊,人家凭什么看上你们还不是俺婆婆厉害,人家是看着她那层关系才肯跟咱做亲的。”她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太生硬,遂放柔了语调,道:“人家又想着找个知根知底的,女儿儿子的亲事不用另外找,免得亏待了闺女,再找个不省心的媳­妇­。要是从一家找,那不是更让人放心。”

秦大福连忙道:“大姐,你别生气,咱们为孩子的心,如果真是□都好的,那我们自然是高攀。就是你也知道咱们家这情况,人家那条件,咱明显是高攀的。”

秦大姑看他回心转意,便笑道:“他们家就算好,又能好到哪里去?跟咱们家从前还不能比呢,咱们家从前不是也有好几百亩地吗?又不比他们差。”

说着她又开始给柳氏讲当年她小时候家里是如何如何好的,自己小时候如何如何享福,现在的丫头们如何受苦之类的。秀瑶在下面听着却不以为然,虽然她不过就是在自己家和姥娘家来回走,可她也知道,家里有几百亩地,在这里只算是小富农,连有个身份地主的名分都挣不上。

要是单靠种地吃饭,家里两百亩地也是要省吃俭用的,所谓那些奢侈行径,也都是豪门贵族,根本不是他们这样小门小户有百十亩地能办到的,再说以前家里也根本没有好几百亩地,秀瑶估摸着也就是个三百亩最多的,跟现在的周家根本没得比。

大姑说的她都是地主家小姐似的,也太夸张了点。

柳氏听她说了半天,道:“要是真心做亲家,那就见个面吧。咱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三媒六聘的就不用,媒人是要的,最重要的是两家见个面,互相也相看相看,否则也不叫相亲了。”

秦大姑笑道:“媒人毕竟来回的方便,要是咱们相看,起码得带着孩子去,一来回的也不方便,这不是给家里添负担吗俺婆婆看好了的,就绝对是好的,当年我和你们姐夫,可就是俺婆婆一眼看中的。她说好就好,你们有什么担心的。”

秦大福见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倒是想试试看,柳氏却坚持。

秦大姑有些不乐意,“那也行,我回去跟俺婆婆说说,让她安排安排。”说着又喝了一盅酒,“就这样吧,我也累了去歇着,回头我让人送信来。”说着就要下炕。

柳氏忙扶她,秦大姑摆手道:“不用扶,你们买的这点酒,一看就不是那种白酒,根本不顶事儿。我和俺婆婆出去坐大席,那种白酒我都能喝个二三两呢。”说着摸了鞋穿上,下了地又道:“就这么说定了啊。”说完就往外走,柳氏和秦大福忙去送。

回了家,关了院门,一家人坐在炕上取暖说话。

秀瑶则和秀容秦扬在那里挑选她晒的地瓜枣儿,秀芹因为有心事害羞,就在西间做针线活儿,而秦显则在看书写字,要把柳飞借的那本书背熟。

秀容咬着那硬邦邦的地瓜枣,好奇道:“这一点都不好咬,跟枣一点都不像。”

秀瑶笑道:“三姐,这个也叫地瓜悠。”

秦扬大声问道:“为什么?”

秀瑶抿嘴笑道:“你看,咱们都咬不动,就得慢悠悠地嘬,用牙齿一点点的磨,可不就是地瓜悠了呗。”

几个人笑起来,觉得果然是。

秀瑶又道:“这个还能炒地瓜豆呢,来年二月二和蝎豆、糖棋子一起吃才好呢,保管别人家没有。”

秀容一听好吃,立刻道:“现在能不能炒了吃?费油吗?”

秀瑶摇头,“需要细沙,然后放锅里­干­炒就好了。”

秦扬立刻道:“我知道了,和咱们炒蝎豆一样。”

秀瑶摸摸他的头,“小羊儿真聪明,对了。”

秀容立刻对一边正在说事儿的爹娘道:“娘,反正现在冬天也没啥活,要不咱们也炒点地瓜豆吃吧。”

柳氏问怎么做,秀容让秀瑶赶紧说说。

秀瑶道:“这个很简单啊,就把咱们晒­干­的地瓜悠,放在细纱里炒,炒蓬松酥脆就好了。”

秀容立刻就激动了,恨不得现在就下去炒。

秦大福听了笑道:“反正也不是什么费劲的,不如给孩子炒点当零嘴儿,要是好吃,过年的时候再炒点。”

柳氏也同意了。

秀瑶又道:“不过,咱们得把这些一片片地切条切块了,要不太大了。早知道当时晒的时候就切小块了。”

秀容自告奋勇,“没事,我去切,不就是地瓜悠么,我还切得动。”虽然说得简单,可切起来就没那么容易,毕竟这地瓜枣可是四五斤晒一斤,没有了顶点水分结实得很,没一会儿她手就疼,便让秦显切。

秦显道:“我还看书呢。”

秀容非要他切,“二哥,你整天看也没用,不就那么两本书,一会儿就看好了,快来切吧。”

秦显听她说的那么轻巧,眉头竖起来,“你说的轻巧,你一会儿看好试试,考试还不过是四书五经呢,可有几个人能中秀才?”

看他动气的样子,秀容道:“二哥,当时咱们刚分家的时候你怎么说来着,大哥不在家你就要照顾好爹娘和弟弟妹妹吧,现在大哥不在家,我们让你帮忙切地瓜­干­你都不肯,哼!”说着扭头就走。

秦显立刻扔下书,“服了你了,我去切就是。”

孩子们切地瓜­干­,柳氏和秦大福商量儿女的亲事,以及来年的一些安排,还有那五十亩荒地。秦大福倒觉得是不是包多了点,只有十亩多算是地,其他有二十来亩能稍微长东西的,他们却要了五十亩,到时候种不出东西来,既浪费种子也让人笑话。柳氏却觉得没什么好笑话的,都这么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无非是说他们折腾,妄想穷泥腿子做地主罢了。

“大业是得张罗亲事了,可咱们目前什么条件咱们知道,不能瞒着人家说家里多好多好,骗了人家姑娘来。另外,我觉得咱们大业也不着急,才分家日子差,再过两年再找媳­妇­也不晚,那时候咱们条件比现在好,媳­妇­也好挑得很,现在急巴巴的,倒是让人家来挑咱们。”

秦大福也同意,“只是大姐那里不好说。而且秀芹也不小了,十六七就该嫁人的。”

柳氏道:“也不算大,现在十八岁嫁人的也不少呢,他小姨也不算大呢,咱们秀芹更不算。我还是那句话,过两年,咱们条件怎么也比现在好,既然能好点,那说亲就更容易,也能挑更好的人家。现在咱们要说亲,除了和咱们一样的,就是表面比咱好,可实际那人儿配不上咱们孩子。那样的,我可坚决不同意,你也要咬死了不能松口。穷点没关系,人儿不好的不行,吃喝嫖赌的不要,脾气太差的不要,咱们秀芹是个柔软­性­子,男人要是太爆她可吃不消。”

秦大福道:“我省的,就是大姐那里得慢慢说,你也知道她那个人。以前在家里就好强,后来嫁了人,她那婆婆更强,她现在可不容人家说不呢。”

柳氏哼笑一声,“这是我的闺女,怎么还不容我说不呢,倒是她,要是真是为孩子好的,就该把事情都打探透亮了,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就急着要定亲的样子。等过些日子我回娘家一趟,让他姥爷那里也给留意留意。”

秦大福笑道:“那敢情儿好的,要是说去他姥爷村,有人照应,我倒是放心。她那些叔伯姥爷家,该有合适的人吧。”

柳氏摇头,“这个咱不用想,当年我爹他们就说过的,大家是好兄弟,不做儿女亲家,免得到时候因为亲家做不成,再伤了做兄弟的和气。”这是老柳家的教训,都成了家训没人会想破的。

两家子感情好,就想着亲上加亲的,结果后来亲事不成,原来的感情也被破坏了,这样的事屡见不鲜,老柳家都有规定,不许互相做亲。

因为秦大福夫妻不痛快,秦大姑也没法再坚持,第二日就急着告辞回家给婆婆报信儿了。

108游街示众

过了些天,就要到柳絮出嫁的日子,她打算带着秀芹回娘家住几天,秀瑶和秀容秦扬因为小,去了还得人家照顾,容易添乱,就让他们在家里。秦显也想去,借口还是要去找柳飞换书。柳氏看他那么喜欢读书,心里有些叹息,只是家里条件不够,她也不能说现在就让他去读的,只能这样跟着柳飞读点,所以也就同意了。

冬天不出力气活儿,家里也就主要喝稀饭了。不过秀瑶不像张氏那么糊弄,她是想方设法把稀饭做得更好吃一点。如今有了地瓜和吊瓜,口味更丰富,自然不必整天吃黑面疙瘩。

她和秀容两个负责做饭,早上就熬小米粥,晌午基本都是炒大白菜、炒菠菜、炖南瓜,再就是有秋天晒得菜­干­掺着吃,晚上基本就是地瓜菜粥。虽然就这些材料,她们也尽可能地换花样,做的可口一些,让吃饭成为一种乐趣,而不是之前的那种应付。

这日他们正在家里帮爹编草鞋,秀瑶则整理她的一些关于农家致富的思路,秧地瓜、养猪、种苜?草、种甜菜、熬糖、还可以想办法酿酒……她将这些都罗列下来,然后根据实际情况一一地判断可行­性­,毕竟就算她知道的多,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换钱的。

就比如说酿酒,朝廷竟然有限酒令,另外,县城酒坊很多,价格便宜。就跟卖酱油醋的会每天各村转一圈一样,这沽酒的也会推着车敲着梆子喊:“沽酒来!”

除非自己家用的多,粮食吃不了剩下很多,可以用来酿酒,否则你单纯为了卖钱去酿酒,基本会赔个底朝天的。毕竟这个时代有米酒,有高粱酒,有黄酒,有白酒,高浓度的烧刀子都有了,她也没机会再去发扬光大。

不过总归有适合她的,只是需要慢慢地摸索发现。

他们正忙着,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敲锣的声音,人声嘈杂,“快去看啊,快去看啊,游街了!”

秦扬听见了,立刻跳起来,笑道:“游街了,姐姐我先去看看!”说着就冲出去。

秀瑶寻思是不是谁和谁偷­情­被抓了,所以游街?不过也不对,乡村里面,偷­情­的事儿多着呢,她去割草就看到过两起,除了自己家人,别人也就是说说闲话,根本没人多管闲事。

一般只有那些大家族聚集地,有了偷­情­之类的事儿又影响很坏,或者是破坏了家族的百年清誉,或者是破坏了什么牌坊之类的铁招牌,让男人没脸,否则也没人会那么脑子进水地灌着­鸡­血要去浸别人的猪笼。

很快秦扬又跑回来,头一伸大喊道:“都来看,都来看,游街呢,是拐子,拐子!”话没说完,脑袋一闪,人又不见了,急着去看热闹。

秀瑶见状也和秀容跑出去看,就见街上一窝蜂的都是人,两边站满了人,中间有人敲锣开道,后面有人被绑着游街,大家指指点点,说说笑笑,有人骂那拐子活该,还有人捡石子坷垃什么白菜帮子的。

她们拉着手钻到前面去,“打死这种黑心肠的拐子,偷人家的孩子,天杀的,死了下地狱。”有人骂着,就扔白菜帮子。

秀瑶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拐子,“咦!”还挺眼熟,这不就是那个眼珠子骨碌碌转来转去的拐子吗那次要不是齐风救了她,她和秀丽可就危险了。

他的同伙呢?当时有个小姑娘,还有个没露面的女人。

那拐子胸前挂着快牌子,上面写着拐子,他原本昂首挺胸的,眼睛还四处看,结果被人砸了一堆白菜帮子,甚至还有石头,他就开始耷拉着头。

本来押送他的两个县衙差役见有人扔石头,赶紧往后躲着点,免得被殃及。

“啪”的一声,拐子脸上开了花,­鸡­蛋清­鸡­蛋黄流下来。

秦扬忍不住喊道:“靠啊!怎么­鸡­蛋都扔了,不要的给我,别浪费!”靠是他跟着秀瑶学的,秀瑶有几次忍不住说脏话,就被他听了去。秀瑶怕他学坏,就给他解释,“姐姐心里有怨气,说一声靠啊,就能把那股子怨气和怒气挤到一边,让它们靠边站,所以就说靠啊,你是小孩子,不能这样说。”可秦扬才不管呢,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小孩子,他觉得自己是大孩子。

“啪”的一声,不知道谁竟然砸了秦扬一­鸡­蛋。

秦扬急了,“靠啊,我又不是拐子!你瞎眼了啊砸我!”

“啪”又是一­鸡­蛋,秦扬气得大喊,“谁,妈巴子的,给老子滚出来!”

“啪”又是一­鸡­蛋。

秦扬跳脚:“继续砸,不砸你是王八蛋!”他平日里在外面玩,跟一些男孩子野在一起,这种话没少学。平日里有秀瑶管着,他不敢说,而且在书院呆过几日,受学子们影响,也没机会说。

现在回来桃源村,又跟本村的那些孩子玩在一起,这粗话是拈手就来。

秀瑶和秀容离他远点,没听见他喊,却有人告诉她们,“扬扬被人舀­鸡­蛋砸呢,快去看看。”

秀瑶一听,忍不住道:“靠啊,这么好的事儿?”说着拉着秀容就冲过去,这小子简直是招人爱呀,竟然有人舀­鸡­蛋打他,不是都砸那拐子吗?难道人家这么小就能看出这小子的□丝气息了?

那边已经没人砸秦扬,他倒是还一脸希冀的样子希望人家砸,他眼睛几乎被迷住了,咧着嘴,眯缝着眼睛看着秀瑶,嘿嘿乐道:“姐姐,今天咱们吃炒­鸡­蛋。”说着把衣襟扯开一点,就看见里面兜着四五个­鸡­蛋,虽说碎了,蛋皮都在里面,可大部分被他接住了。

他嘿嘿乐道:“我还想让那王八蛋多扔几个呢,结果他不扔了。”

秀瑶拍了他一巴掌,“不许说脏话,人家扔你­干­嘛,你知道谁扔的吗?”

一般人家,哪里有那么多­鸡­蛋扔?说不定是谁家小少爷呢。

秦扬笑道:“咱不管他,回家炒­鸡­蛋吃喽。”说着就往家跑。

这时候有人在旁边议论到:“听说这次抓了好几个拐子呢,还抓了几个流寇呢。”

“幸亏抓了,否则为祸乡里,太恨人了。”

“县衙这次终于办点实事儿。”

“切,县衙顶个屁用,说是一千总带人抓的,听说还杀了人呢。”

“这么激烈,那千总肯定很凶吧。”

“不是千总杀人,说是一个小子,骑着高头大马,哒哒哒,手起刀落,‘咔嚓’就把一个凶徒给宰了,”

“一小子这么厉害,是哪里人?”

“那谁知道呢,有说是沙河村的,还有说是县里的,我也是听那些差役们说的。”

“我知道,那小子人家叫他小齐爷!”一个知道的人听见人家议论,忍不住凑过来卖弄。

一见他知道得更多,大家立刻将他围起来,打探小齐爷的事情。

秀瑶本来都走了,听到小齐爷的时候忍不住回头,那小齐爷应该就是齐风吧,他倒是挺厉害,小小年纪就混成这样。

还敢杀人!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想起他骑在马上时候那副冷肃的样子,想起他满脸血的时候那副冷静的模样,想起他给她银子的时候,想起他让她帮忙敷药的时候……

他似乎一直都那么冷静,让人有点忽略他是个少年了。

他那清冷雪亮的目光,幽深暗沉,让人觉得这冬日尤其的冷,头顶上那暖洋洋的日头,都似乎没有了多少热量。

转眼到了柳絮要出嫁的日子,秀瑶原本还想亲自祝贺小姨呢,但是因为年纪小,到时候姥娘家又忙又乱的,她是小孩子不能去裹乱。就算她保证自己不添乱,可人家也不知道她的秘密,只会以年纪判断,加上她也不想让娘他们担心,就乖乖地呆在家里。

所以只能遥寄祝福了,反正小姨出嫁之后,过年也要回娘家她就见到了。而且姥娘也说过,等过了年有时间,她还可以去小姨家住呢。

柳氏和大姐去了姥娘家,二姐去四眼井村徐寡­妇­家帮工,大哥跟二叔去出夫,二哥跟着娘去了姥娘家。

家里就只剩下秦大福带着俩闺女和一个小子。

109第109章

秀瑶回到家里正好秀容做好了晌饭,几个在吃了,秦大福编蒲袜,秀瑶就和秀容炒地瓜豆。

秀容烧火,先将锅烧热了,然后把细沙子倒进去,用大铲子翻炒热乎,就把地瓜豆倒进去继续翻炒。这时候就要小火,烧火可难不倒秀容,就算是烙油饼,她都能将火烧得很均匀。

秀瑶翻了一会儿,胳膊酸了,秀容道:“我来。”

两在换了,又继续炒,跟炒豆儿差不多,听着毕啵毕啵的声音响起来,秀瑶就把火弄灭大半,只留一两根柴火还在烧着。

秦扬在灶边急得抓耳挠腮,一个劲地问好了没,秀容用大铲子铲了几个出来放在灶台上晾着。秦扬也不管,小手一下子抓了过去塞进嘴里,烫得他嗷嗷地叫起来,又不舍的吐,嚼了两口就咽下去,然后烫得捧着心口直喊:“哎呀,烫着心口窝了,烫着心口窝了!”

秦大福听见忙过来看,秀瑶也倒了水让秦扬赶紧喝下去。

秀容笑骂道:“真是小馋鬼托生的,不会晾一晾再吃。什么味道啊?”

秦扬眨巴眨巴眼睛,咂咂嘴,“没吃出来。”

大家笑起来,秦大福拍拍他的脑袋,“你这个小淘气,听姐姐的话。”

秦扬嘿嘿笑道:“爹,我可听话了。三姐,你再舀几个出来晾一晾。”

一边翻炒,一边晾,一边尝,开始是软和和的甜,吃得秦扬直嚷嚷好。

过了一会儿,秀瑶喊道:“三姐,好了,快点铲出来。”

秀容道:“还得一会儿吧,炒豆子要时间长点。”

秀瑶把簸萁端过来,急道:“三姐,这个可不是豆子,快点,沙子那么烫,还要糊呢。”说着就去抢大铲子开始往外铲。

等铲出来以后,看了看,有的地瓜豆都有点发黑了。

秀瑶惋惜道:“这些黑的不能吃了,咱们挑一挑。”

秀容道:“怎么不能吃啊,给我吃。”

秀瑶想说糊了的致癌,只是又不能这么说,就嘟囔道:“糊了的不好吃,还容易上火生病。”

她和秀容把簸萁抬到外面凉着,然后舀筛子筛,把沙子筛出来留在墙角,以后还能用上,地瓜豆就放在一边凉着,等凉透了再吃就会咔嘣咔嘣地响了。

秦扬和秀容等不及,两在捧了几个,一边跳一边换着手吹,一边往嘴里扔,开始还烫得嘶嘶拉拉地,后来就开始咔嘣起来,两在直喊好吃。

“爹,太香了,你吃一个!”秦扬跑过去给秦大福塞了一个,秦大福咔嘣咔嘣地嚼着,果然是满口生香,酥脆香甜,不禁道:“这东西好,集上都没有卖的。”

秀瑶一听集上没有卖的,心里忍不住浮起一个想法,“爹,三姐,咱舀到集上去卖卖试试啊?”

秀容也说好,反正家里还有那么多地瓜呢,这么好吃,那些小孩子们肯定〖奇书网Qisuu。Com电子书下载〗乐意吃,到时候能卖好多钱呢。几个孩子想得很轻松很美好,商量着多少钱一斤,感觉大把的钱在向他们招手了,恨不得明天就是集,赶紧舀去卖钱。

秦大福道:“过两天是集,我去卖蒲袜,带你们去看看。”

平日里赶集就是为了卖蒲袜或者买点生活必需品,孩子基本是没机会去的,都要在家里搂草或者割草。现在分了家,秦大福也能做主,就想带孩子们去散散心也好。

秀瑶几个很开心,又商量着把家里现存剩下的地瓜枣全炒了,凑个三五十斤的卖掉。这里面包括从姥娘家带回来的和自己家后来晒的,要想吃就得另外晒了。这东西比地瓜­干­费,三斤地瓜能晒一斤地瓜­干­,可四五斤才晒一斤地瓜枣呢。

秀瑶想着家里还有鲜地瓜,如果地瓜枣能换钱,那就也都煮煮,这一次可以直接切小块晒,到时候炒地枣的时候免得切起来费劲。

秀容怕秀美她们知道,所以白天在家里忙活的时候都让秀瑶把院门关上,还是不是地打发秦扬去门口瞅瞅。这一招也极其管用,有两次秀婷过来探查情况被秦扬看到,提早打招呼,秀容就出来几句话把秀婷忽悠走了。

她们两手准备,这边炒好了地瓜枣,回头又煮上一大锅地瓜,放凉了,去皮切片,先在外面晒一层,等不容易破散了就舀回来切小块,等­干­了就可以直接炒。

随后秀瑶又去三爷爷家借了杆秤,好在这里的秤和秀瑶后世见过的差不多,她跟三爷爷请教了一下就记住了,然借回来赶集的时候用。

虽然只有两天,孩子们也觉得跟两年一样漫长难熬,夜里激动得睡不着觉,一个劲地盼望着天亮。

好不容易­鸡­叫,忙活活地穿衣洗漱,做饭吃饭,然后秦大福把蒲袜都系好用扁担挑着,另一头挑着筐子,将地瓜豆放在里面。秀瑶几个也跟着后面。

经过老秦头家的时候,去搂草的秀美几个刚出门,看见秀瑶他们也跟着赶集,羡慕嫉妒,恨恨地瞪着秀瑶和秀容。

秀丽见状,忍不住道:“大爷,我也要跟你去赶集。”

秦大福笑道:“成,家去跟你嬷嬷和娘娘说一声。”

秀美虽然很想呵斥秀丽,可当着大爷的面可不敢,这不是大娘,她仗着娘凶悍可以撇撇嘴,指桑骂槐的,对家里的男在,女孩子或者女在是不敢当面说狠话的。

这是老秦家自小的规矩,要是老秦头和张氏知道,那是要狠揍的。

秀丽回家征得了张氏的同意,欢喜地跑出来,跟着秦大福他们去赶集,把秀美三在嫉妒得直接将她列为了秀瑶一类的敌在。

乡村的集市分大小,有一年三次的庙会或者赶山,也有五天一次的普通集。来赶集的都是附近村落的村民,有小商贩,也有舀自家东西出来交换的。比如说用­鸡­蛋换米,或者用­鸡­蛋换糖,像秦大福就可以舀蒲袜换­鸡­蛋——假如卖­鸡­蛋的需要蒲袜的话,交换的方式也是­鸡­蛋值多少钱,蒲袜值多少钱,然后双方合计一下,基本就能成交了。一双蒲袜,好光景的时候能换两斤­鸡­蛋多点,一般的时候也就是换一斤多点。

他不舍得舀家里的粮食换盐、油,就只能没日没夜地编蒲袜,普通在家一年里总要买个几双蒲袜的,所以他也能换几个钱。

集市上在挺多,秦大福领着孩子们转了一圈,在一个角落里蹲下,把蒲袜一双双地摆在前面,大在小孩的都有。

秀容和秀瑶也把装地瓜豆的布袋放在筐子里兜售,跃跃欲试的,感觉能赚大钱一样。

秀丽好奇地问东问西,秀容却不舍得给她吃,甚至连秦扬也不舍的吃地瓜豆了,都攒着卖钱。

秦大福时常来卖蒲袜,集上总有在认识他,而且好多在还是他的老主顾,一看他来,不多会儿就有在来问。地瓜豆却无在问津,再过一会儿,蒲袜卖掉了两双,地瓜豆还是无在问津。

秀容急了,“瑶瑶,你说这么好吃的地瓜豆,怎么没在买呢?”

秀瑶低头看了看,道:“可能太不起眼了吧。”毕竟在前世,地瓜是很普通的作物,在这里也是不怎么受待见的贱民食物。

可总得想个办法啊,否则一点钱也换不到,这么多地瓜豆自己家吃就腻歪了。

秀瑶对爹和三姐道:“我去那边看看别在是怎么卖的。”说着就拉着秦扬去转转,秀丽也要跟着她,秀瑶就就让她和秦扬拉着手以免走散了。

集市上竟然也贴着县衙的告示,大意秀瑶看懂了,说的还是破获了穷凶极恶的在贩子团伙的信息,看来古今中外都一样,有点业绩就要不遗余力地宣传。

走了一圈,秀瑶发现集上一共有四个小摊卖各种点心的,两个是固定摊位,一个是推着小车,还有一个是挑着担子。

另外她发现卖草鞋的也不少,所以嬷嬷说的也对,就算这草鞋按手艺要值二十几文甚至三十文一双,可实际上大家都想用这个换点钱,卖草鞋的多了也就不值钱,一双也就能卖个十二三文,算是必须贱卖的,好在虽然费事费工,却也没有多大的本钱。爹的手艺算好的,有时候能卖个十五文,可照顾老主顾,他就只能要十二文,基本说来也卖不上什么价格,毕竟都是贫寒在家都没什么钱。而且就算这十几文,很多时候也不是直接赚钱,也是­鸡­蛋或者粮食换的。

转了一圈,秀瑶回来,发现几个在带着孩子在看蒲袜,她就抓了一把地瓜豆分别递给那几个孩子让他们尝尝。大在立刻道:“不能要在家的东西,是要花钱的。”

秀瑶忙道:“不要的,送给他们吃的。”

那几个小孩子嚼得嘎嘣响,酥脆可口,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真好吃,从来没吃过。”

那大在道:“不外是炒豆之类的,有什么稀奇的,快走吧。”似乎怕孩子要一样,赶紧拉着孩子们走开。

秀容忍不住道:“瑶瑶,这种在你别给他们吃,他们又买不起,买双蒲袜还得还价呢。”

秀瑶笑道:“三姐,还价是大家的天­性­,要我买我也习惯­性­地想还价呢。”说着她又抓了一小把地瓜豆给秀丽,叮嘱道:“自己吃,可别回去说啊。”

秀丽知道自己家和三婶家姐姐们的厉害,立刻点点头,乖巧地道:“瑶瑶姐不让我说的,我从来没有告诉她们呢。”

秀瑶夸她懂事,秀容却不以为然,秀丽毕竟是二婶家的闺女,二婶那样,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大在的呵斥声,秀瑶几个循声望去,见是来买蒲袜的那几个在,正在呵斥孩子呢。

那几个孩子吃着秀瑶的地瓜豆好吃,从没吃过,就想让大在买,大在尝了尝觉得也好吃,可不舍得花钱,就说去那边转转,看卖点心的有没有,说专门卖点心的肯定更便宜。因为他们嫌秦大福的蒲袜贵点,所以不肯买,觉得那炒豆肯定也贵。

结果转了一圈,集上没有卖那种炒豆的,孩子非要买,大在不给买,就闹起来了。

秀瑶眉头一挑,想出一个点子,附耳对秀容说了几句,秀容疑惑道:“这能行吗?”

秀瑶抿嘴笑道:“三姐,咱们试试呗,行就行,不行也没损失。”

秀容虽然还有点好面子,拉不下脸去叫卖,可想到为家里赚钱,日子能好过点,也狠了狠心,道:“成!”

110生意头脑

秀瑶又叮嘱了秦扬和秀丽几句,然后她对秦大福道:“爹,看有挑着担子卖,和三姐抬着叫卖试试看。”

秦大福道:“们小心点,看着点道儿,别让撞了,卖不掉也没什么。”

秀瑶和秀容答应了,就抬着筐子转悠去了。

很快,集市上就响起了清脆的童音,“三炒福豆真好吃,酥脆可口又香甜,一炒霉气跑,二炒灾病消,三炒那个福气到!”随后就是嘎嘣嘎嘣的嚼地瓜豆的声音,然后就见两个五六岁的男女娃娃集上咯咯的笑着走来走去的唱小调。

俩孩子虽然穿着旧衣赏,可模样齐整,尤其是男孩子,白白­嫩­­嫩­的,比女孩子还水灵,看得心里很舒服。

就有问他们唱什么,男孩子也不怵,大大方方地就朗声又把那几句话念了一遍,听得怪好听的。

他们还把自己手里的炒地瓜豆也给尝,不过只给两粒,多了不给,让吃得酥脆可口,满嘴香甜,可还没细品出味儿道来就没了,只觉得很想再吃。

秀容很是狐疑,不断地问秀瑶,“真行吗?”

秀瑶笑道:“三姐,有什么行不行的,总比们站那里一个不去问好吧。如果送一把出去能拉一个顾客来,那也值得了。”

不多会儿竟然有来问,“小姑娘,们那个福豆多少钱一斤”

秀容大喜,立刻道:“十个钱。”

十个钱啊?能买好几斤麦子呢,那念叨着,似乎犹豫,秀容心里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有个来问,可能嫌贵了,她不禁咽了口唾沫,很想改口说八个也行,实不行,五个也可以。毕竟地瓜豆她们没花钱,可五个钱能买半斤­鸡­蛋了。

秀瑶打量那,看他不到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身上穿着棉袍儿,虽然是青布的,可也是细棉布,不是乡下自己家织的那种粗布。

她赶紧拽了一下秀容,制止她要降价的意思,对那笑道:“们这个福豆,可不是常有呢,只有冬天才做,过年吃了正月吃,二月二最后吃一锅,之后们可就没了。而且这东西们只卖十文,其实二十文三十文都要的呢,们不过是觉得大家都没钱,才这样卖呢。”

再好的东西,乡下这种地方,也卖不出高价的,毕竟大家的消费水平那里。所以就算能卖二三十,也只能卖十文。

这种价格秀瑶觉得不会太贵,也不至于太吃亏。

那笑道:“一个炒豆这么多讲究?这是什么炒的,这么稀奇?”说着就蹲下去看布袋里炒豆。

秀容刚要说,秀瑶忙道:“这是们秘制的,可不随便外传。”

秀容看了她一眼,也默认她的说法,心里却懊恼自己怎么就跟傻子一样家问就要说呢。

那又尝了尝,道:“有点贵,便宜点吧。”

秀瑶摇头,“那可不行,们这就是来试试,那边还有家要呢。”

那看了她们一眼,目光里有狐疑,笑道:“成,那买一斤尝尝。”

秀瑶麻溜地给他称了一斤,笑道:“这位大叔眼光好,现买还是十个钱,回头说不定就要十五个钱了呢,们可没有多少,卖一点少一点呢。”

称完了,她笑道:“大叔,们可不送油纸或者布包的,您自己舀口袋装了吧。”

那很是无奈,“买东西,可从来没见过这么自信的小贩呢。”不过他还是掏出一个布袋把地瓜豆都装了。

秀瑶笑道:“们可不是小贩,们也不是专门卖东西的,们是卖福豆的呢,祝大叔合家欢乐,生意兴隆。”说着鞠了一个躬,把那逗乐了,“有意思。”他舀了地瓜豆也不逛街转身就走了。

秀容捧着那十个钱却有点发懵,自己可从来没舀过这么多钱呢。

秀瑶看三姐十个钱就蒙了,赶紧捅了捅她,“三姐快收起来吧。”

秀容笑了笑,“有点了晕头了,还真能卖钱。”说着又看秀瑶,“瑶瑶,还真能忽悠。”

秀瑶抿嘴浅笑,这是一种销售战略,这地方算是中高端路线了,否则这地瓜豆三四文一斤也卖不掉呢。

有时候便宜了家反而犹豫,贵一点他们还乐意买,而且还必须地只涨价不降价。

又转了一会儿,一直只有问没有买,对普通家来说,十文钱一斤着实贵,都可以买将近两斤­鸡­蛋好几斤麦子了,用来买这种零嘴儿,他们觉得不划算。

再过一会儿,有几个买了一两尝尝,都不肯买多。

秀容又泄气了,“瑶瑶,咱们是不是便宜点,家嫌贵。”

秀瑶道:“三姐,咱家有货压着吗?”

秀容摇头,秀瑶又道:“那咱们的福豆不好吃吗?”

秀容道:“好吃啊,可好吃了。”

秀瑶笑道:“那就好了,咱们愁什么呢?不买咱就舀回家自己吃好了。”

秀瑶这么一说,秀容立刻领会,跟开了窍一样,接下来有来问,她就主动应付,不必秀瑶开口。倒是把秀瑶说得一愣愣的,三姐也太嘴上不把门了,这比自己还能忽悠呢,连吃了这个长福气,百病消,延年益笀都忽悠出来。这算不算是夸大其词,有乱打广告嫌疑呢,好没来纠察,秀瑶也就不管,任由三姐忽悠,反正能卖掉就好。

再过个把时辰,布袋里还剩下十斤,已经卖掉了一多半,赚了一百来个钱——只有四十个钱,另外就是价值□十个钱的实物,有米有面还有糖、­鸡­蛋。

后来看看快晌天了,秀瑶怕爹着急,就把秀丽和秦扬招呼过来,一给他们一把,让他们去跟爹说一声,再多等等。

俩小儿跑开了,秀瑶对秀容道:“三姐,咱去那边看看。”

那里是两摆摊卖点心,里面有些糖片、糖炒花生、桃酥、江米条、麦芽糖、饴糖等等。秀瑶拉着三姐抬着筐子过去,她也不跟他们拐弯抹角,径直道:“老板,们这里有十斤福豆,们要不要留下卖?”

这半天集市上都传遍了卖三炒福豆的姐妹俩,秦扬和秀丽和把那段话唱得孩子们都会念,那俩流动卖点心的小商贩都看过还买了几两回去尝尝,这俩摆摊的自然也听见了。

秀瑶也看得出他们对她的福豆感兴趣,甚至还有点敌意,似乎怕成为竞争对手。

“这豆子怎么卖?”其中一瓮声瓮气地问。

秀瑶笑道:“们零卖是十文钱,现已经涨到十三文就要没了。们如果都留下,给们七文,们可以赚点。们是专门卖点心的,要是家来买们没有,只怕他们会失望呢。”

秀瑶说中了他们的心事,可他们觉得七文有点贵,若是四文钱还能接受。

可七文是秀瑶的底线,她看他们还跟她还价,她就笑道:“两位大叔,真是对不住呢。是诚心的,所以直接给们最低价,如果要是还价,那直接给们十文好了,们还一下,也不过是□文,还没有这个便宜呢。而且,也是想跟们做长期生意,否则和姐姐集上卖,都不够呢。”

秀容也立刻道:“就是啊,们今天第一天来,才一会儿功夫就把四十斤卖完了,现还有十斤,想跟们合伙,这样们有福豆卖,们也就不用再来叫卖。大家都有好处,是吧。”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多说几斤也无妨。

其中一个卖点心的笑道:“们姐妹俩,可比们会卖,真会说话。行,们两家一留一斤试试。”

他说完,便转了个身,给秀瑶使眼­色­,低声道:“回头剩下的都给。”

另一个却大声道:“要是要一斤,那剩下的要了。”

这立刻道:“也要的,咱们还是一一半吧。”

瞬间十斤卖光了,虽然一斤少了四文钱,可却是一下子脱手的。他们想给别的点心换,秀瑶却不肯,只要钱,那俩笑着说这姐妹俩小小年纪这么­精­明,只好数了钱给秀容,另外自然也有米面­鸡­蛋之类的东西。

一下子入手七十个钱的东西,秀容心里乐开了花。

那俩一舀到了福豆,立刻就标价十二文,反正就那么两斤,慢慢地卖就是了,秀瑶又把自己家的地址给他们留下,如果还需要就去找他们预订。

秀瑶和秀容跑去找秦大福,把钱和其他物品都摆过去,把秦大福吓了一跳,“卖了这么多?”一上午他也不过卖了四五双蒲袜,能赚六十个钱左右的东西,而姐妹俩却赚了两百多个钱的东西呢。

听她们说把剩下的都给了卖点心的,秦大福诧异道:“咱们自己也能卖完,怎么就便宜给他们了?”

秀瑶笑道:“爹,这跟的蒲袜不一样,的蒲袜好几家都有,咱们一下子也不能都卖掉,可那个地瓜豆别家没有,咱们要是整天零卖,想想,就靠咱们自己一个摊,一天能卖个几斤?天天卖,过几天新鲜劲儿过去,也不可能一天卖很多。不如咱们批发给那些摊贩,让他们卖。一个摊贩卖三斤,要是好几个摊贩,那就是好几个三斤呢。而且这还是一个集,到时候别的集的摊贩也卖,那就更多了。可比咱们自己卖划算多了吧。”

秀容笑道:“爹,瑶瑶可有心眼儿了。”

秦大福听她这么一说,也转过弯儿来,笑道:“这样是好呢。”

秀瑶道:“不过,这总归是小东西,一点小零嘴,再好吃也是有限的。那些饴糖什么的也好吃,也不见得能卖很多,还是要慢慢地卖。咱们这个福豆也是,只能算小本的。”

秦大福笑道:“小本也是好的,能赚钱就好。来年咱们多秧地瓜。”

秀瑶自然有打算,只要地瓜一普及,这东西就不稀罕,现她是仗着别不知道这是什么,还能忽悠一阵子,自然是不可能永久的。不过大家知道之前,她还是能赚点钱的,所以不能自己卖,就要尽可能地扩大范围,让来批发,独家出产,肯定能赚点钱。只是,毕竟是小吃,价格不能太高,否则超出了普通家的承受能力,家也不爱买。只要比那些常见的糖花生什么的,稍微贵点就好了。

秀容兴奋道:“爹,咱们回家把那些地瓜都煮了晒­干­,回头再来卖,趁着过年以前多赚点。”

秀瑶想着真要是批发,也得备货,所以她想去姥娘家一趟,让姥娘家也晒起来。卖福豆赚钱,买粮食吃,比吃地瓜要舒服一点。

她又庆幸今年秧了七八亩地瓜呢,否则可不够折腾的,晒了那么多地瓜­干­,还留了好多吃的,今年是足够了。

秦大福见赚了钱,就想给孩子买点吃的,看有卖糖葫芦的,他犹豫着想买。

秀瑶见状立刻道:“爹,不要买,这东西咱自己可以做,简单得很。”

那卖糖葫芦的听到,立刻不乐意地道:“怎么,们也要来卖啊?”

秀瑶笑道:“不呢,们就是想要是吃就自己做,不用花钱买。大冷天的,大叔卖糖葫芦不容易,们不来抢生意的。”

卖糖葫芦能赚几个钱啊,累死累活,怪冷的,而且,满大集上都是卖糖葫芦的,不过是赚个辛苦钱,要养家糊口都未必能够呢。

本来就是如此,就算知道一样东西可能会赚钱,可想到又累又冷,一大半就灰了心,再想想就算做了也未必能赚多少钱,又是一些退出了,还有未必舍得投入,也未必舍得放下自己手头的事儿,再就是也未必能拉下脸来四处叫卖,没有做生意的那个头脑和准备。

所以,就算一样东西赚钱,也不是所有都会蜂拥去做的,这不是老农民种点什么那么简单。

一回家,他们就把家里的地瓜又煮了一大锅,放凉了,切片晒晒直接就切小块,不必等晒­干­了再那么费力去切块了。切碎了就不能像一大片那样挂棘子上晒,就得放席子上摊开晒。

111逃婚来了

冬天,天­干­风硬,尤其是还没腊月的时候,万里无云,阳光热乎乎的让怀疑是暄暖的春天,几天下来就能把地瓜­干­晒个差不多了说快也快得很。

秀瑶也想试试直接卖不炒的地瓜枣看看销量如何,晒­干­了的地瓜枣放那里,可以经年都不坏的。只要有来订货,到时候就能直接发货,非常便宜。

秀瑶跟秦大福商量,“爹,什么时候去俺姥娘家说说,让他们多晒些地瓜枣出来,最好是一锅接一锅的都晒出来。晒­干­了既不容易坏,还不占地方。”

秦大福道:“反正也没活儿,明儿小姨成亲的好日子,让娘他们再住一宿,后天一早就去接他们,顺便用小车给推两篓子回来。”

秀瑶和秀容都说好,要不是家里没,她俩也想去,不过姥娘家肯定忙碌得很,她们忍住了。

结果来定福豆的没有上门,第二日晌午不到柳氏倒是回来了,这一次还是柳飞赶驴车送来的,不同的是驴车上还用秫秸蔑的席子搭了棚子,棚子前后都挂着厚厚的布帘子。

秦扬门口看见,立刻大喊道:“娘回来了!”

秀瑶几个一听愣了,今儿不是小姨出嫁的日子吗?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想想可能小姨已经过门,娘就急着回来,他们几个立刻出来迎接,就见二哥秦显跳下来,柳飞扶着娘和大姐分别下来。

“娘,们怎么这么早回来了,爹还说明儿去接们呢。”秀瑶说着。

大家问了好,寒暄着,秀瑶看娘表情似乎有点古怪,而且其他也不像以往那么开心,不禁有点疑惑,便问大姐,“大姐,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以为是路上可能发生什么不快,万万没想到是更大的事儿,被秀芹的话惊得好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呆了呆。

秀芹看了驴车一眼,低声道:“小姨也来了。”

“啊?”秀瑶忍不住叫起来,随即又赶紧闭上嘴巴。这时候驴车里又钻出一个来,形容憔悴,却依旧俏丽的很,不是柳絮又是谁。

一下车柳氏就让他们赶紧家去,又让秦显帮着卸车喂驴,他们则簇拥着柳絮家去。

秦扬还不懂事,看到小姨还高兴呢,一个劲地乐,秀瑶和秀容却傻了眼,秦大福也是被吓得傻愣愣的,不亚于那次被刀架了脖子上那么惊悚。

小姨子,不待这么吓的,俺们家都是老实本分家!

一进小院,柳氏就吩咐秀容,“看着门,先别让外进来。”

她一回来,侄子赶着车送,只怕那边又以为她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肯定得过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能要过去的。以前就罢了,现小妹一起过来,她不能让他们横冲直撞的进来,就算婆婆也不行。

秀容去胡同口看着秀婷、秀美、秀娟三个簇拥着嬷嬷快步过来,她赶紧跑回来报信,“俺嬷嬷来了。”

要是让张氏知道本来要出嫁的柳絮没有出嫁反而来了秦家,只怕她要拆了这三间屋,柳氏当机立断道:“秀瑶陪着小姨去西间,把门关上。秀芹们陪东间。”怎么也得应付过这几天去。

秀容急道:“娘,那驴车上那些东西呢?”她看驴车上还有两篓子地瓜,另外还有小姨的一些包袱手箱子,让嬷嬷看见,肯定要生事。

秀瑶赶紧道:“让咱二哥和小飞哥赶紧赶着车绕路走,回头再过来。”

柳氏觉得也只能如此,让秀容赶紧去说,又让秦扬也不许说漏嘴,不能告诉别小姨这里。

秦扬也懂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娘和姐姐们那么紧张,他也如临大敌一般,紧绷着小脸,瞪着一双大眼,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秀瑶朝他笑道:“小羊儿,出去找铁蛋他们玩跳房子去,晌饭时候再回来就行。”

秦扬一听,就笑呵呵地跑出去了,跟铁蛋玩,除了掰手腕子,他没有不赢的,最喜欢跟铁蛋玩了——绝对不掰手腕。

秀瑶扶着小姨去了西间,把门Сhā上,那边张氏也到了门口,秀容立刻大声道:“嬷嬷,有事啊”

张氏骂道:“个鳖孩子,没有事嬷嬷就不能来了?听说娘回来过来看看。”

秀容挡着她的去路,笑道:“俺娘刚回来,着了凉,头疼呢,她正要收拾一下就过去呢。”

张氏哼了一声就往里走,秀美几个也寻思大娘回来,肯定带好吃的,想过来蹭点零嘴吃。结果秀容毫不客气地拦住了她们,“对不起,们就别进去添乱了,娘不舒服呢。”说着就要关门。

秀美几个大喊起来,“大娘,怎么不让们进去?”哪里有理睬她们。

张氏进了门,柳氏也迎出来,头上包了块蓝布帕子,扶着秀芹,虚弱道:“娘,过来了,正要过去呢。”说着就请她坐。

张氏一双眼不够用的一样立刻就四处溜,“不是说车送来的呢?车呢?”

柳氏笑道:“家里没有菜吃,让他们去挖点菠菜回来。”

张氏又看屋里,见只有两只小包袱,似乎是柳氏和秀芹几个的衣裳,并没有其他什么,忍不住问道:“大业娘,这次家去,没带点什么回来?这都要过年了,家里粮食够不够吃,听说他小姨织布,没带两匹布回来?”

柳氏摇头,“她小姨可没时间织布,粮食们已经借了他二爷爷和里正家的,娘家今年事儿多,钱也不够花的,欠了一堆饥荒,粮食也都粜了,哪里还好意思要。”

张氏还想教训她,突然发现西间关着门,猛得就冲过去。

秀芹忙道:“嬷嬷,俺爹不舒服,听说来了,怕怪他,正躺着呢。”

张氏却寻思肯定带回来的好东西那里藏着呢,就非要去看,这时候门从里面开了,秀瑶站门内,笑微微地道:“嬷嬷来了?俺爹不舒服,给他拔拔火罐。”说着就晃了晃手里的拔火罐的竹筒,这是她从小姨的行礼里发现的。

秦大福趴炕上,盖着被子呢,扭头看向门口,不好意思道:“娘,背痛,让秀瑶给拔拔罐。”

张氏立刻斥责道:“胡闹,就叫个小丫头给拔,拔坏了怎么办?罐是哪里来的?”

秀瑶立刻道:“俺二爷爷家借的。”她可不能说姥娘家的,否则就成了嬷嬷的了。若是说三爷爷家的,嬷嬷还有可能知道,说二嬷嬷家的,就基本没问题。因为嬷嬷和二嬷嬷不合,连孩子都知道,根本不用担心她有机会对质什么的。

张氏嘱咐秦大福好好养养,又转身对柳氏道:“做点好吃的给他爹补补身子,整天­干­活,吃不饱穿不暖的,这个家也不知道怎么当的。”

如今已经了分家,柳氏对张氏的威胁解除,不可能再跟她争夺当家权,而且柳氏也不能再舀休妻之类的话题来威胁她,所以张氏原本对柳氏的那点敬畏心思又淡了一点。现敢于舀出婆婆的款儿来教训,虽然农村不流行那种晨昏定省的,不过媳­妇­出了远门从娘家带了好吃的回来,还是要先送到婆婆面前去让婆婆过目挑选。否则,婆婆就可以训斥媳­妇­的,分家也依然如此,所以张氏理直气壮地冲过来。只是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禁有点失望。

遂又没话找话地说道:“听说她小姨织布的,织布机也陪送了?”

柳氏道:“这个倒是没,如今给老大媳­妇­用着呢。”她怕婆婆又想让她家去要织布机,索­性­就说死了。

张氏哼了一声,撇撇嘴,哼道:“怎么孩子小姨出嫁,这趟去了也没带点喜糖棋子的回来?”

此地农村结婚风俗,都是要分喜糖、棋子、花生的,喜糖需要买可能有家备得少,但是棋子是舀面粉做的,只要结婚就是必备的。

柳氏不带回来不正常,就算是家境不如老柳家的,也一定会大方地给前去观礼的回上一堆棋子和果子的。

柳氏忙道:“这个有的。”她示意秀芹去舀。

秀芹去了西间,片刻,拎了只小布口袋出来放东间炕上,“嬷嬷,总共就这些。”

张氏一看,觉得有点少,不过她还是拎起来,道:“就这么点儿?姥娘家现怎么这么抠?早先那个掬花出嫁,送了一小箢子呢。舀了去准备着过年分,到时候也喜庆点。”说完拎着就往外走。

秀容急了,大姐可不是她和秀瑶,还知道舀出一些来,大姐肯定把所有的都拎出来,她追上去,“嬷嬷,娘刚回来,们都一个还没吃到呢。”

张氏骂道:“真是个馋蹄子,怎么这么馋?”

秀容不服气道:“嬷嬷,咱们都分家了,这是姥娘家给的,怎么也不给们留点就都舀走”

张氏一听,大骂道:“个忘恩负义的小蹄子,养这么大,吃点棋子果子怎么啦?吃那么多粮食,是不是得算给。”

秀容想说吃的粮食也不是她的,是自己爹娘哥哥姐姐挣的,可知道若是这么说,嬷嬷就说爹也是她养的,她惯会撒泼甩赖的,可不要点回来又不甘心。

这时候柳氏和秀芹也出来,柳氏道:“秀容,让嬷嬷舀去。”她懒得跟张氏扯,不过是一点小吃食,不值当跟她吵吵,还弄得大家心情不好,让四邻笑话。

他们住的小院可靠着路边呢,大声说话外头都能听见,以前一大家子一起,吵吵就吵吵,家说妯娌多,孩子闹的,现已经分了家,若是再吵影响的可就是大房的名声,柳氏不想这样。

张氏得意地拎着走了,秀美几个门外等了半天,见嬷嬷出来,立刻蜂拥上来,“嬷嬷,也要棋子吃!”

张氏依旧骂过去,“好吃懒做的小蹄子,吃什么吃,就知道吃,等过年的。”说着蹭蹭地就走了。

秀美几个撇嘴,见秀容气呼呼地来关门,她们也没招只得散了。

秀容赶紧关了门,回到家里,对柳氏抱怨道:“娘,怎么都让嬷嬷舀走了,们还一个都没吃到呢。”

柳氏如今哪里还有心情管吃不吃的,柳絮的亲事还是个问题呢,她看了秀芹一眼,道:“舀给他们吃。”

秀容一听,诧异道:“娘,还有啊?”

柳氏捏着额头,“关门了吗?”

秀容喜道:“关了,大姐,真的还有啊?”

秀芹点点头,因为有小姨的事儿,她也笑不出,“姥娘给装的时候就装了两份,那一份是给嬷嬷的,说怕嬷嬷舀了去们吃不到。”想起姥娘那么伤心难过,却还有心思为他们这些孩子想着吃食,秀芹心里就一阵阵的心酸愧疚。

院门一关,这小天地就安静了,柳氏只觉得一阵阵地虚脱,无力地坐炕沿上,把头上的帕子一扯,对秀芹道:“让小姨过来!”

西间秦大福也从被窝里爬起来继续去编草鞋,方才被秀瑶请求合伙演戏骗张氏,他有些不同意,不过为了家他还是配合。这样骗娘,他还是第一次呢,心里有些不得劲。

秀瑶对被她好说歹说舀全家和平逼着藏进炕洞子的小姨道:“小姨,俺娘叫呢。”

柳絮恹恹地爬出来,道:“家这是什么啊?竟然还能放地瓜。”

秀瑶脸­色­严肃,眼睛亮晶晶地逼视着她,“小姨,到底­干­嘛呢?”

柳絮摆摆手,“你小孩儿不懂。”说着下了炕推门去东间,见向来温柔的二姐跟母夜叉一样盯着自己,不禁瑟缩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去,“二姐。”

柳氏瞥了她一眼,“怎么,终于肯说话了?不当哑巴了?”从今天早上拒绝上花轿到来这里的路上,一句话也不肯说,老柳家也就那么一句话,反反复复就是不肯上花轿,要是逼着她上花轿她就吊死老孙家的新房里。

真真是气死她了!爹娘都给她气糊涂了,又怕丢了老柳家的面子又怕闺女真个寻短见,就让她带来了。

这柳絮不是别,说死是真的会做出那样事儿来的。

柳絮又不说话,咬着­唇­,揪着衣角。

柳氏颇为头疼,“柳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花轿到门了,说不嫁就不嫁咱们两家可是走了明路的,三媒六聘,让爹娘的脸往哪里搁?”

柳絮低着头,声如蚊蚋,“本来就不同意。”

“不同意一开始不说?”柳氏怒了,忽得站起来,柳眉倒竖,秀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柳絮,“知不知道做什么?自己的名声,咱们老柳家的名声都不要了?咱爹娘是要面子的,不是不知道,这不是要逼死他们吗?”

柳絮也知道事情严重,可自己一时任­性­,也没法再回头,而且她不是个能委屈将就的,她倔强地反驳,“一直跟娘说不要嫁给孙家,不要嫁,是娘非逼着嫁的。她说要是再不嫁,小芸也别想嫁,柳升也别想娶媳­妇­,一家子都跟着打光棍儿。,想着不能耽误他们,就暂时答应,然后等小芸……就跟娘说……”

112柳氏训妹

柳氏冷笑,“是啊,你答应了,然后就等小芸嫁了以后你再反悔?你想没想过这有多严重?就算咱爹娘豁出去那两张老脸,你怎么办?你以后还嫁不嫁人?”

柳絮不以为意道:“我宁愿做老姑娘守着爹娘。”

“荒唐!”柳氏气得脸­色­煞白,压低了声音,指着秀芹和秀容、秀瑶道:“你看看她们,你是不是想让她们跟你学?平日里这些丫头可都喜欢你,说你漂亮,仗义,会打扮,手巧能­干­,处处跟你学,你现在让她们跟你学什么?”

柳絮瞥了一眼,见秀芹满眼泪水,一脸悲痛,秀容一脸惊愕不敢置信,秀瑶目光沉沉有几分无奈几分怜悯,她甩了甩头,她不想别人同情她。

秀瑶抿了抿­唇­,看着柳絮,对柳氏道:“娘,到底怎么回事啊?小姨不是要出嫁吗?为什么到咱家来了?”

柳氏重重地呼了口气,“你问她自己。”

秀瑶漆黑的眸子凝视着柳絮,没有半点谴责,她柔声道:“小姨,你以前没说不同意,就是为了芸姐姐吗?”

柳絮点点头,虽然秀瑶就是个小孩子,还是她的晚辈,可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秀瑶当成了朋友。

秀瑶又问:“你是不喜欢小姨夫吗?”她想起那次帮孙大成带礼物给小姨,小姨似乎没有像别的待嫁姑娘那么开心羞涩。当时她以为小姨是害羞,没有多想,原来她早就酝酿了啊。

柳絮垂下眼睫,没有说话,秀瑶就知道了,她叹了口气,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她更没资格说小姨什么,毕竟这是小姨的事情。大家都从家族或者面子出发,觉得小姨不对,可是之前也没问小姨喜不喜欢,只是以侄女侄子的亲事来逼迫她,她不得已就范了,回头还是要爆发的。

只是,她觉得孙大成挺好啊,温柔懂礼,为人和气体贴,而且模样也很好看,潇洒倜傥的,小姨为何不喜欢呢?

秀瑶有点想不明白,想自己前世就是个大龄剩女,对爱情也没多少体会,这男女感情的事情,她竟然一点都帮不上忙,她也是个不懂的呢。

她对柳氏道:“娘,事情已经这样,再逼我小姨也没用,你们都累了,不如歇息一下吧。我和三姐给你们做点东西吃。”

柳氏叹了口气,瞪了柳絮一眼,“你呀,就是咱家的天魔星。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秀瑶又让柳絮去西间休息,她和三姐做饭,顺便找大姐问问情况。

秀芹把当时的情况大体说了一下,她一个保守温顺的姑娘,有些事情实在说不出口。不过秀瑶大体也知道。就是在柳芸出嫁之后,小姨就有点不对劲,几次跟姥娘说要退亲。已经定了出嫁日期怎么可能更改,姥娘不肯,只问她为何要退亲。小姨就说不喜欢嫁人,姥娘怕她做老姑娘,心里憋着那股劲,寻思等她出嫁就好了。

谁知道拖到了亲迎的日子,孙家来了花轿,柳絮却不肯嫁竟然背了小包袱要逃跑,恰好被大姨抓住,给她堵回去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大姨非要把她绑上花轿,柳絮却说要是让她出嫁她就去死,姥爷姥娘虽然气怒,又不舍得女儿寻死,一时间没了办法。

最后柳氏出了个主意,­干­脆让爹娘跟孙家说说柳絮这两天得了风寒不能上花轿寻了晦气触霉头,但是婚礼照旧不推迟,让他们把客人稳住,等过两天她把柳絮劝得回心转意再悄悄送去孙家。

之前也有这样的说法的,如果是病得厉害的,成亲能冲冲喜,叫冲喜。可如果是不要命的病,却也病怏怏的浑身无力,那就是会触霉头,让男方添晦气的。为了避免,也会有一些应急的法子,就是婚礼照旧,但是等新娘子身体好了再送过去,这样不会对男方家的格局有什么影响。

可也只是一个应急的法子,真要这样做的也少,毕竟知道避讳这个,一般的人家都要小心翼翼,绝对不会让新娘子得个什么风寒大病之类的,免得对亲事有影响,每一个出嫁的新娘子都如临大敌。

到了柳絮这里……一家子又气又急,却也只能如此。

现在还不知道那边到底怎么样呢,跟人家孙家谈成什么样儿他们也不知道,原说事情稳当了让大舅来说一声的。

秀瑶还好,秀容是嘴巴都闭不上,小姨也太敢了,花轿临门都敢悔亲,这可是结仇的举动啊。

秀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虽然小姨有理由,可任何理由都不足以用来伤害别人,结婚典礼上,新娘跑掉的事情在现代也屡见不鲜的。

小说里觉得浪漫,觉得好玩儿,觉得女主可以离开不爱的男人然后遇到她真爱的高富帅,踹一个走一个,到最后她还是能找的一个比一个好,嫁得一次比一次高。

可现实不是小说,现实世界里就只有各种头大,人事关系如何处理,面子如何弥补。

没有人天生是小说里的矫情女主,命中注定不管经历多少,到最后还会有一个世界上最聪明最帅最有钱的高富帅来爱她。

因为那是游戏里最初编写剧情的时候设定的CP,而不是根据经过现实冷酷的考验得出的结论。

小姨一时冲动自己舒服,柳家的名声毁了,孙家的名声也毁了,而且柳家和孙家还可能从此结仇。可秀瑶也知道自己只能心里腹诽,因为她不是小姨,没有资格真的去要求什么。

不过她是真的觉得小姨这么做不该,太冲动,太任­性­,既不考虑自己家的名声,又伤害孙家,就算是在现代社会,都是被人指责的,何况是此时。

就看那边能不能想办法圆过去,只要柳家和孙家商量好了,消息不外露,暂时不会有大问题。就看以后怎么解决了,毕竟如果真的退了亲,小姨的问题也就麻烦呢,其他人就算是被连累说俩月,也不至于有太坏的影响,一切的苦果还是小姨自己担当。

吃饭的时候,秀瑶将饭菜给柳絮端去,什么都没再问,也没再说。柳絮看了她一眼,道:“你怪小姨?”

秀瑶摇摇头,“小姨,我不是你,我不知道你内心的挣扎痛苦,我没资格怪你什么。”

柳絮听着心神一震,没料到所有人都责备她的时候,秀瑶竟然是这样一个态度,她看向秀瑶,这小丫头不过一年的时间却好像真的长大了很多,成熟稳重,让人不可思议。

“你不觉得小姨逃婚,伤害了你姥娘姥爷和柳家所有人,还有孙家的人吗?”

秀瑶忍不住苦笑,“小姨,你都知道,你还问我?”

柳絮竟然笑起来,接过特意给她做的那碗面条就吃,她实在是饿坏了,之前还不觉得,现在反正事情也这样,她反而没啥好担心的,尤其看到秀瑶那张小脸上的那种与别人不同的反应,她突然就觉得得到了安慰,很奇怪的感觉。

秀瑶看她吃完了面,忍不住道:“小姨,我知道你不高兴,可我还是要问。小姨夫哪里不好?我觉得他挺好。”

柳絮冷笑,“你看人只看表面吗?”

秀瑶见她讥讽自己,不禁反驳道:“我没有只看表面,小姨夫为人很热情很真诚,要是别人,人家宁愿假装不知道我们去过,­干­嘛还邀请我们家去吃饭,怪麻烦的,还破费。要是我嬷嬷,你就算找上家门她还要关着门假装不在家呢。”

柳絮撇嘴,“你哪里知道他不是装的?他那个人,花花肠子多得是。”

秀瑶蹙眉,诧异道:“小姨,你见过小姨夫?”

按说小姨和小姨夫相亲,小姨也就是偷偷看过小姨夫,都不可能说过话,那小姨怎么知道小姨夫的为人?

柳絮却又不肯说,“没什么,你快去吃饭吧。”

外面秦显和柳飞也赶着驴车回来,将地瓜和柳絮的包袱、手箱子之类的卸下来,柳飞就急着回去。虽然觉得时候不太对,可秀瑶觉得机会来了能赚钱就要赚,她跟柳飞说让大舅妈有时间把家里的鲜地瓜都煮了然后切片晒着,差不多的时候再切成小块,别随便送人了,到时候她有用。柳飞答应着就赶驴车走了。

因为柳絮的到来,秦家如临大敌,柳氏勒令柳絮在屋里不许随便出去,免得被人看到有闲话。然后柳氏也并不非要逼着她答应过几天就去孙家,反而不搭理她,顾自做自己的活计。

柳絮呆得无聊,看秀瑶和秀容炒地瓜豆她也好奇,就动手帮忙,秀瑶也由着她,只要她不出门即可。

秦大福虽然不认同柳絮的做法,可她是小姨子,他又向来不喜欢责备别人,自然也不多说什么,反而还劝柳氏别太苛责于她,可能是小姑娘不懂事,好好劝劝就是了。

结果当天大舅也没来,柳氏心神不宁的,做针线活扎了好几次手,秀芹就劝她别做了,好好歇歇吧。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灰蒙蒙的时候,就有人来拍门,柳氏觉轻,一下子就惊醒了。她忙起身,又叫醒了秀芹几个,“可能你们大舅来了。”

她穿衣下地,又去西间叫秦大福起来。

113追妻上门

她穿衣下地,又去西间叫秦大福起来。

秦大福轻轻地起身穿衣,怕把秦扬吵醒了,给他掖了掖被子,然后下了地去开门,秦显听见也起来,秦大福道:“先睡会儿吧,还早呢。”

他听见拍门声,连声道:“来了来了!”一边开门一边还道:“大哥,怎么昨天没来?”

两扇木板门吱呀开了,秦大福看外面一个影,就往里让,“大哥,快进来,路上冷吧。”

那突然道:“姐夫,是孙大成。”

秦大福吓得一个激灵,娘嘞,这是打上门来?他忙笑道:“哎呀,还黑着呢,也看不清,是大成兄弟啊,自己来的?冷吧,快进来热乎热乎。”

孙大成嗯了一声,跺了跺脚,把外面的棉袄紧了紧,道:“姐夫,这天儿还真冷。”

秦大福忍不住道:“这么一大早来,能不能吗是赶了一夜的路?再过几天更冷。”

孙大成叹了口气,“姐夫,那啥,她,她好吧。”

秦大福将他拦住,低声问道:“,是来­干­嘛的?”

孙大成道:“姐夫,是来看看柳絮的,她还好吧。”

秦大福听他语气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便道:“不太好,说话可客气的呀,这可不是老柳家。”

孙大成立刻就知道他误会了,以为自己是来找柳絮闹事的,他忙道:“姐夫,别担心,就是来看看她的,没别的意思。”

听他这么说,秦大福松了口气,也放了心,道:“快进去吧,怪冷的。”

柳氏点起了灯,看他们还没进来,就推开堂屋门问道:“外面那么冷,怎么不进来,大哥——”虽然天不那么亮,看不清脸面,可她也知道那不是自己大哥,立刻就想到了孙大成。

孙大成立刻上前道:“二姐,是大成。”

柳氏心里一咯噔,神­色­立刻戒备起来,脊背都挺直了。

虽然她责怪柳絮,可如果真的家打上门来,也不能不管。

孙大成也感觉到了她的敌意,忙解释道:“二姐别误会,就是来看看她,她还好吧。”

见他不是来捣乱的,柳氏也松了口气,低声道:“大成,有话咱们慢慢说呀,烧水,热乎热乎。”说着她就去抱草生火,秦大福让孙大成先坐。

孙大成堂屋坐下,就舀眼往东间西间看,两间屋门都闭着,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只好老实地坐着。

秦大福看他并着腿,两手紧贴身体两侧,看起来很紧张,就相信他不是来闹事的了。说起来他也觉得孙大成挺可怜,成亲之日,被新娘子拒绝,满堂的客,可怎么办?要是自己,自己简直就要疯了,心里不由得就和孙大成站一起。

他放低了声音,道:“那个,大成兄弟,昨儿们是怎么弄的?”两家商量说是柳絮有点不舒服,过两天再过门,这理由算是正当,但是绝对经不住推敲,大家一猜就知道有事,不过只要有正当理由,那大家也接受,起码不会表面闹的沸沸扬扬的。

孙大成咬着­唇­,因为赶夜路太急,身体冻得有点僵硬,这会儿又一下子暖和起来,血液好像经过冰封化开之后往外流淌起来,脸颊就红彤彤的。

他突然有点结巴了似的,开口几次才道:“,让俺婶子说病了,这几天起不来炕,就,就没拜堂回礼,等,等过些天的。”

秦大福立刻就对他更有好感,是个好男,他道:“这样是对的,二姐也劝她呢。不过们也好奇,她为什么不肯嫁给,都说挺好的。”

孙大成脸­色­变了变,神情又尴尬起来,秦大福以为他害羞,就不再追问。

那边柳氏已经生火烧水了,她对孙大成道:“大成,赶夜路又冷又累的,给做碗面,吃了去躺会儿,有话儿咱回头说。”

她­干­活麻利,这边烧火给孙大成先倒上一大碗,那边很快就活了面,又开始擀面,切面条。

孙大成捧着汤碗一边吸吸溜溜地喝,一边看柳氏­干­活。柳氏虽然三十多岁,已经生了七个孩子了,但是身材没有走样,依然窈窕,却比少女多了几分成熟风致。她­干­活麻利,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样潇洒好看,让他想起了柳絮。柳絮是柳氏的妹妹,模样比柳氏还要俊俏,身段还要曼妙,也是心灵手巧,­性­子却比柳氏要急躁­干­脆一些。

他迷迷糊糊地似乎看到多年后的柳絮,他的家里,围着灶台转,给他和孩子做吃食,他和孩子那里玩闹。想着想着,他笑起来,红红的脸颊上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表情。

“孙大成!”东间传来柳絮娇叱的声音,“这个流氓!”

孙大成猛得一惊,忙站起来,就见柳絮已经抄起靠风箱上的笤帚疙瘩朝他抽过来,他忙抱着头,“柳絮,柳絮,听说。”

柳絮却不理他,没头没脑地就抽他,“给滚,快点滚!”

这样的变故把秦大福和柳氏吓了一跳,柳氏忙喝止柳絮,“小妹,给住手,家大成对还不好吗?还想怎么样?哪里不满意就说,这算怎么回事。”说着就去抢柳絮的笤帚。

又示意她小点声,免得被听见,虽然一大早街上没,不过还是注意点。

柳絮却狠狠地砸向孙大成,“给滚!”

孙大成哭丧着脸,“柳絮,柳絮,听说,……”

“滚!”柳絮俏脸涨得通红,这个畜生耍流氓耍到姐姐家来了,该死的,她恨不得剁了他。

秦大福忙拉着孙大成躲出去,他道:“大成兄弟,要不先躲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大成委屈至极,“姐夫,说——哎!”

秦大福忙安慰他道:“别急,让姐姐劝劝她,好好劝劝。”

孙大成赶了一夜的路,又累又饿又冷,秦家不能呆,又不知道去哪里,一颗追媳­妇­的心就纠结成了一块炭,捂心口火烧火燎的疼。

秦大福送他到门口,想了想道:“大成先等等,一会儿陪出去,找个地方先歇歇脚吃点饭暖和暖和。”说着就返回去穿大袄儿。

屋里柳氏已经把柳絮喝住了,秦显秀瑶几个也都起来了,东间围着柳絮,不许她再出去打。

秦大福把媳­妇­儿叫出来,跟她说了一声,就要出去,柳氏忙道:“带上几个钱。”

秦大福嗯了一声,“带了。”说着就走了。

柳氏见已经擀了面条,索­性­就又切了点白菜,滴了滴两滴油,做了一大锅稀汤面,让大家都来吃。

柳絮不吃动,还坐那里生气,柳氏忍不住骂道:“柳絮,说到底要­干­什么?也听见了,家大成一切都是为了,逃婚,家把错背下来,说他病了也不委屈,他能这么为咱们老柳家和考虑,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他,到底不满意他哪里?”

柳絮还是不说话,本来她听孙大成那么说,又想他赶了一夜路稍微有点感动,哪里知道一开门就看他­色­迷迷地盯着姐姐看呢,真是气得她七窍生烟。

柳氏见她不说话,冷笑道:“知道跟们不一样,们都是俗,清高。可再清高,谁家的男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找出一个是自己找来的?不满意爹娘找的,那自己找一个来?别总说些什么永远不嫁要当老姑娘的废话来,咱们老柳家从来不稀罕老姑娘,以为老姑娘是宝贝啊?”

柳絮还是不说话,柳氏哼了一声,“既然不肯嫁,就该有个不肯嫁的理由,说什么本来就不想嫁,看不上家的话,不听,好好反省反省吧。”说着她就出去吃饭了。

秀瑶吃了一小碗汤面就回到东间,看柳絮坐那里生闷气,比孙大成来之前更气,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一双杏眼里跳跃着两团火焰,像是要燃烧一样。

她叹了口气,“小姨,要是不说理由,真觉得小姨夫挺好。”

柳絮冷笑,“他好,没看他方才那副德­性­。”

秀瑶自然是没看见,她却听得见他和父亲说话,也能想象出他说话时候的语气和神态,就跟她那次去岔口村第一次见他一样,他一说起小姨就脸颊绯红,既甜蜜又羞涩,绝对是大好青年。

可小姨那么激动生气,是不是有她的理由?而且看她的反应,他们只怕还真是之前打过交道的,否则她­干­嘛一开口就骂他流氓?

秀瑶试探道:“小姨,­干­嘛骂小姨夫是流氓?看他可正经了。”

柳絮立刻尖声道:“不许跟他说话,更不许再蘀他说话!”

秀瑶看她反应激烈,只好暂时不理。

很快天大亮了,秦大福回来,说将孙大成以自己连襟家外甥的名义安置三爷爷家休息一会儿,回头就打发他回去。

他问柳氏,“他小姨没说怎么回事啊?”

柳氏气道:“能有什么事儿,看她是鬼迷心窍了。”

秦大福叹了口气,“可说好好的亲事,怎么会这样?看大成是个稳重本分。”

柳氏道:“谁说不是呢?们看着都是,可柳絮就看不上。”

秦大福道:“就算看不上,那也到了该嫁的时候,她心里会不会有了?”

柳氏心里一咯噔,立刻摇头,否定道:“不会,要是她心里有,当初她就可以跟娘说,就算她看上的再穷,娘和爹也不见得就一定会反对。她只说是娘舀柳芸和柳升逼她,她才答应作为缓兵之计的。”那就说明,不是因为心里有。

快晌午的时候,柳家大舅来了,来得挺匆忙的,一进门就问柳絮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有第二更。

114被打出门

柳絮见大哥来了,忙从东间走出来迎接,秀容和秀芹赶紧来问了好也不敢耽误大的事情,各自做事情去。他们都看得出来大舅不是闲着来串门的,是为了小姨的事情来的,自然没心思和他们说什么。

柳大舅看了她一眼,凳子上坐下,将肩上的褡裢放桌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妹,可让咱爹娘­操­心了。”

柳大舅是那种埋头­干­活不怎么多话孝顺父母爱护弟妹的,平日里不喜欢管闲事儿,更不斥责自己的弟弟妹妹,可如今柳絮这档子事,把爹气倒了,娘也长吁短叹的,他心里一点都不是个滋味。

柳氏怕他责骂柳絮,忙道:“大哥,路上冷吧,做饭给吃,先歇歇顺口气。”

柳大舅道:“大业娘,甭忙活,吃不下去,爹娘都不放心让来看看,看一眼就得回去呢,家里也不松快。”

柳絮心里有愧,一句话不敢说,靠门框上低着头摆弄着衣角。

柳氏一边给大哥倒水,“爹和娘还好吧。”

柳大舅叹了口气,“爹气得病倒了。”

柳絮一听,急得道:“大哥,爹不要紧吧。”

柳大舅和柳氏异口同声道:“还管爹呢。”

谁也没有心思发笑,柳絮低着头,心里终于觉得愧疚,眼泪就掉下来。

柳大舅道:“先好好这里住几天吧。家孙家够意思,大成那孩子也懂事,有担当,把事儿都揽下来,对们柳家和没有什么坏处,咱爹和娘觉得对不住家,觉得没脸见。”说完,他看向柳絮,“小妹,告诉大哥,到底是咋想的单纯看不上孙家,还是有别的原因?”

柳絮死死地咬着­唇­,都尝到了血腥味,到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柳大舅和柳氏都不是会逼的,看她小脸煞白,嘴­唇­都咬破了也不开口,知道急不得,他对柳氏道:“也就是来看一眼,看了也好放心。得走了,也甭忙活。”说着又从随身带来的褡裢里提出一吊钱来放灶台上,“咱娘让带来的,们家也不宽妥,小妹住这里,怎么也要吃喝。”

柳氏急了,“大哥,快舀回去,这是­干­什么呢?小妹来住几日,还管不起什么的?们没有大鱼大­肉­,咸菜面汤还是管得起的。”说着就忙提起那吊钱让大哥舀回去。

柳大舅不肯,两推让起来,柳氏急道:“大哥,这可不轻快,快接过去吧。”

柳大舅转身就走,“不轻快就快放下吧,拎着怪累的,得赶紧家去了。”

柳氏只得把那吊钱放下,又追出去,“大哥,大成今儿一早儿就来了呢。”

柳大舅听了顿住脚步,“他哪里?”

柳氏道:“孩子爹陪着他他们三爷爷家呢。”

柳大舅道;“去把他叫来,让他跟去吧,这里给们添乱。小妹那里,再好好劝劝。”他们都只当柳絮是小孩子闹脾气,不肯嫁。

他家里还有事,一刻也不肯多待,柳氏忙让秀容去叫爹和孙大成回来。

很快,两回来,孙大成一见大舅立刻道:“大哥,别怪柳絮,会好好跟她说的。”

柳大舅道:“是个老实,们老柳家欠们的,放心,们会想办法劝她的。”

孙大成看看他又看柳氏,道:“能不能让和柳絮单独说会儿话?”

柳大舅道:“反正论理已经是成亲的,就让他们说说吧。”

柳氏看大哥同意,她也就不反对,进屋把孙大成的意思跟柳絮说了。

柳絮冷笑道:“让他滚,和他没什么话好说的。”

柳氏低声道:“小妹,怎么说话呢。家是诚心诚意来的,咱们有错先——”

柳絮打断她,“们有什么错,问问他,他敢不敢说们有错。”

她声音大,孙大成外面听见,隔着窗子不停地作揖,“柳絮,听说,给个机会说几句话成不?”

柳絮骂道:“有本事就这样说,没什么见不得的。”

孙大成却似乎不好意思,脸颊又红起来,哀求道:“柳絮,就跟说几句话。”

柳氏听了对柳絮道:“好好说话,不许跟急。”说着就让秀容秀芹都出去,又让孙大成进去,她把门一带,对秦大福和柳大舅等道:“大哥,年轻脸皮薄,让他们说说,们去那边说话。”

她怕孙大成和柳絮害臊,就道:“们去院门口那里说话,们好好聊聊,们也不偷听。”说着就招呼众走开。

孙大成看门被闭上,堂屋就立刻黑乎乎的,他又不敢贸然进东间去,只得对着那两扇小木板门作揖,哀求道:“柳絮,开门,跟说几句话。”

柳絮冷笑:“咱们有什么好说的?”

孙大成忙道:“有的,,没耍流氓,误会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柳絮就觉得恶心,斥责道:“快别恶心了,脏了的耳朵。不会嫁给的,退亲吧。”

孙大成哀求道:“柳絮,是真的,真的喜欢,喜欢,,别这么绝情。”

柳絮呼啦一下子把门拉来,冷厉地瞪着他,讥讽道:“孙大成,脸皮还真厚,喜欢?也不怕恶心?那双­色­迷迷的眼睛,看到漂亮女孩子就喜欢吧。”

孙大成脸涨得通红,忙摆手道:“不,不,不是的,,误会了,不是的,就喜欢一个。”

柳絮啐了他一口,“哄三岁孩子呢。快滚吧,别让打着怪丢的。不害臊还嫌恶心呢。”她看孙大成还想说话,她柳眉倒竖,怒道:“还不走,耍流氓耍到姐姐家来了,恶不恶心,不走是不是,可要打了啊。”

孙大成忙作揖,“柳絮,,别误会,,没­色­迷迷看二姐,,是羡慕,想咱们成亲了,也,也这样给做饭。”

“呸!”柳絮俏脸跟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得通透,几乎要滴血,“想得美!”

孙大成就差跪下,几乎要哭了,“柳絮,求别这么绝情,那次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路过,看到们洗衣裳,结果几个小孩子打水仗,把衣裳……”

“呸,编,滚出去编!”柳絮听他还说,想到当日的情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抓起炕上的炕笤帚就砸他。

孙大成不敢还手,也不敢躲,就站那里让她打,炕笤帚虽然不大,可柳絮暴怒之下砸过来,正中他的额角,一下子蹭破一块皮,血就那么流出来。

孙大成觉得火辣辣的,还不敢擦,只得那么呆呆地站那里

柳絮看得分明,哼了一声,“走吧,不会嫁给一个耍流氓的。”

孙大成还要解释,柳絮突然就哭起来,“到底要­干­嘛?想逼死吗?好,就死给看。”说着她一把抓起针线笸箩里的剪刀就朝自己颈子戳。

吓得孙大成猛得扑上去,死死地扣住她的手,声音颤抖,“柳絮,柳絮,,别,别,求了,走,滚,滚还不成吗。”

为了抢剪刀,他抱住了柳絮纤细柔软的手,无意识地将她柔软馨香的身体挤炕沿上,发现这个动作以后吓得他一个哆嗦。

孙大成怕柳絮又骂他耍流氓,想赶紧起来,却怕柳絮还夺剪刀寻短见,他左右为难焦头烂额,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一叠声的哀求:“,,求了,别这样,把剪刀给,别弄伤了自己。”

一边说,一边还尽可能地离开柳絮的身体。

突然,他腰上一疼,身体猛得被柳絮踢开,她喝道:“这个流氓,给滚!”说着舀剪刀就来戳他,吓得孙大成夺门而出。

院门口的柳氏几看到,忙喝止柳絮,秦大福护着孙大成,柳大舅上前把柳絮的剪刀夺下来,“小妹,这是­干­嘛?”

柳絮指着孙大成骂道:“他要非礼。”

几个一愣,同时道:“不要胡说,大成不是那样的。”

孙大成几乎要泪流满面了,感谢大舅子和二姨子的信任,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对他这种追妻的男来说,真是雪中送炭。

这时候秀瑶领着秦扬搂草回来,看院中架势她就觉得有情况,看到大舅的时候她立刻拉着小羊儿上前问好,“大舅,俺姥爷姥娘都好吧。”

秦扬上去扑着大舅,喊道:“大舅,要跟去读书。”现过年时间,正好冬闲,学堂里正多呢。秀瑶这几天就一直跟他说冬天是读书的好时候,她有好些字不认识想找请教,秦扬为了跟她显摆就要去读书。

柳大舅把秦扬抱起来,说家里都好,不用挂念,又答应秦扬,“中,大舅带家去和小飞哥哥一起读书。”

柳氏怕孩子去给娘家添麻烦,“扬扬,过了年再去,姥爷病了呢。”

秦扬立刻道:“姥爷病了才要去看看呢。”搂着大舅的脖子不肯下来,柳氏也只能由他。

秀瑶想小羊儿跟着大舅去也行,既能读书,家里小姨少不得要闹腾,免得他一个孩子不懂什么再乱说。她又看向孙大成,然后对柳絮道:“小姨,又­干­嘛了?”

柳絮看秀瑶回来,早就调整了情绪,笑道:“没­干­嘛,大舅来了,说说话。”

孙大成不禁看了她一眼,又看秀瑶,然后躲一边没敢再说话。

秀瑶笑道:“既然没事,那怎么都院子里站着,不去屋里说话啊?”她又对柳氏和秦大福道:“爹,娘,等会儿有来谈们地瓜­干­的事儿,咱们准备一下啊。”

秀容听见了跑过来问道:“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儿?”

秀瑶道:“和小羊儿去搂草,买咱们福豆的那俩个一起来打听,恰好小羊儿看到,就让他们晌饭后过来。”

秀容一听,开心道:“娘,咱们赶紧吃饭,回头就能赚钱了。”

柳氏还不明白她说什么事儿呢,秦大福赶紧给她解释道:“孩子们不是从姥娘家舀回来的地瓜吗,他们炒了地瓜­干­,还起名叫福豆,去集市上卖了个三四十斤。这不,有卖点心的小摊就来找他们进货来了。”

这算是这几日听到的稍微好点的消息了,柳氏夸道:“丫头们倒是挺能­干­,来,咱们赶紧准备一下。”

那边柳大舅还不放心家里,道:“大业娘,们收拾一下,那就先带大成回去。”

孙大成却道:“大哥,二姐,姐夫,也想听听那个福豆是什么,家也开着铺子呢,也进点回去卖。”说着偷眼看柳絮,生怕她赶着他滚蛋。

柳絮果然舀眼瞪他,“还挺能算计,们家的福豆不会卖给的,赶紧走。”

秀瑶赶紧拦着柳絮,道:“小姨,既然孙叔叔是来做生意的,那就不能赶家,先进屋去吧,咱们赶紧吃饭。”

柳絮倒是没逆着她的意思,瞪了孙大成一眼就去屋里帮着张罗饭菜,免得被二姐和大哥批评。

柳氏又让大舅先留下吃饭,柳大舅还不肯,秦大福道:“大哥,看也晌天了,吃顿饭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就吃了再走吧,反正也是粗茶淡饭,没有额外做什么。”

以前来不吃饭,多半是怕张氏不乐意,现分了家,大舅觉得还顾及那么多就不太好,盛情难却就留下吃晌饭。

柳氏怕张氏来闹腾,就让秀容去盯着。

等吃了饭,大舅再三叮嘱孙大成谈好了福豆的事情就去杨柳村。

孙大成知道大舅哥担心自己,生怕他们会怀疑自己动机不纯,满口答应着,大舅这才带着秦扬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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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价格之争

很快集市上两家卖点心的摊贩就找上门来,当时秀瑶就怕他们找错门,特意说得很清楚,所以他们也不曾找错去老秦头家。

见有做生意的上门,柳絮和秀芹就去东间做点针线活儿避开,秀瑶和爹娘几个跟人家谈。

那俩人一进门就笑,一边问好一边自我介绍,一个叫刘安,一个叫荆图。两人都给孩子们带了一点自家卖的小点心,一边寒暄就舀出来,“第一次上门,一点小吃食,给孩子们的。”送东西一定要先送,这样人家会更客气,否则走的时候再留下那自己就受不到益处。

秦大福道:“两位老板客气,何必破费。”他看只是一点小点心,花不了什么钱,就是大家见面的意思,所以也就客套一下舀去给孩子们吃。

刘安笑道:“秦大哥放心,生意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俺们不是要便宜来的。敢问家里还有多少那个福豆?我们两个想多进几斤。”

秦大福具体可不知道,这两天都是俩丫头在捣鼓呢,他看向秀瑶和秀容,“你俩过来跟两位老板说说吧。”

秀容早就按耐不住,拉着秀瑶就走过来,那边孙大成也过来道:“那个福豆,我也要一些。”

刘安立刻看向秀瑶,“小姑娘,怎么还卖给别人?”

秀瑶看他一副质问的样子不禁有些不悦,她还是笑道:“刘老板,我们家的福豆,没有说只能卖给你们两位吧。做生意,当然是买的人越多越好。”

孙大成朝那两人作揖,自我介绍了一番,笑道:“两位老板,我们都是做生意的,来买咱货的人越多越好,是吧。”说着又跟那两人寒暄起来,问他们做什么营生,在哪里跑摊云云。刘安两人听他自我介绍说是在南边一带,并不在这附近,跟他们俩人没有生意冲突,所以心里也就不那么抵触了,三人聊了起来。

秀瑶看孙大成跟人聊生意的时候,一改常态,见着小姨那种窘迫着急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自信,潇洒自如,谈笑风声。

片刻,孙大成转首看向秀瑶,“瑶瑶,你们有多少福豆?”

秀瑶盘算了一下,之前的­干­地瓜枣都炒了,这两天炒的是前些日子晒了将将­干­的,赶集回来煮了晒得可还没­干­透呢,得过几天才能炒。

她给秀容眨了一下眼睛,“三姐,还有几斤?”

秀容和她炒地瓜豆的时候两人就聊过,看秀瑶给她使眼­色­立刻就会意,她道:“那两百斤前儿有人来拉走了,家里就剩下一点咱们自己吃的了,还有个五十斤吧。”

那两人一听有人拉走了两百斤,又一听还有五十斤,不禁有些着急,生怕那人是跟他们抢生意的。

秀容看他们的神态,道:“另外的还有,就是得花时间做,一时半会也不行,估计得过个月才有。”

两人立刻欢喜道:“过个月也行,我们要了,我们定下一百斤。”他们看了,这东西不容易坏,也不容易受潮,很好保存,那几斤他们后来转了个集很快卖完了,所以想多要几十斤存着。

孙大成一听立刻道:“我也要两百斤存着。”

刘安皱眉,“孙老板,你怎么跟我们抢生意呢”

孙大成笑道:“两位,咱们可不在一个地方卖呢。”说着他掏出一块碎银子来,道:“瑶瑶,我先付定金,以后凡是有新货我都预定两百斤。”

刘安看人家财大气粗,立刻有点急了,“孙老板,这是要抬杠怎么的?”

秀瑶忙道:“你们别吵吵,听我说,这福豆再好吃也不过是些小零嘴,它不是粮食,你们存那么多卖不掉也没用,反正我保证,只要有新货就给你们留几十斤,也足够你们卖的。”

这地瓜豆再好吃,也是零嘴儿,乡下人家有几个肯整天花钱给孩子买了吃?况且现在价格还稍微有点高呢。

而且除了这个福豆,还有其他那么多点心,也都很好吃,也不见得大家天天买。如今福豆卖得好点,不过是因为新鲜罢了,过了这个阶段,也就稳定下来,销量会和其他小零嘴儿差不多。

不过秀瑶想着只要自己能垄断一段时间,一个小贩的销量稳定,她可以卖给十个一百个小贩,销量出来销售额也就增加。

所谓集腋成裘,积沙成塔就是这样的。

可今年,地瓜大部分晒了地瓜­干­,那么这个地瓜枣的数量是一定的,不能再凭空变出来,。

刘安和荆图两人去院子里一合计,觉得秀瑶说的有道理,便道:“也好,那今儿那几斤就先给我们俩吧,我们等着卖呢。”

这福豆现在新鲜,比其他点心好卖,赶紧多进点就多赚点。

孙大成笑道:“两位我可是先来的呢。”说着他对秀瑶道:“瑶瑶,你之前说多少一斤来着?”不等秀瑶说话,他又顾自道:“十五个钱对吧,好,我先买十斤回去给人尝尝,回头至少也得给我一百斤。”说着他就开始数钱。

刘安和荆图一听,嘴巴都长大了,十五个钱?给他们可是七个钱,就算七个钱比别的零嘴儿也贵呢,要是长这么多,那还有的卖?

孙大成朝他们一笑,道:“这福豆好,名字好,味道好,我回去卖个二十五不成问题。”

荆图嘟囔道:“二十五?都要赶上一斤猪­肉­了,怎么可能有人买。”

孙大成笑呵呵地道:“两位不要是吧,不要我就要了。”

秀瑶忙道:“这就是普通的小吃食,卖不那么贵的,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不要抬价。”

卖东西的还有怕人家出价高的?这回不刚刘安和荆图两个小贩愣了,孙大成和秦大福夫­妇­,还有秀容加上两边趴在门缝里看的秦显和柳絮、秀芹也愣了。

人家给钱高,为什么不要啊?

秦显急了,这可差好多钱呢,家里那么多地瓜,姥娘家还有那么多,要是都卖了那可是好多钱,说不定自己就能读书呢。

他推门而出,道:“秀瑶,就算不十五个钱,那也至少要十二个。”

秀瑶微微蹙眉,对秦显道:“二哥,我们是做长久生意的,也不只是做这三位老板的生。大家做生意不容易,起早贪黑,赶了西边赶东边,顶风冒雪的,我们都是实诚人,这样吧,凑着吉利数,八个钱。只要不是灾荒年的,我们就定下来八个钱。”

对秀瑶来说,她不只是要赚眼前这点小钱,韭菜是一茬一茬割的,不是一刀子就连根掘起来的。而且八个钱一斤做批发已经不便宜,毕竟现在货币实在,一斤­鸡­蛋也就五六个钱呢。

再好吃的零嘴儿也会受很多条件限制的,必须认识到这一点,这不是油盐酱醋,人家非吃不可。

那两人一嘀咕,觉得秀瑶人实在,喜道:“成,俺们要了,以后你们若是有别的,也只管找俺们。俺们回头再跟亲戚说一下,让他们也来进货。”他二人如今联手,小生意做的不错,将这附近的几处集市都抢占,回头客多,比别的小贩销量大。这也是秀瑶选中他们而不是那两个流动小贩的原因。

秀瑶道:“不过我得提醒两位,我们这个福豆,只有冬天有,最晚到来年二月二,让你们跟蝎豆一起卖,再晚就没的。我们也保证,我们家不卖散的,若是卖,至少十五个钱一斤可以卖一段时间的。”过了那段时间,可能就要降一降。

刘安笑道:“成,这福豆也就是冬天闲的时候吃,其他时候不过年不过节的,大家也舍不得那个钱,要说走亲戚,这个也不上相。”

平日里走亲戚,大家带点心,都是一封封的桃酥或者糕点之类的,很少有人带一把把的炒豆子之类的散货,就算是炒花生也少,毕竟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豆子和花生。不过这福豆新出来的品种,过年的时候,想必也有人买了馈赠亲友,也算是一种新鲜物。

至于零售价,两人已经很满足了,之前秀瑶卖十个钱,后来他们卖到了十八个钱,因为是固定摊贩,也不好坐地起价,毕竟不是什么能赚大钱的,再贵也就那点东西,走的就是销量。

这样,秀瑶定下八个钱一斤,先把手头的五十斤给了两人,约定过十天再来取剩下的几十斤。

等两人走后,孙大成问道:“瑶瑶,这东西就你们家有,你怎么不把价格抬高点。”

秀瑶笑道:“孙叔叔,就真么一个小吃食,你觉得最高多少钱你会买?”

孙大成想了想,认真道:“如果实在好吃,三十吧。”

秀瑶摇头,“孙叔叔,三十的话,你能买几次?”

孙大成嗯了一声,“也对,不过有钱人会不会更乐意买贵的呢?”

秀瑶扑哧一笑,“孙叔叔,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有时候有钱人更­精­明算计,人家更要看看值不值那个钱。这东西说白了就跟蝎豆一样,可价格已经高出很多。”

就好比像现代超市看到的那些车厘子什么的进口水果,一百元一斤,普通人有多少肯天天买了吃?对于那些太贵的零食,又不是必需品,不吃也未必有什么损失。有钱人自然就无所谓,人家吃鱼只吃鱼鳃­肉­,吃驴只吃驴舌头,那就没法估量,但人家也不会整天花高价买平民零嘴,必须物有所值才行,这又不是人参果。

孙大成想了想道:“也是。”

那边秦显走出来,不满道:“才不是呢,这东西就咱家有,你卖完就没了,为什么不卖得贵点?这样起码我们能多赚一番的钱。对我们这样的人家,一个钱都是救命钱。”

听他说的那么激动,知道他想赚钱的急切,秀瑶也不怪他,而是耐心解释道:“二哥,这地瓜就值那个价,要是我们卖得那么贵,以后再有东西人家也不会来要我们的货了。再说我们也不是只靠这个赚钱的,不过是开个头,积累一点本钱罢了。”

是物品,就有它的价值,地瓜就是地瓜的价值,她不能卖出人参的价格来。

再说,你贵了,人家也没人要,三十个钱可能有人要,可三十个钱,十斤地瓜豆只怕就得卖好半天也卖不掉一半,除非哪天碰巧有个富家纨绔少爷想尝鲜非要买。这乡下地方,有几个会吃小孩子零嘴儿的纨绔少爷?

人家吃到嘴里,本来好吃的东西,也会因为价格贵觉得味道不对劲变得不好吃,以后也势必不会再买的,还会说福豆的坏话呢。

秦显不懂,她不想跟他讲太多,一家人,不能伤了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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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二显生气

秦显却觉得秀瑶不对,还想说她,秀容本来也觉得秀瑶可以再贵点,不过这是秀瑶的地瓜,她没有­干­涉,现见二哥这样说,她就不乐意了,“二哥,地瓜是秀瑶弄回来的,她爱卖多少卖多少。而且卖了的钱,可都是给们家了,就不要多管了。”

秦显冷笑,“爹,娘,们瞧瞧?这是什么话?”

秦大福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从前孩子们可都是挺和气的,他看孙大成还呢,忙道:“没事,以后再有来,咱就给他贵点,这两位因为是最早的,就得个便宜。”

秦显见爹打圆场,也就不说话了,转身又去西间读书了。

柳氏一直没说话,秀瑶给她钱的时候,她却道:“丫头,这钱是挣的,收着吧。”

刚要关门的秦显一听,立刻道:“娘,那秀瑶不是家里?她的福豆不是们家里做的?”

柳氏瞥了他一眼,轻声道:“二显,地瓜是她弄回来的,姥爷家秧的,用二嬷嬷家给的锅炒的,用她搂的草烧的,二显,还要说什么?”

秦显嘟囔道:“那还帮着去收地瓜了呢。”

柳氏冷笑,“不该是吧?那收地瓜那几天,吃没吃饭?”最近这个二儿子有点过分,好吃懒做的,还喜欢攀比,连秀瑶和扬扬都不放过,因为家里事多闹挺,她不想多说希望儿子能自己注意点。

秦显见娘这样说他,顿时脸上挂不住,气道:“那是多余的,吃闲饭了吧。”说着砰得将门一甩,兀自上炕去了。

柳氏看他竟然不管家里有客,就这样跟长辈甩脸子,顿时气得脸­色­有点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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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成看柳氏动了气,忙劝道:“二姐,孩子们都小,是这样的,不懂事,大了就好了。”说着又对秀瑶道:“瑶瑶,做的好,们做生意开铺子的,就怕进货的时候涨价。本来是想帮抬抬价,是不对。”如果不是他掺和,也就不会有方才为价格争吵这一回事。

秀瑶笑道:“孙叔叔,可没有错,是好心,要感谢呢。”她又把钱递给柳氏,“娘,也是这个家的一分子,就有责任为这个家赚钱。这个钱咱没给姥娘家,觉得姥娘和姥爷肯定也会让咱们自己收着。娘,咱家还缺好多东西呢。”

柳氏看秀瑶这么懂事,叹了口气,把钱收了。

那边孙大成虽然很想留下来,可怕柳絮再激动,他只得告辞,“瑶瑶,那个福豆也是真的想要点,家开铺子呢。”

秀瑶笑道:“孙叔叔,还有心思进货呢。”

孙大成理直气壮道:“当然啊,多赚点钱,这样小姨以后就能多花点,赚钱可都是给她赚的呢。”

柳絮再屋里听了,终于忍不住冲出来又赶他,孙大成只要往外走,“瑶瑶,给留百十斤啊。”

将孙大成赶走了,柳絮才气呼呼地回来,柳氏看了她一眼,“就少惹点事吧,要是家知道,还不闹得沸沸扬扬的。”

本来她挺害怕别知道,到时候什么闲话都有,现孙大成来了才轻松了点。只是新婚小夫妻,刚成亲不家里,却跑到姐姐家来,总归是让说闲话。就算猜不到正题,也能掰扯出不好听的来,所以她还是不肯柳絮出门,让她屋里好好呆着。

第二日柳氏说秦显没事,就让他也去搂草,他却不肯,说自己还要看书呢。秦大福对柳氏道:“算了,孩子累了一年,冬闲就歇歇吧。”

柳氏眉头一皱,“哪个不是累了一年,他大哥这么大的时候,早出去帮工赚钱了,秀娴也是,现秀瑶都能赚钱,倒是二显,越来越不像咱家。”

以前一大家子还看不出来,现分了家,一下子就比出秦显比别好吃懒做。

等秀瑶自己去搂草回来,柳氏就跟他们商量,“咱家再买口锅吧,另外咱找机会把他大姑给咱们做风箱的钱还上。”

秦大福道:“大姐给咱的,不用给钱的,要不她该不乐意了。”

柳氏却不同意,“看还是给她的好,亲戚来往,带点点心吃食就算了,这种家什儿什么的,还是咱们自己花钱买。”若是娘家给的自然就算了,这是大姑家那可不一样,免得到时候自己做的有不顺她心思的时候,再舀风箱说事儿。

秦大福知道她的担心,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回头集上秦大福领着秀瑶去买了一口新锅,又买了一条­肉­,另外要了一点带­肉­脂的­肉­皮。回家就把新锅按西间灶台上,然后让秀容生火,等锅热了就舀­肉­皮来回地蹭锅里面,这样可以把铁锈味都蹭掉,以后也不容易生锈。本来用肥­肉­最好的,可他们不舍得祸害那块肥­肉­,就舀带点肥­肉­的­肉­皮了。

这时候铁贵,铁锅就不便宜,一口这样的铸铁锅就差不多要百十个钱,不仅如此,铁锅是生铁铸造,又容易裂,所以使用的时候必须注意。

柳氏又把大舅给的那吊钱也凑一起盘算了一下,算计当时二嬷嬷给的那些东西,“瑶瑶,当初分家的时候二嬷嬷给咱的东西,不是记了吗?”

秀瑶立刻去找出来,“娘,都这里记着呢。”

柳氏让她念,秀瑶念完了,有一口锔过的锅、四只粗瓷碗、一把普通菜刀、一把锅铲子、两只粗瓷盘子、一只箅子、一只箅梁子,因为都是旧的,柳氏估计总的差不多百十个钱。

她数了一百个钱舀根麻绳串了装一只口袋里,对秀瑶道:“瑶瑶,咱们去二嬷嬷家一趟。”

秀瑶见状就忙擦了手跟上去,和娘一起去二嬷嬷家。

二嬷嬷家老秦家屋后斜对面,两去的时候,二嬷嬷正家里做饭,看见她们来以为是来借粮食的,笑道:“家里来客了吧,给们弄几升细面。”

柳氏忙道:“二大娘,不是呢,上次借的面还没吃完,等来年下来麦子再还们。”

二嬷嬷笑道:“还什么还,那是给们吃的。不是说挑拨的话,以往就看是个好交的媳­妇­,一直想亲近,可惜婆婆眼睛贼,盯着跟防贼的似的,生怕去她家沾点什么便宜。这次要不是们分家,都好几年不踏她家的门槛。们分出来,咱们就不生分。”

柳氏也不多说,跟她道谢,将钱掏出来放灶台上,“二大娘,这是那些家什儿……”

“哎呦,说大福家的,这是要­干­嘛?瞧不上二大娘是吧,嫌给的家什儿是旧的?”

柳氏忙道:“二大娘,说哪里话,们感激还来不及呢。刚分家,什么都没有,吃饭家什儿都不齐活,可都是帮着张罗的呢。东西虽然是旧的,但是那就救命的家什儿了,们哪里有半点嫌弃的。”

二嬷嬷这才脸­色­好看点,“那这是­干­什么,舀回去。”

秀瑶赶紧道:“二嬷嬷,娘的意思是,咱们是一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可嬷嬷家的东西也是花钱买的,们没的时候暂借一下,现们有了,就该还回来。这样咱们以后才好往来呀。要不的话,俺娘总觉得不好意思找二嬷嬷串门呢。”

自己家的锅碗瓢盆都是别家的,如果不变成自己的,吃饭都不舒服。虽然当时二嬷嬷说是送,可柳氏却觉得不是那么个事儿,为了两家平平等等地交往,以后不至于出现什么意外的龌龊闹掰了,再让家说出“什么当初家吃饭的家什儿还是家的呢”那种伤的话来。

秀瑶理解娘的意思,所以就帮着说话。

二嬷嬷听了,叹了口气,“们都是懂事的孩子,行了,要是再推让反而让们觉得就是要舀住们点什么一样。这样,这个钱收下,不过们送来那些白菜,也得跟们算一算。”

说着她就开始口算,一斤白菜多少钱,一棵白菜多少斤,那一堆一共多少斤,最后她又数出四十个钱,“一共十棵,四十文。”

柳氏忙道:“二大娘,不能这么算,这白菜是自家种的。”

二嬷嬷哼道:“那地不要钱?种子不要钱?就这么定了。”

秀瑶赶紧道:“二嬷嬷,娘,们别争,这样好了,们舀回来二十文,不是白菜的钱,是二嬷嬷家什儿退的钱好吧。”

二嬷嬷笑道:“这个小丫头,成,就这样吧。这样咱们就算清了,以后就没什么可别扭的吧。”

柳氏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娘,别嫌事儿多,这样以后咱该怎么还是怎么的。”如果自己家不缺,家锦上添花,这没什么,可就自己家没有的时候,家给了,等有了就要还给家,否则就像背了债一样。

又聊了几句,柳氏说还得回家拾掇,就领着秀瑶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117父子出行

过了些日子,等这批地瓜枣也晒­干­了,秀瑶就和秀容几个又炒出来。这一次没有以往晒得­干­,所以四斤就能炒一斤出来,他们称了称也不过是五十斤。

而家里原本储藏的地瓜都已经都煮熟切片晾上,等差不多­干­的时候就切小块,晒­干­了继续炒,秀瑶估摸还能晒个五六十斤,那些秀瑶决定留一部分不炒,等放出霜来就那样吃。

接下来,就要把这次柳飞送来的几篓子也赶紧煮熟晒­干­,趁着新鲜劲儿,又是接近年底,差不多能都卖掉。

约定的日子转眼即到,刘安和荆图两人来把五十斤地瓜豆分了,又预付了下一批的定金,过年那几日,销量会更大。秦家家里的地瓜已经不够。

秀瑶对秦大福道:“爹,你找个时间去俺姥娘家一趟,把他们晒的地瓜枣也拿来吧。”

现成的地瓜枣要比鲜地瓜少一些,毕竟四五斤地瓜晒一斤地瓜枣呢。

秦显听见了,清了清嗓子道:“还是我去姥娘家拿吧,我从三爷爷家借辆小推车,多给你推一点来。”

秀瑶看了他一眼,“二哥,你有空吗”

秦显道:“有啊,怎么没有?”

柳絮听见了,道:“要是去别地儿没空,去姥娘家就有空了是吧。”

秦显脸­色­有点讪讪,否认道:“小姨,你说什么呢,俺娘说那地瓜都是小妹儿的,我没出力,我不得赶紧帮帮忙啊。”

柳絮道:“行了吧,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这小子整天说读书,窝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干­,如果不是能去姥娘家改善伙食顺便找柳飞识字什么的,他能帮忙才怪了。明明前儿秀瑶还问他有没有时间,他直接就回绝说没时间呢。

秦大福见状,忙道:“二显去也行,反正我还得编蒲袜。”

秦显去姥娘家没有立刻回来,秀瑶却等着地瓜豆用——刘安领了他连襟上门来进货,说要五十斤地瓜豆去卖卖试试。

因为家里没有晒­干­的,另外二哥没有将姥娘家晒­干­的带回来,秀瑶只好让他们过几天再来。

过了足足五天,秦显才推着晒­干­的地瓜枣回来,一进门看见秀瑶秀容都在家里,他立刻大声道:“我去的时候地瓜枣还没­干­呢,又呆了两天才­干­。”

秀瑶道:“二哥,我早就跟小飞哥说过,大妗子不可能不晒。”大舅妈那个人她是知道的,别人拜托点事情她一定一早就给办好的,绝对不拖泥带水的。

秦显脸­色­微变,有点恼了道:“我跟着三哥学了几天书,不就晚了两天嘛,值当你们跟审犯人一样?”说着把小车一放,背着挎兜就进屋里去了。

秀容气道:“瑶瑶,咱不理他,炒福豆去,赚了钱不给他花。”

秀瑶笑了笑,一家人,不给谁花是不现实的,一家人要想致富,就必须齐心协力才行,有一个心生异想的都不能够。可对于二哥,她还是有意见的,就算二哥觉得他是读书的料,可她觉得二哥还是适合柳飞那种学一点和生活相关的知识,能记账、写各种文契,这才是最实用的。不是说不让他读书,而是他这个年纪,读书考功名也晚了,家里也没有那个经济实力供他读书。

可这种话不是她一个当妹妹来说的,免得二哥记恨她。说白了,穿越过来以后,她虽然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已经融入这个家庭,但是谁对她好,她就加倍对人家好,谁对她不好,她也就没有那种我非要对你好的心思。

嬷嬷是如此,二哥也是如此,况且,秦显也不见得会听她的,所以她懒得跟他理会。

屋里做活儿的柳絮几个听见声音,虽然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也知道谈话不那么愉快。柳絮对柳氏道:“二姐,你也得管管二显,你看他那样,就好像别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一样。也不想着为家里多考虑考虑。”

柳氏瞥了她一眼,“你还有脸说别人。”

柳絮嘟嘴,不说话了,这些天她可一直都夹着尾巴做人呢,话也不多说,更不出门,除了做针线就是做针线。

而秀芹因为有心事,如今更不爱说话,除了做活儿就是做活儿,有时候还发呆出神,柳氏被柳絮的事儿弄得心烦意乱,也没多注意她。

晚饭时候秦大福去给人家帮忙回来,跟柳氏商量,“人家找我去帮忙编席,管吃管住,我寻思着也能挣点钱,不如去试试。”

他白天被同村一人找了去帮忙打炕(垒炕),在那里跟人家聊起来,恰好那人找了这么个活儿,就介绍秦大福也去,还说要是有人愿意去人家都要。

柳氏道:“你要是不在家,咱家一帮子女人孩子呢,可不行,还是别去了。”

秦大福笑道:“有什么不行的,二显不是在家吗?再说了,现在太平得很。我去了以后每隔几天也要回来看看的。最多也就是­干­个把月,腊月就得回来。”

柳氏知道他也想赚钱,家里毕竟太穷了,能赚点钱也是好的。她点点头,“也行。我倒是想着,要不你带二显也去历练历练,他这么大了,还没单独出去给人­干­过活儿。”

以前给周家帮工,他也是白天去帮忙,晚上就回来的。

如今得罪了周家,活儿也不找他们­干­,秦显就不能再去周家帮忙。

秦大福道:“还是让他在家里吧,我要是走了,家里没个男人也不成。”

柳氏却坚持让他带二显去,只说历练历练,秦大福看她坚持,他就同意了。他跟柳氏有不同意见的时候,向来是说一遍,如果柳氏还坚持,他就改变主意听她的。

吃饭的时候秦显在屋里不出来,柳氏让秀瑶叫他吃饭,秦显说不饿。

秀瑶听出他声音里有怨气,她道:“二哥,你不舒服?”

秦显哼了一声,“我是劳碌命,有什么不舒服的。”

秀瑶就不想跟他说话了,“二哥,我就是关心你,你不用­阴­阳怪气的,除非是一家人,我才犯不着呢。”说完扭头就走了。

秦显哼了一声,翻身就躺下,拉了被子蒙头盖上。

柳氏道:“不吃就不吃,咱们吃。”吃完饭,她也不给留,大冬天的,一会儿就冷硬了。

秀瑶和秀容分好了福豆,分别用油纸袋装起来,免得受潮。弄好了之后,她们又去帮着柳絮和大姐做针线活儿。秀容已经十岁,开始学着做点简单的活儿,秀瑶为了能给自己缝缝补补不求人,也跟着学。

秀瑶扭头看柳絮在绣花,凑过去道:“小姨你做什么呢?”想起小姨给她做新衣服,她心里还是很温暖,总想小姨有个好归宿。

柳絮道:“闲着也是闲着,打发时间呗。”

秀瑶道:“要不,让我大舅给你把织布机送过来?”

柳氏在下面搓麻绳,听见了道:“送什么过来,你还想在这里过年啊?”

柳絮朝秀瑶吐吐舌头,秀瑶也不敢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秀瑶看柳氏推门去了西间,她对柳絮道:“小姨,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教你织袜子和手套吧。”

大冬天的,手冷脚冷,这里的袜子都是布的,就算大小合适,可一走路就不那么跟脚,甚至会往下掉,拿带子绑着又怕脚不过血。

柳絮问道:“怎么个织法?”

秀瑶示意秀容,“三姐,拿你的手指头用用。”

秀容还不明白呢,秀瑶就拉着她的手,用她两根食指,模仿着织毛线的姿势给柳絮讲解。

柳絮诧异道:“这是什么弄法?”秀芹也好奇,过来看。

秀瑶笑道:“我看集市有卖渔网织渔网的,我就寻思那咱们不就可以织袜子穿?”

柳絮和秀芹都很好奇,让她讲具体如何织,她们都要学学。

秀瑶想了想,让她俩把簪子拿给她用用,当做两根毛衣针,然后直接拿麻绳比划了一下,一边织一边道:“其实和织布差不多,不过没有那么密实,只能穿在里面了。”

然后她又解释如何用四根针来织袜子。

柳絮急道:“用什么样的针?咱们自己能不能弄?”

秀瑶笑道:“小姨,你要是跟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说完,她盯着柳絮笑。

柳絮觉得上当了,哼了一声,“小丫头,跟你小姨耍心眼是吧。”

秀瑶嘿嘿笑起来,虽然小姨不告诉她,她也会教的,可她还是想试试。

柳絮道:“好吧,我保证告诉你就是。”反正要是秀瑶再问她,她会跟秀瑶说的,觉得秀瑶是小孩子可能不懂,而她也可以借此发泄一下,否则她也憋死了。和别人说不出口,又被家人冤枉说她无理取闹。

秀瑶打了个哈欠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先睡觉,明儿一早起来做针。”说着就上炕铺被子,柳絮见状扑上去就咯吱她,秀容也来帮忙,秀芹笑着让她们悠着点,别把炕滚塌了。

想起刚搬家那天,秀瑶和秀容哈哈大笑,柳絮忙问何事,秀芹就给她讲了。

说着说着,秀瑶又道:“大姐,我想二姐,我也想大哥了。”

二姐大哥是真的对她好,她就想他们,也想对他们好,想快点多赚钱,就不让他们出去帮别人做工。哎,不知道娘和二哥谈的如何呢。

第二日一大早,秦大福把爷俩的铺盖打卷,用麻绳捆起来,到时候背着走。柳氏亲自起来给爷俩做饭,另外用开水冲了一小盆­鸡­蛋花,又舀了一勺子糖进去。

吃饭的时候,秦显一句话也不说,­阴­沉着脸,秦大福看了他好几次,他就是不说话。最后秦大福趁着柳氏进屋拾掇包袱的时候,低声道:“二显,昨晚儿爹怎么跟你说的来?你不是答应了?”

昨晚秦大福回来,就听秦显在被窝里抽泣,知道是他娘说他不高兴。秦大福劝了他几句,说去那边也不累,秦显还是不高兴。最后秦大福说找时间劝劝他娘,说不定能让他每年抽出点时间来念书,秦显才渐渐地收了泪,跟秦大福说晚上娘过来训他了。秦大福又安慰了几句,告诉他娘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刚分家家里没吃没喝的,更别说念书,让他再等等,又让他早晨和娘认个错,秦显答应了。

秦显看了他爹一眼,瘪了瘪嘴,看柳氏过来,嘟囔了两句,别人也听不清。

秦大福忙对柳氏道:“孩子要走了不舍得呢,这么大的小子都懂事了。”

柳氏道:“是该懂事了,去了那边好好听爹的话,勤快点多­干­活,别让人说着怪丢人的。”

秦显嗯了一声,低头喝­鸡­蛋花,直到走也没再和柳氏说话。

外面飘起了雪花,墨­色­的天空黑沉沉的。

柳氏将他们爷俩送走,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儿女手心手背都是­肉­,秦显也是她亲儿子,她怎么会不疼。不过秦显也是该好好教教,否则再大起来真就管不了了,这次让他跟着他爹出去锻炼锻炼,也知道知道人情世故。

118第118章

重生农家乐-正文118第118章

119、第119章

119、第119章

这日吃了早饭,柳氏带秀容去赶集,买筷子和其他的生活用品,让柳絮领着秀芹和秀瑶在家里搓花眼子、纺线、织手套。

柳氏觉得那手套挺好,冬天太冷了,戴上­干­活能保暖一点,尤其是对那些出夫修河道、挖水渠的男人们,她想织几副到时候给大业和二贵送去。这么冷的天,他们肯定又冻了手,往年每次都会冻得裂口子流血,看着让人心疼。

等柳氏带了三姐出门了,秀瑶帮大姐去拿棉花,看了看,回来道:“大姐,皮棉没多少了,得轧棉花弹棉花。”

秀芹道:“咱去三爷爷家轧棉花弹棉花去。”

农家冬天农闲了,一般人都会想尽办法找点事情做。有的像老秦头和秦大福那样编席编蒲袜,也有人像柳絮那样整天织布,还有人像柳氏那样绣花。还有老柳家那样帮人推磨,也有三爷爷家那样帮人轧棉花、弹棉花,赚点外快。反正勤快的人都不想闲着,尽可能找点事情做。

秀瑶和秀芹装了两袋子棉花,秀芹挑着,两人去三爷爷家。

三爷爷家住在村西北位置,两人去的时候,三爷爷正在轧棉花籽,三­奶­­奶­在一旁搓花眼子,一家子都在旁边帮忙。

姐妹俩分别问了好,然后就把棉花放下。

轧棉花弹棉花的规矩她们熟悉,跟磨坊差不多,不想花钱就拿棉花顶好了。反正三爷爷家也不过是闲着找点事儿做,这样既能帮人轧棉花弹棉花,又能赚点,而收的不多,村人们也愿意来找他帮忙,免得自己在家里弄得呼呼啦啦的不方便。

秀瑶对秀芹道:“大姐,你回家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秀芹看看,说道:“也好,我回去纺线,回头好了你家去叫我。”

三爷爷的大孙子秦田道:“没事,秀芹妹子你们回去吧,回头我给你们送过去。”

秀瑶还是要留下来,她想看看古代是怎么轧棉花籽、弹棉花的,她对秀芹道:“大姐你回家吧,我想在这里玩会儿。”

秀芹难得听小妹儿说玩儿,她笑道:“那也好。”说着就先踏着雪回去了。

秀瑶看三爷爷家一台轧棉花籽的手工机械,而且是单人­操­作的,她很感兴趣,走过去查看。

三爷爷­操­作的是一台很简单的手工机械,木架上有两根轴,上面的由右边曲柄控制,下面的由左边脚踏控制。右手左脚同时动作,上轴和下面的曲板就会做反方向运动。然后他左手往里喂棉花,两轴碾压,棉籽落在里面的筐里,棉花就落在外面的大笸箩里。

秀瑶看得好玩儿,不过看着看着就发现了问题,一是看起来很累,二是速度有点慢呢。

三爷爷看了她一眼,笑道:“瑶瑶,这么冷的天,家去等吧,炕头上盖着被子多热乎。”

秀瑶笑道:“三爷爷,我看你轧棉花呢,挺好玩的,没事,我等等吧。”

三爷爷笑道:“那你可有的等了,轧完这点就给你轧,你那两袋子起码有个四五十斤吧。得好几天呢。”

“啊?好几天?”秀瑶一听愣了,没想到这么慢呀!

三爷爷道:“可不是怎么的,我这么一天咔哒咔哒的也就是轧个十斤不到点。怎么,家里等着用呢?”

秀瑶忙摇头,“不的,家里还有呢,就想轧点过些日子用。”皮棉轻快,家里还有一堆早就搓好的花眼子,姐姐纺线也能用段日子。

她就是惊讶于工作效率这么低,她不相信能有水力大纺车和织布机的古代轧棉花会这么落后,总觉得是有什么问题。

“三爷爷,有没有那种几个人一起轧棉花,轧棉花又快又多的家什儿?”秀瑶以前搜集纺织资料的时候,见过一本史书上说有一种大搅车,三四个人­操­作,比这种一个人­操­作的轧棉花机械又快又多,可惜后来没有普及。

三爷爷摇摇头,“没见过呢,大家都用这个。”说着他停下来抻了抻胳膊,秦田过来接手,“爷爷,你歇歇。”

三爷爷就交给他,“哎呀,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的,太累人了。”

秀瑶好奇道:“三爷爷,这么累,也不赚什么钱,咱们­干­吗还帮人轧棉花啊?”

三爷爷歇歇抽袋烟,笑道:“反正冬天闲着也是闲着,大部分人家,一般几户合用一台轧棉机,人家自己忙活就够了,根本不用到咱家来轧棉花。不过咱们自己家也要用,还有一些没有轧棉机,或者又太忙没有功夫轧棉花的,就来找咱。反正又不贵,他们还轻省。”

不贵是不贵,秀瑶就是觉得太累太慢,不过像轧棉花这种事情,家里有织布机的,棉花消耗量大的人家,估计会自家就备有轧棉机,再不济,几家也会合用一台。所以,三爷爷也就是闲着帮个忙,真要是专职轧棉花,那可就饿死人的。

她勤快地帮秦田递棉花,问道:“大哥,几斤棉花出一斤皮棉?”

秦田随口道:“三斤吧。”

秀瑶算了算,一天十斤的棉花,也就能出皮棉三斤多点,还真是没什么花头。累死了能赚多少,无非就是那点棉花罢了,超过一定价格,人家宁愿自己在家里弄的。

秀瑶看一时半会儿也不行,她就告辞回家。

外面人家门口的雪各家都扫了,可路上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行人多的街面被踩得滑溜溜的,行人少的小路上就是一个个的脚印,甚至还有梅花状的狗爪印,或者是小鸟的脚印,看着甚是可爱。

秀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个狠的。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冻得她脑门子跟刀子刮一样的疼,快到家的时候她紧了紧衣裳加快了步子。

突然,草垛旁边一人朝她过来,吓得她一个趔趄,“噗通”一ρi股坐在地上,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幸亏棉裤厚,要不还真是要命。抬眼看是孙大成,她埋怨道:“孙叔叔,你­干­嘛呢?吓死我了。”

孙大成之前来敲门,结果被柳絮拒绝,还差点泼他一身水,他又不肯就此离去。他伸手把秀瑶拉起来,“瑶瑶,你帮我劝劝你小姨吧,劝好了你就是我的大恩人,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秀瑶撇撇嘴,想起小姨的话来,哼道:“你快走吧,我不想理你。”

孙大成一听懵了,以前秀瑶管他叫小姨夫,现在叫孙叔叔,以前对他非常和气,现在竟然跟柳絮差不多。他不解道:“瑶瑶,怎么你也这样对我了?咱们不是挺好的吗?我还要进那个福豆呢,我不走。”

秀瑶看他不肯走,便不想理他,径直就家去,孙大成有点急了就去拉她,“瑶瑶,瑶瑶,你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能这样。”你要是这样,我可怎么追媳­妇­儿呀!

这时候门吱呀一下子被拉开,柳絮站在门口,柳眉倒竖,怒斥道:“孙大成,你还敢来!”说着回身就从墙根上抓了一团雪砸过去,孙大成不敢躲,更不敢靠近,低着头不动,那团雪就砸在他脑门上。

秀瑶怕小姨动静太大引起邻居们注意,赶紧把她拦住推回家里去,又对孙大成道:“孙叔叔,你快回去吧,下雪了。”

原本就­阴­沉沉的天更加暗了,又飘起了雪花,孙大成估计走了很久才到,再回去,怕不是也得天亮了。

孙大成瘪着嘴,看起来都要哭了,眼巴巴地望着柳絮,“柳絮,你­干­嘛不听我说呀。你还挑唆瑶瑶也不听我说,误会我。”说着就要跟秀瑶说话。

柳絮目光冷厉地瞪着他,生怕他碰到秀瑶,“你给我死开。”

孙大成就不敢靠近。

柳絮拉着秀瑶进了门内,将门关起来,对秀瑶道:“你不许再理他,听见没,他竟然还敢对你拉拉扯扯的,简直是活腻歪了。”

秀瑶小声道:“小姨,是不是你误会了,孙叔叔也没对我怎么样。”他就是跟她说话,看她要走着急了点,正常的反应,人家没有畏亵幼童的趋势,小姨有点惊弓之鸟,而且她觉得小姨说不定也误会什么,她看孙大成真不是那种人。

不过小姨反应这么激烈,她还是慢慢来的好。秀瑶把柳絮劝回家,这时候雪已经更大起来,扯棉絮一样地飘洒着,飘飘扬扬。

秀芹担心道:“娘和秀容还没回来呢,快晌天了。”

柳絮和秀瑶也担心,柳絮道:“我去接接。”

秀瑶拦住她,“那可不行,还是我去吧。”说着就要往外走。

柳絮和秀芹同时拦住她,“你更不行。”这丫头是怎么啦,倒是把她自己当成比她们还大的大人。

柳絮道:“咱再等会儿吧,赶集的人不少,没事的,可能路不好走,慢了点。”

秀芹和秀瑶都把饭做好,又等了片刻,柳氏和秀容还是没回来,几个人等不及了,秀瑶就要和秀芹去接接。这时候传来拍门声,是秀容急促的声音,“大姐,瑶瑶,快开门。”

秀瑶忙跑出去,开门一看,孙大成扶着娘,秀容挎着只小箢子,里面装这些采买的东西,用包袱盖着,落了一层雪。

秀瑶忙去帮忙扶柳氏,“娘,你怎么啦?”

秀容道:“下坡的时候,娘滑了一跤,崴了一下脚,恰好遇到孙叔叔,他帮我扶着娘回来的。”

秀瑶看了孙大成一眼,孙大成道:“瑶瑶,扶你娘进去,我去帮忙请郎中。”说着就要走。

柳氏忙拦住他,“大成,不用请郎中,没事,我回家休息休息就好。”

秀瑶看了看外面,大雪飞飞扬扬的,路上没什么人,孙大成扶着娘回来,没走多少路吧,应该不会被什么人看见说闲话吧。她有点怕了农村某些长舌­妇­,经常是为了八卦而八卦,生怕没有嚼舌头的闲话,没事都编事儿出来。

孙大成不敢进去,柳氏看了他一眼,“大成,这么冷的天,你还是进来歇歇吧。”

孙大成立刻乐滋滋地道:“二姐,那就叨扰了。”做了揖,就跟着进来。

柳絮和秀芹都出来,秀芹帮着扶柳氏进去,柳絮又要赶孙大成,柳氏喝道:“别闹了,怪冷的,快进屋。”

秀瑶想下着大雪,也没什么人,就想把门关了,刚走到院门口,就发现有个女人往里探头看呢。

秀瑶立刻大声问:“谁呀?”——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越来越少鸟。下午还会尽可能地二更。求虎摸,求鼓励。

120狗血过节

重生农家乐-正文120狗血过节

121温馨冬夜

张氏到底也没去找柳氏的麻烦,上一次拿了一盘子咸鸭蛋回去已经被老秦头骂了一顿,说她要是再去大房捣乱,以后年纪大了他就不管她,张氏以前对老头子横,这两年反而越来越怕他了。

接下来的几天,柳氏领着秀瑶几个在家里一边纺线一边织手套,不过几天功夫已经织了好几双,多半是出去­干­活的人戴的全指头的,另外也有两双露指头的给秀瑶几个戴。家里早先纺好的线和存棉也都用完了,得去三爷爷家取新棉花回来。

秀瑶道:“三爷爷家的棉花应该好了吧,我去问问。”

柳氏道:“你等着,我和你一起去。”说着她就去拿了一个灰布缝的钱袋子,里面叮叮当当的都是铜钱。

秀瑶诧异道:“娘,不用那么多钱。俺三爷爷说用棉花也行。”乡下人找人加工点什么,经常都是直接从物品里拿出一点来作为报酬留给人家,拿钱的极少。

柳氏笑道:“这个不是棉花钱,这个是租房的钱。”

秀瑶想想也是,毕竟不好白住三爷爷的房子,再说了,二嬷嬷的家什儿都给了钱,三爷爷家的房子没道理不给。

秀容见了问道:“娘,咱要把这房子买下来吗?”这么一座三间草屋子的小院,应该很便宜。

柳絮听见道:“要买也买好点的,这么破的院子要了­干­嘛,你大哥要成亲的,肯定不行。”她又对柳氏道:“姐,你就让爹给你出几吊钱,实在不行,我还有私房钱呢。”

柳氏道:“你的是你的,你也要过日子的。”她连爹娘的钱都不要,妹妹的钱就更不会要的。

这次回娘家,李氏要把之前攒的私房钱给她,柳氏说什么都没要。她跟李氏说要白手起家,一点点地赚,这样孩子们才会珍惜,否则他们只会觉得姥娘家就应该帮忙,如此下去,很可能就会有人越来越以为姥姥家帮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跟张氏有一样的想法,那样对她来说是很可怕的。

柳氏盘算过了,三爷爷这三间屋子,要买的话自然一点都不贵,但是她想攒钱到时候盖新的,而且就算买也要买稍微大点的。家里孩子多,太小了住不开。况且柳絮说得也对,大业就该成亲了,怎么也得给他们夫妻一间房才行。

柳氏领着秀瑶去三爷爷家拿弹好的棉花,他们一家人正在忙活,见柳氏来了,笑着往屋里让,说炕头热乎坐着暖和暖和。

柳氏因为要跟他们说话,所以也不推辞,就坐下了,笑道:“这天儿还真冷,幸亏有俺大爷给弹棉花,要不我们可犯愁。”

三嬷嬷笑道:“有什么犯愁,村里多的是,想借谁家还不舍得,这是你照顾我们生意。”说着又抓炒花生给秀要吃。

秀瑶道了谢,抓了一小把,在一边静静地吃。

寒暄了一会,说了些家长里短的话,柳氏拿出钱袋,笑道:“我们一分家,住都没地,还真是多亏了俺大爷和大娘你了,要不我们真是要去睡场里的草棚子。大人不怕什么,你说让孩子可怎么办。”

三嬷嬷也是唏嘘不已,“我还跟你大爷说呢,你说那个老四也不是糊涂的,怎么分家的事儿就这么糊涂,竟然一点东西都不给大房。再说了,哪里有嫌弃大房人多,就把大房分出来的道理?”

柳氏苦笑,“俺公婆也有他们的打算。”

三嬷嬷哼道:“什么打算我看就跟你二嬷嬷说的那样,嫌你们人多,看你娘家还有个磨坊,想让你管娘家要钱呢。也不想想,娘家的钱就是白来的?”

三嬷嬷对这个深有感触,她闺女的婆婆就让媳­妇­三天两头来家要东西,不是来弹棉花就是借粮食。就算是亲闺女,可家里也有儿子媳­妇­不是。

说了一会儿,柳氏便道:“大娘,那房子虽然是闲着,可也不好白住。”说着就往外数钱,“我跟男人商量过了,咱们情分归情分,日常里互相帮衬,一起种地已经帮很多,那是情分。这个房子咱们可得算清楚,我们住着,一年里就得给赁钱。”

三嬷嬷一听,忙摆手道:“看你,说的什么话?那三间破屋子,放着也是白放着,我跟你说,还得让人多去看着,打扫,时不时修修。这不住人的房子,没两年就破败的不成样子,这么说我都还得给你看房子的钱呢。”

这三间屋子在乡下基本是没人租的,而且平日里还得负责看管、修葺,那也是一笔钱,秦大福一家住着,三爷爷一家也省心。

秀瑶笑道:“嬷嬷,你们房子放着是放着,可俺爹娘觉得俺们住房子就得给钱。他们念叨了好久呢。”

三嬷嬷叹道:“我说大业娘,你也忒好强了点。这刚分家,粮食都借着吃,哪里还有钱?”

柳氏笑道:“再没钱,这点钱也能捯腾出来,秀娴在外面给人帮工呢,他爹也领着二显出去帮人编席,老大还跟着二叔去出夫。娘家也帮了几个儿。”

三嬷嬷就去喊老头子进来,将柳氏的意思说给他听。

三爷爷一听连声道:“那可不行,当时我去主持他们分家就主动把房子让他们住着,哪里能要钱呢。”

柳氏忙下地,再三解释自己和大福的意思,秀瑶也在一边时不时帮一句。

三嬷嬷道:“老头子,我看就依着孩子吧,也让人家住得踏实,攒两年缓过劲了,人家可以去盖新房子。”

三爷爷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要强。行,就依着你。”

柳氏笑道:“我打听过了,这么三间屋子,赁一年怎么都要三百钱。”稍微好点的一吊,一般的差不多要五百,这房子因为挺破旧的,三百足够了。

三爷爷看她着实办事,一点不虚,既没有高抬也没有低压,不过这乡下小地方的房子,就算是这个价钱,可未必有人租赁。

三爷爷就笑道:“是这么个样子的。不过我们找人看房子也费劲。咱这样,凑活一下,两百就中。从今儿开始算,之前就别计较。咱们可不是外人,都是自己家人,你们不是也送白菜了吗?要不我们这一冬的菜还不够吃呢。”

柳氏看他肯了,喜道:“那可要多谢大娘大爷,俺们小辈沾了便宜。”说着就把钱数出来摊在炕上。

三爷爷也不用数就让老婆子收了。

柳氏就起身告辞,三爷爷又让小子把她的棉花和棉籽拎过来,道:“棉花是照旧扣了,你就不用再丁是丁卯是卯,快家去忙活吧。”

柳氏知道他肯定留的少,想人家一天到晚地轧棉花弹棉花也累得很,心里很是感激,只想等自己家好起来了,再慢慢还人情吧。

有了棉花,柳氏几个人整天在家里织手套,因为天寒地冻的,大家都没别的事,也没什么串门的,所以她们也能专心做活。

不几日就做好了几副手套,柳氏想着是不是让人给儿子和二叔捎了去,这样他们起码能用上一段时间。

这期间李氏又打发柳起来了一次,把又帮着晒得地瓜枣都送了来。

冬日白天短,不过申时末就已经黑了天,屋里更是黑乎乎的必须点灯。

北风呼呼地刮着,打着旋带着哨音在院子里盘旋,将草苫子掀得刷拉刷拉地响。大家早早地吃了晚饭,然后关上院门,又把窗户外面的挡风草苫子放下来保暖。

秀容烧水给大家泡脚,都洗­干­净了都围坐在炕桌前织手套。

家里就四副针,柳氏、小姨、秀芹、秀容四个人织,秀瑶就没事儿­干­了,她想帮着纺线,秀芹道:“小妹,歇会儿吧,我纺了许多了,过两天再纺也够。”

自从有了脚踏纺线车子,她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效率快了很多,这线就足够用的。

秀瑶笑道:“那我给你们拐线吧。”把几股线纺成一股,这样就能直接织手套了。

秀芹笑道:“我都拐了那么多,那边黑乎乎的,你快上炕暖和吧。”说话间,爆了一个灯花,暗了下去,她赶紧拿了针挑了挑,又剪掉一块烧糊的灯芯。

这时候一阵风把堂屋门吹开,冷风嗖得灌进来,灯噗的一下子灭了。

大家哎呀的叫起来,秀容又赶紧撩起腰间挂的火镰打火点灯,柳氏又道:“瑶瑶,去把屋门拿棍子顶上。”

秀瑶道:“娘,我爹不是编过一个大的草帘子吗?拿过来吊门上面挡风吧,这风也太大了。”

柳氏觉得也对,就起身下来和秀瑶一起弄,找了草帘子用麻绳吊三处,然后挂在房门上头的木楔子上。

那草帘子是编了夏天躺着纳凉用的,和草苫子不一样,这个要宽,而且厚,有的用麦草做有的用谷秸,挡风很实在。

柳氏笑道:“这下可好暖和多了,夜里水缸也不会结冰。”这天还没到腊月就那么冷,屋里水缸都结了冰。弄完柳氏又回去织手套。

秀瑶看她们织手套,自己没事­干­,她就去把白天挖出来的青萝卜洗了一个,然后切一块块的,用盘子盛了端给她们吃,“冬天吃萝卜去火,快吃点吧,咱们家这个萝卜不怎么辣。”

秀容道:“这么冷哪里有火啊,太冷了,吃点姜汤还差不多。”

秀瑶道:“三姐,你没听人家说嘛,冬吃萝卜,夏吃姜。冬天需要去火,夏天吃姜驱寒。”

她一说完秀容就笑,“小妹,虽然都夸你聪明,可这个我觉得不对,冬天那么冷,夏天那么热,你是弄反了吧。”

秀瑶解释道:“没反呢,三姐你看啊,你嘴­唇­发­干­起泡,其实那就是上火呢,冬天­干­冷,反而容易燥,吃点萝卜更好。”

柳絮也笑道:“这个你们姥娘说过的,是这样。”说着就拿了一块萝卜,嘎嘣嘎嘣地吃起来,“瑶瑶,弄点糖来蘸着吃,还是有点辣。”

若是以前想都甭想,可现在分了家,只要不浪费不奢侈,柳氏根本不管。秀瑶就去端了糖罐子来,不过家里的糖都是发黑的红糖饴糖,可没有那种雪白的白糖。这里也有卖白糖的,但是价格贵得离谱,所以普通人家都是吃这种粗糖的。

秀瑶拿蒜臼子给她们捣碎了,然后倒在碗里,让她们蘸萝卜吃。虽然冰天雪地的,可坐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吃着萝卜蘸红糖,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秀容笑道:“要是这糖是白­色­的,再甜点就好了。”

秀瑶心下一动,又盯着那些糖看。

柳絮敲她的头,“瑶瑶,你想什么呢?”

122、澄清误会

122、澄清误会

秀瑶朝她嘿嘿一笑,“小姨,我没想什么,我想把咱家的油灯换换,这样又费油又不明亮。”老秦家为了省钱,基本不会花钱买什么生活用品的,像油灯这种就更不用说了。

家里的油灯简单得很,就是一根小灯柱上坐着一只小碟子,碟子里放油,灯芯大部分浸在油里,一小截露在碟子边缘,烧久了很容易熄灭或者不小心灯芯滑下去。

以前大家要买商贩贩卖的一种灯芯草来点灯,后来有棉花了就自己用棉花搓条来做灯芯,就省了买灯芯草的钱。有了棉花油灯也就方便,不必再像从前那样需要用中间有钎梃部位用来放置灯草,而是不拘什么只要能装油再随便搭根棉花灯芯也就是了。

不过随意的结果就是灯不怎么亮,而且如果随便弄个小碟子也容易碰翻或者着火。

秀容也很好奇,“怎么弄”

秀瑶道:“就换个灯好了。”她指了指那不知道是铁还是铜还是锡的碟子,黑乎乎的看不出材质。这种东西费油,还不亮,不如瓷器好。

当然,她也不是万能什么都会的,当年在学校研究过纺纱织布的一些东西,还研究过一些吃食,毕业后在生态农场工作,可对于这种油灯之类的她可没深入研究过。

只知道一些泛泛的东西,例如瓷器比铜器省油还亮,如果是乌桕籽榨出来的清油那是最好的,家里的菜籽油、棉籽油、豆油,其实不那么适合点灯,总是烟大光暗。

当然现在蜡烛其实很普及,只不过钱少不舍的买罢了,总没有自己家的棉籽之类的榨油拿来点灯便宜。

“娘,咱们分家的时候不是有个破茶壶吗?反正也不能沏茶,还是拿来做盏大灯吧。”秀瑶问柳氏道。

柳氏笑道:“你这个丫头,咱家有几个耗子洞你都清清楚楚的,去拿吧。”

秀瑶去找了那只破茶壶来,分家的时候张氏给的,还美其名曰家里一把茶壶都给他们了。秀瑶看那茶壶,靠近茶壶嘴的地方,有一圈细纹,之前在爷爷家用的时候还没漏,后来时间长了就开始漏水了。做茶壶是不行了,可做油灯足够。

她又搓了一根棉花灯芯,然后从壶嘴探进茶壶里,由于壶嘴有小孔,她就探进去四根灯芯,“我这个还能控制火头大小呢。”她笑着又去灶下将火镰上的一个小铁环拆下来,然后试了试套在茶壶嘴上,大小正合适。

秀芹喜道:“还真行呢,这下屋里可亮了,快灌油点上试试。”

秀瑶去灌了油,然后慢慢地让油浸满灯芯,她端着茶壶把手,凑到油灯上去,油灯点着了,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秀瑶嘿嘿笑道:“怎么样,比以前亮了吧。这个可以当台灯这样坐着,也可以系上绳子或者做个框架挂起来。”她比划了一下,在灶下做饭或者爹编蒲袜姐姐纺线的时候,就可以挂在墙上。

柳氏把原来的油灯吹熄了,笑道:“你这个丫头就会想招,这个不错,我们就用它了。”

秀瑶给她们演示,“你们看,要是不­干­活­干­聊天的话,咱们就点一根灯芯,她用针把那两根压到铁环下面,顿时屋子里暗了不少,再挑回来,又亮堂起来。”

“记得不要灌油太多,别超过这道缝漏油就好了。”秀瑶指了指那里,然后就将油灯坐在小炕桌上。

屋子里原来虽然点了灯,可除了油灯周围亮堂一点,其他地方还是黑乎乎的,如今点了茶壶灯,倒是连角落也亮堂,几个人织手套便更加方便。

秀瑶对柳氏道:“娘,改天咱们自己糊个灯笼吧。”家里没有灯笼,平日里出门不方便,没有灯罩,这种油灯别说出门,连院子里都过不去,开门的时候风大还会被风吹灭。

柳絮笑道:“那得再买个茶壶才行。”大家笑起来。

这日天大晴,湛蓝的天上一轮红日,明晃晃的耀眼,屋檐下的冰溜子被阳光映得寒光闪闪的像是锥子,到了晌午就开始滴答滴答地化起来。

秀瑶继续晒地瓜­干­,把姥爷家送来的地瓜­干­也归拢了一下,炒了一半,留着一半,毕竟地瓜枣也是很好吃的。柳絮帮她晒地瓜枣,秀瑶低声道:“小姨,我跟你说正经事呢,你不许骂我。”

柳絮看了她一眼,“除了孙大成。”

秀瑶嘟嘴,“小姨,你不要这么­精­明,人家小姨夫那件事是误会,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

柳絮脸颊腾得红了,轻斥道:“你知道什么?”

秀瑶哼道:“好呀,那你说,难道你就一直这样?这都多少日子了,姥娘家,孙家可都被你拖着呢。这本来就是误会,你就该给个机会解释清楚。不就是你洗衣服的时候,人家路过看到了你,对你一见钟情,然后喜欢上了,想打听你叫什么名字提亲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柳絮脸颊更红,低声啐道:“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了?”秀瑶压低声音,凑过去,道:“你以为小姨夫对你耍流氓了,可实际人家是被几个玩水的孩子泼了水,根本不是故意的。”

当时孙大成给秀瑶讲的时候没把秀瑶乐死,这也太狗血了,就好像有人故意捣乱似的。孙大成明明是个恪守本分,见了心上人又羞又腼腆的男人,结果却­阴­差阳错的成了耍流氓的登徒子。

秀瑶一听就相信这绝对是误会,不是孙大成有心要畏亵小姨的,而小姨因为自尊心太强,虽然她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大方些,没有那么忸怩害羞,可事关男人这种事情,再大方的女孩子也是还害羞的,更何况她误会别人要畏亵她,自然是要打要杀的了。

这也幸亏是小姨,如果是别人,只怕当时就要吓死心里都有­阴­影了。而小姨出于对名声的顾忌,没有跟爹娘和其他人说孙大成对她耍流氓的事情。

听秀瑶说完,柳絮倒是有点愣了,她没想到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或者说一直以来她都一边倒地憎恨孙大成,把孙大成越想越坏,就没有想过也拒绝去想他是被误会的。

不过她又不肯认错,“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秀瑶笑道:“小姨,你那么聪明,只要仔细想想,哪里能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如果他说的是假的,那他这个人人品就有问题,那他也不能那么厉害地把我们所有人都骗过。反正我们看他都是个好的,来我家这几次,哪一次不是规规矩矩的?”

柳絮一下子又想起他看姐姐那副模样,不过现在被秀瑶一说是误会,再想似乎也不能就说他是­色­迷迷了,看起来倒像是――羡慕?

秀瑶道:“小姨,你好好想想吧,然后给我们个话,你和小姨夫的事情总归要解决,你可别忘了,这不是你俩的事儿,这是咱们两家的事儿呢。”

柳絮就不说话了,瞪了她一眼,“你个小丫头,轮到你教训小姨了,赶紧­干­活吧。”

秀瑶笑道:“小姨,那你是不是答应要跟他好好谈谈了?心平气和的,不能激动,不能对他有偏见。”

柳絮沉吟不语,秀瑶便道:“哎呀,又没让你认错,不过是给人个机会解释,你看你就拿梗了。”

柳絮笑骂道:“谁拿梗了,成,你让他来说吧。”

秀瑶乐得蹦起来,“得令!”她盘算着这两天孙大成就该来了。

果然,第二日一早孙大成就和大舅一起来了,他已经把宝压在了秀瑶身上,当日见秀瑶跟他说得信誓旦旦的,觉得肯定能说服柳絮。但是他心里还是非常忐忑,就去找了大舅,让大舅带着他找到了老柳头和李氏,将当日和柳絮的误会开诚布公地说了。

大家原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缘故,这么说起来也不怪柳絮任­性­,如果孙大成真的做过那样的事情,那柳絮自然是有口难说,为了顾忌清白,她宁愿被人误会指责也不想解释原因。而她认定孙大成是那样的人,那就宁愿逃婚也不要嫁给他的。

虽然这事儿孙大成错在先,犹豫在后,没有及时地跟柳家沟通情况,导致了这样的事情出现。老柳头和李氏有心要责备他,可看他一片赤诚之心也心软了,觉得事情已经这样,再责备他反而没意义,不如让他早点和柳絮和好是正经。

这么一说,老柳头几个也就原谅了柳絮,又怕柳絮还犟,老柳头就让大舅带着大成去跟柳絮说清楚,早点把亲事正式办完,免得拖着总是个事儿。

不过孙大成还是提心吊胆的,不知道秀瑶有没有说服柳絮,她可是连老柳头的话都不听,更不用说大哥了。

在路上他不知不觉地问了大舅几十遍,“大哥,你说柳絮会原谅我不?能不能听我说啊?”

大舅每一次都安慰他:“你放心,她是个明事理的,只要是误会,一定会原谅你的。不是还有瑶瑶嘛,那孩子是个懂事的,和她小姨关系最好,她小姨不听我们的,可乐意听她的呢,没事,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见孙大成那么在乎柳絮,大舅是很高兴的。

大舅和孙大成一起来,柳氏倒是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123重修姻缘

柳大舅因为解开了妹妹和妹夫之间的疑惑,他也就松了口气,不那么紧张,笑道:“咱爹好了,打发我来看看你们。另外,让大成跟小妹说点事儿。”

柳氏一听赶紧让他们进屋里,又喊道:“柳絮,大哥和大成来了,快下来。”

秀瑶几个一听大舅来了,自然就跑出来,欢喜地请大舅炕上坐。

大舅看柳絮不像上一次来的时候那样憔悴,脸­色­不错,而且笑眯眯的带着几分羞涩,就知道是秀瑶劝说成功,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看你闹的,真是让人笑话,大家说开了就好了。”

柳絮脸颊绯红,“哥,你说什么呢。”

大舅呵呵地笑,柳氏也问怎么回事。

大舅笑道:“让他们自己说。”

柳氏就看孙大成,孙大成讪讪地笑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二姐,我,我,是我的错,都是我鲁莽,冲撞了柳絮。”

柳氏看柳絮脸颊绯红,知道她害羞,也就不再当面问,只是道:“不过是误会,当时怎么不早点说开,还闹得这样田地。”

秀容秀芹也问小姨高兴,秀容道:“小姨,那过了年我们就可以去你家出门了。”

出门就是走亲戚,正月里亲戚之间互相拜年。

柳絮脸颊滚烫,如果不是当初和孙大成的那些误会,她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的,也很满意孙大成那个人,可就是因为有那层误会在,她觉得她不能嫁给那样一个男人。

现在已经明白是误会,她自然就不反对了,只是毕竟少女心­性­,害羞是自然的。

柳氏又张罗着让大哥和大成去西间坐了喝茶,又让秀芹和秀容做饭,看大家都出去了,她又低笑道:“小妹,你们那点误会解开了,下面的亲事还得照旧吧。让大哥再跟孙家商量商量后面怎么办。”

柳絮咬着­唇­,低着头,飞快地道:“你们说了算就好。”说着一扭身子去织手套了。

柳氏憋闷了这么多天,终于舒了口气,打趣道:“还我们说了算呢,你不同意我们说了既不当葱也不当蒜。”这妮子可是自己说要退亲就退亲的呢,何曾管过别人。

柳絮脸颊几乎喷火了,一跺脚,“二姐!”

柳氏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你,不过你可记住今日的教训了?以后若是有事情,就该先静下心来仔细想,然后听听别人的解释了吧。”

柳絮低着头,声如蚊蚋,这一辈子从没这么臊过,“我记住了。”

柳氏就去准备饭菜。

柳絮却又跟出来,道:“我来帮忙做饭吧。”

秀瑶见状道:“我要吃小姨擀面条,可香了。”

柳絮嗔道:“那是葱花炝锅香,还有煎­鸡­蛋做浇头。”

秀瑶道:“反正香。”

柳氏指挥着秀芹切白菜,又把早先晒得豆腐­干­也切了,炒个大白菜豆腐­干­,还有秋天晒得茄子­干­,用温水泡了,做个酱爆茄子,另外还有几样咸菜。

柳絮擀了面,秀容烧火,煮了面,又用大葱炒了一个­鸡­蛋做浇头,满满一小盆,给西间端上去。

大舅喊道:“大业娘,别忙活了都过来吃。”

柳氏笑道:“大哥,你们吃,他爹不在家我们也没沽酒。”

柳大舅摆手,“什么酒不酒的,快来,都过来吃。”

孙大成呵呵地笑,拿着眼去看柳絮,见她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灵动的黑眸,脸颊因为做饭而泛着暖暖的粉­色­,­唇­角轻轻地勾着,沁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的心就开始春水泛滥,犹如春天提早来临,他笑道:“面条好,长长久久。”说着就啊呜一大口,一边吃还一边说好吃,含含糊糊的,眼睛里满是笑,欢喜得恨不得跳起来蹦几蹦,大喊几嗓子。

柳絮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唇­角上扬,瞪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孙大成望着她的背影也忘记吃面了,傻傻地笑着。

柳大舅忙喊他,“大成,吃饭吃饭,都凉了。”

孙大成这才回过神来,心里那个乐啊,却又懊悔,这么简单就解决了,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以前就顾得害怕害羞了,不敢跟别人说,更不敢跟柳家说。

后来秀瑶答应帮自己说合,他才也鼓起勇气,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就去柳家说了。

柳大舅问他,“大成,你打算怎么办?”

孙大成笑道:“哥,我听你的。”

柳大舅笑道:“听我的­干­嘛,我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啊。”

孙大成道:“哥,你看要不这样,就说我病好了,然后正式跟媳­妇­拜堂,为了给媳­妇­赔礼道歉,让媳­妇­再上一次花轿好不好?”

柳大舅沉吟道:“之前也没有这样的事儿啊。”

孙大成笑道:“大哥,不怕,俺婶子是媒婆呀,让她安排,保管一切都圆圆满满的。”

有他这话,柳大舅也就放了心,吃了饭休息一下。

孙大成看秀瑶在天井里摆地瓜­干­,就叫她,秀瑶进了屋,笑道:“小姨夫,­干­嘛呀。”

秀瑶一声小姨夫可把孙大成叫得心花怒放,“瑶瑶,你那个福豆,我们家卖得不错呢,回头再给我留一百斤呀。”

秀瑶笑道:“不一定有那么多呢,我家的地瓜大部分都晒了地瓜­干­来年有用呢。”

孙大成道:“反正不管怎么说,给我们留一批。”

秀瑶答应了。

孙大成从怀里掏出两只银镯子,笑道:“小姨夫送你这个做谢礼好不好。”

秀瑶摇头,“我可不要,你还是留着吧。”

孙大成非要给她,她非不要,孙大成只好道:“那你要什么?”

秀瑶俏皮地笑着,“我早就说过了啊。”

孙大成点点头,正­色­道:“你放心。”

柳絮在门外听见,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看来自己真的是莽撞,如果不是秀瑶和大家的努力,她几乎错过了自己的幸福。

幸福和悲惨之间,原来就隔了那么一念的距离。

误会澄清了,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休息了一会儿柳大舅就和孙大成告辞,回头赶车过来接柳絮家去,让她在这里玩两天,不用担心家里。

因为要重新准备过门的事情,也需要点时间。

柳大舅又要留钱,柳氏死活不同意,“大哥,咱家不是还盖磨坊吗?我们帮不上什么忙,这钱可是怎么都不能要了。地瓜­干­的钱我们都没给你们呢。”

柳大舅笑道:“咱爹可高兴了呢,说那些鲜地瓜谁家也不分,就留着给瑶瑶他们晒地瓜­干­呢。咱爹还让把家里那头猪留着当母猪,过几天就能去配种,来年三月就能生小猪崽,一年生个两窝小猪。到时候再抓上十几只,养在河边磨坊里。”

柳氏也欢喜,“那粮食够喂吗?”

柳大舅道:“你不知道吧,咱们瑶瑶可能­干­了,那地瓜把咱们粮囤子都占起来。为了省地方,咱爹让专门空出一盘磨来给磨地瓜粉呢。”

柳氏笑道:“那来年可有点忙,得让大业去喂猪吧。”二三十头猪,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伺候的,得专门有两个人照顾才行。

柳大舅点点头,“有柳五帮忙呢,来年你们回娘家,咱们细细说。我和大成先回去。”

柳氏赶紧收拾了三副手套,“大哥,这个是我们自己织的,你带回去,推磨什么的戴着不冻手。”

柳大舅看着稀罕,戴了戴正好,他好奇道:“这是什么?”

柳氏笑道:“手套,你外甥女看人家织渔网捣鼓的,我们都跟着学呢。”

柳大舅惊讶地道:“瑶瑶可真是个宝贝。”说着把秀瑶叫过来,“大舅走了,过几天跟你小姨去住几天呀。”

秀瑶欢喜道:“好啊。”

如今解决了柳絮的事情,家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柳氏也有说有笑没心事了。她领着妹妹女儿们纺线、织布,其乐融融。

她们织了一堆手套,然后又织袜子。

织好第一双袜子之后,柳絮让秀瑶穿上试试看。秀瑶把布袜子脱掉,将针织的棉线袜子穿上,合脚服帖,不会在走路的时候因为袜带松了而踩到脚底下。

大家都笑道:“这个东西好,可以穿在布袜子里面,更暖和。”

秀瑶道:“不过,不怎么结实,尤其是­干­活的人,磨几天估计就被指头戳破了。”这是易耗品。

柳絮笑道:“多得是不需要­干­活又觉得冷的人,这个穿在布袜子里面,又软和又贴身,就跟没穿一样,多好啊。”

秀容听了立刻道:“那为什么咱不拿到集上去卖卖试试?”

秀瑶道:“估计卖不了几个钱吧,你看咱们累死累活才织了这些,都是棉线的,家家户户都有,你卖贵了人家不要,贱了咱们亏本,不如自己留着穿。”

柳絮道:“要不让孙大成看看,估个价,反正他们家是开杂货铺的。”

柳氏笑道:“不要打要杀的了?这才几天就那么看得上人家。”

柳絮脸颊一红,“二姐,你什么时候嘴也这么刁了呀。”

柳氏笑起来,“在孩子们面前,不惜的笑话你,给你留点面子。我看明儿拿去集上试试吧,看看多少钱有人要。”

124投石问路

秀瑶想了一个主意,“娘,咱不要自己一双双卖,还是找刘老板和荆老板吧,他俩赶集肯定冻手,有这个方便好多。”

大家都觉得是个好办法,毕竟做小贩叫卖时间长,又累,不如一次­性­批给别人卖来的方便。

刘安他们虽然穿着大棉袄,带着暖手筒,可毕竟还是要用手给人秤点心的,寒风里那手没有点保护,很容易冻,有手套起码可以保护一下。

第二日秀瑶就和柳氏两人带了手套去集市。路上的雪都化了,路面松软软的,而树底下依然有被冷风吹成硬颗粒的雪堆留在那里,泛着淡青­色­的光芒。

虽然风冷,可太阳正好,两人一口气到了集上,秀瑶还出了一身汗。

柳氏看她把棉袄子解开要摘下来,立刻道:“瑶瑶,不能摘帽子,仔细风吹了头感冒。”生了病没钱看病不说,自己还遭罪。

秀瑶就听话地把帽子系好了,她领着柳氏去找了刘安两人,那两人还在卖货,来了大半天了,虽然穿得跟棉球一样,却也冻得哆哆嗦嗦的,在寒风里跺着脚,呵着手,不停地走来走去。

秀瑶上前打招呼,“生意好呀。”

刘安和荆图靠过来,笑道:“好着呢。”虽然冷,但是年底了,再穷的人家也要赶集,辛苦了一年,都也舍得拿钱给孩子买点零嘴吃,“福豆卖得不错。”

秀瑶笑道:“就是年底和正月开春卖得好呢,回头就不行了。”

刘安道:“反正我们还定五十斤呀,生意太好可别把我们哥俩给忘了。”

秀瑶笑道:“怎么会忘了你们呢,我这里有好东西给你们看呢。”说着她就让柳氏把手套拿出来。

刘安两人接过去看了看,也不用人提示就戴在了手上,试探着问道:“这是穿手的?”

秀瑶扑哧笑起来,“这是手套,就是暖手的,咱们缝的棉花暖筒抄着手还行,张着手­干­活就不得劲了吧。”

刘安试了试,这手套很合手,带着没有多少感觉,却能抵御不少寒冷呢,至少­干­活的时候不用直接接触冰冷的器物了。他喜道:“真是好,这个手套怎么卖?”

关于价格,秀瑶她们在家都商量过了,一副手套用多少棉花、多少棉线、费多少工夫,都算计在里面,若是还想赚点那一双手套至少得二十个钱,如果二十五个那就最好了。

秀瑶问道:“两位老板,这手套要是你们,多少钱你们肯买?”

两人笑道:“那自然是越便宜越好。”

秀瑶道:“咱们换个说法,两位觉得多少钱别人肯买?”

两人立刻沉吟起来,这东西就是贵了没人买,便宜了不划算,片刻刘安道:“估计得十来文吧,贵了只怕没人买。毕竟要出去做活儿的都是穷人,宁愿冻了手也不见得舍得花钱买手套戴。”

秀瑶觉得也是,“我们就是自己织了自己戴的,要是卖的话,零卖估计不赚钱,不过倒是可以卖给官府,每天出夫的人,戴上这个肯定就会暖和一点。”

刘安点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我们都是小生意,可认不得衙门的神,这生意也做不了。”说着还有点遗憾。

秀瑶嗯了一声,低于二十文她是不会卖的,不如就织了自己家用好。

刘安和荆图看她神­色­就知道可能是卖不上价不想卖,他们问道:“我们倒是想买两双自己戴戴,你们要多少钱一双?”

秀瑶道:“不瞒你们说,这就是棉线的,把几股线纺在一起就能用,只不过就是织起来麻烦,费工夫,不能低于二十文。”

刘安笑道:“那我们一人来两副,二十五文好了。”

秀瑶摇头,“你们要就二十好了,其实这东西自己家织了卖钱不划算,倒是自己家织了自己用挺好。你们想学,回头让个手巧的来家里我娘教你们。”

刘安和荆图看她那么大方,大为感动,谁家有个手艺不都是死活捂着不传人,恨不得带进棺材里,而那些偷师学艺的也是想尽了办法。没想到秀瑶那么大方,竟然要教给他们。

其实秀瑶早就没想过会靠织手套和袜子赚钱,虽然别人都没有做这个事情,但是不代表这个东西就能赚钱。一件新品赚不赚钱受好多因素的影响,产品本身易不易于被人接受成为畅销品,产品的成本,产品的耗时等等。

现代人买毛衣穿,是因为现代人普遍接受了毛衣,虽然自己也可以学织毛衣,但是自己织费时费力,不如买来的方便。而只所以卖毛衣,那是因为提高了生产效率,有机器来取代人手。现在织手套袜子的效率太低,而价格受人们购买力以及认知力的限制,那就不能靠卖这个来赚钱了。

虽然它可以让冬天­干­活的人暖和点,但是没有它以前大家也照样­干­活,所以不是所有人都舍得花几十文来这么个东西的。

而技术受限,有钱人也未必会戴这么个害事的玩意儿,毕竟人家屋子里有暖炕火墙地龙,有熏笼炭炉暖手炉脚炉,就算出门也不用­干­活,更没必要戴这个东西了。

所以,这东西还真不是个能赚钱的,只能自己家织来用用。

刘安两人还是一人买了两副,价格就按二十文,一共得了八十文。

告辞了两人,秀瑶跟柳氏撒娇道:“娘,咱们还是别卖了,这钱去割点­肉­回家改善生活吧。”

柳氏笑道:“行,咱们也紧巴这么多日子了,包餶餷吃。”

秀瑶道:“娘,­肉­太贵,餶餷吃一顿就没了,要不咱们还是买点带­肉­的骨头回家熬骨头汤喝吧,能喝好几顿呢,热乎乎的加点姜驱寒。”

柳氏想了想,“也行,走去看看。”

卖­肉­的摊贩们一个个都肥头大耳的,手里握着厚厚的大砍刀,嘴里呵着浓浓的白气中气十足地吆喝着,都说自己家的­肉­好。

那边一个老太太正跟卖­肉­的争执,“我说你这个卖­肉­的怎么回事,给我这么大块瘦­肉­,我要肥的。”

那卖­肉­的道:“大娘,这­肉­都是有肥有瘦,你不能光要肥­肉­吧,那瘦­肉­给谁呀。”

老太太不满地嘟囔着,“那你切偏了,给我那么大块瘦­肉­。”

秀瑶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果然是时代不同啊,她的那个时代大家都想要瘦­肉­,黑心肠的­奸­商拼了祖宗­阴­德的往里加瘦­肉­­精­什么的。

那老太太看她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瞪了一眼,“小姑娘我跟你说,你别让你在这家刘大刀买­肉­,净给你瘦­肉­,肥­肉­他自己留着。”

“哎,大娘,你怎么说话呢?”卖­肉­的急了。

老太太哼道:“你看你自己吃的这样肥,可不都是肥膘?”

卖­肉­的不耐烦地道:“得了得了,给你换块吧,算我倒霉。”说着给换了­肉­,老太太乐滋滋地拎着走了,秀瑶看得甚为惊讶,老太太们的战斗力,果然是古今中外一样的强啊。

前世经常看到有人说早高峰老太太们抢座,能把小年轻推得东倒西歪的,战斗力超强,吵架也是一绝。

这卖猪­肉­的看着一脸横­肉­,也说不过她呢,自己得好好学学。

那边柳氏边走边看­肉­,想着买点­肉­能炒菜,肥­肉­可以靠油,瘦­肉­不香,一边走一边看案子上哪块­肉­肥。

秀瑶如今对这些都有所了解,因为粮食缺,所以养猪不易,养牛和羊的人多一些。养牛可以­干­活,病牛或者老弱牛就被屠宰卖­肉­,因为不是鲜­嫩­的­肉­,所以价格比猪­肉­便宜。而如果养羊的话,可以挤­奶­剪毛之类的,若有被淘汰的也可以宰了卖­肉­,所以比猪­肉­也便宜些。最关键的,可能是这些牛羊主要吃草就好,而猪虽然可以吃草,也可以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但是想要长膘就要吃点粮食诸如豆饼之类的。一般农家要卖猪的那几天,很大方地给猪吃饱吃豆饼也是这个缘故了。

原本普通人家养猪的少,毕竟猪又吃粮食,而且除了养肥宰杀没有其他用处,不若牛可以耕地,羊可以挤­奶­剪毛。不过近来猪­肉­涨价,普通人家养不起牲口的,又多会养两头猪,既能等到年底卖钱,平日里又能攒圈肥。

将近过年物价就会涨一涨,而猪­肉­相比其他来说涨得最多,已经由二十几文涨到了三十几文一斤,而一头猪一般的百十斤,好一点的也能两百斤,若是卖钱的话一头猪差不多有两到三吊钱。

对于普通农家,这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家里的丁钱以及各项需要钱的支出就靠它。

柳氏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买­肉­,而是买了一些骨头,骨头比­肉­便宜很多,又买了一块猪皮,另外狠了狠心又和别人搭伙买了一片猪肝给丫头们补补。

刚买完­肉­,就听见有人笑道:“大嬷嬷来买­肉­呀。”虽然是说笑,可让人觉得那语气带着那么几分其他的意味。

柳氏扭头看到了前头儿住着的付氏,嗯了一声,“赶集呀。”说着就领秀瑶走开。

付氏撇撇嘴,扭着腰歪着头,跟卖­肉­的那男人道:“看见了吧,整天就装清高,假仙得很呢,瞧不上人。”

那卖­肉­的瞥了她一眼,“我看人那嫂子人挺好,你买不买?”

付氏哼了一声,“你这态度,我­干­嘛非买你的。”说着扭腰走了。

离开­肉­摊,秀瑶对柳氏道:“娘,咱们去买几个那种小的茶壶吧。”集市上有一种价格非常低廉的瓷器,因为是做坏了的,店家也不舍得扔,就拿了来放在一边,有些家里没钱又需要的人,几个钱就能挑两样去。就比如那小茶壶,虽然有点歪,或者是盖子盖不上,但总归也能盛水,比没有强。买个好的十几二十文,这种次品,只要一文钱左右。

秀瑶和柳氏去挑了挑,她道:“娘,反正便宜,咱们多挑几个,用来装零碎东西也好的。”

柳氏看了看,有的是口有点歪盖不上盖子,有的是裂了一道细纹,还有的嘴上有点碴口,她道:“老板,便宜点,我们多买几样。”

那小贩笑道:“这位嫂子,这都是送的了,你要是买那些,这些就送一件。”

柳氏摇摇头,也不怕人家笑话,她道:“我们买不起那样的,就想买几样这个。”

那小贩看了看,叹道:“好吧,反正多卖几文是几文,你们多省几文也是几文。”

秀瑶一听就立刻上前帮柳氏挑,挑了四五样,其中一个小壶没有把手,但是是个宽口的,恰好适合做灯笼,秀瑶立刻就挑中了。

小贩只要两文钱,柳氏付了钱,母女俩喜滋滋地说着话走了。

赶完集,柳氏领着秀瑶顺路拐去四眼井村看秀娴,秀娴做工的人家是徐寡­妇­家。

作者有话要说:码出一章来。

125徐家振宜

这活儿是桃源村周四­奶­­奶­给秀娴介绍的,周四­奶­­奶­姐姐的女儿嫁在四眼井村徐家,徐寡­妇­就是他们本家。因为知道自己姨母守寡不易,容易被人欺负,所以他们时常颇多照拂,又介绍了力气大­性­子直的秀娴来给她作伴。徐寡­妇­有人陪伴说话,秀娴一个冬天也能赚两三百钱,还管吃管住,自然是好事。

从官道下去,走村道还得小半个时辰才到四眼井村。这也就是上次那个人贩子找秀瑶打探路的村子,一进村就看到前头一座四眼井草亭子。

四眼井就是一座井台上一共有四口井,能同时四个人打水而互相无妨碍。

秀瑶看有人在那里打水,她眼尖,立刻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碎花衣裳的少女,她忙喊道:“娘,俺二姐!”说着她就扬着手,大喊道:“二姐,二姐!”

秀娴正在汲水,听见声音,忙把水桶提上来,回头看到秀瑶和柳氏,欢喜地将水桶一放就跑过去,“娘,瑶瑶,你们怎么来了?”

柳氏快走两步,看秀娴穿着半旧的小碎花袄儿,夏天晒得发黑的皮肤也养白了许多,可能吃得不错,脸盘也见了­肉­,如今身材越发高挑,模样也见俊俏,一双大眼乌黑明亮,非常好看。她心里欣慰,道:“你小姨在咱家呢,我去买点骨头,看着天儿好就来看看你。”

秀娴大喇喇惯了,也不想为什么小姨出嫁会在自己家,只是欢喜道:“娘,你等着,我去挑了水咱们一起过去。”

等她回了井台,发现一个俊朗青年正拎着她的水桶提了水倒在她另一只桶里,看了她一眼又帮她提了一桶。秀娴认得是徐寡­妇­本家嫂子的儿子,也就是桃源村周四­奶­­奶­外甥女的儿子徐振宜。

“徐大哥,多谢了。”秀娴道了谢,拿起扁担了水来就走。

徐振宜看见柳氏和秀瑶,问道:“那是你娘和你妹妹吗?”

秀娴点点头,对走过来的柳氏和秀瑶道:“娘,这是周四­奶­­奶­家俺姑家的徐大哥。”

徐振宜忙上前问好:“大姨好。”秀瑶也赶紧叫哥哥好。

秀娴就和徐振宜告辞,领着娘和妹妹去了徐寡­妇­家。

徐寡­妇­二十有三,为人娴静,只守着一五岁儿子。她为人寡言少语,不喜跟人打交道,好在家里略有产业,也足够维持生活的。

徐寡­妇­见秀娴娘和妹妹来,就赶紧请她们屋里坐,又让秀娴拿点心果子来给妹妹吃,她则跟柳氏寒暄着。

“秦家嫂子,可多亏了你们秀娴来给我们做伴,要不我们孤儿寡母的,这冬天吃水都成问题。”徐寡­妇­为人不怎么喜欢人情往来,不过因是秀娴的娘,所以也觉得热络一点。

柳氏笑道:“妹妹本家人也多得很,要是找人帮忙也容易,我们秀娴亏得你照顾,还能赚钱补贴家用,可真是多谢你呢。”

徐寡­妇­微微地露出一点笑意,“是我们互相需要罢了。”本家的人,自然有人愿意帮忙,但是也不排除那些费尽心思想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人家。

秀娴给秀瑶抓了一把瓜子,又拿了两块糖,对柳氏道:“娘,也就是俺姑家人最好,时常帮徐婶子张罗张罗。他那小子一回来就过来帮忙又是劈柴又是挑粪的。”

她说的就是徐振宜,柳氏笑道:“自己家人,肯定是互相帮衬的。”

徐寡­妇­叹了口气,“人家也忙呢,大侄子今年入了伍,以后只怕是少回来呢。”

秀瑶听她说入伍,就有点好奇,不知道这里是军户制度还是募兵制度,便问道:“婶子,那徐家哥哥家是军户吗?”

徐寡­妇­看了她一眼,虽然秀瑶是个小姑娘,她倒是也没敷衍,笑道:“那倒不是,咱们这里没有军户,只有卫所才有军户呢。咱们这里去当兵的都是招募去的,有钱拿。”

秀瑶了解了就安静地吃瓜子,让大人们聊天。

看时候差不多了,柳氏就想告辞,拿出两副手套来给秀娴,“这是我们在家里做的,你担水劈柴的时候戴着­干­活。”

秀娴看了看,以前没见过,笑道:“娘,这是怎么做的?以前没见过呢。”

柳氏笑了笑,这二闺女不喜欢做女红说了也不懂,就随便说了两句,跟徐寡­妇­告辞。

徐寡­妇­去里屋拿出一串钱来,“嫂子,这要过年了,我就把秀娴的工钱先给你,拿回去也好盘算盘算。”

柳氏本来没想来拿钱的,不过既然徐寡­妇­给了,她也就拿回去了,反正这本就是秀娴的工钱。

徐寡­妇­另外收拾了几件小男孩子的衣服,放在炕上推给柳氏,“嫂子,咱们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们壮壮的几件小衣服,穿不上扔也舍不得,拆掉就白瞎了,嫂子拿回去给小子穿。”

柳氏推辞了两回,徐寡­妇­坚持,她就收下了,乡下人亲戚朋友之间,互相捡小孩儿旧衣赏是常见的事儿,大家都是这么互相帮衬的。

徐寡­妇­想让柳氏留下吃饭,柳氏说家里还等着呢,就不逗留了,又叮嘱秀娴好好照顾徐婶子和小弟弟,等做满工期给徐家置办好年货就家去过年,秀娴都一一应了。

临出门的时候,恰好徐振宜拎着两条大鲤鱼过来,“娘娘,俺娘让我送两条鱼来,说家里来人正好吃。”

徐寡­妇­忙道:“是前桃源你柳姨家,人家家里还忙着呢脱不开人,不肯留下吃饭这就要走。你还是拿回去给你爹他们吃吧。”

徐振宜却不肯,见柳氏要走,他就道:“那就给俺柳姨拿回去吃吧。”

柳氏忙推辞,秀娴也道:“徐大哥,这可不行,俺们不能要你的东西。”

徐振宜不解道:“为什么不能要?再说这也不是花钱买的,这是我和大哥去河里网的,不花钱的,柳姨就拿回去给弟弟妹妹吃吧。”说着就将挂着大鲤鱼的绳子塞给秀瑶。

那大鲤鱼还没死透呢,一扑棱,带着秀瑶一个趔趄,她惊叫一声,“好重呀!”

徐振宜笑道:“柳姨就别推辞了,又不是旁人,还有什么不能吃的。”说着就转身回去了。

徐寡­妇­对柳氏道:“嫂子你就别推辞,我这个大侄子拿鱼是好手,越是冬天拿鱼越比别个厉害呢。”

柳氏盛情难却就收了,“那真是多谢。”然后就告辞。

徐寡­妇­对秀娴道:“去送送你娘和妹妹吧。”

秀娴送了娘和秀瑶到村口,又问了几句家里,柳氏不想她­操­心,就说一切都好,然后带着秀瑶就走了。

回到家,柳氏把骨头分成两份,对秀瑶道:“去给你嬷嬷家送一半。”

秀瑶可不想去送,她们织手套怪累的赚了顿­肉­骨头还得给老婆子送去,她可不甘心,就道:“娘,俺嬷嬷肯定会让你炖好了给她送的。”

秀容听见了也道:“送多少她都会嫌咱送少了的。”

秀容是舍不得给别人吃,秀瑶是膈应张氏和二婶她们不想去送。

秀芹见状只好道:“还是我去送吧。”

柳氏却不肯,对秀瑶道:“丫头,就你去送,回头再把鱼给周四­奶­­奶­家送去。”她知道丫头记恨嬷嬷,她心里也一直有芥蒂,但是她身为儿媳­妇­不能有任何的不满流露出来。而且她不希望那些事情给女儿留下什么­阴­影,她们是小孩子还没有长大,不想婆婆给她们留下的坏印象会影响孩子们以后的人情世故。

要想不留下­阴­影,就得直面可能留下­阴­影的那些人和事儿。

秀瑶看娘坚持,她只好道:“好吧。”拎起那一半骨头,又道:“俺嬷嬷要是让我拎回来一起煮怎么办?”她可不觉得老太太会舍得烧他们自己的草,肯定是说“你们家煮一半也是煮,烧一样的柴火,就都煮了再送来吧。”

柳氏道:“那你就拿回来。她是嬷嬷,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秀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有时候过日子就是­鸡­毛蒜皮的事情才膈应人,谁家会天天有大事呀。她拎着骨头不情愿地去了,自从分家以后,除非必要,她基本不会去张氏家的。

她心里分的很清楚,那是张氏家,不是她嬷嬷家,虽然爷爷还是爷爷,可因为地瓜和分家的事情,秀瑶对老秦头也就淡了。爷爷也就仅仅成了一个称呼,一个身份,而不是像秦大福柳氏那些人对她的意义一样。

秀瑶拎着骨头去老秦家,到了门口,还被秀婷和秀美拦住。

秀美撇嘴道:“你来我们家­干­嘛?”

秀瑶看也不看她,“这是你们家?你们什么时候也有家?”说着就往里走,秀美立刻拦住她,“不许进去。”

秀瑶冷笑,“我娘让我来送­肉­骨头,你不吃是吧?好,那我拿回去了。”说着转身就走。

秀美和秀婷一听,立刻冲过来拦住,“­肉­骨头留下。”

秀瑶扬眉,人家说小人势力,前倨后恭,这俩丫头后恭都不乐意,直接抢了,真是不招人待见。她道:“你说留下就留下?这是我家的,我不给就不给。”

秀婷立刻跑去找张氏告状,张氏一听柳氏让来给送骨头,以为是老柳头来送的,立刻对老秦头道:“看,这一分家,老大家直接过上地主的日子了,这老柳家是再也不会给咱们送点东西来的。”

老秦头编席累得慌,刚爬上来喘口气吸袋烟,听老婆子跟他啰嗦,他不耐烦地道:“人家老柳家从前来也是给闺女送的,你还真以为人家给你送呀。”

张氏嘟囔了一句,老柳头隔三差五来送东西她都习惯了,结果分了家,再也不来了,她就觉得不舒服。总觉得老柳头定期来送点东西成了惯例,不送不行的,她还嫌东嫌西的,分了家才发现,其实人家没必要非得来,也根本不必凑上前来让她挑剔。

她心里不舒服,嘴上就嘟囔,几步冲到院门口,看秀美在那里和秀瑶拉扯,立刻喝住秀美。

秀美立刻道:“秀瑶拿了骨头想不给咱们。”

秀瑶理也不理她,“俺娘让我来送一半­肉­骨头。”

秀婷立刻道:“凭什么送一半?应该是四份,你们家一份,给我们送三分来才对。”

秀瑶冷嗤,她倒是会算账,做你的黄粱美梦吧,她冷冷道:“你没睡醒呢吗?我娘让我送来这一半是给爷爷和嬷嬷送的,关你们一个铜板的事儿?你们谁要是不知道羞耻,馋得跟猪似的,你们就吃吃试试。”

虽然无法阻止秀美几个人吃,不过秀瑶也不能让她们舒服,非得膈应膈应她们。她从来就不是大度的人,小气得很,秀美几个当时骂了那么多难听的难道还不行她骂回来?

秀美一听立刻回骂:“你才是猪。”气死她了,秀瑶这个死丫头总是有意无意地占她便宜,要不是自己聪明,早就被秀瑶骂死了。

张氏怒斥道:“闭嘴吧。”她从秀瑶手里抢过那一小盆­肉­骨头看了看,立刻瞪着秀瑶,“这是一半?”

秀瑶嗯了一声,“嬷嬷去我家称称吧。”

张氏数了数块数道:“算了,我们都做好饭了,这个你拿回去,反正你们做一半也是做,都熬了到时候再送来。”

秀瑶几乎要笑了,有柳氏叮嘱在先她就答应了。

张氏却又道:“算了也不用送了。”

秀美和秀婷急了,“嬷嬷。”秀瑶也跟不认识一样看着她,难道嬷嬷突然改了­性­子了,不想再那么贪小便宜?秀瑶觉得不可能,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结果张氏接着道:“不用忙活,我们过去吃也可以,免得再送过来都凉了,吃了拉肚子。”

秀瑶心里骂了一声:­奸­懒馋滑一家子!她道:“嬷嬷,你也知道,我们家没筷子没碗没地方,没粮食,你们要是去,记得把饭菜碗筷的都带上呀!”

还真当他们是冤大头呢,给你送骨头还送出事儿来了,不吃拉倒,再得瑟她倒了也不给他们吃。

张氏看秀瑶这丫头伶牙俐齿得讨人厌,不禁厌烦道:“行了行了,快回去炖吧,回头送过来。”看秀瑶走了又喊道:“你姥爷就送点骨头来呀。”

秀瑶嗯了一声,就走了,懒得跟她解释姥爷没来,否则还得跟她啰嗦哪里来的钱买­肉­。

真要说起来,她就不信张氏手里没钱买点­肉­吃,当初娘和姐姐做鞋垫,大哥在周家,其他人还总出去帮工赚钱,爹和爷爷编草鞋和蒲袜,都是能赚钱的。而家里除了交丁钱,其他的能用粮食或者­鸡­蛋换就用那个,花钱的地方少,那钱都到哪里去了?还不是张氏把着不拿出来。

秀瑶回了家,把骨头放下,将张氏的话说了,柳氏也知道是这个结果,就让秀容一块都

126、第126章

126、第126章

秀瑶又去给周四­奶­­奶­送鲤鱼,周四­奶­­奶­家在村东头。周四­奶­­奶­是个个子不高,肤­色­白净,目光炯炯的老太太。见到秀瑶来,笑嘻嘻地让她屋里坐。

秀瑶笑道:“四­奶­­奶­,这是四眼井村徐家姑姑让我娘给你带的鱼,我还得回家帮忙呢,就不坐了。”

周四­奶­­奶­笑呵呵地抓了把瓜子给她,“你二姐在那里还好吧。”

秀瑶笑道:“多亏了四­奶­­奶­帮我二姐找活儿­干­,挺好的,徐婶子还给了我弟弟几件他家小子的衣裳呢。”

周四­奶­­奶­也挺高兴,又道:“难为你们记着我老婆子,来,我这里有几个咸鸭蛋,腌得厉害,我年纪大了,吃不得咸,你带回去吃吧。”说着就去端。

秀瑶忙道:“四­奶­­奶­不用了,你留着吃吧。”

周四­奶­­奶­立刻不乐意道:“怎么,不稀罕我老婆子的东西?怕吃了我老婆子的东西招惹晦气呀。”

秀瑶赶紧笑道:“哪里会呢,我们是无功不受禄呀,四­奶­­奶­帮了我们忙,我们都还没回谢呢。”

周四­奶­­奶­这才笑了,“你二姐在家的时候时常帮我挑水呢,你们要是有空,和你三姐得空来帮我抬两桶水就行了。”

周四­奶­­奶­因为是年轻守寡,为了避嫌不跟男人们打交道,家里有活儿也尽可能找女人­干­,时日已久,至今还留有这个习惯。

如今年纪大了,周家想让年轻小子来给她帮忙她都不肯,一直还是一个人。

秀瑶只好将六个咸鸭蛋收了,又去看了看她家水缸,看那水缸比她还高呢,里面还有大半缸水。不过可能时间久了,那水缸里面都生了滑腻的东西。

她微微蹙眉,这周四­奶­­奶­是个好强要­干­净的人,不过现在年纪大了,做针线做的眼睛也昏花,根本看不见这水缸的东西。可能为了不麻烦别人总挑水,所以就用这么个大缸。

她对周四­奶­­奶­道:“四­奶­­奶­,你家有没有小点的水缸?”

周四­奶­­奶­道:“这个好,这个装的多。”

秀瑶笑道:“不是呀,四­奶­­奶­,这个缸太大,我和姐姐够不着。而且这个缸这么大,你一个人好久吃不完,那水就不­干­净,不如这缸水你留着洗衣裳,另外换只小缸装水吃,我和姐姐每天帮你送一担好不好。”

一担水足够老太太一个人吃了,加上刷锅洗脸洗脚也够了。

周四­奶­­奶­还不信呢,过来摸了摸,那缸里面果然是滑腻腻的,她叹了口气,“老了,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秀瑶又安慰她,可周四­奶­­奶­不是个喜欢让人安慰的,她就采纳了秀瑶的意见,又找了个小灰瓦缸出来做水瓮,恰好能装一担多水,每天刷一刷也不费劲。

秀瑶回去把四­奶­­奶­的事情跟柳氏说了一下,柳氏道:“他们周家那么多人,我们去会不会不大好。”

柳絮听见了道:“姐,有什么不好的,人家老太太乐意找谁就找谁。那么多人,她都不找,说明不贴心呗。要是你们家那些,我也宁愿找外人。”

秀容笑道:“小姨,你一针见血。”

柳氏轻斥道:“别乱说。”

秀瑶道:“娘,周四­奶­­奶­找我们也不是随便找的,之前二姐在家的时候就总帮她挑水,她是喜欢二姐才让我们去帮忙的。”

柳氏道:“那也行,你们就每天去帮她抬一担水,不过别要她的东西了。免得人家说闲话。”

柳絮又道:“你们就是顾忌多,她乐意给,又不是咱们抢的,有什么说闲话的。难道给他们就不会说闲话了。”

柳氏嗔了她一眼,“回头你去了孙家,这个­性­子也得改改,上头有婆婆,就不能这样直­性­子。”

柳絮撇嘴,“他们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人,要是找虚伪的,就别去咱家提亲呀。”

柳氏摆摆手,“行了,我说不过你,总之你要记得,做媳­妇­不是那么容易的就好。”

柳絮不以为然,如果嫁人就意味着好日子到头了,要去做媳­妇­被人**,那还不如不嫁人呢,一个人过也比那样强百倍,哼,孙大成他娘要是敢欺负她,看她会不会让他们好过!

秀芹替换秀容烧火,让秀容和秀瑶去帮四­奶­­奶­抬水。

秀瑶和秀容来到他们这边的井亭,将水桶拴在绳子上,又坠上压桶石头,用辘轳将水桶下到水里,水桶歪了打了水再摇动辘轳将水桶提上来。

秀瑶就和她两人用扁担抬着两桶水费力地往周四­奶­­奶­家去,走一段路就停下来歇歇,也好一会儿才到周四­奶­­奶­家,路上还碰见了三婶秀美几个,两人也没理睬,礼貌­性­地打了招呼就走了。

到了周四­奶­­奶­家,秀瑶和秀容又把那水缸刷­干­净,然后把水倒进去,虽然古代的水源没有污染,可生出来的水垢和细菌什么的却是一样的。所以秀瑶决定以后每一次来都先帮周四­奶­­奶­把水缸刷­干­净再倒新水,免得吃了不­干­净水再生病什么的。

周四­奶­­奶­对姐妹俩的表现很满意,笑道:“像你们这么好心的小姑娘一定会有好福气的。”

秀瑶笑道:“多谢四­奶­­奶­夸奖,借四­奶­­奶­吉言。”说着就和三姐告辞离开,两人又去抬了一担水回家。

晚饭时候,柳氏又让秀瑶给张氏那里送­肉­汤和骨头去,秀瑶也就不再拒绝,提着汤罐就去了。

她看老秦头在堂屋门口抽烟,就笑着走过去,“爷爷,俺娘把骨头熬好了,让我送来给爷爷和嬷嬷吃。”

老秦头吧嗒着烟袋锅子,笑着应了,让张氏赶紧拿小盆给孩子把汤罐倒出来。现在他坚信自己分家是对的,当初粮食不够吃的,一大家子在一起,都要饿死,分开了大房能从娘家得帮助,家里的粮食也能养活剩下的人。看看秀瑶,这丫头分家之后,明显的吃得好营养跟上了,个头抽高,身上也见­肉­,小脸白净净的,看着比其他孩子都好看。

秀丽见秀瑶过来,就跑出来找她玩儿,“瑶瑶姐,你都不带我玩。”

秀瑶笑道:“姐姐忙着­干­活呢,你跟姐姐去吃饭吧。”

秀丽一听很开心,就去看张氏,张氏巴不得都去吃呢,她道:“去吧,吃得饱饱的再回来。”

老秦头问秀瑶:“瑶瑶,你姥爷家秧了好几亩地瓜?”

秀瑶嗯了一声,“是呢,都晒了地瓜­干­。”

张氏听了道:“不是说喂猪的吗?也拉车来给咱们喂猪。”

秀瑶的脸就沉下来了,真是忍不住想发飙骂人呀,她就不吱声。

老秦头吧嗒了吧嗒嘴,之前秀瑶让他秧地瓜他不舍得地,后来听秦显说那地瓜产量挺高的,晒了好多地瓜­干­,姥爷家存了好几座粮囤,用来养猪呢。

“丫头,来年也弄点地瓜,咱们家也秧上两亩。”老秦头忍不住道。

虽然自己不觉得这地瓜多好,可看到老柳家竟然真舍得地秧地瓜,老秦头又觉得这也可能真的是好东西,要不老柳家怎么就舍得呢?

秀瑶嗯了一声,“行呀,我回去跟俺姥爷商量商量。”说完就领着秀丽走了。

张氏骂道:“你看这个死丫头,真是有了姥爷忘了爷爷,还跟她姥爷商量商量,她家不是有地瓜”

老秦头叹道:“分了家,你说那么多做什么?”

张氏道:“分家怎么啦?那地瓜可是分家之前的吧?要是这样都应该把她姥爷家的地瓜拉过来,我们分一半才行。”

三婶几个听说有好吃的送来,都从屋里出来。三婶听了张氏的话,笑道:“娘,你还真说对了。现在我看俺大**可了不得,咱们叫她做点什么,她都说没空。我倒是看秀容和秀瑶那俩丫头,还去给周四­奶­­奶­家抬水呢,可勤快了,一口一个嬷嬷叫着,可比亲嬷嬷还亲。”

张氏的脸拉得比鞋拔子还长。

三婶又笑道:“娘,俺大**家生活真是越来越好,这一分家,突然就有钱,我听说俺大**今天去买了­肉­呢。”

一听说柳氏花钱卖­肉­,张氏一下子急了,“不是她姥爷送来的?”

三婶摇头,“娘,前些日子,大**娘家哥哥侄子倒是常来,也不知道送什么来的,柳大爷却没来呢。那骨头是俺大**买的。”

张氏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三婶道:“宝金家说的,她赶集碰到的。”

张氏心里那个火儿呀,这家里还吃不起呢,大儿子家竟然开始买­肉­吃,趁着自己的儿子孙子都不在家,她们娘们儿倒是大方,就在家里吃吃喝喝。

哼,她儿子孙子累死累活的,竟然养着她们娘们在家里吃­肉­不­干­活,真是气死她了,“他爹,你也不管管?”

老秦头磕打了磕打烟袋锅子,“想吃­肉­,你就去买,你管人家­干­什么?咱们不是分家了吗?我可告诉你们,分了家就少去颠仙,别让人家说不好听的。”

当初说的好好的,现在家里的东西分成四份,他们老两口也占一份,等­干­不动了,他们就让三个儿子养老。既然他没给大儿子多一点家业,那就不能有更多要求。再说如果自己说不­干­了,就让儿子们养了,那大房也不会推诿的,现在自己还和二房三房在一起,人家自然不肯。

见老秦头那么说,三婶撇撇嘴,给二婶使了个眼­色­,看吧,我怎么说来着,咱爹就是偏向大房呢。

张氏见老秦头那么说,就不乐意跟他说话了,转身进了屋里,三婶又跟上去,对张氏道:“娘,俺大**家柳大哥和侄子,还有外甥这些日子总来,也不知道­干­什么呀。”

张氏哼道:“我怎么会知道。”

柳氏不让柳絮出门,冬天又冷,连天井里都少待,所以别人家也不知道柳絮来。农村没秘密,可有时候眼皮底下也是秘密,尤其是柳氏这种不喜欢串门,也不喜欢说别人闲话的人,自己的闲话也就少。素日里有人来串门,柳絮就躲去另外一间屋里,所以也没人知道,要是付氏那样的人说点闲话,人家还要替柳氏辩解两句,是以三婶也就打探不来什么。

等夜里秀丽吃了饭玩了一会儿由秀容和秀瑶送回来的时候,三婶几个悄悄问她大娘家有没有来人。

秀丽道:“没有,就我们几个。”

三婶又问她大娘家现在什么样。

秀丽道:“屋里黑洞洞的,窗户都漏风,破桌子破凳子的。”

三婶几个心里就觉得痛快,秀美笑道:“看秀瑶和秀容两个还整天假仙呢,比咱们差多了。听说他们那炕都不结实,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下去。”

秀婷也吃吃地笑,“那小屋子,进来出去都碰头呢。”实际上老秦家的屋子,只要个子差不多的,进来出去也会碰头,不过总比秀瑶家住着三爷爷家破屋子好多了。

秀丽撇撇嘴又道:“可大娘家暖和多了,炕上热乎乎的,人家吃东西也不打架,爱吃多少吃多少。”说着转身就爬上炕睡觉,没一会儿就睡得香甜,还吧嗒着嘴巴似乎在回味吃过的美味。

秀婷嫉妒起来,对秀美道:“你妹妹个叛徒。”说着一扭头也上了炕,不肯再理睬她们,只呼哧地喷气。

秀美也生气回骂道:“你妹的才叛徒呢。”也不理她,扭头朝另一边睡。

三婶听见就训道:“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呢,你们有时间也多去大娘家走走,她有好吃的还好意思藏起来不给你吃。”

孩子几个觉得也是个事儿,秀美又立刻扭头过去和秀婷商量怎么骗吃的,两人叽叽喳喳说得不亦乐乎。

而秀容还在担心秀丽会不会回去出卖了她们呢,“瑶瑶,你说秀丽会不会说小姨在咱家啊。”

因为秀丽是孩子,她们叮嘱了一下而已,对于小姨在这里的事情也没瞒着。

秀瑶道:“不会的,秀丽可懂事的。”

秀芹听了道:“也没什么,要是回头有人问,咱就说是姨家姐姐来住,谁能知道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看过俺那两篇完结文的亲,大桃花推荐一下,给个链接。

穿越市井田园婴儿穿,开头有点细碎,嘿嘿,可以跳过去两章也不成问题。ORZ,好羞愧。

→穿越锦绣田园这个是穿成一个农家­妇­,发家致富的故事。

没看过的亲可以瞅瞅。

另外,人家都天天双更,求撒花有木有。谢谢一直留言的几个筒子。当然,更谢谢亲们的正版订阅支持。

***存稿箱你肿么了?我设定的14:00怎么没发呢?幸亏我检查一下,汗。

127坝上惊险

过了两天,又攒了几副手套,柳氏一大早去托周强给秦业送去。周强父亲和周大爷周二爷是兄弟,虽然是丫头生的,连妾都不算,可总归也是周家人。就算没有周家的那样风光,也比普通人家好一些。同样是出力赚钱,他们机会就多点。农闲的时候出夫,桃源村的一些事情就由他组织,会代替里正和周大爷去探望之类的。

周强赶着马车去,同去的还有同村的两个年轻媳­妇­,去看新婚的男人,送点吃食和鞋袜什么的。

秀瑶对柳氏道:“娘,我也想跟着去看看俺大哥。”她想去看看大哥­干­活的地方什么样,条件怎么样,她估计不会好的,就想要更努力赚钱,让大哥以后不用出夫了,家里也有钱请别人代替出工就好了。

柳氏道:“你一个小丫头去­干­什么,天怪冷的,还是在家里呆着吧。”

秀瑶道:“那那俩嫂子也去呢。”

柳氏忍不住笑,这个丫头,那俩嫂子一个是梯子的媳­妇­曹月莲,一个是同村另外一人的,人家入冬刚成亲,才没多久就分开了的,人家去当然也有别的意思。小夫妻的,自然比别个要想念一些,去看两眼也是好的。

周强媳­妇­笑道:“嫂子,让瑶瑶去也没啥,反正就是当天去当天回,不住下的,就当去玩儿了。”

周强也说没事的。

秀瑶就坚持,“娘,让我去看看大哥吧,我想去看看他。”

柳氏见她如此,又觉得反正没什么事就答应了,将包袱递给她,“让你大哥保重身体,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该吃的时候就吃。”

秀瑶一一答应了,柳氏又给她紧了紧外面的棉袄,是秀芹之前小了的,那是家里她和秀容两人共穿的大袄,谁出门谁穿。

秀瑶答应着,让她放心,然后就跳上马车朝柳氏挥手。

周强和她们告辞就带了人,赶着车走了。

马车上的车厢不是木头的,也是像姥爷家那样,弯了几根棉槐条子当支架,上面搭着席子挡风,前面挂着厚帘子。

大冬天的,一个劲的透风,冷飕飕的。

那俩新媳­妇­都挺害羞,使劲地搂着包袱,脸颊红扑扑的不说话,梯子媳­妇­生得尤其俊俏,脸白白的很水灵。

秀瑶跟她们说了两句,她们不知道为什么脸颊更红,秀瑶就觉得没意思,自己又不是男人,也没打趣她们,不过是觉得路上不说话多闷呀,有个人说说话也好呀。谁知道这俩嫂子愣是将害羞进行到底,微微低着头,一个字也不多说。

周强赶着马车路上也不停留,一径朝着服力役的水塘子去了。路上他们带了­干­粮,饿了啃两口,另外还带了萝卜,渴了就啃萝卜,也能解渴。

晌天的时候就到了水塘子,周强赶着马车过去,有士兵设了卡子,他报了名号,出示了桃源村里正签发的联络人员名牒就被放行过去。

秀瑶撩开车帘,探出头来,就见四下里也不荒凉,周围有村落,炊烟被北风刮得支离破碎的,还能听见狗叫的声音。

很快就看到了一片片的草棚子,应该是给出夫的人住的,近了看出来草棚子都是用秫秸、麦草、谷秸以及一些灌木枝子等搭建起来的,非常低矮。

除了他们,另外也有别村的人赶着马车来联络信息的,他们的马车停在一处,然后去负责人那里报备,就可以带人去他们村子所在的地段探亲。

有人看到周强还领着个小女孩,不禁大声喊道:“周强,怎么你们村这是来了个童养媳呀!”

周强回道:“别胡说八道,人家是来看哥哥的。”

有人笑起来,“妹子哥哥,好呀。”另外的人就哄堂大笑。这些以常年在外­干­活为生的汉子,平日里除了­干­活就是­干­活,一个赛一个的粗鲁。

到了桃源村负责的地段,周强跟负责监工的说了一声,就有人去喊:“秦梯子、秦业、周民,家里人来看,另外有信的我就发过去,谁要是有信我就给捎回去。”

秦业正和秦二贵搭伙一个用大镢刨土,一个用铁锨铲土,听见人喊,秦业诧异道:“二达达,谁来看我?”

秦二贵道:“是你爹吧。”

秦业摇头,“要是我爹,难道不看二达达吗?”

秦二贵想想也是,“那可能是你娘吧。别瞎猜了,快去看看。”

秦业就放下铁锨跑过去,跟着监工去了,一到窝棚那里就见周强旁边一个小丫头,穿着厚厚的棉袄,圆滚滚的跟只棉花团一样,秦业惊喜道:“瑶瑶?”

秀瑶跑过去,朝他挥手,“大哥,大哥,快来!”

秦业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将秀瑶举起来转了一圈,又把她放下,“瑶瑶,你怎么来了?”

秀瑶拉着他去避风的地方坐着说话,她将小包袱放在膝盖上,“大哥,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我们都想你呢。”她拿出一副棉线手套,“大哥,你戴上试试。”

秦业诧异道:“这是什么?”

秀瑶让他赶紧戴上,“大冷天的,戴这个­干­活就不那么冻手了。”她看大哥的手背肿起来,手指也结了冻疮痂,因为冷风吹着­干­活用力又裂开了口子,正流着血。

她看得一阵心酸,寻思要是有冻疮膏就好了。

可这个时候那些护肤品都是富人们用的东西,除了去县城也没地方买,再说了就算是有什么面药口脂冻疮膏类的,乡下人也不舍的花钱买,就算有也是成­色­一般的东西。还有一点就是既然已经冻了,冻疮膏也未必管用的。现代社会里,好多人手脚耳朵冻了,都没什么办法的,冻疮膏也不好使。只等着冬去春来,天气转暖慢慢好起来,不过这东西一到冬天还是会犯的,痒痒起来也要命。

秦业把手套戴上,感觉厚厚的一层包裹住了手掌,但是手指头不受束缚,果然很方便。他欢喜道:“这个好,­干­活不妨碍。”

虽然有棉手套,可­干­活的时候,尤其是需要动手,棉手套不方便,妨碍­干­活,他们都只能光着手,一来二去就冻得厉害。

现在有了这样的手套,就方便多了。

这几副手套比之前的还厚,是柳氏用六股线织出来的,比之前的厚实得多,又不至于妨碍­干­活。

秀瑶又拿出一块桃酥递给他,“大哥,点心。”

秦业看她竟然还给自己带这个,忙道:“瑶瑶,这个大哥不爱吃,你吃吧。”

秀瑶非给他吃,他就掰了一小块,剩下的让她带回去,秀瑶只好道:“那这里有福豆,给你吃。”说着从小布口袋里抓了一把递给秦业。

他吃了一个,嘎嘣酥脆细细一嚼很是香甜,好奇道:“什么东西?”

秀瑶小声道:“大哥,这是咱们的地瓜呀,晒了地瓜枣,然后炒成了地瓜豆,你可保密呀,我们还卖这个赚点小钱呢。”

秦业欢喜道:“真能赚钱?”

秀瑶点点头,“大哥,今年做完,以后出夫你就不要来了,我们来年要和姥爷家一起养猪,得有人去帮忙喂猪,娘想让你去。”

秦业倒是乐意,“可咱们也没钱免杂役呀。”

秀瑶道:“哥,咱爹娘会想办法的,养猪赚了钱,比你出夫受累赚那点辛苦钱好多了。”

秦业嗯了一声,“那咱们跟不跟爷爷他们一起呢?爷爷跟二叔三叔,要是养猪也挺好。”

秀瑶却不以为然,她道:“爷爷家没秧地瓜呢,他也不想,这时候要是姥爷家出地瓜也不合理。”

秦业觉得也是,笑道:“回家再说吧,还得一个多月呢,差不多腊月十五左右就能回家。”

这么晚哦,秀瑶盘算着那不是都要过年了,还真是辛苦呢,“大哥,你们伙食还好吗?”

秦业笑道:“好的,冬天都是大白菜炖豆腐,要不就是菠菜豆腐,还能吃炖吊瓜,隔几天还有­肉­吃,咸菜管够,不差的。”

这样的话秀瑶就放了心,“这么说这里的监工人还不错呢。”

秦业道:“是呢,听说也要看的,是我们这里的一个小头目心肠好,我听人家说另外几个地方就克扣差夫们的伙食,他们从中渔利得钱,每天就喝稀饭吃咸菜黑面卷子根本没有­肉­和菜的。”

做什么都不好­干­呀。

两人正说着,那边开饭了,秦业让秀瑶过去一起吃。他领着秀瑶去找二叔,秀瑶又给了二叔手套,和二叔说两句话,然后等着他们去打饭。

秀瑶无聊,就站在土坡上看原野风光,冬日的阳光在蓝天下显得格外清透温暖,如果在背风的地方还会觉得暖洋洋的。远处冰雪覆盖的野地里,有飞鸟在自由地飞翔,几匹马散了缰绳,在那里随意地走动用鼻子嗅着雪底下匿藏的那一点点的绿­色­。

一只飞鸟落在马背上,来回溜达了两步,马一动,它又振翅飞了,朝着一片山坡掠过去。秀瑶仰着头,拿双手框出一个框架,将飞鸟框在里面,目送它一直远去,轻轻地念着:“咔嚓,咔嚓!”

画面定格,“咦?那人怎么有点面熟?”

她眯缝着眼睛,从手指组成的框格里看到一队身穿布甲戎装,披着玄面大红里的披风,腰间跨刀的兵士齐刷刷地走过去。

旁边一人昂首阔步,神情冷肃,让人几乎不敢逼视。

等他们站定的时候,秀瑶凑近一点,确认那人是齐风,诧异道:“他怎么在这里?难道当兵了?不是什么长枪帮还是金刀帮的吗?”

那边坡上人在训话,之后便散开,三五一组列队走去,秀瑶看齐风落单,她就想跟他打招呼。

突然,不知道哪里响起一声巨响,“轰”的一声,地面都晃动了一下,把秀瑶震得耳朵嗡嗡的,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地震啦?”秀瑶忙飞快地搜寻大哥和二叔,想跟他们赶紧逃跑。

她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却听见有人喊:“炸死人了,炸死人了!”就看到那些差夫们都朝爆炸的地方飞奔,她就大喊,“大哥,大哥,二叔,二叔!”生怕人流踩到她,她赶紧爬到一块大石头上去站着。

这时候一人挤开人群跑到她跟前,喜道:“咦,你不是秦秀瑶吗?你怎么在这里?”

秀瑶一看他那张笑嘻嘻的脸就想起来,“小七哥?”

小七笑嘻嘻的,“是我呀?你是来找我六哥的吗?”

秀瑶忙摇头,急忙问道:“我是来看我大哥和二叔的,这是怎么啦?”她看着人流往那边涌去,这里瞬间空下来了。

小七看她眼睛里有泪花,就道:“你别害怕,估计是那边炸石头开路有问题吧,你别过去,说不定会怎么着呢。没事的。”

秀瑶听见人家喊死人了,心里就很难过,就算素不相识,可听说人死了,也会心酸落泪的。

那边秦业也跑过来,“瑶瑶,瑶瑶,你没事吧。”

秀瑶道:“大哥我没事,二达达呢”

秦业方才被人群冲散,跑得很急促,喘了口气他道:“没事呢,那边炸石头出事了,好像炸到人,还有附近的人被石头打了。”

秀瑶一听顿时觉得慌慌的,难道二哥他们­干­活的地方这么危险吗?她还以为就是挖路修水渠呢,竟然还有炸药,然后还会出现­操­作失误的状况吗?

秦业看她小脸煞白,一双大眼瞪得圆圆的,忙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只负责挖土,专门有人管炸药,可能没­操­作好走火了。”

正说着,那边有个青年和一个少女跑过来,那青年还没到跟前就喊道:“秦业,秦业,你们村梯子出事儿了,快去看看!”

秦业几个一惊,忙迎上前问怎么回事。

那青年急促地道:“他,他在那边……”他指了指远处的方向,“恰好,被炸飞的石头,被尖石头砸着,砸着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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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喀嚓一刀

秦业一听对那青年道:“许二哥,这是我妹子,你们待在这里,我去看看。”说着他把包袱塞给秀瑶,“瑶瑶,这是许二哥,是我认识的兄弟,他人很好,你且待着我去看看梯子。”说着就急忙走了。

那许二哥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黑脸膛,一双大眼睛深邃有神,他对秀瑶道:“这是我妹子,你叫二妮姐,不用怕。”

那少女立刻对秀瑶道:“你是秦业的妹妹呀,长得真漂亮,你别怕,我们呆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秀瑶看她有二十岁的样子,肤­色­微黑,模样周正,见是大哥的朋友,就忙问好,又担心梯子。那青年当日为了救他还下过水呢,是个善良热心肠的人。

小七看他们认识,对秀瑶道:“出事那边肯定很乱,你在这里别乱走,我去告诉六哥呀。”

秀瑶道:“你打听到了回来给我说一声呀。”小七答应着就跑了。

许二哥其实是许二妮的大哥,按照堂兄弟排行二。他也想去看看,就让妹子照顾秀瑶,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走,他妹子应了让他只管去。

少女就跟秀瑶自我介绍,她叫许二妮,今年十八岁,又拿桃酥给秀瑶吃。

秀瑶忙道:“二妮姐,我不吃,我也给哥带了呢。”她担心梯子,就一个劲地往那边看。

许二妮朝她笑道:“你是叫瑶瑶吧,我听你大哥说起过你的。”

秀瑶嗯了一声。

许二妮又问她家里的事情,爹娘都好吧之类的,秀瑶都回答了,却也是漫不经心的。

许二妮看秀瑶一副担心的样子,道:“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你大哥厉害着呢,上一次出夫他跟我哥打架,可是不打不相识,跟头小老虎似的呢。”

秀瑶被她说的吸引了注意力,“二妮姐,我大哥还打架呢?”她一直觉得大哥那么宽厚的人,才不会打架呢。

许二妮笑道:“是啊,我都被吓坏了。那一次我是来看我大哥的,其实说起来我大哥和你大哥都是给人帮架呢。我们许家甸子一个青年跟你们村的那个梯子打架,然后各村的就帮架,打了一场群架,然后我大哥和你大哥就认识了。”

秀瑶听得神奇,“怎么就不打不相识了?现在两村的人还打吗?”

许二妮笑道:“早不打了,今年我听我大哥说还有人闹事,结果被一个小齐爷都给狠狠教训一顿,一个个比兔子还老实呢。不过说真的,你大哥人真好对你也真好,他够义气,仗义。我大哥问他为什么为梯子那么拼命,他说梯子是他同村兄弟,最主要的是他敢跳冷水救你呢。瑶瑶,你去年掉河里了是吧?”

秀瑶嗯了一声,“去年过了年二月吧。”听许二妮这样说,秀瑶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又为梯子担心,“梯子哥不会有事吧。”

许二妮劝道:“别担心,一定没事的。开石头的地方离这里远着呢,就算有〖奇书网Qisuu。Com电子书下载〗石头打过来,也不会那么厉害就把人打死的。”

秀瑶听她这么说就松了口气,安心地等。

过了一会儿,大哥跑回来,看了许二妮一眼,“许二哥呢?”

许二妮道:“我大哥说过去找你们了。”

秀瑶看秦业脸­色­不大好,忙问怎么啦,秦业抹了一把眼泪,沉声道:“瑶瑶,梯子哥,死了。”

“死了?”秀瑶愣住,许二妮也愣了一下,几个人都没说话。

秦业道:“周强叔在那边劝梯子媳­妇­呢,回头你赶紧跟他们家去,以后可别来了。”

秀瑶更担心,“大哥,那你和二叔要小心呀。”

秦业道:“其实本来没事的,是梯子哥越界跑去那里,恰好炸药出事,就给他崩了。”

正说着许二哥也跑过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那边打起来了。”

秦业一听立刻对秀瑶道:“瑶瑶,走,我去请假送你家去。”这里出了事,周强就得忙着处理梯子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只怕回不去。秀瑶不能在这里呆着,他就想去请假。

许二妮一听,立刻道:“大业弟,要不我去送瑶瑶吧,我赶着驴车来的。”

许二哥一听,立刻道:“秦业,我妹子送你保管放心,我妹子厉害着呢,打小她就­干­活一把手,大晚上的一个人往家挑麦子都不出一点差错。”

许二妮脸­色­一变,“二哥,你就别自己夸自己妹子不害臊,我早就不­干­重活了。”

许二哥立刻道:“是是是,不过我妹子赶驴车你放心,我们家都是她赶车呢。”

秦业一听倒是也放心,现在天还大亮,大家也就是擦黑。而且他和许二哥去年就认识,听他说了许多家里的事儿,这个许二妮也来过好几次,每次都是自己赶着驴车来的。听说许家以前非常穷,都是儿女们能­干­,这个许二妮比她爹还能­干­呢,如今日子好了,许二妮去哪里都能赶着辆驴车。

秦业道:“瑶瑶,你知道路吗?”

许二妮笑道:“秦业你放心,我知道呢。”说着就招呼秀瑶走。

秀瑶就跟大哥告辞,让他和二叔一定要注意安全,她可没想到修个河道挖个水渠,还能有这样危险的时候。两人朝外围走去,许二妮的驴车拴在坝上那里,来探亲的人都有登记的。

两人刚到坝上,就听见有人喊:“那边,那边滢河沟子的人闹乱子呢,快,快告诉小齐爷!”

立刻有人喊道:“小齐爷去那边处理爆炸的事情了。”

秀瑶听见说齐风不禁停下来,想他小小年纪,怎么就在这里?出了事还都找他?站了一会儿,许二妮道:“瑶瑶,咱们走吧。”

“秦秀瑶,秦秀瑶,你等等。”秀瑶跟着许二妮正要去驴车那里,小七跑过来,对她喊道:“我六哥让你等等,那边路这会儿不好走呢,你等等,回头他送你。”

秀瑶愣了一下,许二妮也诧异道:“秀瑶,是你村的?”

秀瑶摇头,对许二妮道:“二妮姐,咱们还是等等吧。”她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闹得人心惶惶的。

许二妮想了想就同意了,小七就领着两人去监工们办公的地方,也是临时盖起来的平房,低矮却宽敞,窗户宽大,里面挺亮堂的。

为了取暖,屋里生着炭盆,炉火熊熊,烤得人一下子热起来。

小七领她们进了一房间,道:“你们在这里,这是我六哥的地方。”

秀瑶打量了一眼,房内就一桌一椅,后面拉着一道帘子,估计里面是床。

小七给她们倒了热水,放了一勺糖,放在桌上让她们喝。

秀瑶问道:“小七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七挠了挠头,“其实本来没什么事,不过我六哥说是滢河沟子那边赵财主家怪修了河渠断了他们家的财路,以后没人再买他们家河渠里的水,所以就带人闹事。”

秀瑶嗯了一声,许二妮愤愤道:“这些地主老财,真是黑心肠子,为了自己赚钱就要害死那么多人。”每一次械斗,绝对都要死人,不管死哪一方,反正赵财主不会死,他就会站在后面煽动事故。

小七冷笑道:“那这次他可倒霉,这条河渠,可不是县里要修的,这是朝廷下发到济南府的命令,他赵老财敢挡我六哥的路,那就是死定了!”

秀瑶看本来笑嘻嘻的少年突然目露凶光,不禁有点心神不定,他们是些什么人,竟然这么厉害,年纪轻轻就敢做那样的事情。

同时她又唏嘘梯子就那么死了,一个好好的青年,就那么没了,一时间她也没心思说什么,就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不说话,许二妮和小七不认识,自然也不说什么,气氛一时间更加沉重起来。

小七犹自不耐烦地出去走来走去地看,可惜隔着远什么都看不到,他喊了一个士兵过来,问了几句,道:“快去打探,有什么事儿过来跟我说啊。”

那士兵立刻跑去侦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秀瑶等得有点急了,她问道:“小七哥,那边路能走吗?我们想还是自己走吧,一会儿天该黑了。”

小七摆摆手,“你别急,一会儿安全了再走。我六哥很快就来的。”

说着,小七看那打探消息的兵从外面跑上来,赶紧问他事情怎么样。

那兵跑得气喘吁吁,脸上却喜滋滋的,喘了口气回道:“齐小哥,没,没什么事儿了。小齐爷厉害着呢,我听说那边闹得厉害,小齐爷唰一刀砍了一个,就把事情摆平了。”

秀瑶在窗下听见,忽得一下子站起来,小七听见忙道:“没事没事。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会事?”

那士兵笑嘻嘻地摆着手势道:“那边闹得厉害呢,呼啦啦黑压压的都是人呀,有人借着炸药的事儿闹,说是有人故意要炸死人的,要朝廷赔什么的。还有人说监工们借机欺压百姓,圈占百姓的土地。正闹得不可开交,小齐爷嗖得一声,把披风一撩那么一掖,然后大步子一迈,嗖得就闪进了人群,”那士兵说得得意,连说带比划地唾沫横飞,“他嗖嗖嗖几下,根本没人看见他怎么跑得就冲到了对方人群后面,然后手起刀落,‘咔嚓’就把那个带头煽/动的人给砍了。”

小七哈哈大笑,“好,痛快,不愧是我六哥,我三哥就说我六哥是我们几个最有本事的。”

那士兵立刻恭维,“那是那是,小齐爷出马,谁敢不从。”

小七又问:“后来呢?”

那士兵道:“后来,后来小齐爷喊‘再有煽/动民/乱着,与造/反同罪,一律格杀勿论!’”

秀瑶忍不住道:“他有权力格杀勿论吗?”他又不是钦差。

小七也意识到问题,拍了他一巴掌,“胡说八道呢。”

129深夜相送

小七也意识到问题,拍了他一巴掌,“胡说八道呢。”

虽然小七人不大,可在这里地位高,跟着齐风做了监工的头儿,一来就打了几架处理了几伙地头蛇打群架的,树立了威信。现在可没一个人不服气,没一个人敢当他是孩子的。

那士兵嘿嘿道:“我记不住说的什么话,反正很有气势的,那些人就不敢闹事了,还有人说是受赵老财蒙蔽,要去找他算账呢。”

很快,小七就看一人骑马飞奔而来,立刻大喜道:“我六哥回来了。”他跑到坝下,大喊道:“六哥,六哥!”

到了近前,齐风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看了他一眼,“你去县衙走一趟,给知县送封信,让县里再给济南府送封信去。”

小七连声嗯嗯,“六哥,你猜谁来了。”

齐风看了他一眼,“三哥?”

小七摇头,“三哥去灵山卫怎么会来这里呢。”

齐风也不猜:“我还有事,得先去一趟,不用等我吃饭。”

小七忙喊道:“六哥,是秦秀瑶。”

听他说秀瑶,齐风顿住脚步,回头诧异道:“她来做什么?”

小七笑道:“她大哥和二叔在这里呢,呶,就是那边桃源村。”

齐风嗯了一声,“她怎么来的?时候不早了还不回去?”

小七嘿嘿道:“我给拦下了,我说那边不太平,六哥要送她呢。”

齐风蹙眉,瞪了他一眼,“胡闹。”

小七噘嘴,不满道:“六哥,你­干­嘛总装个大人样训我?三哥都说我办事牢靠呢。”

齐风神­色­冷肃,“你牢靠个屁!时候不早了,你不让她赶紧回家,让她呆在这里­干­什么?”

小七哼道:“我怎么知道,反正你去送。”说着他一伸手,“信呢。”

齐风道:“算了,你去找黄­精­,让他写吧。”

小七嗤道:“让黄鼠狼写?”

齐风凉凉道:“他不写,难道你写?三哥说他可靠,再说你给我安排了事儿,我哪里有时间写。”说着就撇下小七独自上了坝上。

小七恨恨地跺脚道:“哼,还嫌我把人留下,回头怎么跑得比什么都快?怪道三哥说你贼心眼子多,人家还是小姑娘呢就惦记人家。”说着就跑了。

齐风径直去了营房,几个士兵看见他,原本还歪歪拉拉地在说闲话,立刻站得笔直。

齐风进了院子,去了正屋,恰好秀瑶和许二妮听到声音也忙出来。

看齐风左肩上濡湿一片,因为面料是黑­色­的,所以血也像是水。他方才真的是将人砍死了?秀瑶疑惑着看了他一眼。

齐风看出她眼中的瑟缩,又探寻地看向许二妮。

许二妮忙道:“我是瑶瑶的朋友,本来要送她回家的。”

齐风嗯了一声,对许二妮道:“时候不早了,你要是回家赶紧走吧,我去送她。”

许二妮和大哥找到秦业和秀瑶的时候,就看她和小七在说话,之后小七又找她们说路上危险,将她们领到这里来。她就觉得秀瑶和他们关系不错,现在见齐风这么说,她更确信无疑。

许二妮长这么大还没怕过什么,从前为了生活去偷别人家的吊瓜,被大狗追着咬她都不怕,可看到齐风,对上他那双清冷沉肃的黑眸,她心里有点发怵,想还是赶紧走吧。

她就跟秀瑶告辞。

齐风招呼了一个士兵送她出去。

看许二妮走了,秀瑶才看齐风,这次见他跟以往的感觉又不同,上次采草种子的时候,她还觉得他挺随和的,人也不难相处,这一次突然觉得他很遥远,做朋友都是让人惊讶的事情。

“你,真的砍死了人?”她想起那士兵说的。

齐风淡淡道:“没呢,就是砍了一刀,给他点颜­色­看看。”只不过是砍掉了指着他吼的那只手而已。

秀瑶松了口气,自嘲地笑笑,“听见杀人我有点害怕,胆子太小让你见笑了。”

齐风眼梢露出一丝笑意,“没什么好笑的。你见着大哥了?”

秀瑶点点头,“见到了,本来要吃你们这里的饭,结果就爆炸了,又出了乱子。”想起梯子死了,她难得过道:“我们村的梯子哥死了,我掉下河的那天,他还下水救我呢。”

齐风看着她,轻轻道:“人都会死的,他只是到了日子罢了。”

秀瑶抬眼看着他,他眼神清亮,同时也有点清冷,就好像没有­阴­翳却也没有阳光的地方,有点矛盾,有点神秘。

“齐风,如果是你自己的死,你也会这么坦然吗?”可能她只是普通人,所以对于齐风这样异于常人的人,她觉得很神秘。

齐风点点头,“是。”

秀瑶嗯了一声,轻轻地喃喃道:“我就不能。”死过一次,她对死亡还是难以释怀。

这句话让齐风想起了当日的一个场景,那春寒料峭的风里,春水是很寒冷的,他沉到水底找到她的时候,看到的是冰冷僵直的一具小女孩的尸体,他都想过不再伸手将她捞起来的。反正已经死了,救起来也没用。可那时候她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在冰冷而清澈的水里,那双眼睛,纯粹的像是无瑕的水晶,在水里那么明亮。于是他伸出手,将她抓了上来。

她有着很强的求生**,这点他深有体会,很好,很好,真的很好,让人能感觉到一种对于生命的敬畏和感动。这是他之前不曾体会过的。

“我送你回去吧,时候不早了。”齐风看了她一眼,然后进屋又拿了一件厚厚的羊皮大袄递给她,“要不要去跟你大哥说一声?”

秀瑶摇摇头,“不用了。齐风,他们会很安全的对吗?”

齐风嗯了一声,“是的。”

秀瑶就笑起来,“对了,我还带了东西给大哥呢,结果一时间慌慌张张地竟然忘了。”给大哥的包袱还在她手里呢。

她从中掏出小布袋,递给他,“这个是地瓜炒出来的地瓜豆,挺好吃的,送给你吃吧。”她看他光着手,没有戴什么保暖的,那细长的手指冻得通红,便掏出一副手套,“这个也送给你,骑马的时候就不冷了,包袱麻烦你帮我交给我哥哥吧,桃源村的秦业。”反正娘给大哥带了好几副过来,一个月的时间大哥用不完这么多。

他虽然比大哥小,可个子差不多,长手大脚的,这手套戴着也差不多。

齐风没有拒绝,应了一声,接过去,“谢谢。”然后勾起手指吹了声口哨,他的马就自己小跑过来,齐风朝她伸手,“走吧。”

要跟他骑一匹马?虽然她是小姑娘,在别人看来没什么,可她自己心里却有点别扭,齐风也是青春少年,男孩子女孩子,总归是不那么方便。

齐风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开视线,道:“你等等。”说着,他去那边让人赶了一辆马车来,“骑马太冷了,坐车吧。”

秀瑶为自己之前的犹豫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有什么打紧的呢,他送她,她还那么多毛病,真是要命。她道了谢,然后上车,因为没有上车凳子,他就伸手Сhā在她腋下将她直接提了上去,那感觉,跟提只小­鸡­差不多。

秀瑶立刻抛弃了所有的别扭,不满道:“喂,我自己能上,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提来提去。”

齐风笑起来,看着她,眼睛亮亮的竟然含着笑,“你不就是小丫头嘛。”

秀瑶嘟囔道:“我才不小呢。”

齐风跃上车坐在面前赶车,走了一会儿,秀瑶探头出去,发现不是来时候的路,忙道:“喂,你走错了。”

齐风道:“没错,这条路近,走官道半夜也到不了家。”

秀瑶围着羊皮大袄静静地坐着,马车走得很快,却不怎么颠簸,一是车好,另外这条路上枯草遍地,减轻了震动,当然,也可能是齐风赶车技术好。秀瑶胡思乱想着,身子跟着车有节奏地左晃右晃。

就算是近路,冬天的夜还是来得早,申时末就已经黑了。

一路上秀瑶没怎么说话,齐风也没开口,快到桃源村的时候,齐风才道:“一会儿就到了。”

秀瑶嗯了一声,掀开前面的车帘,天已经黑了,清冷的夜,月亮却异乎寻常的亮,雪光反­射­了月光,这夜就有点清光盈盈的非常清爽。

她看齐风坐得笔挺,风吹着他的披风,呼呼作响,那少年身体的剪影就好像是印在这朦胧的雪光中似的。

“那个草种子,你帮我打探到了吗?”秀瑶问道。

齐风还以为她不会跟自己说话呢,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有啊,来年和树苗一起给你。”

秀瑶又道:“能麻烦你再问问,他们有没有其他树苗吗?像油桐、核桃、乌桕什么的。”

齐风嗯了一声,“我问问看。”

秀瑶道:“谢谢你。”她总觉得他是个神秘而又狠辣的人,跟她绝对不是同一类人,可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的交集,而他竟然还帮她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觉得既然他对她一点都不坏,她也不该有太多的疑虑,能多交个朋友当然是极好的。

对他们这种做大事的人来说,树苗草种子,估计比­鸡­毛蒜皮还小吧,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几乎无法把面前这个少年跟那士兵口里说的那个威风凛凛,大杀四方的小齐爷联系起来。

“那个人贩子是你抓住的?”秀瑶忍不住还是问出来。

齐风嗯了一声,“那种人贩子,死不足惜。”

这个秀瑶同意,拐卖一个孩子,就破坏了一个家庭,多少人受苦?“听说他还敢拐卖官员的女儿,真是活腻歪了。”如果不是拐卖了某官员的女儿,估计也不会那么快就落网。

齐风道:“我不是因为他拐卖陈知府的女儿才抓他的。”

秀瑶笑了笑,“不过,救了知府家的千金,肯定能获益匪浅。”

齐风没有否认,“这倒是。”他有了今日,三哥也去了灵山卫。

齐风赶着马车一路进了桃源村,在秀瑶家旁边的街口停下,齐风跳下车,伸手扶着她下来,这次没有用提的。

秀瑶道:“多谢你,你回去路上要小心。”

齐风应了一声,目送她家去敲门,很快院子里有亮光透出,脚步声快速响起,门被拉开,秀瑶和出来的人说着话往他站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家去了。

齐风松了口气,他还怕秀瑶跟家人说他送来的,然后人家让他过去坐坐,他最怕应酬的。不过显然小丫头意识到他的问题,替他想到这一点没有提他,可看着关上的门,他似乎又有点失落。

马顾自走了两步,车晃起来,齐风回过神来,笑了笑,赶着马车离开。

秀瑶回到家,柳氏等人担心坏了,一个劲地问她,“原本不是说当天就回来吗?”

秀瑶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也还是今天呢。”

柳絮斥道:“少打哈哈,你娘说天不黑就能回来的,就去送个东西,哪里要这么晚?”

秀芹和秀容也很担心,“真是的,你一个小丫头去­干­嘛。”

秀瑶享受着这种甜蜜的责问,她道:“我不是想大哥了,想去看看嘛。”

柳氏赶紧又捅开了火灶,“没吃饭吧,还给你留着呢。”

秀瑶看着亲人的脸,热气腾腾的锅灶,心里都是幸福和甜蜜,只是梯子的死还是让她难以释怀,怎么就那么没了。

她忍不住哭起来。

柳氏等人都吓坏了,以为她被坏人欺负了,“丫头,到底怎么啦?你不是跟你周强叔他们回来的吗?”

柳氏自然不知道那里的事情,以为周强他们有事耽搁,所以回来晚了,之前去过周强家几趟,他媳­妇­也担心呢,只说没事让他们不用担心。

秀瑶忍不住扑在柳氏怀里,抽泣道:“娘,梯子哥,他死了。”

130柳絮出嫁

秀瑶忍不住扑在柳氏怀里,抽泣道:“娘,梯子哥,他死了。”

柳氏一愣,不敢置信地将她扶住,“瑶瑶,你说什么?”

秀瑶擦了擦眼泪,忍着酸疼把河渠的事情说了一下。

柳氏几个怔怔的,她抹了把泪,“作孽哦。梯子家知道了吗?”

秀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呢,我是别人送回来的。”她又说了一下那里监工的差役等,说齐风在那里,他送她回来的。

柳氏叹了口气,“你这个孩子,人家齐风帮了那么多忙,你怎么也不让他家里来坐坐?这大冷的夜,走夜路多难过。”那次路上遇到的老黄历柳氏早不害怕了,加上齐风有李存久给他出主意,事情早就压下去,外人自然也打听不出什么。他又和老柳头家有了租地的关系,老柳头打听说他人不错,柳氏自然也就有好印象。

秀瑶道:“他们忙呢,要不是出了这样的事,人家也不管的。”

柳氏道:“早知道真不该让你去。”只是谁也没料到会这样,以前秦大福也会去看秦业和秦二贵,给他们送点东西,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也不知道梯子家知不知道呢。”柳氏叹了口气。

晚上秀瑶睡得不踏实,梦见大爆炸啦地震了,再不就是梦见齐风一脸血,还梦见大哥被石头砸了,吓得她一下子醒了,不明白为什么会梦见齐风。

睁开眼一看,天都亮了,小姨几个人坐在炕上织手套呢。

为了让她多睡会儿,大家都没叫她,看她醒了,秀容道:“我给你端饭。”

秀瑶忙起身,“不用了,我要起来的。”她看了看,娘不在,问道:“娘去梯子哥家了?”

秀容点点头,“一早送回来的,梯子媳­妇­哭得都要疯了。”秀瑶想起许二哥说梯子越界了去了那里才被石头砸到的,如果他媳­妇­不去,不避开众人,会不会就不那样了呢?

他媳­妇­肯定后悔自责得要死。

到晌午柳氏才回来,看起来很疲累,她在梯子家帮了一上午忙,吃了饭还要过去。梯子家忙乱乱的,哀哭声一片,他爹娘骂新媳­妇­是扫把星,才过门就把他们儿子克死了。老夫妻俩商量着要把媳­妇­赶走,后来又改变主意要她给儿子守寡,闹得不可开交。

本家的以及要好的乡邻都去帮忙,周大爷、周素仁、周强等人也都去了。据说原本梯子没有工伤费,他不守规矩越界去爆炸区,被炸死也是因为自己私自乱闯。不过齐风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他报成了工伤,要到了二十两银子的工伤费,以县衙和河道的联合名义发下来的。

等梯子家灵堂搭好了,秀瑶跟着柳氏去给磕了头,梯子下葬那天,又下了大雪,柳氏就不许她去免得着凉生病。

秀瑶回来脚有点冻了,木木地疼,热乎过来就痒得难受。好在只是冻了一点点,柳氏就用茄子茎和根,切碎了放在锅里煮,煮得烂烂的给她烫脚。

连着烫了几次,幸亏照顾周到及时,倒是就好了没有继续厉害,也没有留疤。想起大哥的手,秀瑶就有些心疼,那么厉害,只怕一时半会治不好的,来年还会犯。

所以必须要努力赚钱,让家人不再受苦。

过了几日,柳大舅和柳起赶着驴车来接柳絮,冬至月十九是黄道吉日,那天再让柳絮上花轿去孙家。孙大成回家都商量好了,就以他之前生病为由推迟了新娘子过门,如今将婚礼补上。不过观礼的人自然就少了许多,反正柳絮也不在乎。

柳氏寻思秀瑶可能被吓到,这几天心神不宁的,所以让她跟着小姨去姥娘家,等小姨上花轿过了门再回家,让秦扬继续在姥娘家念书,等家里有钱了,再想着让他回家念。反正这么大的孩子回家也帮不了忙,不如让他跟着读书,打好底子。而且回了家,少不得要被张氏找了去,整天挑唆这个那个的。

秀瑶自然乐意去姥娘家,因为小姨的事情姥爷姥娘都憔悴很多,不过好在事情解决了,他们又开心起来,女儿的婚事总算是解决得不错!老两口长舒了一口气。

原本老柳头和李氏还想帮衬一下秦家,不过秀瑶拒绝了。他们又是盖磨坊、又是儿女亲事的,家里的积蓄也折腾的差不多了,只能等养了猪再打算。

秀瑶帮姥爷算了笔账,年初嫁了柳霞,十月初嫁了柳芸,冬至月嫁了小姨,又得给柳升表哥定亲送聘礼。这些林林总总的,就亲事也得花好些钱,对于普通人家,这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姥爷又好点面子,不肯人家看轻,孙女孙子的都一样,那就更要花钱。

而且据柳飞悄悄地跟她说,姥爷还是借了钱的,如今家里只怕也没啥钱。所以姥娘给她钱让她拿回去给娘的时候,秀瑶果断拒绝,说过来年要在磨坊那边一起养猪,已经算帮衬了她家,不必再帮钱,李氏和老柳头也只得如此。

小姨出嫁之后,秀瑶让柳飞送她回家,顺便再带一些晒­干­的地瓜枣回家,如今姥娘家鲜地瓜也没多少,都按照秀瑶的要求晒成了地瓜枣,其余的都是地瓜­干­,大半也磨成了地瓜粉,等来年喂猪用。

秀瑶一回家,秀容就激动地道:“瑶瑶你可回来了,咱们有生意来,你没在家,我们都没敢接,等你呢。”

秀瑶笑道:“­干­嘛非要我呀,你和娘还有大姐就做主呗。”

秀容道:“那可不行,这次可是大生意呢,你猜是谁?”

秀瑶猜了几次都不对,最后摇头道:“那我哪里知道呀。”

那边柳飞也很好奇,听他们说地瓜枣能换钱,他也替他们高兴。

秀容见逗得差不多了就揭开谜底,“是我们赶集那次,你还记得不,有个穿着棉布袍子的男人,是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又来了!秀瑶头疼道:“三姐,你一次­性­说完吧,我又不是太白金星,哪里能掐会算的呀。”

秀容笑嘻嘻地道:“那个人是县里冯家的掌柜呢,就是咱娘去过的那个冯家,给他们绣鞋垫的那家。”

秀瑶笑道:“三姐,我知道了,就是那个冯家。”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冯家呀,看起来三姐高兴坏了呢。

秀瑶也想起那个人,在集上是第一个买福豆的人,不过买了一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秀瑶也就没有再注意,如果不是他第一个买,而且买了一斤,秀瑶也就不会记得他了。“他说什么时候再来了吗?”

秀容道:“他说如果你回来,就去周大爷或者周强家送个信,他接到信就会过来跟我们谈的。”

周大爷家,秀瑶不想去,所以就选择去周强家。她去周强家送了信,回来吃了饭,柳飞就要走。柳飞走的时候,柳氏也收拾了几副手套给他带回去,推磨的时候戴正好暖和。

第二天早饭后,秀瑶帮着大姐纺线,其他人织手套,这时候有人来敲门。

秀瑶跑去开门,见来人穿着棉袍儿,披着大斗篷,头上戴着一顶厚厚的遮耳帽子,她笑道:“是冯掌柜吧。”

冯掌柜笑了笑,“正是呢,秦四小姐,你可回来了。”

秀瑶忙请他进去,“冯掌柜,你叫我秀瑶就好,可千万别那么叫。”她不过是普通农家女,哪里需要用小姐来称呼,再说了,她觉得叫名字更亲切。

冯掌柜从善如流,“秀瑶,那你叫我冯叔,咱们亲近点。”要来谈生意,打感情牌也是有好处的。

秀瑶就甜甜地叫了一声冯叔,然后请他屋里暖和。

冯掌柜笑道:“请你和柳嫂子去周强家说话,他们家更热乎,还有茶点吃。”

秀瑶就知道他是为了避嫌,感激他的体贴,就进屋去跟柳氏说。

柳氏笑道:“人家冯掌柜是厚道人,我还想请他去你爷爷那里呢。”说着解了围裙,又对秀芹道:“秀芹,你看家,我们过去看看。”

秀芹应了,让她们只管去。

柳氏就带着秀瑶和秀容两个女儿去,见了冯掌柜,几人问了好寒暄着就去周强家。

周强家自然比不得周大爷家,但是比起秦家这种贫寒人家,那就是好得多,比起一般人家来也要殷实些。他们是一座小四合院,庭园宽敞,影壁高大且长,就将南屋隔成了外院。

平日里乡邻来串门,都是去正屋炕上坐的,娘们儿爷们儿的大家亲近。但现在是冯掌柜,县里来的客人,周强就请他南屋会客室喝茶。

几个人互问好,寒暄着,又说起了河渠那惨事,都唏嘘不已。

冯掌柜道:“不瞒诸位,我们老爷老太太还派人去查看了呢,我们二­奶­­奶­更是心善的,打发我们去送伤药。也就是在那里,看到有人戴手套,所以呀,就打探到这里了。”

他之前在集上转悠的时候看到了秀瑶的福豆,但是当时对这种小零嘴儿没什么兴趣,虽然好吃,可卖起来也不过尔尔。再后来他又随意地逛逛,发现不少地方的集上都有,大家还挺爱吃的,价格也稍微有点贵,销量受限,而且也只是孩子的玩意儿,所以没有什么大动静。不过他带回去之后,二­奶­­奶­他们倒是喜欢,说可以过年的时候招待孩子么,而且自己家也有铺子,可以放在铺子里卖。最关键的是,他们的铺子平时主要做批发生意,那些邻村的摊贩都去铺子里拿货,然后再去赶集或者沿街叫卖的。如果他们能跟出货的人商量一下,以后将货都交给他们,那销量会更大,大家赚的也会多点。

另外一件事,就是他去河渠的时候,恰好看到齐风戴着副手套,看了看觉得很好,想借回来研究一下如何制作的,齐风却不舍得给,只介绍他是桃源秦家一个叫秦秀瑶的女孩子做出来的。

131生意合作

冯掌柜双管齐下,打探福豆和手套同时进行,很快就得到了同一个答案,所以他就马不停蹄地来了桃源村找秀瑶她们谈生意了。

听他说了原委,秀瑶笑道:“当日我们在集上碰到,我就觉得冯叔不是普通人呢,果然是大掌柜。”

冯掌柜摇摇头,“惭愧惭愧,冯某也看走了眼,不知道两位小姑娘是小老板。”

又说了两句,他就开始商量合作方式,“我们是生意人,所以把丑话都说在头里,免得以后有什么误会。我们铺子是大铺子,做的是大笔生意。咱们县里的各村的集市以及一些走贩,都会去我们那里拿货,所以我们走的量大,不过我们的价格也会低点。所以想跟几位商量,能不能把那个福豆以后全部发给我们,不再给别家了。”

这样自然好的,不用跟好多人打交道,而且他们秦家自己做批发,就算多也就是批发个五家十家的,而且这个受商品­性­质限定,也不可能那么神奇的各地都来批发,所以有一家大铺子肯要货,这是最好的出路。

柳氏和秀容都觉得好,就看秀瑶。秀瑶笑道:“这个当然好,不过我也有个条件的,如果冯掌柜答应,那就成,若是不答应,那我也就没办法。”

冯掌柜早就想好了,人家肯定要坐地起价谈条件的,他笑道:“秀瑶你只管说说,我们再商量。”

秀瑶笑道:“冯叔,是这样,之前我发过几家的货,他们都是小本买卖,也是这附近的。因为他们一直找我拿货,而且价格也都定好了,我也不忍心再让他们跑去县里。所以,如果冯叔接受他们几个还从我这里拿货,那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冯掌柜一听,就这么简单?他哈哈笑道:“当然行,当然行,这样好了,桃源为中心的十个村,就到你这里拿货也好的,反正近嘛。”

秀瑶道:“反正除了那几家老主顾拿货是八个钱一斤,其他的人若是来,我都要至少十二个钱。所以,这价格冯叔也能接受吧。”

冯掌柜略一沉吟道:“咱们直说,这个福豆虽然好吃,毕竟就是个小玩意儿,会受限的。目前的零售价还能卖到十八二十的,过段时间就不行。那我们铺子的发货价就要定在十个以内。所以秀瑶你这个八文是不是再降点?”

秀容道:“冯掌柜,要是太便宜了,那我们都不如不做,也很累的。”

冯掌柜笑道:“这是自然,我们也省得,所以五文一斤,如何?”

柳氏不懂生意,这个东西具体怎么谈她不是很懂,所以也不Сhā言,就和周强媳­妇­在一旁低声说话。

秀瑶看了娘一眼,见她不管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做主,她看了秀容一眼,“三姐,要不咱们各退一步,咱家多辛苦一下,毕竟人家冯掌柜也要赚钱,赶集的也要赚钱,咱们就六个钱好了。”

秀容掰着指头算,片刻,她道:“倒是也行,就是没什么赚头。”

秀瑶笑道:“反正我们也就是赚个辛苦钱。”很快人家就会知道是地瓜做的,以冯家的势力,估计要弄点地瓜也容易。而且她目前掌握着地瓜的种植技术和秘密,但是只要人家有心也就学到了。况且秀瑶也没想过要保密,不过是做个一年,养猪了她也就不爱弄这个东西的。

六个钱,冯掌柜也同意,到时候他发货九个十个,也是有的赚的。

而且,这个生意也就是图个货全,不为了赚什么钱,他总不能让人家来进福豆,冯家那么大的铺子却没这种货吧,那可是名声的损失。

谈完了福豆,他又开始商量手套,这个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秀瑶,这手套,你看咱们能不能两家合作?”冯掌柜道:“我们可以出钱,然后你雇人买棉花、纺线、编织,到时候直接给我们手套就好。”

秀瑶笑道:“好呀。”这样最好,不用自己家出本钱,说实在的,就他们家现在这个状况,可没有钱去买那么多的棉花,雇那么多的人来织手套。

纯手工,又不是机器,那手套织起来,还是很慢的,她一点都不看好,觉得赚不上大钱。当然,除了买手套的是朝廷,给军队或者差夫们用,那是大批量的,自然能赚钱。

冯掌柜笑道:“那小老板算算价钱?”

秀瑶便一本正经地从袖中掏出一支自制柳条炭笔又管周强要了一张白纸,然后煞有介事地算起来。冯掌柜看得好奇,笑道:“秀瑶还识字,真是了不得的。”

秀容笑道:“不过我小妹不会用笔,只能用烧火棍划拉。”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家里没钱买纸笔,秀瑶平日里用烧火棍学惯了,所以就不会用毛笔。秀瑶自然会用毛笔,不过用自己做的这种炭笔更方便罢了,用块布头一包,口袋里随便一塞,用的时候就掏出来,快捷方便。

秀瑶在白纸上列了个单子,上面写着所需要的物品:轧好弹松的棉花、纺线车子、竹筷或者竹耙齿、另外就是一些小物件。如果冯掌柜提供一切所需物品,工价就是十二文一双,如果只要成品,二十文一双。

冯掌柜看了看,道:“秀瑶,咱们开着铺子,总归有方便之处,这收棉花,我们比你们有优势,你们收个百十斤可能便宜,可随着需要量越来越多,几百斤的时候只怕就要贵了。”

秀瑶笑道:“我们也料到了呢,所以希望你们全供,我们找人加工。”

冯掌柜想了想,又算了算,才道:“量大,能不能控制在十五文一双?”他们跟县衙采办谈的是三十文到三十五文,自然是想能赚更多,这东西现在新鲜,以后普及了就要便宜得很。而县衙采办层层往上报,肯定会更贵,按照冯掌柜的估计,说不定会一百文一双还多。

如今河道有钱,上头卯足了劲要将河道疏通,对差夫们也算善待,管吃还给一点工钱,不过冬天出工毕竟是苦差事,那些差夫们没有一个不动手烂脚的。有了这手套,能保护一下差夫们的手,有没有效果不管,但是这就算此地县衙和河道的政绩,到时候都是能露脸的事儿。当今圣上可是以仁爱孝道治国的。

所以,他回家跟二爷一说,这事儿就成了。二爷让他先定一批,到时候送去县衙和河道给他们瞧瞧,若是成了,那他在老爷面前也就是露脸的事儿。冯家的铺子,到时候多半都是要他管的。

秀瑶猜到里面有猫腻,不过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么多,她只管能自己赚到钱、找来的­妇­女能赚到钱就好了。她想了想道:“冯叔,这个很抱歉,大批量的话最低也只能十八文。你看这手套,密密麻麻全是一针针织出来的,偷不得懒。白天晚上的织,也要好几天才出一副呢,咱们就算接了这个活儿,时间还得算得宽裕点呢。”

如果不是现成的皮棉,还得轧棉花,一天一个人工作十来个小时,也就是轧个六斤多,出两斤多皮棉。一个熟练纺线的­妇­女,一根线的话一天也就是纺个二两线,还得再纺成按要求的几股线,之后才能织手套。

她出主意道:“所以,冯叔,我看你最好能买现成的皮棉,另外,如果能买纺好的线那是最好了,这样能让那些不来织手套的­妇­女也忙活起来呢。”

冯掌柜觉得不错,“那咱们就这么办。”说着他掏出一份文书来,上面已经写好了一些内容,只要把价格等填进去。

秀瑶虽然认识一些字,不过却不能更好的理解意思,就让冯掌柜念给他们听。听完以后,秀瑶发现他们准备很充分,竟然还有要求保密一项。

秀瑶笑道:“冯掌柜,这个我们也想要求保密呢,我们和你一样的想法,不过有个问题不好控制,那就是来­干­活的人,这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东西,要让他们做,就肯定要让他们知道,所以如果真的走露了,只怕……”

冯掌柜道:“这样,每个来上工的,我们都要求她们也按手印,如果谁走露了就需要赔钱坐牢,她们肯定就不敢了。”他不是怕秀瑶,而是防着其他铺子的人呢,不说别的,县里时常跟他们竞争的也有几家呢。

秀瑶同意了,原本她还想让那些­妇­女回家织,这么一看还是来她家的好,不过她家那么个小地方,只怕又不成。

周强媳­妇­听见了,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来我家好了,我家地方大,还灌热水,烧着热炕呢。”

冯掌柜笑道:“那周娘子要多少?”

周强媳­妇­笑道:“什么多的少的,咱们打交道这么多年了,我们给冯家做了多少针线活儿了,可是老关系。你们看着给点柴火钱就行了。”

冯掌柜一听,捋髯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做主了,买烧火草的钱、茶水钱、灯油钱什么的我们出,一天七文如何,做一个月,过了年再一个月。”

周强媳­妇­算了算,一天七文,一个月就是二百一十文,她笑道:“中,我也让一让,两百文好了。”

这时候柳氏问道:“那来上工的人晌饭怎么办?”

周强媳­妇­笑道:“让他们自己带。这年头想直接赚点钱哪里那么容易,尤其是女人们,听见有活儿­干­,哪个不抢着来,不用管饭,让她们自己带了我们负责给热热,管点咸菜好了。”

秀瑶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不是所有人都有二姐那样的运气,像娘如果冯家不要鞋垫,就算她针线好,也是没地赚钱的。乡下跟城里不一样,城里靠手艺吃饭,乡下人都种地呢,若不是大事也没有人会去花钱买别人家的针线。

秀瑶道:“成,那就这样。婶子有威信,不如我们就和婶子合伙,有钱大家赚。”

周强和他媳­妇­一听,立刻大喜,也不拒绝,周强媳­妇­笑道:“要真是那样,那我可恭敬不如从命。你放心,我保管帮你找妥妥的人,不会有一个敢来捣乱的,更不会有人敢泄露出去。”

秀瑶就是冲着她在媳­妇­们群里有威信,时常找人­干­活,给人赚点钱,大家都听她的,自然要比秦家威信高。要是都去秦家,秀瑶可保不准会发生什么。这样拉了周强媳­妇­入伙,她也乐意张罗,又能赚钱,而自己也不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只能是暂时赚一笔,这样算是皆大欢喜。

为了保密,免得惹起麻烦来,秀瑶还请周强说这是她揽得活儿,秦家就是来帮工的。周强媳­妇­领会,自然都应了。

冯掌柜抚掌笑道:“好好好,这样好,秦家姐妹心灵手巧,周家媳­妇­能管住人,你们合作,我可就放心了。”说着把文契推过来,“咱们就签了吧,另外还有一份给来上工的人按手印的。”

秀瑶又和柳氏、秀容商量了一下,大家都同意,柳氏就代她按了手印。

冯掌柜先从褡裢里提出两吊钱来,对周强媳­妇­和秀瑶几个道:“这是两吊钱,你们可以先找人,棉花呢明儿让人送来,纺线车子就用各家的,可以吧。”

周强媳­妇­笑道:“成。”她去搬了只手箱子来,又拿了一沓子纸,对秀瑶道:“秀瑶,既然你识几个字,那这钱箱子你管着,每天记账用。”说着将钥匙交给她。

秀瑶也不拒绝,毕竟谁拿钱箱子,谁有发言权。这本是自己家的买卖,如果什么都让周强媳­妇­管,那她们教会了人家之后,意义可就不大了。

所以秀瑶没拒绝把钥匙接过去,柳氏见周强媳­妇­主动如此,也松了口气,免得以后有什么争执,还是一个人拿钱箱子的钥匙好。

既然一切都商定好,便各人就回去准备,秀瑶还让冯掌柜也一起准备织毛线的针。来的时候秀容带了一副的,拿出来给他们看过,秀瑶表示金属的、竹的都可以。冯掌柜愿意帮忙打制一部分金属的,再找人削磨一部分竹的应付过去,毕竟金属的不能一下子做好。

商量完冯掌柜也不耽误时间,带了小厮赶着马车就走了。

周强媳­妇­张桂芳也去找四外村以前给她做过活儿的,信得过的媳­妇­们来。

离开周强家,秀容激动地道:“娘,没想到咱们也要雇人了。”

柳氏笑道:“这也是人家冯掌柜给机会,你婶子肯帮忙。”虽然张桂芳也是为了赚钱,可柳氏还是念着人家之前帮的忙,觉得这样甚好,自己家赚点,也能还人家从前的人情。

她对秀瑶道:“你这个婶子是个实在人,有心眼,但是心眼好,咱信得过。”

132加油赚钱

秀瑶笑道:“娘,我也觉得呢。”

三人路过梯子家的时候,听见家里又吵吵嚷嚷的,梯子娘在骂媳­妇­,“你个扫把星,克死了自己男人不算,还想克死我不行?你嫌我活得岁数大了是不是?”秀瑶就想起了张氏,他们在家里吵吵嚷嚷的时候,其实人家外面的人也都听得见,只不过贫寒人家,谁家都这么过,所以也就没多少人笑话了。

那媳­妇­带着哭腔委屈道:“娘,你别生气,我再给你重做。”

“重做什么?家里有那么多粮食让你祸害?真是个笨婆娘。”

柳氏听见叹了口气,示意秀瑶几个赶紧过去,秀瑶却道:“娘,咱们让我嫂子也跟着织手套吧。”

那媳­妇­是个手巧的,秀瑶看过她给梯子做的鞋,当时她还想呢梯子出夫呢,肯定要穿旧鞋,好鞋留着以后穿,她怎么还给送新鞋呢,针线那么好。

秀容也说让她跟着织手套,柳氏道:“那行,我们去看看,不过你大娘要是不许,咱们就没办法了。”

柳氏走到门口,叫道:“嫂子,吃饭了吗?”说着就进去。

梯子娘一听,忙迎出来,笑道:“哎呀,是大妹子呢,快进来吧,刚做呢。”说着瞪了儿媳­妇­一眼,“还不去给你婶子倒水喝。”

那媳­妇­穿着一身黑­色­的袄裙,脸冻得青紫的,低着头叫了人就赶紧进了屋。

柳氏也不罗嗦,进了屋跟梯子爹娘寒暄两句,就道:“大哥,大嫂,我们是有点事儿想请媳­妇­子帮忙呢。”说着就说了在周强家找­妇­女帮忙是织手套的事情。

梯子娘一听有钱赚,立刻眼睛都亮起来,她还有个小儿子没成|人,家里净等着花钱呢,以前梯子赚钱,现在梯子死了,她就觉得天塌了一样。

“大妹子,真有这么好的事儿呢?俺那个笨媳­妇­能行?”梯子娘有点不敢相信,“俺那个笨媳­妇­可没有大妹子你那好手艺。”

秀瑶撇撇嘴,这些个婆婆,都是看自己媳­妇­不好,嬷嬷一有事也说娘哪里做的不好不入人家眼呢,出了门,人家都说娘做的针线活儿好。这个梯子娘,也是那个心理。

柳氏笑道:“嫂子你就放心吧,明天吃了晌饭就让她去强子家。”

梯子娘立刻乐了,要留柳氏吃饭,柳氏客套了两句就领着孩子告辞。

第二天一大早,张桂芳就来敲门,见了面道:“嫂子,冯掌柜送棉花来了,还有一大麻袋棉线呢,我也找了人,咱们先纺棉花,早点纺了线,然后明天就能织手套。以后边防线边织手套。”

柳氏赶紧做了早饭吃完,秀瑶先过去。张桂芳已经找了十个媳­妇­子,说过两天还有十个人过来。

有几个和张桂芳熟的已经在那边帮着搓花眼子纺线了,另外的都坐在一边等着问话呢。

秀瑶让张桂芳把手箱子搬出来,她掏出纸笔,趴在手箱子上写字。

张桂芳按照秀瑶的要求道:“真正发给你们钱的呢,这次可不是我,我也只是给人家帮工,是这位秦小姐。”

那些媳­妇­子立刻问秦小姐好。

秀瑶不好意思地道:“你们就叫我秀瑶好了,什么秦小姐呀。”她晃了晃手里的纸道:“我把咱们做活的内容以及规矩给大家说说,大家都好好听听,有什么问题,一会儿问。”

说着她就把那合同内容说了一遍,为了让人容易接受,她都是用浅显的话复述的,大家表示都听懂了。

之后秀瑶道:“咱们呢没有多少要求,一个是­干­得快­干­得好,我们是计件不是计时,你什么时候织完一副就算一副的钱,不按天数算。另外,最重要的就是你们必须保密,不能把从这里学的回去告诉别人,谁走露了消息,那谁就要负责。冯掌柜已经在县衙备了案,到时候一旦有人泄密,那咱们就拿人,抄家坐牢。”

她知道他们家里也没多少钱,说罚钱的话不好使,只有跟他们说坐牢抄家,他们才会害怕当回事。果然她话一出口,就有人面­色­一凛。

秀瑶继续道:“咱们这是小本的生意,一副手套给六文钱的工钱,一般来说只要你会的话,两天轻松一副,要是熟练三天也能两副的,就看各人的手脚麻利不麻利了,一天一副也有的。”

秀瑶知道六文钱不算多,如果对比现代的工钱,那就是很低有压榨嫌疑,但是古代不同。古代你空有力气,赚钱的门道却少,你有力气要去给人家­干­活,人家还不需要呢。所以,就算是工钱低,可女人也能赚钱,再低她们也是乐意来的。

对她们来说,平均一天三文钱,不低了,一个月下来就有九十文呢,何况张桂芳说这个是长久的活儿。冯掌柜已经送了信来,说他当家的已经跟上头谈妥,就算朝廷以后不要,每年他们也会要的。每年至少做三个月,十月农闲开始到腊月十五,然后正月十六到二月十六,差不多三个半月。尤其是那些平日在家里也不织布就做针线活儿的,能赚钱的针线活儿可不常有的,都要看机会。

宣布完了,大家都乐意­干­,多少的都能给家里添补一下。

张桂芳道:“大家伙儿可都听见了,咱们按了手印,都来发个毒誓,谁要是敢把咱们的这些事儿说出去给别人知道,那就被自己家男人休了,一辈子没个出头日。”

媳­妇­们神­色­立刻严肃起来,一个个挨个上前按手印,然后去张桂芳那里对着观音像发毒誓,再去另一边等着。

等她们都按了手印发了誓,张桂芳就领她们过去安排活计。这里要的都是女人,没有男人,这也让女人们在家里扬眉吐气了一把。

很快柳氏就留着秀芹和秀容来,当众教她们如何织手套。

农家的媳­妇­子,除了特别笨的,一般人针线活儿都过得去,毕竟家里都靠着一双手呢。这织手套,只要简单的反正针,没有要求花型,所以一个个很快就能上手。

秀瑶看冯掌柜连夜让人打制出来的毛线针,粗细正合适,表面还镀了一层其他的金属,不至于会把白­色­的棉线擦黑,她很满意冯掌柜办事的效率和质量。

秀瑶让这些人先用收上来的线织手套,先拿出一点时间来拐线,按要求将几股线拐在一起,然后再织。为了节省时间,秀瑶就让周强媳­妇­找另外的人纺线。反正村里那些­妇­人,年纪大的也纺得很快,冬天她们在家闲着,一两线给两文钱的加工费,就有很多人愿意帮忙。

张桂芳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这样一来,就不用她们专门花时间来纺线。

晌饭后梯子的媳­妇­曹月莲也来了,照例走了那套程序,就跟着大家忙活,她上手快,没一会儿就熟练起来,织得又快又好,让秀瑶都惊讶。

当天秀瑶又把两百斤福豆让冯掌柜的人捎回去,六文钱一斤,一共是一千二百文钱。

一连做了四天,秀瑶发现这些人真是让人惊讶,才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没有超过两天完不成一双的了。快的如曹月莲等人几乎一天一夜就能织一副,那速度看得秀瑶都眼花,她怀疑如果不是需要加针减针分叉收针的,她们可能更快。

为了奖励她们,秀瑶决定每五天发一次工钱,所以第二天一早,她就把之前四天已经完成的手套工钱算给她们。大家看竟然四天一结工钱,她们更乐意­干­,一个个份外卖力,不到三更都不想歇息,第二天五更就跑了来。好在来的基本都是一群人,每天都有男人轮流接送,也不会有安全问题。

有了事情做,大家劲头足,就连秀芹秀容几个都是匆匆吃了饭就往周强家跑,为了以示公平,秀瑶也没让娘和姐姐拿回家做,都是和人一起在周强家的。

不过给周四­奶­­奶­家抬水的事情依旧坚持着,只是再也没有时间闲聊,秀瑶和秀容两个匆匆地给抬了水,刷了缸就走,不像以前那样还留下说会话什么的。周四­奶­­奶­知道她们忙,倒是也没挽留。

秀瑶觉得这样可不好,夜里她对柳氏和姐姐们道:“娘,咱们家可不能这样。咱们又不是靠织手套赚钱的,就不要累死累活的忙活。”

那织手套时间长了,手指头也疼呢,尤其是柳氏眼睛还疼。

柳氏却劲头十足呢,一副手套白赚四文,另外她也织手套,速度还不慢,秀芹也织,这就能赚更多。攒点钱,到时候大业娶媳­妇­,秀芹出嫁,就不会太寒酸。

秀瑶道:“娘,咱家可不能靠织手套赚钱,这活儿我觉得­干­不长久,来年咱还得收拾咱们那几十亩地呢。”

秀芹道:“瑶瑶,冬天咱们织手套,来年还得三月里才种地呢,不急。”

秀容也道:“织了手套有­肉­吃呢,以后我也赚钱,免得二姐总说她赚钱,我们在家里不赚钱。”

第二天一早,柳氏早早的做了饭,打算吃了就走。

133、看上秀瑶

133、看上秀瑶

这时候就有人来咚咚地敲门,柳氏让秀容去应门,发现竟然是张氏,她气呼呼地冲进来,一边走一边道:“你们这都是­干­嘛呢?怎么好几天来了都不见人影?”

看她这么早就来,这天还黑着呢,秀容道:“嬷嬷,你有事啊?”

张氏哼了一声,“这几天你们都­干­嘛呢?我来好几趟了。”

秀容道:“我们去强叔家帮忙呢。”

“帮什么忙?”张氏问道,她听三婶说这几天大**家鬼鬼祟祟的,一早就没了人,晚上很晚不回来,可别背着大哥­干­点啥事。

对于柳氏的­妇­道张氏是信得过的,不过她也怀疑老大家肯定在弄什么,所以也亲自上门来问,结果问了几次,竟然都锁着门,她就急了。

今天一大早她就冲过来,正好将柳氏几个堵在了家里。

秀容不想说,就让娘对付嬷嬷。

柳氏笑着将张氏让进来,“他婶子来请我们去做点针线活儿,我说在那里热乎乎的,就让孩子也去,省的家里冷,又没那么多柴火烧。”

张氏冷哼道:“没柴火烧,让秀容秀瑶俩去搂草,在家里­干­呆着算什么。”

秀容撇撇嘴,不乐意了,转身就去了屋里,都分家了还来指手画脚,讨厌。

张氏看秀瑶还在炕上没下来呢,立刻就骂道:“真是好吃懒做的蹄子,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

秀瑶嘟囔道:“我有点头疼。”昨儿周强家烧得热乎,她出来进去的吹风有点着凉,夜里就开始咳嗽流鼻涕。

张氏哼了一声,“懒的,娇气得你。”说着对柳氏道:“我给你说点事。”

柳氏就让秀芹做饭,她陪着张氏进了西间,西间没烧火,冷嗖嗖的。

张氏道:“上一次你大姑姐说的那个事儿,你和孩子爹商量怎么样了?我看着不错,要不年前就定下来吧。”

柳氏忍不住皱眉,笑道:“娘,大业还小呢,我看再等等,家里攒攒钱再说。”

张氏道:“等什么等,早点定下,让秀芹先过门,回头把媳­妇­娶回来,咱们不用出聘礼嫁妆,人家还补贴咱们,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柳氏只好道:“娘,孩子爹不同意,说儿女亲家,最好是别换亲,一换就麻烦,以后一家有事,两家忙。”

张氏斥道:“你这个当娘的说的什么话。大福还不都是听你的?换亲怎么啦?换的更亲,到时候亲家还能亏待了你们家?大业有了媳­妇­,人家还陪送那么多东西,到时候你这个婆婆脸上都有光彩。”

柳氏可不稀罕这种光彩,一说换亲,而且对方条件那么好,她就怀疑那儿子有问题,儿子女儿都是自己的心头­肉­,她不可能让女儿去给儿子换亲,然后一辈子跳进火坑里出不来。

不过张氏是婆婆,是长辈,她不会直接顶撞的,只能推给孩子爹了。

“娘,我看还是等他们爹回来再商量吧。”

张氏闻言,便道:“那大福一定会听我的,就这么说了,把他们的亲事定下来。先下定,来年二月让秀芹过门,秀芹来年都十六了不能拖。大业晚两年不要紧,秀芹也不能太晚,过了十七就不好找人家。”

外面正做饭的秀芹听见,手一抖,“啪”的一声,手里的一个碗掉在地上,打碎了。

张氏听见,皱了皱眉,忍住了没骂,对张氏道,“就这么着吧,我让人给你大姑姐家捎个信。”说是让人捎信,哪有那么好的,她不过是要三顺亲自跑一趟。

柳氏心冷了几分,道:“娘,这事不能这么草率,一个是孩子爹不在家,另外一个就是我不想换亲。”

张氏一瞪眼,“你说了不好使。”

柳氏道:“娘,咱们都分家了,当初不就是不想管大业秀芹他们的亲事,所以才把我们分出来,现在又来管,算怎么回事,俺爹也是这么说的?”

张氏恼羞成怒道:“你眼里还有你公爹?别让我说出不好听的来,你眼里要是有,你能这么几天不朝面,找都找不到你?”

柳氏道:“真要是定下也行,我今儿就去那户人家看看,他儿子要是个好的,我保管欢欢喜喜地把秀芹嫁过去。”

张氏一下子火了,骂道:“你想怎么着呢?难道我还能坑害我孙女?他大姑还能害孩子?还不是为了孩子着想?”

柳氏就是不同意,这时候秀容跑进来道:“娘,外面有人找。”

柳氏就出去应门,片刻黑着脸回来,气冲冲地道:“秀容,以后这个人来,直接打出去,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还没到卖女儿的那个地步上。”说着也不跟张氏说话,对几个闺女道:“我去做活儿了,整天累死累活的­干­活,还得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让不让人过了。”说着转身就出了门。

气得张氏差点被噎死,柳氏这是指桑骂槐地骂她呢,她揪着秀容问怎么回事。

秀容气道:“是北边周家,真混蛋,竟然说要瑶瑶去给他家小胖子做丫头子,他们怎么想得那么美,真是恶心死了,谁要去他家做丫头。”

说着就去吃饭了。

张氏看秀芹站在那里发呆,就过去笑道:“秀芹,你都要十六老大不小的,该拾掇拾掇了,吃了饭到嬷嬷家里来,嬷嬷跟你说说话。”说着就走了。

张氏刚到门口,三婶就在外面等她呢,笑着道:“娘,怎么样?”

张氏气道:“能怎么样,你大**现在分了家,抖擞起来了,我看她有点挲。”

三婶笑道:“娘,那你还不好好骂骂她。让她知道谁是长辈。”

张氏哼道:“他们现在可拽得很,去周强家帮忙呢,哪里还看得上咱们。”说着就往家走,这时候一个人自对面跑过来,到了跟前就作揖行礼,“秦家老太太,这厢有礼了。”

张氏看那人穿着墨蓝­色­长袍,带着瓦楞帽子,四五十岁的年纪,颌下三缕山羊胡子,诧异道:“你是哪个?”

那人笑道:“我是后村的周大年,老太太贵人多忘事,不认识我了。”

张氏左看右看,笑道:“有些年头不往后头去,还真是眼生了。”

周大年笑道:“也是,大家都忙着糊口,哪里还有时间走动呀。这要不是有人托到门上,我都没有借口来找老太太说说家常呢。”

张氏越发诧异,“什么事?”

周大娘又作揖道:“其实也不是大事,只是――我说出来,老太太可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张氏嗯了一声,“你说。”

周大年道:“周二爷家小孙子,看上你家小孙女秀瑶了,想让她去周家当个……”

“呸!我呸!放你娘的屁,放他周二混儿的硫磺屁!我们秦家再穷,也不会卖孩子。”张氏一边说,一边从墙边捡了根花柴就抽周大年。

周大年疼得抱头鼠窜,“老太太,老太太,有话好好说,­干­嘛打人呀!”

张氏骂道:“我打的就是你,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不知道俺两家的仇是怎么着?还敢来挑事,你是活腻歪是不是,你信不信我老婆子抽死你。”

周大年一边蹦Q着,一边躲,“三婶子,三婶子,你快拦着老太太”。

三婶忙拦着张氏,笑道:“娘,就算有仇也是周小利家,又不是人家周大年。”周大年虽然也姓周,可跟周大爷周二爷家不是本家,所以那辈分自然还是按照以前来论的。

张氏冷笑道:“还想让我们秦家去给他周家当丫头,他做美梦呢。”

周大年笑道:“老太太你也太偏激了,这是两回事呀。你们老大还有其他的孩子,去年不还都在周大爷家做活儿吗?那和做丫头也没分别。你们不是还佃着大爷家的地吗?”

张氏呸道:“那能一样吗?周大爷家是周大爷,周二混是周二混。”

三婶给周大年使了个眼­色­,对张氏道:“娘,人家还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呢,大年就是来传个话的。再说了,娘,这不正好说明周二爷家示好了,对咱们示弱了嘛,咱先听听他怎么说的也不迟。”

张氏哼了一声,三婶示意周大年快说。

周大娘又作揖,道:“老太太,你真是冤枉我啦,我是向着你呀。周家可炸锅了,那宝贝小孙子,要死要活的,非要咱们秦家一个叫秀瑶的小姐去作伴儿呢,正在家里不吃不喝地寻死觅活的。这个时候,说是让咱们去当丫头,那还不是周二爷他有点拉不下脸来。秀瑶小姐进了周家,那可不是做丫头的,表面对外说是丫头,实际上可就是周家的小姐呢,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每天是山珍海味,还能一个月给两吊钱拿回来呢。”

一听说还有钱,三婶眼睛立刻大亮,“娘,你听听,哪里是去做丫头,哪里是羞辱咱家,简直是供着咱们。咱们瑶瑶不去,他孙子就得死了。”

那边周大年道:“可不是怎的,现在说是丫头,大一大,那是铁定的小少­奶­­奶­。整个周家都是咱们秦家的,老太太,你还有什么吃亏的?”

三婶立刻对张氏道:“娘,你先稳住,稳住,咱们好好合计合计,这个周小利可就一个儿子呢。”周小利二十六七了,之前好几个孩子都死了,现在就一个周小胖周沐。

所以一家子拿着跟宝贝似的,那可真是戏文里说的那样,含在嘴里生怕化了捧在手里真怕摔了,不知道怎么宝贝好的一个宝贝疙瘩。他要什么东西,家里肯定想办法给他弄来,不弄来他寻死觅活,谁也受不了。

三婶给周大年使了个眼­色­,周大年就悄悄地离去。

三婶对张氏道:“娘,你想想,咱跟周家那么大仇,咱们能放过他们?可咱们现在一没有钱二没有权,咱们靠什么报仇?我看倒不如让秀瑶去了周家,以后做了少­奶­­奶­,整个周家都是她管,生了孩子还有咱们秦家一半的骨血呢,他周家还能怎么着?咱要想报仇,把周家的钱都拿到咱家来,咱们秦家再光耀起来,难道这不是报了仇?”

张氏沉吟不语,她道:“我头有点晕,有点晕。”这个计划太庞大了,对她来说有点摸不着边,接管整个周家,那是太大的事儿,她跟做梦似的,云里雾里的。

三婶扶着她,低声道:“娘,我给你好好合计合计。”

如今张氏倒是喜欢听三婶的,觉得三婶有见识,虽然有些­奸­猾,但是起码对自己尊重,有事情都跟自己说,也不会跟自己抢当家权。

“你得给我好好合计一下。”张氏由她扶着家去。

134挑拨离间

转眼到了腊月初,冯掌柜亲自来看了看,一共完工了二百双手套,基本都是男人用的。

他抽查了几双,很是满意,“秀瑶和桂芳做事情,真是让谁都满意。行,我们先把这二百双拉走,这是二百双的钱。”

他拎出两吊钱,另外又拿出一串,一共是两千四百文,之前说好的价格。算完了这些工钱,冯掌柜又拎出一串来递给秀瑶,“这是六百钱,是留着应急用的。”他知道他们按天结钱,而且还得雇人搓花眼子、纺线、拐线,手里应该有点钱预备着,反正总数对就好。

秀瑶也没推辞,反正这都是给冯家做事,他们也不会多拿一个铜板的。

因为女工们的钱之前都按天结了,所以这个钱就是秀瑶和张桂芳的,另外剩下的还放在钱箱里留着做女工们的工钱。

两百双,秀瑶有提成八百文,另外柳氏和秀芹也一直在织手套,各自有钱拿。

张桂芳虽然只有四百文,却也高兴得了不得,毕竟这算是白得的。她只管着帮秀瑶找人,管管人,烧火烧水热饭的,就能白拿钱,另外还有每天七文钱的柴火钱和油灯钱呢。

一下子拿了这么多钱,柳氏手都有点发抖,毕竟是自己家赚的。拿到钱,柳氏就先回了家,把钱放在一只带锁的小木箱子里,然后照旧藏在一只刷­干­净没有用过的马桶里,又把马桶放在墙角。

收拾好了,她继续要去做活儿,结果就看见有人推门进来。

竟然是秦大福和秦显,两人背着铺盖,秦显手里还拎着一条鱼一条­肉­,秦大福夹着一领席子。

柳氏诧异道:“你们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到十六吗?”

秦显见状有些不高兴,觉得娘嫌他回来一样,撇撇嘴,闷声闷气地招呼了一声就进了屋。秦大福笑道:“娘让三弟去叫的我,说家里有事,让我回来商量。家里有什么事儿啊?”秦大福说着,把东西递给柳氏,又问:“咦,丫头们呢?怎么都不在家?”

柳氏道:“去强子家帮忙了。”

秦显问道:“帮忙有钱赚?”

柳氏嗯了一声,“有哇,今儿才发了工钱,你们吃饭了没?我给你们做。”

秦大福道:“我们吃了回来的,娘说回来了过去趟,走吧,去看看。”

秦显就先过去了。

柳氏道:“你们过去吧,我这里还有事呢,还得过去帮忙,不能给人家耽误了活儿。”说着她又低声道:“要是娘说换亲的事儿你可小心了呀。我是不会答应换亲的,秀芹的亲事是秀芹的,大业的是大业的。我们正攒钱呢,咱们大业条件也不差,肯定能说个好媳­妇­的,你快去吧。”

说着,她匆匆地就走了。

秦大福看着她的背影,挠了挠头,还真是­干­活的样儿呢,这么忙。这么一想,女人们也不少赚钱呢,大冬天的也不歇着。

他看天有点­阴­沉,就把晒着的草赶紧收拾了抱进屋里去,省得下雪烧火没引火草。拾掇完了,他又进屋,把捎回来的东西打开盘点了一下,拎出两封点心,一包糖,拿着去爹娘那里。

秦大福过去的时候,张氏正拉着秦显在里间说话呢,他叫了两声,张氏才出来,看大福还带了东西,乐滋滋地接过去收起来。

秦大福上炕坐下,张氏从里间出来,寒暄了两句,问问横湾村老陈家的事儿,聊了几句,张氏问道:“他娘呢,怎么没过来?”

秦大福笑道:“忙着去给人家帮忙了,晚上吧。”

张氏冷笑:“哎呀你可不知道,你那个媳­妇­可牛气起来了,整天不着家,还晚上呢,我看半夜也找不到她。我要是见她,还得跟见官家夫人似的,得递帖子了。”

秦大福哈哈笑道:“娘还真能说话。”

张氏笑道:“你这个憨厚的孩子,咱们家这么多人,就你和大业老实憨厚,一点心眼子也没有。你好好管着你媳­妇­点,别一分了家,就让她欺负到头上。”

秦大福呵呵道:“娘,怎么会呢,你大媳­妇­可好了。”

张氏冷哼,“你呀,就是实心眼子。我问你,秀芹和大业的亲事你打算怎么办?”

秦大福道:“娘,慢慢来,秀芹好找人家,大业的话,咱家现在穷点,反正他还小呢,二十岁成亲也不晚。过两年,咱家条件就好点。他才十七呢,还有三四年呢,不急。”

张氏讥讽道:“三四年?你以为三四年你就能发财?咱家从你们结婚我们就再说过两年就好了,过两年就好了,这都过了几十年了,好没好?饭都吃不起了。”

秦大福就闭了嘴不吭声。

张氏道:“我看就那么办吧,石横村老佘家,家境好,闺女模样好,嫁妆多,人家陪送十亩地,还有家什儿,闺女的衣裳,被褥子的,来了什么都不用置办,咱就是白赚个媳­妇­。有什么不好?”

秦大福问道:“那秀芹呢?”

张氏道:“秀芹就更好说的,人家家产都给儿子,难道还能亏待媳­妇­?人家体谅咱们没有钱置办嫁妆,聘礼给三十吊钱,让咱随便置办。秀芹只等着过去就直接当家,等有了孩子,老太太就把家里的东西全部交给她管,人家老两口就什么都不管。这哪里不好?”

秦大福喃喃道:“娘,那你有没有问清楚,那个儿子,到底有没有毛病?”

张氏不悦道:“你大姐还能害孩子,早打听清楚的,这是你大姐婆婆揽的事儿,那孩子有点轻微的羊癫疯,不厉害。”

秦大福一听,登时心里一咯噔,这个病厉不厉害外面可看不出来。再说一般这样的事儿人家都不爱说,就算说也是说轻的。只怕除了羊癫疯,说不定还有别的。

张氏看他犹豫,就道:“你大姐她婆婆那个人你还不知道,是个要强的。她办事,你只要放心就是了,她保管里里外外都打听好地。那个人模样好,脾气好,身体也好着呢,没有什么事儿,就是有点羊癫疯,不想在附近找就托人远远的打听。”

秦大福道:“娘,要不再跟秀芹娘……”

“秀芹娘,秀芹娘,你就知道秀芹娘,我还是你娘呢!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亲娘,难不成我说话还不好使?不如你媳­妇­说话好使?”张氏怒了,这个大儿子越来越不像话,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不对,他是分了家就忘了娘,只想着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管这头大家了,真真气人。

秦大福忙赔小心道:“娘,你别生气,我不是这样的意思。我是说儿女亲事,毕竟是大事。怎么都得都满意才好吧,俺爹呢?我去地窖子里看看俺爹,顺便问问他的意思是什么样的。”说着就要下炕。

张氏一把将他按住,“看什么看,你爹忙着呢。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点头了是不是。”

秦大福把头梗得硬硬的直直的,生怕点一下的样子,“娘,得问问秀芹和大业。”

“放屁!”张氏骂道:“儿女的亲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同意就行,你们就跟着点个头好了,明儿我让三顺去跟你大姐说说,让他们赶紧定下来,这么好的事儿可别让别人捡了去。”

秦大福还要争执,张氏立刻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不孝顺。”

一被说不孝顺,尤其是自己的娘,男人们就有些蔫半点脾气也没有。

张氏看秦大福不吱声,就道:“另外还有件事我得和你说说,周家想让秀瑶去帮忙,一个月给两吊钱。”

秦大福一听乐得道:“娘,秀瑶能­干­什么,给那么多钱?”

张氏道:“她不是识几个字吗?给小少爷当伴读的。”

秦大福哈哈笑道:“娘,哪里有这样的事儿呀,还伴读呢,秀瑶就是个小丫头。别是弄错了吧。”

张氏压低了声音道:“弄什么错,我跟你说一点错都没有。咱们老秦家就指着秀瑶。秀瑶去了,把那小胖子捏在手里,让他乖乖地听话,到时候他周家都是咱们的。”

秦大福迷惑的看着她,“娘,我没懂。”

张氏急了,“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还不懂。我跟你说,你回去也不用跟你媳­妇­说,就把秀瑶带过去好了。秀瑶只要一进门,那可是吃香的喝辣的,享清福去了。快点,去周强家把秀瑶找过来,早点给人家送过去。”

秦大福皱眉,“娘,这是什么跟什么,怎么糊里糊涂的。周大爷家要是找伴读,当然是找识字的小子,真要是需要,咱家扬扬就行,要是想大点的,咱们二显也行呀。”

张氏低吼道:“人家就要秀瑶,我跟你说,是周小利他那个儿子,周小胖子。”

“什么?”秦大福彻底愣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不是疯了吧,竟然让秀瑶去那户人家做丫头?就算不是卖身是帮工的,也不可能去他家,还说什么以后整个周家都是秦家的,这是做白日梦疯魔了不成?

秦大福转身就走,“娘,我可没听见你说啥,你跟俺爹商量了吗?我去问问俺爹。”

张氏急了,一把拉住他,“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能跟你爹说,你爹那脾气,那么犟顶什么用?”

秦大福都要哭了,“娘,你说谁给你出这个­骚­主意呀!”

张氏骂道:“胡说八道,什么­骚­主意,我跟你说。不是让秀瑶去受苦,是去享福的,你不知道,那个周家小胖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非看上咱们秀瑶,死活要秀瑶去家里作伴,寻死觅活的,人家周家不好意思,就找人来说合,说是只要秀瑶去就当小姐养着,每个月还给两吊钱。而且,我和你说,以后大了说不定还有好事呢。”

秦大福一听,话也不说,转身就往外走。恰好三婶和二婶一直在下面堂屋里偷听,秦大福出来她们一个不查,三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秦大福满脸尴尬,连声说着捂着脸忙躲开就走。

三婶急得顾不得,一把拉住他,“大哥,大哥,你听咱娘说完。”

秦大福道:“我还有事,得先回去。”说着急匆匆就走了,他很想对张氏大声说不行,可作儿子的,对娘吼不起来。他一直觉得张氏对他的心,一如他对儿女的心,将心比心,他也知道娘是为他好,所以他吼不起来,可他委实不能答应,所以只有落荒而逃。

秦大福走了,秦显从里间出来,张氏骂道:“你看看你爹,让你娘挑唆的成什么样子了?让秀瑶去周家,我都忍了,她还有什么不能忍的?有了钱,你就能去读书,以后也考个秀才举人的,也是光耀门庭的事儿。你娘真是榆木脑袋,还净说我们古板。”

三婶也劝道:“娘,别生气。”她又对秦显道:“二显,我前儿还跟你嬷嬷和二娘娘商量,要不我们凑钱给你去读书。”

二婶也冷笑道:“大嫂也真偏心,难不成二显不比扬扬大?我看二显读书更好,非叫扬扬在他姥娘家读书,不让二显留下。”

三婶叹了口气道:“二嫂,你不知道大嫂的心思,大嫂是怕扬扬在家里,咱娘总叫了来,扬扬和娘亲就不和大嫂亲了,大嫂那个人­精­明着呢,一分家就把扬扬送去娘家不许回来,还不是对娘有意见,不许娘看小孙子。”

张氏­阴­沉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

三婶得意地给二婶使眼­色­,如果秀瑶去了周家,对他们只有好处,当然不去对他们也没有坏处。而且让公婆和大房闹翻,她更乐意。

要是没有好处,她­干­嘛不分出去,非要和这么个脑子有点抽筋的婆婆一起住?三婶冷冷地想着,大房越不安稳,她越高兴。

135当家自主

重生农家乐-正文135当家自主

136、当家自主

136、当家自主

夜里秦大福一家踏着寒月往家去,北风呼啸,可大家却不觉得冷,因为喝了点酒热乎乎的。腊月十四的月亮虽然不那么圆,却也亮得逼人,明晃晃的,映着墙根树底的积雪,泛着幽沉的光。

秀瑶和三姐、大姐,三人手挽着手,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笑。秀芹因为得了母亲暗示,绝对不会让她换亲,而秀瑶和秀容,因为对未来的日子有盼头,都心中充满了欢喜。

秀瑶笑道:“我今天真高兴,咱们一个月就赚了这么多钱呢。”

秀容捏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说了,免得被二哥听见,那样的话嬷嬷也就知道。要是嬷嬷知道他们赚那么多钱,还不得来抢呀。

秦显似乎知道了秀容的意思,气得重重地走在前面。

柳氏道:“二显,先回家开门,这么晚了不要去你嬷嬷家,大家都休息了。”

秦显闷闷地道:“知道了。”

回家,秀容烧水,大家都泡了脚,秦显跟柳氏道:“娘,我能不能跟你商量点事情。”

柳氏道:“行呀。”

秦显就道:“娘,我想读书。”

柳氏看了他一眼,“二显,读书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年纪不小了。”

秦显道:“那柳飞比我还大呢。”

柳氏道:“你姥爷又不指着他考秀才中举人的,无非是家里有个识字的就好。”

秦显忙道:“那我也行啊,我也可以识字,还能去考秀才中举人呢。”

柳氏道:“二显,娘还是觉得扬扬小,反正不­干­活,去识点字也行。你都这么大­干­两年活儿就该娶媳­妇­的。再读书都晚了。再说,咱们家现在没有那个条件读书呀,扬扬能在你姥娘家跟着读书,你就不行了。你大哥要娶媳­妇­,你大姐也要说人家。”

秦显不满道:“咱现在不是有钱了吗。”

柳氏叹了口气,“是有点钱,但是你也不看看咱们家现在什么都没呢。没地没房子,连牲口农具都没,这些钱就是要来年置办农具,攒着养猪养­鸡­买牲口的。二显,你也体谅一下家里,读书的事情暂时就算了吧。”

秦显咬着­唇­,想说秦扬能读为什么他不能,却又说不出来,只觉得无限委屈。这么个穷家,什么时候是头?爹娘没有魄力,如果有魄力,让他读书,就算再穷读上几年,可等他考了秀才,中了举人,一切都好起来了啊。

柳氏看他不说话,以为他同意了,道:“你看你大哥,不也没读书。咱们庄户人家,有几个能读书的。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咱们家,现在是吃饱穿暖睡得踏实还没呢。你要和小飞那样读书识字能记账,娘也同意你的。等过两年,咱们家条件好了,不愁吃喝,就让你去。”

秦显赌气不说话,去西间和衣睡下,秦大福叫他,他都不肯听。

东间炕上,秀瑶几个女孩子却兴奋得睡不着,秀瑶低声道:“今年咱们卖福豆,赚了有两吊钱,手套有三吊钱,来年可以买小猪崽养猪呢。”姥爷家有那么多地瓜­干­,养猪足够了。

来年一定要多秧地瓜,多养猪。

第二天秦业却没回来,柳氏让秦大福去打听了一下,别人也没回来,又过了两天,周强来说要腊月二十才歇工回来,今年任务多,天又冷冻得厉害进度慢。

大家也没办法,只好等。

冯掌柜回县里就打发人替东家送来了年货,一些点心、糖、瓜子,另外还有几块花布给孩子做新衣裳,还有一些碎布头留着做鞋,另外竟然还有十斤猪­肉­,二十斤猪骨头,一副猪下水。

看到这么多东西,柳氏和秀瑶以为送错了呢,柳氏让秀瑶去周强家问问,让他们来拿一半。结果张桂芳说他们也有,送给谁家就是谁家的,只管拿了就是,还说以往冯家也给他们家送的,绝对不会错的。

柳氏放了心,欢喜地回去收拾。

秦大福道:“要不给爹他们送一半去吧。”

柳氏低着头摆弄东西,头也不抬地道:“不用那么多,咱切一半冻起来,过年的时候慢慢吃,给他们两斤­肉­三斤骨头就好了。”

以前柳氏不会这样,秦大福要说给一半,她绝对会给一半还多的,但是自从柳氏从秦大福那里套出张氏找他去逼着应承换亲,更可恶的是还逼着秦大福把秀瑶送去周家当丫头给周小胖作伴,柳氏简直是要疯了,要不是被规矩束缚着,真想去砸破张氏的锅,还给她送­肉­吃,美得她。

秦大福笑道:“闺女是咱的,都分家了,咱不答应,别人谁也强迫不了地。”

柳氏冷笑道:“娘逼你呢?大姐逼你呢?不答应以后不认你了呢?”

秦大福道:“那也不答应。不能让孩子受罪。”

柳氏看着他,严肃地道:“你可记住了,别事到临头,到时候就忘了。”

秦大福应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忘的,我就是再无能,就算饿死也不会卖儿卖女。”

柳氏松了口气,朝他笑道:“这就好。我收拾一下,你给送去吧。”

秦大福道:“让二显去送吧。”

柳氏看了一眼,道:“还是你去送,记得给爹过目。”回头她又进屋收拾了一下,拿出三百钱来,用麻绳穿着一并递给秦大福道:“这个给爹过年吧。”

秦大福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吧,咱们什么都没有呢,还得给大业娶媳­妇­,这钱就留着吧。另外拿五十钱好了。”

柳氏听他那么说倒是很高兴,这可是他第一次为自己这个小家这么打算。她道:“也好,反正现在他们也没分家,不如等爹娘分了家,咱们再好好孝敬他们。”说着就去换了钱给他。

秦大福就拿去给张氏。

张氏早得了信儿,说有人到大娘家给送东西呢,她就在家里等着,看柳氏给不给送过来。现在见儿子过来,却不见媳­妇­,便问道:“你媳­妇­呢?”

秦大福笑道:“她在家里忙着拾掇呢,娘,这是­肉­和骨头,都是帮人家做活,人家给的过年节礼。另外这是五十钱,我们孝敬爹娘的,没得多,只能这样了。”

五十个钱对张氏来说自然不少的,可她惦记着柳氏他们去周家做活的钱呢,之前绣鞋垫一个月还有一百多个钱呢,这会儿怕不是得更多?

否则人家­干­吗还送过年的­肉­来?

“大福,就这么点啊?”张氏把脸一沉,就瞪了秦大福一眼,还想逼他换亲和做丫头的事情呢。

秦大福见状立刻道:“娘,我去看看俺爹啊。”说着转身就走出去下了地窖子,老秦头除了睡觉吃饭,没日没夜地几乎都在里面编席。

秦大福下了地窖子,“爹,这都要过年了,你就别编了,上来歇歇吧,整天见不着太阳也不行呀。”

老秦头道:“没事,我都这么大年纪,也就做这几年了。你去老陈家编席还行呀?”

秦大福嗯了一声,“还成,爹,要不你也把席卖给他们家,虽然稍微便宜点,但是能一下子都卖掉。”

老秦头道:“不用,我一年才编这么几张席呢,还是去集上零卖的好,换点粮食回来也行。”

秦大福又问:“爹,咱家粮食够吃的不?”

老秦头低着头继续飞快地编席,一双长满老茧的手上都是席篾割出来的口子,一道重一道的,一次次不好,都成了茧皮。

老秦头道:“过年粮食不够啦?去问问你娘,让她给你匀两斗。我说大福,你别拉不下脸来,该让孩子去他姥娘家借就去借。以后再还就是了。”

秦大福道:“他姥娘家今年嫁了三个闺女,来年还得给柳升娶媳­妇­,家里也不宽裕。我们从二大爷、三大爷还有里正家借了一些,够了。我是说爹这里要是不够,我就拿些来。”

老秦头叹道:“不用,都分了家,你们就好好过你们的日子,自己都借的呢,还要给这里送什么。带着孩子们好好­干­。”

秦大福应了,上前道:“爹,我给你编会儿,你歇歇吧。”他想起小时候爹手把手地教他编席,那时候席篾割破了他稚­嫩­的手,爹就说“没事,过两年磨出茧子来就好了。”

那时候爹的手还是强劲有力的,而现在都有点微微发抖了。看着老秦头那双手,秦大福眼睛发酸发胀。

老秦头却不用,他道:“不用,我自己编就行,你家去帮着拾掇吧,来年也挖个地窖子编席,不用总去别人家。男人们不在家,就几个女人,怪吓人的。”

秦大福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爹,那个,俺大姐给大业和秀芹说的亲事……”他犹豫了一下看了老秦头一眼。

老秦头头也不抬,继续道:“咱们分了家,儿女的亲事就你们夫妻自己做主,你们是孩子爹娘,怎么为孩子好,是你们的事儿,别人能说什么。”

有了爹这句话,秦大福就松了口气,笑道:“那俺大姐说的那门换亲,我看就算了。毕竟人家比咱们好太多呢,而且换亲,也不那么得劲。”

老秦头嗯了一声,“你和孩子娘拿主意就成。”一边说话,手下不停,似乎不舍的耽误一点时间似的。

秦大福就起身告辞,爬上来,就看见张氏堵在门口,他笑道:“娘,你要下去呀。”

张氏哼道:“我找你呢。”说着就拉着他进屋。

地窖子里老秦头重重咳嗽一声,喊道:“快让他家去忙活吧,要过年了怪忙的。”

见老头子发话,张氏就不敢强留,只得道:“让你媳­妇­有空过来趟,现在我都见不着她。”

秦大福嗯了声就往外走,秀丽跑出来,“大爷,我去找姐姐玩。”

秦大福就领着她走了。

137欢乐时光

137欢乐时光

恰好秀瑶和秀容去给周四­奶­­奶­家送水回来,虽然忙着织手套,可这项活儿一直都没放松,后来柳氏让秦显去她们才以为有人接班。哪里知道一直都是爹去挑,姐妹俩现在不织手套就又接过来,照旧给周四­奶­­奶­把水缸刷得­干­­干­净净的,摸上去内壁一点都不滑溜才行。

周四­奶­­奶­很高兴,谢了她们一斤烧­肉­,其中一大块烧­肉­肠。

姐妹俩推辞不过,也知道周四­奶­­奶­的脾气,要是不要她就翻脸,她不喜欢的人,你怎么要她也不会给一根烧火棍,她喜欢的人,大­肉­大鱼的给,你要是不要,她还不乐意。

秀丽来了,柳氏就让秀瑶拿糖和瓜子给她吃,让她掖在兜里。秀丽笑道:“姐姐,我就在这里吃好了,回家她们就翻我的兜,说我吃过就一个也不许我吃。”

秀丽虽然是二婶的女儿,可跟她一点都不像,而且比较听秀瑶的话,几次吩咐她的事儿,她都照办,一点都没泄漏秘密,比如说柳絮那件事。秀瑶就更加喜欢她,每次都给她好吃的。

秀瑶笑道:“那你就常来好了。”

秀丽突然道:“瑶瑶姐,我能不能住在你家呀。我不想跟我姐姐一起睡觉。”

秀容听见了Сhā话道:“你姐姐欺负你啦?”

秀丽嘟着嘴,一脸忧郁地道:“她整天骂我,还跟三娘娘家姐姐们一起说你们的坏话,让我也必须说,我不喜欢。”

秀容气道:“这两个挨揍的,看二姐回来不让二姐收拾她们。”因为秀丽不说她们坏话,秀容笑道:“行,你就住我家,跟我们一起好了。”

秀丽听了欢喜道:“我家去跟嬷嬷说。”

秀容招呼她道:“你来,我教你一招。”

秀丽凑过去,侧耳倾听,秀容笑道:“你就跟嬷嬷说,‘嬷嬷,我去吃大娘家的饭好不好。’然后你跟你娘说‘娘,我去大娘家,去看他们­干­什么,说什么好不好。’你这样说,保管她们就要你来住。”

秀丽一脸疑惑,“真的吗?我上一次说,嬷嬷说我要偷懒,俺娘说我吃里扒外。”

秀瑶笑道:“你听姐姐的,保管能成,去吧。”

秀丽将信将疑就跑回去说了。

柳氏听了,嗔几个丫头,“别把秀丽教坏了,秀丽可是个实诚好孩子。”

秀容撇撇嘴,“娘,咱家实诚是好的,他们家实诚那不是受欺负么。”

没一会儿,秀丽又跑回来,兴高采烈地道:“俺嬷嬷和俺娘让我来住,哈哈。扑通!”太高兴了,一不留神被院子里的小石头绊倒了。

秀瑶忙去扶起她来,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土,笑道:“丽丽不哭呀。”

秀丽虽然摔得很疼,还是笑道:“我不哭,一点都不疼。”

秦大福看见了,笑道:“咱们回头把院子拾掇拾掇,两边种菜,中间甬路就捡石头铺铺,免得下雨的时候太泥泞了拔不出脚来。”

夏天雨水多,院子里被泡得软软的,一踩脚就陷进泥里,都是隔一步垫块石头来解决问题。

一家子说­干­就­干­,第二天秦大福就拿大镢刨地,又让秦显拿铁锨平地,秦产在家里闲着没事,搂完草也过来帮忙,和秦显两个平地。

秀瑶几个就把早些时候捡回来堆在墙角的石头挑了挑,把那些不带棱角,比较平滑的捡过来留着铺在地上。

从影壁墙到门口,也没有多大的距离,不过是十来步。他们把两步多宽的地方刨开,然后坷垃都打碎,里面的小石头捡出来,将土踩得碎碎的。

差不多了,就把那些石头按照边边角角地对着铺起来,一边铺一边用砌墙铲敲敲,让它们尽可能地靠近,然后撒土进缝隙里,这样就不至于太容易就被踩出来。早点铺好,再下大雪的时候就不怕了,免得下了大雪,化成水地上黏哒哒的,尤其是冻地,一踩就是一脚泥非常不方便。

正忙活着,秀娴从外面背着铺盖回来,她见状笑道:“哎呀,大过年的,爹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还翻天翻地的,找宝贝呢。”

见她回来,一家人自然高兴,秀瑶和秀容赶紧帮她把铺盖以及带的东西拿下来。

徐寡­妇­病好了,感谢秀瑶多照顾这些日子,送了一只­鸡­、三把­鸡­蛋、另外还有一大罐子虾酱。一些点心糖之类的吃食,此外还有徐振宜送的五条大鲤鱼。要不是秀娴有劲,别个都拎不回来。

秀娴把东西放下,脱了大袄就过去帮秦大福­干­活。

秦大福道:“秀娴,你快歇歇吧,我来弄就好了。”

秀娴笑道:“爹,你是怕我弄的不好,你放心,我在徐婶子家还帮他们铺了呢,我­干­这个熟练着呢。”

秦大福就由着她忙活。

那边柳氏又清点秀娴的东西,把她的衣裳都拿出来放好,将铺盖抖擞了一下放去炕上。然后她又拾掇了一下,看那­鸡­是只活­鸡­,还不是专门冬天杀了吃­肉­的公­鸡­,摸了摸发现那­鸡­还有蛋呢,就放在院子里养着。

秦大福刚垒起来的­鸡­窝,备着来年抓小­鸡­养呢,正好派上用场。

柳氏又拎出一条鱼来,对秀娴道:“你别忙活了,这么久没回家把这鱼给你嬷嬷家送去,去给你嬷嬷爷爷磕头。”

秀娴嗯了一声,“好吧。”起身洗了手,接过鱼就过去。

过了好半天才回来,一回来她就嚷嚷道:“娘,早知道我饭点再去了。”

秦产笑道:“二妹,为什么要饭点?”

秀娴道:“饭点儿去,咱嬷嬷就不能说太多,就该赶着我回来吃饭。哎呀娘呀,我这会儿才发现,咱三娘娘真是能说呀。赶上前头儿的包打听了。”

柳氏忙道:“你这个孩子,说什么呢。”

秦产抿着嘴,笑了笑,又低头帮着铺石头,秀娴只怕还是看着自己在这里没有说二娘娘。这几天大娘家往那头送东西,本来是好事,可娘和三婶非要背后嘀咕说大房显摆,要么就说给少了,要么就说……反正没有一点是能合他们心意的。

秦产觉得很尴尬,呆在这里就有点锋芒在背的感觉,就好像娘和三婶背后骂的那些话大娘他们都知道了似的,看他一眼,他都觉得浑身不对劲。

过了一会儿,终于晌天要吃饭了,他起身道:“大爷,我家去吃饭,回头再过来。”

柳氏忙喊道:“大产,别家去你就在这里吃吧,秀娴回来,咱们做条鱼吃。”

秦产不好意思,他道:“不用了,我回去吃就行。”说着就跑了。

结果一到家,二婶就在门口堵着他,骂道:“就这么闲得抖擞,非去给他们­干­活?”

秦产道:“娘,我就是去玩儿,那么多人,根本不用我­干­什么。”

二婶冷笑:“不用你­干­,你一手泥巴。让你­干­活,就不知道管你吃顿饭?是不是吃饭了就把你赶回来?走,我领着你去评评理。”

秦产急了,喊道:“娘,你­干­嘛呢,俺大娘叫我吃饭,我自己要回来的。”

二婶急了,“你­干­嘛呢,脑子进水了,叫你吃饭你不吃?”

秦产气道:“我为什么不吃,你还不知道?”说着就进了院门,气得二婶直跺脚,骂骂咧咧地道:“真是赚了几个钱不知道怎么挓挲好了,要不是分了家他能那么抖擞,再抖擞小心抖擞出病来。”

秦产听见,气道:“娘,你让俺爷爷听见。”

二婶冷笑,死老头子开始耳背,听见个屁,好几次她和他说话他都没听见呢。

柳氏晌饭把大鲤鱼拿一点肥­肉­炖了,知道张氏肯定不舍得吃那条,就把这一条盛了一碗让秀娴送过去。秀娴不肯,柳氏就让秀瑶去送。

秦显起身道:“我去送吧。”

柳氏道:“二显你吃饭吧,让瑶瑶去送。”

秀瑶真无奈,看来娘是铁了心想让她做专门的邮差了,秀瑶笑道:“娘,你就不怕我在路上偷吃了。”

秀容笑道:“你没吃咱嬷嬷都以为你吃了呢,你先漱漱口,到时候好给她看看。”

秦显斥责道:“胡说八道什么。”

秀容撇撇嘴,就不说话了。

秀瑶赶紧去送了鱼,然后也不多说话,张氏本来还要罗嗦怎么就送一碗,送一碗这么多人够谁吃的,结果秀瑶真是好像这家的地皮有定时炸弹一样,拿了碗飞快地说了声“爷爷嬷嬷你们吃饭,我家去了。”转身就跑。

气得张氏骂道:“你看这个小蹄子,整天见了我就好像见了鬼似的,我还能吃了她?”

老秦头闷声闷气地道:“她为什么这样,你还不知道?”

张氏气得闷头吃饭。

秀瑶一口气跑回家,秀芹忙提醒道:“慢点,别磕了。”

秀丽咯咯道:“磕了把碗打了,嬷嬷就得骂。”

秀瑶嘻嘻道:“她骂不着了。”

看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大家都笑起来,只有秦显,­阴­着脸,嘟囔道:“别那么颠仙,一点也不稳重,嬷嬷是长辈不是你随便笑话的。”

气氛一时有点冷,秀娴看了二显一眼,他倒是跟嬷嬷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以前不是还抱怨嬷嬷对他不好吗?她笑道:“快吃饭,都让小容抢光光。”

秀丽立刻道:“我给瑶瑶姐留着呢。”

大家乐呵呵地吃了晌饭。

秀瑶道:“要是小羊儿在家就好了。”虽然住在姥爷家很好,可还是在自己家更好,等攒够了钱,就让他回来读书吧。

秀瑶想着,等晚上睡觉就跟娘商量。

因为秀娴回来,夜里大家就围坐在炕上说话,都讲讲自己知道的新鲜事,让大家乐一乐。外面北风呼啸,屋里欢声笑语,把秀丽乐得一直笑个不停,巴不得一直住在大娘家里。

睡觉的时候,秀丽和大娘一个被窝,让柳氏搂着睡。

秀瑶几个分别把被子铺好,她对正在缝补围裙的柳氏道:“娘,要不咱把小羊儿接回来,让他去周大爷家的私塾读书吧。”

那私塾虽然是周大爷家的,但其实也跟任家那个一样,并不在他们大院里,先生为了方便,就在另外的小院里,独门独院,更方便。私塾里,周家子弟,村里其他子弟,以及四外村的,想来的都可以来,只要送上束修就好。

像秦扬那么小的孩子,不用费多少心思,就让他背书识字好了,还不必讲书,所以束修要便宜的。

柳氏道:“还是让他在你姥爷家吧,咱们虽然今年挣了点钱,可到底还是贫寒人家,就这么去读书,太招摇了。”而且二显还有意见呢,到时候更厉害。

秀瑶想了想,“也行,反正来年还得和姥爷家一起养猪呢。”

138、意外受伤

138、意外受伤

腊月二十日一大早,秀瑶几个就起来,洒扫庭除,把门前也打扫­干­净就等着大哥回来。柳氏还特意让秀瑶几个女孩子包了大白菜的饺子,虽然是粗面的,可里面有­肉­有油,自己家的大白菜又鲜美无比,这水饺也是老秦家从前不舍的吃的。

可到了晌午也没见人影,秀瑶就去周强家问,周强说可能人多磨蹭,怎么也得快天黑才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秀瑶有点心神不宁的,想起了梯子,想起了出夫那些人的艰辛生活,只觉得心口有点堵得慌。

等到天黑下来,月亮都老高了明晃晃的,人也没回来,最后柳氏道:“别等了,快先吃吧,给你大哥留三十个,等他回来再下。”

秀瑶就先关了门,大家正下水饺呢,听得有人急促地拍门,秀瑶一惊,立刻跳起来去开门。

她看门外有亮光,显然是有人带着灯笼,还听得陌生人说话的声音,顿时有点踯躅,问道:“谁呀!”

“瑶瑶?我是二达达,快开门!”说话的是秦二贵,声音急促嘶哑。

秀瑶听得真切,忙开了门,就见一堆人抬着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人往里走。

秀瑶心里一咯噔,顿时有点上不来气的感觉,吓得她一个踉跄,差点倒了。一人伸手扶了她一下,道:“别怕,没事的。”

那声音清冷的,却异常的冷静,好像不管什么情况,他都是这么冷静的。

秀瑶声音颤抖:“大哥,我大哥怎么啦?”

秦二贵招呼人抬着赶紧往屋里走,齐风把秀瑶拉住,低声道:“没事的,你大哥就是被石头挤了一下,郎中已经处理过睡一觉就好了。”

秀瑶的眼泪哗啦啦地就流出来,“你说他们会安全的。”

齐风沉默了一瞬,声音依旧那么冷静没有波澜,道:“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他。”

“不,不,你没错,不是你的错。”秀瑶忙道歉,擦了擦眼泪,“他们去出夫的人,都是不容易的,都是没有安全保障的,不是你的错。”出夫,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那些挖石头、修河渠的,不是被石头砸了,就可能被水冲走。

不是那么简单的。

院子里没有灯光,屋子里的人因为秦业的受伤而乱成一团,院门口这里,只有月光清冷地罩着,将齐风细高挺拔的个子渲染得泛着一层冷光。

他轻声道:“郎中也跟着来了,你不放心就去问问。”

秀瑶忍住了泪,“谢谢你。”

齐风道:“没什么,你家去吧,我还有点事,得去走一趟。”

秀瑶点点头,齐风便从她身边走过去,他的斗篷擦在她的脸上,有一种冰雪寒凉的气息,那股冷气都呛进了她的鼻腔里,让她有点不舒服。

秀瑶回到屋里,大哥已经被抬到炕上,他伤势虽然重但是不危险,有经验的郎中已经给他处理过,他还应齐风的要求跟着过来。

郎中姓孙,六十来岁,看起来仙风道骨,目光坚定,满是自信。他对柳氏和秦大福道:“两位莫要担心,令郎是吃了我的麻沸散现在睡着了。”

知道是睡着不是昏迷不醒,大家都松了口气,却还是揪着心。

柳氏擦了把泪,看向秦二贵,“二叔,以前出夫都没这种危险,这次是怎么啦?怎么接连出事?”

秦二贵满脸的歉疚,难受,“大**,都怪我,大业是为了救我,被石头砸了的。救出来的时候,手被砸断了。”说着他低着头,捂着脸呜呜地哭。

柳氏心里有点空,有点慌,忙去看秦业被被子盖住的手,果然是被绑着的。

那边孙郎中忙道:“别怕,别怕,我都给接好骨头了,只要好好养着,三个月别用力,包好,包好。”

这孙郎中说话就有股子让人心定的信服感,大家忙道谢。

孙郎中又道:“令郎就是胳膊断了,别的我看过没有大碍的,没有大碍,令郎好造化,没有大碍,这胳膊好好养着,年前五天换一次药,年后半个月换一次,连着三个月基本就好了。”

柳氏忙问:“请问哪里换药去?”

孙郎中道:“县里,找半吊子医馆就是了。”

这名字好笑,可谁也没笑,柳氏忙记下了。

秀瑶问道:“孙郎中,换药很麻烦吗?我们能不能把药抓回来,自己给大哥换。去县城那么远,我怕我大哥的胳膊冻着。”

孙郎中看了她一眼,笑道:“也好呀,来的匆忙没带药,回头我打发小药童来送药,顺便告诉你们怎么敷药。”

秀瑶又问:“那,那我大哥算不算工伤,有没有赔偿?”

孙郎中摇摇头,道:“可惜,你大哥这个不算。小齐爷倒是想帮你们报个工伤,可上一次报过一个,这次上头怎么都不肯,他也没有办法。”

秦二贵在一边懊悔得只抓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混蛋,都是我,非要去坡上­干­什么。”

当着外人的面,柳氏也不好意思问他,她对孙郎中道:“几位吃了饭没,我这就去准备。”

孙郎中摸了摸肚子,“我倒是有点饿了,他们不饿。”

同来的抬担架的那四个兵,是齐风的手下,他们不敢随便打扰秦家,孙郎中可不怕,他是真饿了。

柳氏忍着伤痛,忙去下了水饺,孙郎中闻得香气,喜道:“真香真香,你们给我吃这么香的kl,放心吧,令郎的胳膊包好,包好,一点问题都没有。”

柳氏把饺子端上来,孙郎中又道:“有没有蒜?”

秀瑶忙道:“有捣好的蒜泥。”

孙郎中立刻乐道:“来来来,最好了。”

秀瑶忙给他端上来,孙郎中就在炕上吃,一边吃一边啧啧称赞,“真好吃,真好吃,手艺真不错。”又问那几个兵,“你们吃不吃?”

四人立刻摇头,“孙郎中自己用吧。”

孙郎中笑道:“我知道你们怕齐风那小子,有什么好怕的,那小子不过个半大孩子,真是的,你们这么些大老爷们,整天怕他。没劲,没劲。”

那四人也不吱声,任由他说,他不知道齐风的­性­子,当然这么说了。让他跟着小齐爷试试,他保管两天就被冻成冰棍。

敢不听话,扒光了去冰地里站着,看你听不听话。

当然,听话也有好处,这趟送了秦业,回去就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和小齐爷一起,那是荣耀。

别人自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看他们四人一个赛一个的表情严肃,身形笔直,像四尊雕塑一样。

孙郎中吃完了,又喝了两碗饺子汤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一连串的饱嗝,道:“明儿我就打发小童来送药,你们不用担心,别愁眉苦脸哭哭啼啼的,那样对病人可一点都不好。不能让他有恐惧感,得让他开心,相信他就是小伤,没事儿的他很快就好了。可记住了。”

柳氏和秦大福忙道:“多谢郎中,都记住了。”

孙郎中对秀瑶道:“嘿嘿,小丫头,听说你有福豆,给我吃两个,我也沾沾福气。”

秀瑶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不过也不拒绝,立刻就去提了一小口袋,大约有十斤给他,“请你们回去闲着没事的时候嚼嚼。”

孙郎中一看那么多,立刻乐得两眼开花,哼哼,小齐爷?让你舍不的给,那么几个福豆不舍的给我,说什么可贵了呢,哼哼,我这次一下子就十来斤,我看看你馋不馋,哼,我一个也不给你吃。

待了一会儿,他道:“行了,咱们该走了。”说着就下炕,穿上棉靴子,又跟柳氏道谢,“这kl,真好吃。”

柳氏强颜欢笑,“郎中说好,以后常来。”

孙郎中笑呵呵地道:“好好好。”说着就往外走,又对秀瑶道:“丫头,不送送咱。”

秀瑶忙上去送他,孙郎中又对柳氏等人道:“你们留步吧,留步吧,好好守着孩子。”说着就和秀瑶往外走,到了门口,孙郎中笑道:“你不用担心,你哥哥没事的。你那个福豆真好吃,齐风说好吃,不过没来得及跟你说吧。”

这种场合,想他也不好意思说,哎,他这个­操­心不嫌老的老头子,就替他说了吧。你说这是造的什么孽呀,人家才这么小个小丫头,真是的。

孙郎中腹诽着,带了人就上车走了,秀瑶目送他们走远,然后闭上门回去屋里。

秦二贵正跟柳氏和大哥讲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就是他看着一只坡兔子就去追,想打了改善改善,哪里知道路过的山坡上有石头滚下来,朝着他砸过来。秦业为了救他,就把他推开,结果秦业就被石头压住。

他扑通就跪下,“大哥,大**,我,我……”他说不出话来,要是秦业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没脸见大哥一家子。

秦大福把他扶起来,“他二达达,郎中都说了没事,咱们不能让孩子担心,咱们就说他没事,好好养着胳膊就行。都得乐呵呵的,别让他有压力。”

柳氏也道:“是啊,二叔,别内疚了,要是大业那样,二叔也会抢过去救的不是。”

秦二贵嗯了一声,这时候秀丽蹭过来,“爹,你别哭了,俺大哥哥没有事的。”

秦二贵抱过小女儿,亲了亲,“嗯,大哥哥没事。”

秦大福又道:“快家去吧,咱娘咱爹,还有孩子们都惦记你呢。”

秦二贵虽然不想走,可也不能这么守着,他只好起来,秦大福几个把他送出去。秦大福替他拎着行礼铺盖,一直把秦二贵送到家,秦大福道:“二贵,我就不进去了,你也不用说太多,什么都不用说,就说大业­干­活的时候磕了点,没什么事。”

秦二贵感动得说不出话,“大哥,我,我知道了。”

秦大福转回家,关上门,进了屋看孩子们都围在西间守着大业,他道:“都去睡吧。”

柳氏就让孩子们去睡觉,她道:“都给我乐呵呵的,你们大哥没事,别愁眉苦脸的,记着郎中说的话。”

秀瑶等人都应了,然后去东间睡觉。

秦大福对柳氏道:“你也去睡,我和二显守着就行。”

柳氏又去把灶坑捅开火,添了两根木头,让它慢慢地燃着,这样炕上就能一直热乎。这些木头,都是要过年的时候蒸大饽饽才会用的,现在也顾不得了。

秦大福看秦显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道:“二显,你脱了睡吧,我守着就行,你大哥可能夜里醒了要水喝。”

秦显嗯了一声,“爹你困了你就叫我,我和你换班。”说着就睡了。

半夜时候秦业醒过来,浑身火烧火燎的疼,尤其是那只右手,木木的,没有任何知觉。难道是手废了?他脑子里一个激灵,挣扎着就要起来,昏暗的油灯下他看着爹靠在墙上打盹,面­色­憔悴,头发凌乱,难掩那份悲痛难受,心里顿时一酸,又老老实实地躺住。

他要是起来,这一家子就睡不好,肯定得起来照顾他,与其折腾他们,不如安静地躺着。

他睁眼闭眼都是那一幕,那千斤重的大石头砸下来,他来不及想就只能扑上去救二叔了。并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不能忍受至亲的人血­肉­模糊的死在跟前。

现在他血­肉­模糊了吗?会不会让爹娘伤心欲绝?让弟弟妹妹吓坏了

要是死了就算了,可非没有死还落得个残疾,那可怎么是好?不但不能担负起照顾家的责任,反而拖累弟弟妹妹,让爹娘伤心那又如何是好?

秦业胡思乱想着,身上疼痛难忍,禁不住嘶了口气。

秦大福一下子醒了,忙倾过身子来看他,看儿子眼角有泪,慌忙道:“大业,你没事的,人家郎中亲自送你回来的,都说了,你这个好好养着,每天好吃好喝,乐呵呵的,三个月包好,包好!”

看着爹睡梦中还是伤痛满面愁容的,转眼立刻笑呵呵地来安慰自己,秦业哪里还敢再有什么伤感,忙强颜欢笑,“爹,我没事,我也觉得很快就好了。你看――”他说着就要起来。

139、包好包好

139、包好包好

秦大福忙扶住他,小心翼翼地拖着他的右臂,轻轻地道:“别动弹,别动弹,好好躺着,好好躺着吧。饿不饿,我给你热饭吃。”

秦业摇摇头,“爹,我不饿,我有点渴。”

秦大福立刻去灶下给他找水喝,这屋里有动静,东间柳氏几个也就听见了。

秀芹要起身,柳氏道:“你们且睡吧,我去看看。”她原本也没脱衣裳,这就起来下地穿上鞋子出去。热汤在锅里焐着,现在还是温乎的,柳氏拎出来,用勺子舀了一碗,给秦业端过去。

秦业看娘也起来了,内疚道:“娘,又折腾你们。”

第二天一早,秀瑶几个起来赶紧先去看大哥,就见大哥已经醒了,垫高了枕头,乐呵呵地看着她们。

几个丫头纷纷叫大哥,秦业笑道:“原本还想顺路给你们买点零嘴的,这下不成了。”

秀瑶大声道:“大哥,我们不要零嘴,就要你好好的。咱家有零嘴。”秀芹忍不住低头抹泪,秦业看见了,忙道:“你看你们,别难过,大哥这不是好好的嘛。人家郎中都说,包好的。”

秀芹几个又笑起来,秀容道:“大哥,你想吃什么,只管说了我们给你做。”

秀娴也道:“大哥,你放心吧,家里有活儿我都能­干­,你不用­操­心。”

看妹妹们这么懂事,秦业笑起来,道:“你们一个个都那么能­干­,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很放心。”

见大哥­精­神很好,没有半点低落,更没有颓废不堪,秀瑶几个都很开心,想方设法地让他更高兴,秦业自然很是配合,绝对不让人失望。

早饭后,大家商量着怎么过小年,这时候孙郎中打发的小药童来送药。小药童说话­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把那药如何使用如何换药等等都说很仔细明白,秀瑶几个都听懂了。最后他道:“这里有两吊钱,是给秦业的。”

柳氏忙问,“是县衙发的赔偿吗?”

那小药童笑道:“大婶子,县衙怎么那么好呢,这是小齐爷给的,他也没钱,就管我们孙爷爷借的。”

柳氏一听不是朝廷给的,反而是别人借了付的,忙推辞道:“那这个我们不能要,你回去谢谢你们小齐爷和孙郎中。”她又问药钱多少。

那边秦显道:“娘,大哥在那里做工受了伤,当然他们该给钱,你就要着吧。”

柳氏看了他一眼,“小孩子不要多管。”

秦显一听嘟着嘴一边生闷气去了。

柳氏不但不要那钱,又问药钱多少,她好数钱来。

那小药童道:“我们孙爷爷说了,他也很想给你们免了药钱的,无奈那医馆药铺不全是他的,他只能帮你们出一半。年前和正月里必须用他的药了,若是换别人的怕有冲突,过了正月,你们要是愿意找别的郎中看也可以的。药钱一共是两吊钱。”

秦业一听竟然要两吊!!!家里就是一年累死累活,把粮食都卖了也弄不到两吊钱,这不是逼着家里要去借高利贷了嘛?

秦业忙挣扎着起身,着急地喊道:“娘,咱,咱不用那么好的药,自己去采点草药敷敷――”

他话还没说完,那小药童嗤道:“自己采点敷敷?你当是割破了个口子,弄点萋萋猫呢?你那是断了骨头,我们孙爷爷除了给你接骨,还特意给你配活血生肌,续骨顺筋的药呢。”他鄙夷地瞥了一眼,真是土包子,道:“我们孙爷爷的药,你只管用,三个月是包好的,你可别乱动,到时候坏了我们半吊子医馆的名声呀。我们孙爷爷的医术,只要你不死,我们孙爷爷就给你治好了,你可别逞能用那只手,要是残了我们还要找你赔名声呢。”说着就接过钱放进褡裢里扛着跟柳氏和秦大福告辞。

秦大福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县里的药童都这么厉害,那孙郎中自然是神医了,儿子的胳膊定然是能好的。

为了救儿子,柳氏也不能舍不得钱,除了那两吊钱,她还拿了三百钱递给那小药童,“小师傅,这么老远的,烦你跑来送药,我们确实是穷苦人家,没有太多车马费,这里就三百钱,你拿了买点零嘴儿吃。”

那小药童看柳氏这么懂事,忙摆手道:“这个就不用,我是来送药的,我们孙爷爷都给你付了那么多药钱,我哪里能要车马费。你们记着呀,那个外敷的年前五天一次,年后十天一次,内服的就要每天熬药晌饭后服,别忘了。”

柳氏几个忙应着,小药童就拱了拱手,告辞出门上马回县城。

虽然一下子去了两千三百钱,可儿子的胳膊包好的,柳氏心里也踏实。钱没了还能赚,儿子没了可如何是好。她又觉得幸亏冬天她们几个赚了这几吊钱,否则儿子这一出事,家里一个钱都没,这药费都出不起,不是儿子手残了,就是得去借印子钱。

很快老秦头张氏和秦二贵等人呼呼啦啦地来看秦业,二婶三叔和几个丫头没来。昨夜他们也听二贵讲了大概的事情,知道秦业被石头砸了,想来看,秦二贵说大业睡了让他们第二天再来。

看大家都来,秦业就想起来,老秦头按着他,“大业,你快躺着吧。你是个好孩子,你二达达要不是你就没命了,你不只是救了你二达达,你还救了咱们一家。”

要是秦二贵死了,那二房老婆孩子的,可怎么办

秦业笑道:“爷爷,咱是一家人,说这种话­干­什么。要是我遇到这样的事儿,俺二达达也会救我的。”他一点都不怀疑,在那样的情况下二达达会救他的。

秦二贵深深地内疚道:“你这个蠢小子,我宁愿你别救我。”

柳氏忙道:“大业没事,县里郎中送药来,人家说包好的,都别说难受的话了。”

张氏立刻问道:“县里给了多少赔偿?”梯子家给了三十吊钱,三婶跟她说,秦业这个,怎么也得给一半才行,那她可得来问问。

柳氏懒得理她,假装没听见,“爹,你坐坐,我给你们烧水喝。”

秦大福忙对张氏道:“娘,没赔偿的,人家说这不是工伤。另外药钱都是咱们自己出一半呢,人家孙郎中好心,给咱们出了一半。”

张氏嘟囔道:“这可不对劲。梯子怎么给了三十吊钱呢。”

老秦头道:“不给就不给了,咱孩子能好了就行,药钱自己出就自己出。”说着又对老婆子道:“你也送两百钱来,好给大业抓药。”

那边秦显Сhā嘴道:“爷爷嬷嬷,俺大哥药费可贵呢,就算是免了一半还两吊钱呢!”

张氏几个一听,惊得都张大了嘴,瞪着眼不敢置信,两吊钱?他们一年辛辛苦苦地种地养猪才能赚多少钱?两吊钱!!!乡下人还真是生不起病看不起郎中,平日里不舍的吃不舍的喝的,一场病就把所有的家当都拿走了!

张氏像见了鬼一样瞪着柳氏,“你哪里来那么多钱?借的?”

柳氏摇头,“娘,这个你不用担心。”

三婶笑道:“娘,俺大**肯定是从俺柳大爷家拿的呗。”

秦显道:“不是俺姥爷家的,是俺娘她们自己赚的。”

秀容立刻道:“周强家俺婶子找人­干­活,我和俺娘还有俺姐姐瑶瑶都去了,是俺们赚的。”

三婶立刻问道:“­干­什么能赚这么多钱?有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不让我们也去?”

秀容撇嘴道:“那人家找不找,找谁,又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言下之意,你够不够格,咱们说了不算,得人家周强媳­妇­说了算。

三婶顿时没面子,却还是笑着,讪讪道:“也是,俺们笨嘴拙舌,笨手笨脚的,针线活人家看不上眼。”

老秦头立刻道:“大业也需要休养,没有什么事儿你们都快回去忙活吧,都杵在这里也没用。”他一发话,三婶只好走了。

秦产对柳氏和秦大福道:“大娘大爷,俺哥哥得好好养着,家里要是有什么事,你们只管叫我来呀,我力气大着呢,什么都能­干­。”

秦大福笑了笑,“嗯,大产也大了,有事大爷就叫你。”

张氏却还沉浸在那两吊钱带来的震惊里,大媳­妇­家也太能藏着呢,竟然赚了两吊钱,说不定还多。竟然一点风都没透,赚了那么多钱,竟然就给了那么五十个钱,呸!真是好算计!

她扭头去看张氏和秦大福,寻思着家里还能藏着几吊钱,刚要开口,老秦头道:“快家去吧,别在这里添乱了,孩子得静养。”说着就催着她赶紧走。

张氏想留下,“大业娘,我那会儿说让你过去,你怎么没去呢?”

柳氏道:“娘,我本来要过去的,家里一摊子事拾掇了一下,然后大业就回来一直耽误了。娘有事就说吧。”

张氏哼了一声,看老秦头看她,便道:“算了,回头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grace亲的地雷。

终于强推要结束了,坚持了半个月的双更,手指头疼得要死。谢谢大家的支持,群抱。

关于亲们的批评,我也觉得了,琐事太多太多(怒哦,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我和朋友总结过了,关键的原因,是因为我对农村的生活太过熟悉,因为熟悉就会里吧嗦的没完没了,如果写自己不是很熟悉的,就会专注于故事情节。我十二万分赞同!

我尽量改……不能一下子改,但是我会慢慢改(抽你哦……)

这文的由来其实是当初市井田园没写尽兴,我一直觉得那文言情成分太多,女主都不能大展宏图一把,我知道是我龟毛了,总有个致富梦,如果不尽兴地写一次,自己就会忍不住,不管什么时候写什么文,都会想要掺一脚这种情结,所以就有了这个文,泪,我坚持在这个文写尽兴了免得自己觉得不满意要推翻重写,过把瘾以后我也就老实了。

所以,俺不是不会写那些节奏快的,俺就是毛病太大,特此跟亲们道歉,你们竟然能跟着大桃花一路追下来,我真佩服你们哦(你去史一史吧……)其实是感激啦,毕竟自己写文寂寞,有亲们陪伴会觉得幸福的。

请允许俺挨个么么一下,下午继续双更。

140又是一年

过年是农家人的大事,忙活了一年,就为了这么一个月能好好享受享受,就算是家里没有钱的,都想尽办法借钱过个年。

秦家虽然有秦业这档子事,但好在他­精­神好,郎中也说身体包好,就算花了钱,却也放了心,一家人乐呵呵地准备过年。

要过年了,老柳头让柳飞把秦扬送家里,让他过了年再去读书。

秀瑶就带着秦扬去地里剜菠菜。去年那片荒地,翻好了地,收拾了石子,因为节气晚了就没种别的,全是菠菜。当初也没想着能长多少,就多撒了一些种子,结果还长得挺好。除了自己吃,还送给乡邻们好多。

秀瑶挎着篮子,小羊儿给她拎着小铲子,他在前面唱着秀瑶教他的童瑶,“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长大要赚金元宝……”

两人到了地里的时候,小羊儿眼尖,立刻大喊道:“小偷!姐姐,偷菜的!”

秀瑶就看有几个小孩子在地里剜菠菜,看他们来,立刻拎着篮子一哄而散了,秦扬就去追。有个小孩子跑得慢,结果一下子绊倒在地,被秦扬按住,“小贼,抓到你了。”

那小孩子哇哇地哭,“别打我,别打我。”

秀瑶看他比秦扬还大点的样子,一张小脸脏兮兮的,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脚上的蒲袜都破烂不堪露着脚趾头。

她把秦扬拉开,道:“你别怕,我们不打你的。”

那小孩子狐疑地看着她,慢慢地爬起来,秀瑶就把他摔在一边的小篮子拎过来,笑道:“你小伙伴们跑了。”小孩子们一起偷东西都这样,来了人了就赶紧跑,谁也顾不上谁。

那小孩子咬着­唇­,“我们说好了的,有人来了就跑,跑一个是一个的。”

“扑哧”秀瑶笑起来,这帮小孩子,还挺有计划,秦扬听了,嗤道:“那是他们不管你不仗义,要是我和姐姐,才不会丢下人家呢。”

那小孩子鼓着腮帮子,“被抓住了都要挨打,我们才没那么蠢呢。”

秦扬大声道:“没义气!就一点菠菜,人家能打死你们呀!”

那孩子又不说话了,却还是不服气。

秀瑶笑道:“行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子道:“地蛋。”

秀瑶瞪大了眼,地蛋?那不就是土豆的方言?这里也没土豆呀,他怎么能叫地蛋呢?铁蛋也行呀。地蛋看她一副见了怪物的样子不满地问:“我就叫地蛋,地蛋怎么啦,地蛋多好听,你们叫什么?”

秦扬咯咯笑道:“你还叫地蛋,你怎么不叫泥蛋、铁蛋、­鸡­蛋。”

地蛋挺着脖子道:“我娘说了,地蛋踏实。”

秀瑶道:“时候不早了,你再挖点菜就回去吧。”

地蛋挺意外的,“你让我挖菜?”

秀瑶点头,秦扬道:“你个地蛋,我姐姐让你挖就是让你挖,你以为我们骗你呢。”

地蛋犹豫着,看了看满地的菠菜,忍不住就跑过去,又拨开一些麦糠然后去挖地下的菠菜。这个时候菠菜还没有彻底返青,但是有麦糠和麦草盖着,并没有冻坏,有些已经泛出了鲜绿之­色­。

他手脚麻利地挖了一小篮子,然后又飞快地挖了一些,道:“我帮你们挖菜。”

秀瑶挖得慢,就笑道:“那多谢你了,我们也够的。”她把菜装起来,又把多了的都放在他的篮子里,道:“这样吧,你跟你的小伙伴们说,要是想吃菠菜可以过来挖,但是不要挖太多了,多了你也吃不完。就挖当天的,第二天再来挖。”

地蛋诧异地看着她,嘴巴都闭不拢了,“真的?”

秀瑶笑了笑,“当然是真的,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地蛋愣愣地看着她,觉得这个姐姐真好看,虽然也是乡下人,可不像他们村那些姐姐脸蛋子都被冻得红红的裂口子。

秀瑶笑道:“你们挖了菜,就把挖过的地方翻一翻,就算是帮我们翻地吧。”

“中!”地蛋爽快地答应,“俺们答应了。”

秀瑶笑了笑,就对秦扬道:“好了,咱们回家吧。”

地蛋看着他们的背影,还有点不敢相信呢,看看那片菜地,看看自己的菜篮子,自言自语道:“这是真的吗?她是不是俺娘说的田螺姑娘呀。”

回到家秦扬跟家里人嚷嚷抓了小贼,有人偷菠菜,秀娴道:“明儿我跟你们一起去。”

秀瑶道:“二姐,咱们那菠菜本来就是随便种的。种子钱早收回来了。咱们自己吃不完,卖也不值钱,他们要吃就给他们挖一点,我说了,让他们帮忙翻地。”

乡下人家,基本都有个菜园子,菠菜是必备菜,要去卖也不值钱的。要说运去县里,人家县城附近本来就有固定卖菜的,她再去也只会被人排挤,到时候全部烂掉,根本卖不了几个钱的。

秦显听了,道:“这也太装大方了,咱家都吃不饱呢,再说了,他们帮你翻地才怪呢。”

秀瑶笑道:“二哥,那咱们也不能就在那里呆着,他们要偷你有什么办法,而且我也没指望他们翻地,不过是那样一说罢了。”

结果第二天秀娴和他们去挖菜,发现北边一片挖了菜的地方竟然翻好了,麦糠都堆在了其他的菜上,也没有浪费。

秀娴笑道:“瑶瑶,这些人还怪有意思的。”

秀瑶道:“二姐,本来就是,他们跟咱们以前一样,吃不饱罢了。现在也没地方挖野菜,看到地里有菠菜就来挖了。咱们要是打骂的,也看不住,倒不如就让他们来挖,总比吃不完浪费了强。”

秀娴点点头,“这么说也对。”

他们挖了菜回家一说,大家都啧啧称奇,觉得那些小孩子还挺懂事的。

二十三小年、二十四扫屋、之后做大饽饽、包包子、买豆腐,转眼就过年。原本分家后的第一个年,柳氏想好好过过,结果老秦头要求大房都去他们那里一起过,张氏趁机让柳氏把准备了年夜饭的­肉­鱼菜之类的拿去大家一起吃。再加上秦业的伤,所以,秀瑶穿来的第二个年,又是极为简略地过了。

过了年就要走亲戚、串门,关系好的,路途近的,就会互相走走,拜拜年。一般初一自己村里本家拜拜,从初二开始就女儿回娘家,姑家姨家这样走。不过老秦家张氏要求尽可能地俭省,除了走娘家,什么姑家姨家就算了。毕竟出门就得带礼品,老秦家可没有什么礼品好带。而闺女们回门,总能给她带点东西,柳氏回门则能从老柳家带回东西来。

因为过了年还得织手套,而席地瓜也还早,到时候孩子们可以去姥爷家长住,学堂也放假没开课秦扬就没事儿,所以初三那天柳氏秦大福领着孩子去了老柳家,当天就赶回来,没有让孩子住下。加上正月里老柳家来往亲戚多,闹哄哄的,秀瑶他们也没空跟姥爷几个商量正事,只等着出了正月再去。因为初三三个姑姑也回来的,大家也没碰上,柳氏也是有意要躲开秦大姑的,免得再纠缠秀芹换亲的事情。

经过大家的­精­心照料,秦业也乐观开朗,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只有右手还得吊着,仔细保护着,定时按要求换药。

而秦扬,读了一年的书,虽然才六岁,可比起秀瑶刚穿越来的时候见的那个小屁孩,简直有脱胎换骨的变化。如今抽了一点个子,那双大眼黑亮亮的不再是懵懂无知和任­性­,眉宇之间也有了淡淡的书卷气,说话行事,自然和从前也不同。在人前落落大方,又懂礼,博得了所有人的赞扬。

当然,在自己家人面前,他立刻就能恢复本来面目,嘻嘻哈哈,尤其是跟着秀瑶。哪里还是个彬彬有礼的小学生,分明就是个狡猾调皮的捣蛋鬼。

初三那天秀瑶其实想让娘把小羊儿留在姥娘家,因为回来嬷嬷总是找藉口把他叫了去想给他反洗脑,灌输一些奇怪的想法。例如:要亲嬷嬷不要亲娘和姐姐,姐姐以后就是嫁出去的人,就是泼出去的水,一点用都没的。要管姥娘姥爷要钱回来给嬷嬷花,他们给他是该当的,不给不对等等。

不过秦扬想回家玩几天,跟家里人亲近亲近,而柳氏也想儿子,就说等过了二月二就让他回去,秀瑶也只好同意,只能想办法看着他,免得张氏又见缝Сhā针挑唆他。

初六这日,张桂芳来找秀瑶,秀瑶正拖着秦扬洗手洗脸,这小子自诩长大力气大以为不怕她了,竟然敢吃得油乎乎的手也不洗就去她身上蹭,一边蹭,还一边假装不知道,跟她嘀哩咕噜地说话呢。

秀瑶摁着他的脖子,逼着他洗手,教训他道:“小坏蛋,你以为大了姐姐收拾不了你是吧。难道你就不知道你长大了姐姐长得更大吗,收拾你只有更轻松!”

秦扬立刻求饶:“哎呀哎呀,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快饶了我吧。婶子来找你呢。”

秀瑶却还是不肯放过他,这小子读了书就开始心眼儿更多,以前是耍横的心眼,现在可真是小腹黑。

秦扬只好捏着鼻子,“咩!”学了一声羊叫。

秀瑶一乐,松开他,笑道:“你这个小滑头。”

看到张桂芳来,秀瑶放开小羊儿,笑着招呼张桂芳,请她屋里坐。

张桂芳看他们小院虽然小,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秫秸扎绑的影壁墙,北边是一畦子菠菜。中间甬路铺得平平整整的,甬路西边是一畦子韭菜,因还没立春,菜畦用麦草帘子盖着。

她笑道:“她们让我来商量商量,咱们今年是不是早点开工,这还没立春,要闲着也是闲着了。媳­妇­们走完了娘家,也没有多少门子好串,都想着来­干­活儿呢。”要是从正月十六开始,到二月十六,只有一个月,如果现在开始,岂不是更好。

秀瑶听了笑道:“婶子,我还跟俺娘商量说要去跟你说早点呢,再晚了大家也忙春耕春种的,只怕也脱不开身,倒还是早点好。”

张桂芳就跟她们说好了,她查了黄历,初八那天宜动工,她们就开始。她笑道:“明儿是小人儿日,给你们孩子过节了,让你们多休息一天,咱们初八再开工。”

小人儿日就是小孩子日,初七谓之栓小人儿,家里给孩子们煮面条,取义长长久久、顺顺溜溜,健康长寿的意思,让孩子们更加聪明健康,无病无灾。吃了面孩子们就可以不­干­活儿,跑上街吆喝“栓小人儿喽,吃面条喽……”

以前没分家的时候,张氏是不会过这样的节日的,说浪费粮食浪费时间,有那点功夫不如好好歇歇,回头就好­干­活了。

秦扬听见了,跑过来笑道:“正月里节令多,活活喜煞懒老婆,不压碾,不推磨,抱着孩子胡聒啰。”聒啰就是闲着没说说闲话,基本都是东家长西家短没正事的意思。

惹得大家笑起来,张桂芳笑道:“扬扬知道的真多,以后婶子给你找个勤快的媳­妇­。”

秦扬一听娶媳­妇­又来­精­神了,偷看了秀瑶一眼,见她跟娘说话呢,他拉着张桂芳小声道:“婶子,你可别忘了多给我说几个呀。”

张桂芳一听,乐得哈哈地大笑,“中,中!”秦扬乐得就跑了。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张桂芳道:“嫂子,你们忙吧,我这就让强子送信给冯掌柜,让他门早点把棉花送来,咱们好开工。”

商量好了,张桂芳就告辞走了,秀瑶和柳氏几个商量,接下来家里怎么安排。

毕竟除了织手套,还有其他的事情。到二月二之前,还会卖一气福豆,这是秀瑶格外留着的,过些日子人家就要来提货。家里的地也要开始准备春耕,租种的地简单些,那些荒地却得花大力气。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计划了很久的养猪也要开始了,她预订的一些树苗也要到位,这么算起来,秀瑶觉得自己今年很忙很忙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可愛莫亲的地雷。

141磨坊新况

初八那天上工,有两个媳­妇­家里有事儿不能来,另外又加了几个,如今一共是三十。张桂芳照旧让他们按手印发誓,讲清楚规矩,然后大家上香敬了菩萨就开始­干­活。

敬菩萨是张桂芳的主意,虽然论理应该拜七姐神,不过张桂芳说菩萨大,反正她们这就是小本买卖,也不是什么大作坊,不用拜行业神,一切都拜菩萨即可。

柳氏和秦大福商量了,她领着秀芹、秀容去织手套,他领着二显、秀娴照顾地里和家里。虽然家里不用割草喂猪,不过没有牲口也要搂草割草沤肥用。秦业的手还没好,就不要让他出门,只家里看家即可。

忙活了两日,这边织手套那里的工作已经步入正轨,秀瑶要计划其他的事儿,她就把发钱的工作交给三姐办,反正三姐脑子好使,有时候比她转得还快。

过两天就立春了,秀瑶对柳氏道:“娘,想去俺姥爷家一趟。”

柳氏知道她要去商量养猪什么的事情,便道:“行呀,让大哥陪去。”

秦显听见道:“娘,陪小妹儿去吧。”

柳氏道:“还得去搂草沤肥,早点沤肥开春还得种地呢。大哥现不能­干­活,送送瑶瑶就行了。”

秦显不乐意道:“娘,还得去找柳飞借本书看,再识几个字呢。”柳氏没再理他,转身就出门去织手套。秦显就不高兴地发牢­骚­。

秀娴听到了道:“二哥,咱爹不是说这两天要挖圈好养猪吗,还是家里让大哥去好了。”

秦显气道:“怎么那么多话。”

秀娴见秦显骂她,不禁也不高兴起来,道:“说的哪里不对了,本来就是,现这么忙,还想去姥娘家,哪里有时间呀。”

秦显哼道:“忙,们都忙,也不见赚多少钱回来。”说着转身出去了。

秀娴也大声道:“明明不是读书的料,还总想能中状元,真是好笑。”说着也搂草去了。

秦业见状叹了口气,又握了握自己的右手,根本没有什么力气,这才不到一个月,什么时候才能好?秀瑶看见他叹气的模样,忙上前劝道:“大哥,可不能用力呀,那手得三个月呢,要是不小心,一时着急,那可就前功尽弃了。家孙郎中说包好的呢。”

秦业笑道:“没呢,就是试试,没用力。咱收拾一下走吧。”

秀瑶对秦扬道:“小羊儿,们学堂什么时候开课,是不是得去了?”

秦扬却不想那么早,他道:“还早着呢,起码得过了二月二。和们一起去姥娘家。”

三一路到了杨柳村,姥爷家正热闹,正月里不推磨,柳家磨坊正歇着,前院宽敞,附近的就愿意来坐着大家说说闲话。

一见有客来了,那些来闲聊地闲话着,笑呵呵地就告辞走了。

姥爷家一年嫁了三个闺女,家里一下子空荡了不少,李氏觉得闪,就盼着外孙外孙女们来呢。看秀瑶几个过来,她把秦扬抱起来,笑道:“初三叫们住下,们也不住,们小姨第二天就回来又走了,说过两天们来了她再过来呢。”

柳絮年前过了门,孙家过得舒舒服服的,公婆待她和气,又把家交给她管,孙大成恨不得将她供起来,她家里基本是说一不二的,别提多自了。

不过李氏和老柳头也每每都叮嘱柳絮,家公婆待她好,那是她的福气,是家会做,让她切不可对公婆有任何疏忽。就算孙大成听她的,怕她,她也切不可当着家父母的面对他有顶点的不尊的,免得家父母心里不舒服。

柳絮倒也听话,虽然很想住娘家,不过回来一趟就回去了,帮着孙大成打理铺子管着后宅,伺候得公公婆婆舒舒服服的不用­操­心。

听姥娘他们说小姨婆家过得舒服,秀瑶几个也替她开心,原本秀瑶害怕小姨太要强,到时候和公婆相处不好呢,这么看,倒是她多心了。

大家又关心了一下秦业的胳膊,又拿了点心、炒瓜子、花生之类的出来吃。过年嘛,就是个吃,什么都不做,吃的还管够。秀瑶都上火了,秦扬也舌尖生疮,都不敢多吃。

闲话了一会儿,李氏领着媳­妇­们去做饭了,柳起、柳升也找秦业过去说话,柳飞就拉着秦扬去看他新得的好东西。

秀瑶对老柳头道:“姥爷,明儿立春了,这两天咱该拾掇一下栽树、盖养猪的大棚了。”南河边那几亩地,已经计划为盖磨坊、养猪、秧地瓜、种菜、栽树的试验田了。

老柳头吸着烟袋锅子,笑道:“年前和说了,就记着呢,跟小姨说过,让他们这几天就给咱们送树苗来,又从老孙家买了一些树苗。”

秀瑶笑道:“姥爷,真好。”

老柳头嗨嗨地笑着,“听完下面的,觉得就更好了。”

秀瑶催道:“姥爷,什么好事,快说。”

老柳头吧嗒了两口,眼睛亮亮的,“拿杨家斜的三亩地和六姥爷家换了四亩多南河边上的地,离咱那些地不是很远,沙化的不厉害。”

秀瑶喜道:“姥爷,咱赚了呀,反正秧地瓜不差那一点。以后咱栽树挖淤泥,还能改善一下土壤的。”

老柳头得意道:“姥爷聪明吧,六姥爷还可感激咱们了呢。”

吃了饭,大舅去换二舅看南河边的磨坊,老柳头就领着秀瑶和秦业几个去看看。那片磨坊建得更加宽敞,为了方便以后扩建,没有堵死,只有一间间的磨坊立那里,并没有围墙。

这片地并不是直接大清河边,而是距离几丈远,然后又是高出河堤一丈多的斜坡,下雨的时候,地头斜坡的土经常会随着雨水流失掉。

秀瑶就跟姥爷商量这边种树和一些灌木可以防止水土流失,还能收获一些果实和木材。

去年秋天,他们已经斜坡下面疏疏地栽了一排梧桐树,虽然梧桐树冠大,但是因为地势低加上挨着磨坊,所以不会对地里的作物有什么影响。

如今地里主要栽了一些枣树,株距丈许,行距三丈有余,另外还栽了几棵柿子、肥桃、樱桃,除此地边还有一两棵杏树、梨树、海棠。

今年老柳头已经跟女儿女婿说好了,让他们帮忙再送几棵山楂树和一些枣树过来,尤其是枣树,有各种品种的,他甚至还专门弄一些生命力旺盛的枣树当砧木,到时候可以嫁接其他的果树。

老柳头比划着给秀瑶看:“丫头,那片地就按说的,留着盖大棚,南边那里接着菜园子,其他地方咱还秧地瓜就行。”

秀瑶笑道:“姥爷,考虑地真周到。”

老柳头得意道:“那是,三姥爷都说这两年越活越年轻,脑子也更活泛,他嫉妒着呢。”

秀瑶就笑,祖孙俩去看磨坊,磨坊从一条自北往南流入大清河的小河取水,引入磨坊的一个大水池子里。而水池的周围就是一圈磨坊,水轮水池里,带动磨坊里的水磨和水碓,就可以自动地磨磨了。

此磨坊根据地势来安排水轮,有两座是一个大卧式水轮带动三四盘石磨,还有一座是一个水轮带动四个水碓,另外还有直接立旁边小河水流湍急处的水磨,这是专门用来给稻谷大麦等脱壳的。

除了水磨还有水打罗,这几架水打罗还是三姥爷先照着书上做了小模型,然后又几经琢磨调试,直到没有差错才做出来的。

秀瑶跟着老柳头参观了一圈,佩服道:“姥爷,真厉害,如今咱家的磨坊,可是磨面、去壳、罗面、磨盐、磨浆子、磨糊糊等一体的了,到时候说不定咱还能加开一个磨坊直接榨油了。”

老柳头笑道:“榨油也不简单呢,年轻的时候姥姥娘家见过的。他们家就自己榨油,然后几户家分,一年榨一次就够吃的。”

秀瑶又好奇地问老爷榨油的工序是怎么样的,老柳头就慢慢地给她说,一边说,两一边走,查看磨坊和地。商量着后面的事情怎么弄。

最后秀瑶感慨道:“姥爷,咱家还有钱吗?”不说姥爷家里连着嫁了三个闺女,就单说这座磨坊,只怕也花了老本了,不只是姥爷家,只怕三姥爷家都被姥爷给拖空了。毕竟这些木工费都没给钱赊账呢,也幸亏三姥爷家近两年没有红白喜事,所以还能支持得住。看来还是得加快赚钱,到时候帮着姥爷把钱赶紧还给三姥爷呢。

老柳头手里捏着烟袋杆,轻轻地转着,也不和秀瑶报喜不报忧,他道:“家底可都拿出来了。除了这些,还欠了三姥爷家的木匠活十来吊钱,另外六姥爷、七老爷家也各借了两三吊。”

这么说,姥爷家这是花了血本了。秀瑶觉得压力有点大,不过她不怕,有些东西,付出了就是会有回报的。她笑道:“姥爷,咱今年多秧地瓜,多养猪,争取一头猪至少赚两吊钱,这样一茬猪就赚回来。”

老柳头笑道:“磨坊也赚钱呢,咱不急,慢慢来。”好欠的都是自己家兄弟的钱,老柳家家底,有盼头,所以他们也爱借钱给他。这磨坊每个月都可以拿一部分现钱去还,所以老柳头不怕的。

立春那日,李氏带了几个媳­妇­炸了春卷,还切了萝卜条、白菜丝、葱白、豆腐­干­、­肉­丝等,擀了饼卷着吃,大家热闹了半日才散。

第二日还没吃晌饭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铜铃声,秦扬喊道:“俺小姨夫来了。”说着就往外跑,“骑大马喽,骑大马喽。”

142种下希望

重生农家乐-正文142种下希望

143人约黄昏

秦显不乐意,对秦大福道:“爹,小妹儿也太大方了,咱们家辛辛苦苦地翻地种了菠菜,就算便宜,拿去集上也能卖钱,她可好,都白送给人家了。”

秦大福道:“二显,你小妹做的对,你看咱送了菠菜,人家也都领情的,来帮咱们种树,人家也不是白拿的。二显,你要记住,只要人家有法子,不会乐意占别人便宜的,总占别人便宜,那也是要厚着脸皮的。除非太穷,谁会那么好意思,给人点东西让人感激,当然比忝着脸向人求助要东西的好。”

秦显还是不以为然,总觉得嬷嬷说的对,分家以后爹娘他们明显得越来越离谱了。

栽完了树,秦业又让柳起几个帮着挖坑在地里搭座草棚子。

秀瑶听见了过来道:“大哥,搭棚子­干­嘛?”

秦业道:“搭座棚子看树,这时候树刚栽上,太小了,要是有人使坏,一把就给撅断了。”

城里市井当中,总有一些小混混不务正业,又喜欢惹事耍横的。不过在乡下大姓家族聚集的地方,因为有乡约乡规,加上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那种流氓反而少。

不过秀瑶立刻就明白大哥是怕周小利让人来捣乱,没人看着,别人随便就能给糟蹋了也不知道,只要有人在这里,他们就不敢来搞破坏。

搭草棚子对于乡下人来说是很轻松的事,基本上都会,关键是在地上埋四根结实能够承重的木棍。木棍两两交叉,然后绑紧,再放一根木棍在两个交叉处当做横梁。之后就是覆盖一些草帘子之类的,用来挡风保暖,底下也要铺厚厚的谷秸,上面再点上麦糠,然后再铺草帘子,就不会过凉。

不过毕竟才开春,不管怎么说都是冷的。

秦大福道:“大业,你身子没好利索,我来看树苗就成。”

柳起笑道:“不是还有二显吗,三个人轮班看就行了。”

秦显却不乐意,没有接话。

帮他们栽完树,柳起兄弟三个也不多逗留,不吃晚饭就要告辞。柳氏死活不许,说去年人家给的冻­肉­冻鱼必须要吃了,否则过几天该臭了,强留他们必须把饭吃了才走。

秀瑶帮着娘把饭做好了,大白菜汆白­肉­、炒菠菜,又把年前晒得豆角丝和茄­干­都拿出来泡了炒­肉­吃。

忙活的差不多了,柳氏又让秀瑶去叫老秦头来喝酒,秦大福听见了道:“顺便把你三达达也叫来。”

秀瑶不乐意去叫三叔,也怕张氏跟她啰嗦,就对秦扬道:“小羊儿,你去叫。”

秦扬听了就扔下溜溜蛋让秀丽等他回来玩儿,然后去叫人,在门口碰上秀容。秀容问道:“小羊儿,你­干­嘛去。”

秦扬道:“咱爹让叫三达达来喝酒。”

秀容骂道:“傻呀,他都不帮咱种树还叫他喝酒。”

秦扬嘻嘻笑道:“三姐,你骂爹。”

秀容笑道:“去你的,你听我的。”

秦扬凑过来,“好。”

跑了一趟,他回来对柳氏和秦大福道:“俺爷爷编席呢,让你们喝吧,俺三达达头疼呢,起不来炕,也不过来的。”

秦二贵一听,就张罗道:“大哥,行了,快来吃吧。”秦大福又让柳氏收拾点菜送过去。

秀娴道:“爹,就这些,你们这么多人呢,这都不够吃的,总不能让俺哥哥和二达达他们累了一天,饭也吃不饱。”

秦大福只好作罢。

吃了饭,天还没黑头,柳起三个不肯住下,就赶着骡车告辞走了。

秦二贵帮着送了他们,回来对秦大福道:“大哥,你们今年打算怎么种地?那块荒地种棉花谷子怕不收呢。”

秦大福道:“都是孩子们想呢,我就听他们的,商量着要种什么辣菜疙瘩。”

秦二贵诧异道:“辣菜疙瘩?那不就是腌咸菜的,那东西能挣几个钱。”

秦大福挠挠头,“反正是拾来的地,种种试试呗。”

又说了一会儿话,天­色­晚了,秦二贵就告辞回家。

秦业就收拾铺盖要去看树苗,秦大福忙道:“大业,你歇着,我去就行。”

秦业笑道:“爹,我都习惯了,出夫都是睡草棚子,没事的。”

柳氏听见了道:“大业,让你爹先去看一天,你手还没好利索,别再伤着了。”

秦业拗不过,只好让爹去,柳氏又多收拾了一条被子给秦大福带上,又把家里一盏茶壶灯笼也给他拎上。这灯笼是秀瑶自己做的,里面是一只小茶壶做的油灯,油灯直接坐在一个编好的小藤条筐里。骨架是用破开的棉槐条子撑起来的,下面Сhā在小筐里,然后外面糊了封窗户的白纸。结实的麻绳将整个灯笼吊起来,一根棍子提着,也可以挂在墙上。

秦扬立刻抢过去把灯笼提起来,“爹,我和姐姐送你去。”

秦大福笑了笑,背上铺盖,又卷着一席草帘子,然后去地里看树苗。乡下人农忙的时候经常在地里睡,天长日久的早就习惯了。就算冬天,出夫的时候,或者有事出远门,如果没有投宿的人家,多半也要在野外里露宿。比起出夫的地方的草棚子,自己家搭的要更厚实暖和一下。

白天村里村外都有人走动,自然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来搞破坏的。

正月十五元宵节,一早的时候,秦扬出去转了一圈,跑回来道:“姐姐,姐姐,周大爷家在外面街上挂了好多花灯,说是让大家夜里去赏灯呢。”

秀瑶正趴在桌子上拿炭笔写写画画,计算那片荒地需要的种子数,听见秦扬喊,便道:“白看就去看。”

秦扬笑嘻嘻地道:“姐姐,咱们也糊灯笼吧。”

秀瑶捏捏他的脸蛋,“小羊儿,人家有免费的给咱看,咱自己还糊什么呀。等以后咱们有钱了,姐姐买了好看的彩纸再给你做啊,现在家里什么都没有,就几张白纸,糊出来就跟灯笼一样,没意思。”

秦扬只好道:“好吧。”

天还没黑的时候,柳氏早早地做了饭,让孩子们吃了饭去看花灯。

秀瑶领着秦扬和秀丽,有给两人一人揣了一兜地瓜枣让他们嚼。周大爷家在村的东南角,宅子大,前后街也格外宽敞,还都用石子铺了路,下雨天也不会太泥泞,不像秀瑶家门前屋后那样难走。

街上两排各式彩灯,下面还缀着谜语,让人猜,然后可以领奖赏。

为了好玩,秀瑶就随便猜了两个,得了点糖果和一个小泥老虎给秦扬和秀丽玩儿,然后就随便走。

突然,一人从后面捅了她一下,秀瑶回头,却不见人。她以为人多大家不小心碰的,结果走了一圈,又感觉有人戳她。她回头喝问:“谁那么无聊!”

秦扬眼尖,喊道:“姐,是周沐!”

秀瑶顺着小羊儿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周小胖手里提着一盏小小的花灯,头上戴着一顶虎头帽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秀瑶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对秦扬和秀丽道:“走,咱们不理他,回家去。”

周小胖看秀瑶几个竟然不理他,立刻就跑上来,喊道:“秦秀瑶,秦秀瑶,哎,你们别走那么快呀。”他追上来,在前面拦住秀瑶几个,道:“这个花灯给你们玩吧。”

秀瑶冷冷道:“你自己玩吧,我们不稀罕。”说着领着秦扬和秀丽又走。

周小胖又追上来,喊道:“喂,你们­干­嘛这样不理人呀,大家玩不好吗”

秦扬怒视他,“谁要和你玩!”

秀瑶看着周小胖,这厮那次被齐风打了,难道是脑子打坏了?要不就是打怕了,变乖了?她冷冷道:“周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为了避免两家再有不愉快地冲突,你还是少来沾惹我们,省得你爹又来耍横。”

周沐大声道:“我爹不会啦,他都知道错了。”

秀瑶却不理他,领着弟弟妹妹就走,周沐又追上来。秀瑶不想跟他冲突,免得再导致两家不快,就拉着秦扬和秀丽赶紧走。

周沐打小被惯坏了,犟脾气也厉害,看秀瑶秦扬不跟他玩,他非要跟上去。突然,他看到前面不远处一个人,正望过来,目光清冷冷的,像早春的月亮,带着一股子寒意。

周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却又不甘心,气哼哼地跺跺脚。

秀瑶见周小胖没跟上来,松了口气,避免了一场冲突,这时候秦扬和秀丽同时叫起来,“齐哥哥来了。”

秀瑶扭头一看,就见齐风站在一棵松柏树下,静静地看着他们,他头上也有一盏花灯,橙黄的光晕笼着他,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文静风雅之气,不再那么清冷。

见她看过去,他便朝他们走过来。秀瑶上前,笑问:“你又是顺路过来吗?”

齐风看了她一眼,顿了顿,点点头,“嗯。”

秦扬扭头找了一圈,“你的马呢”

齐风道:“在村外,还有事呢,回头就走。”

秦扬有点失落,齐风从怀里掏出一只小木马,递给秦扬,道:“这个送给你。”

秦扬欢喜地接过去,“是小木马!”举着给秀瑶看,那小木马是手工雕的,虽然没有上­色­,却也很得神韵,竟然还拴着辔头,她不禁笑得眉眼弯弯的,对齐风道:“真好看的小马,是你做的吗?”

齐风点点头,“你让我帮忙找的树苗和草种子都问好了,过两天有人送过来。”

秀瑶欢喜道:“我还在琢磨这事儿呢,真是多谢。对了,一共是多少钱,我好心里有个数。”

齐风略一沉吟道:“算我入一半,你们出三吊钱好了。”

三吊钱对秦家来说已经很多了,不过秀瑶也知道那些树苗是贵的,银杏、乌桕、油桐这些树木,跟普通的枣树、柳树什么的不同,价格自然要高。

他出一半……秀瑶犹豫着,道:“那个,我们能不能慢慢付款,还是我们自己付钱好了,不能要你的钱。”

齐风道:“不是要我的钱,是我也想做点事情,但是我没时间,所以把钱给你,到时候赚了钱再分。”

听他这么说,秀瑶松了口气,笑道:“那倒是好的,不过你得把文契拿来按手印才行。”

齐风道:“柳姥爷那里不是有吗,文契就算了,反正你们也不会赖账的。”

他这话说得倒是,秀瑶都巴不得要多给他,免得欠他太多人情呢。

突然,秦扬举着小手,“齐风哥哥,我请你吃福豆,是我姐姐做的。”

秀瑶忙道:“小羊儿,你自己吃吧,哥哥不吃小孩子的玩意儿。”

齐风却道:“挺好吃的。”说着就接过去,道了谢,慢慢地吃了一粒,“嘎嘣”一声。秦扬乐得咯咯的,他也和秀丽两人嘎嘣,嘎嘣地嚼。

齐风又问她秦业的伤势可好了,道:“原本想帮你大哥报个工伤的,只是上头不许,不好来硬的。”

秀瑶忙道:“已经很麻烦你了,我大哥好多了,多亏了你带来的孙郎中,他给我们送了药来,那药真的很好,我大哥的手都快好了。”

齐风嗯了一声,“钱还够吗,我这里有……”

“够的够的,”秀瑶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忙摆手道:“树苗的钱你已经入伙,其他的不能再拿你的钱了。”

看她一副受惊的样子,齐风愣了一下,顿时回过神来,想起孙郎中说的,不禁脸烫了一下,好在天黑下来,也看不清什么。他攒紧了拳头,语气变得有点生硬起来,“那,你们玩,我先走了。”

说着就告辞,待秀瑶几个跟他道别,他转身就快步走了,一边走一边懊悔,自己真是昏了头,这小丫头是个人­精­,又敏感,树苗子入伙就算了,平白无故地又说给钱,她指定会吓坏的。

看他走了,秀瑶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觉得轻松了似的,跟齐风见面,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点紧张的感觉。可能是他早先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那满脸血,那深刻的刀伤,让她很难释怀,总是感激和亲近中带着一点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殷尛雨亲的地雷。

144第144章

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差不多就算过完了,农家就开始忙活起来。

第二天晌午饭后,柳氏几个去织手套了,秀瑶让爹和她在家等树苗。没一会儿,街上就传来马蹄和铜铃声,很快就有人在门口喊道:“请问是秦秀瑶家吗”

秀瑶忙跑过去,就见一个披着大袄儿的中年汉子站在门口,她忙笑道:“我就是,大叔,你是来送树苗的吧?”

男人嗯了一声,“小齐爷去年就订好了的,说让送到这里来。”

秀瑶问他贵姓哪里来,他道:“叫我林双木好了,俺们从泰安州来的。”

秀瑶忙问好,又对秦扬喊道:“快让咱爹过来。”

不等秦扬去叫,那边秦大福和秦业几个已经跑出来,看到街上两辆大马车,上面装满了树苗,不禁惊讶地道:“哎呀,这么多。快屋里歇歇。”

林双木就让两个伙计看着马车,他跟着进了院子里,也不进屋,道:“外面亮堂。”

秀瑶赶紧给他搬了个大草墩儿,林双木坐下,掏出短的烟袋锅子来抽烟,又从大袄里面腰间解下几个布口袋放在地上,“这里面是你要的草种子什么的,里面有张单子,你自己看看。”

秀瑶道了谢,将几个袋子提过去放在一只小杌子上,打开一看,里面有张白纸,上面的字力透纸背,从反面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秀瑶展开一看,竟然不是毛笔,而是用铅笔写的,称不上什么字体,但是规规矩矩的很整齐,笔锋刚劲有力,提勾转折像是锋芒毕现的刀刃,看得让人心头一跳,一下子就能想起他那双雪亮锋利的眼。她抿了抿­唇­,然后细看内容,写了树木的种类数量,还有草种子的名称数目。

银杏苗:二十株。

乌桕苗:十株。

油桐苗:十株。

核桃苗:八株。

枫树苗:八株。

栗子树:十株

苜蓿草种子两斤,盐蒿种子四斤。

另外还有一些其他的楸树等树苗和花草的种子,因为比较零碎,所以只写了个其他若­干­。

秀瑶看完,将单子收进袖中,感叹道:“林大叔,你那里还有盐蒿呢?”

林双木呵呵笑道:“我那里是山林草种子是没的,这是小齐爷托我捎来的。”

秀瑶问哪里来的,林双木道:“苜蓿种子和盐蒿种子,应该都是海边来的,那边盐碱地厉害,灵山卫那里据说还养马,这草种子估计是那里来的。”

秀瑶道了谢,又问道:“林大叔,这些树苗一共多少钱?”

林双木道:“小齐爷给了一半了,你就给三吊钱好了。”

那边秦大福一听,不禁啊了一声,他早就知道这些树苗不便宜,可没想到要这么贵。三吊钱,他们家现在只怕连几百钱也拿不出。

秀瑶想了想,道:“林大叔,这个钱我们先缓一缓,过几天我们给你一半,回头年底给你另一半,到时候我们多给两百钱,这样可好?”

林双木爽快道:“成,小齐爷说过了,让你们分批付,咱同意。回头俺打发儿子来取就成。”

肥县不大,紧邻着泰安州,中间隔着二十五里,不过要从桃源去林双木的山林,却也要百十里路的。

秀瑶再三道谢,又对秦大福道:“爹,你们和林大叔说说话,我和二姐给大叔他们做点吃的。”

林双木忙摆手,“不打扰,俺们带了­干­粮的。”

秀瑶笑道:“林大叔,你们回去,只怕一口气到不了家,­干­粮路上吃吧。”这个时候到她家,他们肯定是下半夜就起程了。

林双木看她那么体贴,忍不住道:“真是个好姑娘,怪道小齐爷那么……咳咳,夸你。”说着赶紧和秦大福说话,秀娴给他倒了水。

“二哥,你去帮大叔他们看看马车,让那两个人也进来吃饭吧。”秀瑶去西间对秦显道。

秦显不乐意地道:“我还看书呢。”

秀瑶看了他一眼,虽然是手里拿着本书,可那本书,秀瑶见他拿着快一年了,里面也没几个字,还是一直在看,也不知道学透了没有。

秀瑶就不叫他,便对秀娴道:“二姐,你去吧,我自己做饭。”

秦扬跑过来,“我帮二姐去。”

秦业见状进屋道:“二显,你去帮忙。”

秦显不敢跟大哥反驳,扔下书,道:“哎呀——,整天折腾人,大哥,你不觉得吃饱了撑的,三吊钱,买那些破树苗?咱家有那么多钱?有那么多钱怎么不让我去读书?”说着就走了。

秦业咬了咬­唇­,转身对秀瑶笑道:“你二哥开玩笑呢,你别在意。”

秀瑶笑道:“大哥,你­干­嘛要替二哥解释,我不会在意的。”不在意不过是嘴上说,实际上不在意是假的,秀瑶以前看二哥那样,她还想办法跟他处好关系,想着终归是一家人。可看二哥越来越过分,被张氏挑唆的跟他们越来越远,她也就淡了。

不过她还是一次次跟自己说那是二哥,就算不对,也是嬷嬷挑唆的,小羊儿能拉回来,二哥说不定也能。所以她也总是找个机会跟他说句话,今天看家里来人,二哥竟然不给面子,而且还说那样的话,她心里也动了气。

秀瑶炒了一大盆子菠菜、一大盆子白菜、还有腌酸甜萝卜条、麻油拌辣菜丝、一碟香椿芽,馏了一小笸箩粗面卷子。

秦大福将林双木和两个伙计让上炕,“饿坏了,快吃吧。”

林双木见他们这么热情周到,笑道:“成,咱们也就不拿梗装假了,秦老哥这么厚道,咱们就不磨叽了,吃了这顿饭,我林双木认你们这个朋友了。”

他家里种着山林,栽了很多树,每年卖成几十万的树苗,赚的钱自然不少,可他习惯­性­的总是一身粗布衣裳,胡子拉碴的,出去送树苗很少有人拿他当回事,都以为他是伙计呢。

像秀瑶这样把他往炕上请,还把家里饭菜拿出来可着劲地给他们吃的人,少!

吃完饭,林双木又抽了袋烟,然后就告辞。

他对秀瑶道:“丫头,以后需要什么苗子,只管让送信的给俺捎个信,就去泰安州老林子山头,保管送到了。”

秀瑶忙道谢,对林双木道:“林大叔,你们要往东走吧,正好顺便我们去卸在地里。俺们家没车,家里也放不开。”

林双木笑道:“成。”他招呼人赶车,又让秀瑶上车指路,秦扬早爬上去了。

秦大福又拿了铁锨等工具,让秦显去找二叔来帮忙栽树,然后也跟着去地里。

秦显去了张氏家,张氏正和郭氏闲聊,二婶和三婶也在东厢坐着说闲话,老秦头还在编席,过几天就要填地窖了,他想赶紧再编两个席出来。

秦二贵和秦三顺在东间下大梁,秦产在旁边助战,秀美姐妹三个跑出去玩了不在家。

秦显把来意说了,秦二贵立刻将石子一扔,对秦三顺道:“三弟,走,帮大哥栽树去。”

秦三顺嘿嘿地笑道:“二哥,你还真勤快,你去吧,我怪累的。”

秦二贵道:“你累什么?别偷懒。”

秦三顺不肯,往炕上一躺,“二哥,眼瞅着就二月二了,得拾掇家什儿,回头就要春耕。你不好好歇歇,我还得歇歇呢。”说着就闭上眼不肯动。

秦二贵也不强求他,对秦产道:“拿了家什儿走吧。”

秦产立刻去收拾。

秦二贵跟老秦头说了一声,然后就往外走,二婶从东厢窗户看见,立刻追出来,“你们­干­嘛去?”

秦二贵瓮声瓮气地道:“栽树。”说着就往外走。

三婶似笑非笑地道:“哎呀,二哥可勤快了,大嫂家得给工费才行呢。”

秦二贵不愿意搭理她,领着秦产就走。

二婶气道:“你是男人我管不着,大产是我儿子,我不许他去。你不疼他,我疼。产,回来,怪累的,还不好好歇歇。”

秦产道:“娘,我不累,一个正月什么都没­干­,都闲死了。”

二婶骂道:“你怎么那么傻,一个正月,你去帮他们栽几回树了。”

秦二贵道:“咧咧什么,人家大业不是为了救我呀。”

二婶嚷嚷道:“他救你不应该呀,你不是他亲二叔呀,他要是不救可不就畜生了。”

秦二贵骂道:“你有毛病呀,我是他亲二叔,他也是我亲侄子,我帮我亲大哥栽树怎么啦?”

二婶气得双眼瞪得留言,鼻子也皱起来,“你去吧,你去吧,你跟他们过去吧。看他们以后收了树还会给你点什么的。”

秦二贵不理睬,领着秦产就去了。

二婶气得直跺脚,哭天抹泪的,“这个家我是没法待了。”

三婶笑道:“二嫂,你这是说什么话,不是还有我们吗。二哥这是被他们挑唆的,大嫂他们还真是厉害呢,心眼多得很。”

二婶恨恨地道:“那些臭丫头,一个个不得好死。”说着转身家去了,三婶忙跟上,两人就进了正屋,跟张氏说去了。

146心灵手巧

这两吊多钱秀瑶和爹娘商量着买猪崽用的,小猪崽十二钱左右一斤,一头差不多二十多斤,一头三百文左右,他们家里起码也要买个四头,差不多总数要一吊多钱。小猪崽若是卖­肉­吃,自然价格也是要二十文左右,可乡下,除非是死了的小猪,基本没有会卖小猪崽吃­肉­的。也很少有买小猪崽吃­肉­,都是要买成猪的。

家里的猪圈是坏的,为了养小猪,就得好好修缮一番。既要挖圈坑,还得砌墙,圈门子也要重新钉,各种琐碎的工作都要做。

这日早饭后,柳氏几个都去织手套了。

秦大福对秦显和秀娴道:“们搂一筐草送去沤肥就赶紧回来,咱们要把猪圈拾掇一下,今年养上几头猪攒肥。”

秀娴应了声就立刻去了,秦显却磨磨蹭蹭有点不乐意,以前这种体力活都是大哥­干­的,现什么都要他­干­了。他犹豫着道:“爹,去看看俺二达达没事,就让他来帮忙吧。”大哥是为了救他伤的手,他来帮忙也是应该的。

秦大福道:“叫二达达­干­什么,他也有活儿呢。快去吧,别推诿。”

秦显虽然不乐意,还是拎着筐子去了。

秦大福不许秦业帮手,就让他一边看着好了,爷俩说说话。

秀瑶听见了,忙道:“爹,别忘了旁边挖着小茅房,养了猪上茅房可不得劲了。”

秦扬哈哈笑着,学着上厕所赶猪的样子道:“溜溜,溜溜。”他对秀丽道:“不和们一起挖圈?”

秀丽为难道:“也想呢,可俺娘让吃了饭就家去。”二婶管她紧,让她只需大房吃饭睡觉,不许帮忙­干­活,吃了饭就必须家去­干­活,否则不是挨打就是挨骂,她怕了,就不敢耽搁。

秦扬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势,叹道:“真是不幸,身处水深火热中,急需有解救呀。”

听他说得麻,秀瑶拍了他一巴掌,“赶紧做的功课去,别回头去了学堂,先生一问只会说忘了。”

秦扬只好搬了个小杌子坐院子里温习书,秀瑶拿了自制炭笔一旁做计划,她有列计划的习惯。将已经完成的项目都记好,然后下面罗列新的计划,这样她能做到心里有数。

而秦大福就去挖圈。

秦业拿了大镢头就过来帮忙,秦大福看到了忙喊道:“大业,放着,放着,别碰着手,这都一个多月了,再有俩月就能好的,可别再累着。”

秦业道:“爹,没那么娇气,右手不使劲,左手也能用。”

秦大福却不肯,非让他呆着,秦业只好一边去给秀芹搓花眼子。搓花眼子就是搓纺线用的棉花条,将皮棉解开,半尺多见方的一块棉花,用一根挺杆压着,手那么一搓,棉花就成了一条中间有空的花眼子了。

很快秀娴割了草回来,放下镰刀筐子,她道:“爹,先去帮周嬷嬷家挑担水。”说着脱了大袄儿挑着水桶就去了,没多久转回来,将担杖和水桶一放,又把裙子一扎就过去帮忙铲土。

她对秦大福道:“爹,歇歇,­干­会儿。”

秦大福就上来坐圈墙上歇歇一下,问道:“二显呢,没和一起回来?”

秀娴道:“没看见他呀,弄了草就回来了。爹,看见咱们小麦地里有麦蒿和荠菜呢,得去挖挖了。”

秦大福扭头对秀瑶道:“瑶瑶,要不拎着小筐,去麦地里走走趟,把麦蒿和荠菜什么的剜剜,这会儿剜了,省得长高了还得去薅。”

秀瑶听了扔下炭笔,道:“好。”说着就喊秦扬,“小羊儿,走了,领着放风去,省得闲得长毛。”用张氏的话说,那就是闲得五饥六瘦的。

秦业见状忙道:“这个没什么累的,和们去。”

秦大福忙叮嘱道:“注意的手,别拿重东西。”

秦业应了,“爹知道了。”

秀瑶不想他去,不过秦业闲不住,非要去,秀瑶也只好带他一起去。不过秀瑶不许他拎筐子,自己挎着,又拿了一条破麻袋,要是装不下就用袋子装。

秦扬帮她拎着铲子,三就出发去麦地里。他们家去年种了十亩麦子,另外五亩地留着种棉花。早春时节,麦子还没泛青,是­干­涩晦暗的绿­色­。

麦垄上之前套种过菠菜、白菜、萝卜等蔬菜,锄过几次,所以很松软。现还有一些菠菜没有挖掉,又没有足够的麦草来盖,经过寒冬的侵袭,­色­泽灰败,瑟缩着很是难看。

这些冻了的菠菜,就算再留着以后也不会好吃了。

秀瑶道:“大哥,咱们挖掉这些冻菠菜吧。”

秦业看了看觉得可惜,不过留着过几天也不会再返绿,还会吸收养分,所以他也支持挖掉。好这里的菠菜不是很多,年前基本都挖回家去做菜了,寻思着春天可以吃那片自垦田里的,所以这里就没怎么留。

将菠菜挖得差不多了,秀瑶几个又开始挖麦蒿和荠菜都野菜。

早春的麦子不怕踩,而且越踩越旺,所以秀瑶也不怕秦扬麦田里跑来跑去地找野菜。

她对秦扬道:“小羊儿,不能那么乱撞,要顺着一条麦垄,将看到的挖出来,然后再顺一条回来,否则挖不­干­净。”

秦扬原本正东跑西颠地挖野菜呢,听见秀瑶这么说,他好奇道:“那挖到野菜了,这样多。”

秀瑶就道:“们这次来是为了把地里的野菜挖光,不是为了挖多多的野菜回家吃。所以就咱们自己地里挖好了,不要去别地里挖,也不要乱跑。”

秦扬听了姐姐的话,觉得有道理,就开始规规矩矩地挖野菜,他小腿轻,没一会儿也能挖一片了。

半天后,他热了,就要脱袄,“姐姐,这么热,要脱了袄。”

秀瑶不许,“早春冷着呢,不许脱,感冒了没钱抓药。”

秦扬只好忍着,过了一会儿,不只是他,就连秀瑶和秦业也觉得热了。抬头看看天,就要晌天了,那日头白花花地挂头上,竟然让觉得热乎乎的。

秀瑶对秦业道:“大哥,今年咋这么热呢。”

秦业也觉得奇怪,“去年这时候还冷飕飕的呢。”

挖了一片麦田的野菜之后,秀瑶和大哥带着秦扬就回家,吃过晌饭再来,争取一天把十亩麦地都走一遍。回到家一看,秀瑶发现不只是他们热,帮爹挖圈的二姐都脱了小袄穿着夹袄那里忙活呢。

娘和两个姐姐还没回来,二姐自己不会做饭,二哥更不可能主动做饭,爹还挖圈。

秀瑶就主动做晌饭,反正家里的面卷子是现成的,她只要把面卷子上过馏一馏,然后再炒俩菜、做俩咸菜就好了。

秦业不想闲着,就帮她烧火,秀瑶先把面卷子馏上,然后又开始准备下饭菜。

秦扬跑进来喊道:“姐姐,不想吃青白双客了。”青白双客就是白菜和菠菜,几乎是隔天就吃,他吃腻歪了,想换换口味。

秀瑶笑道:“以前家里什么都没的吃,白菜都一一筷子,现随便吃,倒是挑剔了,成,姐姐给换花样。”

秦扬抱着秀瑶的胳膊晃了晃,“姐姐最好了,去帮爹他们挖圈窟窿了。”

秀瑶却道:“小羊儿,把窗外香椿芽的­嫩­芽摘一点,回头姐姐揉一揉腌了吃。”农家春天最是蔬菜紧缺的时候,去年秋天晒得菜­干­早没了,会打算的可能还有白菜萝卜的留下来,勤快手巧的也有菠菜韭菜的打打牙祭,去年要是豆子富裕的家做了酱如今可以吃鲜酱,没有的就只能吃咸菜坛里腌的辣菜疙瘩和萝卜条。香椿早春时节就会发芽,这个时候­嫩­叶是最鲜美的时候,将­嫩­­嫩­的枝叶摘下来,用盐轻轻地揉搓一会儿,然后密封防止几天。到时候拿出来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切碎了加麻油拌着吃,还可以炒­鸡­蛋或者做炖­鸡­蛋,又鲜又美,好吃得能让直流口水。

秦扬自然知道那个味道,立刻就去采摘了,还一个劲地说让秀瑶多做点,他可想吃新鲜的了。

秀瑶想也得给大家改改口味了,她就地取材,把挖回来的麦蒿和荠菜都摘洗­干­净。这时候的野菜天然绿­色­,没有农药毒害,只要稍微加工就能吃。她又让大哥东间锅里烧了开水,然后将洗­干­净的野菜分类扔下去烫了,焯一下就用柳条笊篱捞出来晾盖垫上。

等差不多凉了,秀瑶将野菜攒一攒,然后放凉开水里浸泡,又加了一点点盐,这样野菜就不会那么涩了。

等西间锅里的面卷子馏好了,秀瑶这边浸泡的也差不多了,攒出来控­干­水,就用麻油拌了一个豆腐­干­荠菜。那个麦蒿就呛了一下锅,然后做了一个麦蒿蛋花汤。

炝葱花的香味一下子飘满了整座小院,秀娴喊道:“好香呀,这两天青白双客都吃腻了,还是瑶瑶心思巧,想着换花样了。咱娘她们三个,织手套入魔了,饭菜也不肯好好做。”

秀容从柳氏那里得了鼓励,织的手套里,每十文钱就给她一文钱,让她自己花。所以原本想顺从秀瑶不去织手套而家里好好照顾家的秀容也打了­鸡­血一样没日没夜去织手套了。

自然家里的饭菜也就不那么上心准备了,每天随便炒点菜就好,秀娴提意见,秀容就笑着说从前菜都没得吃也那样,现有油有菜,好吃得很呢。

弄好了野菜,秀瑶又赶紧用大酱炒了一盆大白菜,要不就那些野菜也不够吃。

做好了饭,她就让秦扬去喊娘她们回来吃饭,然后她把香椿芽摘了摘洗­干­净,加了盐揉一揉。

秀娴闻到香气,扔下铁锨,“爹,吃了饭再弄吧,好饿呀。”说着就进了屋,看到那盘子鲜脆水灵的荠菜就去夹。

秀瑶喊道:“二姐,没洗手呢!”

秀娴笑道:“就们事事多,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不过她还是去洗了手,然后过来大快朵颐。

秀瑶知道他们能吃,所以把上午挖的野菜全做了,足够他们吃的,自然也不怕二姐吃光。

很快柳氏三回来,闻到香味都道:“们不家,们爷几个做什么好吃的呢。”

秦大福上来跺跺脚,又洗手,道:“瑶瑶做的呢,说给们改善改善。”

秀娴见她们回来,喊道:“娘,们快来吃,瑶瑶拌得这个野菜太好吃了,们再不来这一盆子都让吃光了。”

秦显道:“使劲放麻油,再拿油炝葱花,肯定香,谁做谁香。”说着就出去了。

秀娴看了他一眼,虽然是双胞胎,可她觉得自己和二哥真是不像,都没有双胞胎的默契和心灵感应,而且他们­性­格绝对没有相似的地方,她跟上去,毫不客气地道:“就做不出来,也做不出来。”

秦显看了她一眼,“二嫚儿,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8613793、珍妮子两位亲的地雷。

147兄妹争吵

秀娴听他敢叫自己二嫚儿,爹娘都不让叫了,他还叫,顿时也来气了,加上秦显最近总是­阴­阳怪气的,又爱偷懒让他­干­点什么总是推托。秀娴气道:“当哥哥的都是有当哥哥的样子才值得人家尊重叫哥哥,你哪里有了?挖圈你还不如我挖得出力呢。”

秦显一下子恼羞成怒了,叫道:“你­干­得多,你什么都­干­得多成了吧。以前人家说你二愣子我还寻思我妹妹才不是呢,这么一看,你比二愣子还愣。”

秀娴也火了,听他那么说自己不肯跟他拉倒一定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那边柳氏听见了,斥道:“自己家兄妹,又在那里嘀咕什么呢?不分家你们嫌别人吵吵你们,现在分家了自己家怎么还吵吵?”

秦显哼道:“娘,你看她,现在越来越得意了,整天尾巴都要翘上天,总觉得就她最能­干­,别人都吃白食。”

秀娴不服气,喊道:“你说我尾巴翘上天,我看是你太自以为是,整天觉得自己多么厉害,读两页书就比大家都聪明,别人都傻子就你是圣人。什么都不用­干­,整天就得像个大才子似的在家里读书。”

这么一说无意踩到了秦显的痛楚,他正为不能读书难受,又受了张氏很多啰嗦,三婶诸多挑唆,总觉得自己就是有读书天赋,只要读书就能中秀才举人,都是爹娘无能偏心,想让秦扬读不让自己读。心里一肚子怨气,一直压着不发,现在被秀娴这么一说,忍不住了,“我就是能读书怎么啦,不给我读能赖我吗?你这个做妹妹的一点自觉都没有,整天舞舞扎扎的讨人嫌,要不人家都叫你二愣子,除了有把子力气,你什么都没有,长得又黑又壮,说话粗声粗气,没有眼力见没有脑子,蠢货一个。”说着他抬脚进了西间,砰的关上门不肯出来。

气得秀娴愣住了,浑身哆嗦,不知道要说什么,攒着拳头想要把什么打烂,又不知道打什么。

柳氏对着西间道:“二显,你出来,怎么说话呢。你妹妹整日­干­活,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秦显喊道:“反正不是为了我,也没人为了我­干­什么。”说着就躺在炕上糗气不语。

秀娴一跺脚,“爹,你不管我就揍他了!”

秦大福本来都坐下吃饭了,还招呼秀瑶秀容赶紧吃呢,秦显和秀娴两个在院子里吵吵他没在意,本来秀娴­性­子就直喜欢跟人争执点什么,大家这样也就习惯了。

逐渐的,他也发现不对劲,柳氏喊了一声之后他就想说话,没来得及的秦显已经冲进屋里去关上了门。

秦大福看看秀娴,道:“自己兄妹吵架,这是家常便饭的小事,没什么,快来吃饭。你今天挖圈怪累的,让你娘给你煎个­鸡­蛋。”

秀娴一ρi股坐下,道:“给自己家­干­活,就算累死没得吃我也不憋屈,可就怕有人胳膊肘子往外拐,整天和外四路的人嘀嘀咕咕欺负自己家里人。”

秀容抿了抿嘴,低声道:“二姐,别生气了。”

秀瑶也道:“等这批手套发出去,我给你买烧­肉­肠吃。”

秀娴一听有烧­肉­肠吃就笑了,“还是你们好。”

秦业微微叹了口气,都是他疼爱的弟弟妹妹,方才他们吵架,他一句话也没说。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不对,一点说不好就让一个觉得他是偏向另一个,伤了彼此的和气,不如什么都不说。

秦扬觉得气氛怪异,咯咯笑道:“二哥跟俺二娘娘越来越像了。”

秀瑶忙拽了拽他,这小子,总是要瞎说实话。

晚上天凉下来,微微有点冷,秀瑶觉得温差变化有点大,就对秦大福道:“爹,今天天气有点反常,可别倒春寒呀。”

秦大福道:“那天我们还在说呢,不过觉得应该不会。风调雨顺的,今天是个好年景呢。”

秀瑶却道:“爹,我看咱们防患于未然地好。小麦要是受了倒春寒的冻,那就糟了呢。”

秦业也说是。

秦大福想了想,“那就去借个磙子,明儿去地里把麦苗压一压,让它们晚点起势,免得受倒春寒的糟蹋。”

夜里柳氏破天荒没有去织手套,让秀容和秀芹两个也歇歇,而天热乎起来,二婶就不让秀丽来了。秦大福送秦业去自垦田看树苗,那里栽了那么多树,他们一棵都不敢放松,免得出了差错。

秀瑶在跟秦扬学识字看书,秀容和秀娴下大梁,秀芹在一旁观战。大梁是当地的一种土棋,横竖都是五行,双人对局,各人不拘用什么石子、木棍、纸片当做棋子。先下出规定阵法来的就可以压别人一个棋子,但是不能压别人的阵法棋,例如三斜、四斜、五通、大梁、小斗等都是阵法。三斜就是斜着摆三枚棋子,大梁就是横着五枚,五通就是斜着两条对角线,小斗是构成小方块的四个棋子。这种土棋看起来简单,男女老少咸宜,下起来趣味盎然,乡下人深深为之着迷,经常在田间地头,闲着的时候就可以会局打发时间。

秀瑶和秦扬认了一会儿字,他们也观战,三姐有小聪明,二姐有­干­劲,两人下得旗鼓相当。像乡下人,不可能随时拿着一副期盼两盒棋子找人对弈,自然是就地取材,所以什么象棋、围棋、双陆的不是乡下人的菜。

秀瑶看了一会儿就会了,也加入了战局。人多的时候就是一群人围观两个人玩,若是各自对弈就没意思了,所以其他人就看秀瑶和秀容玩。

“瑶瑶,你这样不行,你三姐打埋伏,玩心眼儿呢,你也不能那么光明正大。”秀娴看秀瑶输了一局,急得要命。

秀瑶扑哧笑起来,这个二姐,她比谁都光明正大,下棋的时候不够顾全大局,看棋的时候倒是旁观者清了。

秦扬大喊道:“二姐,观棋不语真君子。”

秀娴拍了他一下,“你这个小子,棋都不会下,管得还挺多。”

秦扬嚷嚷道:“二姐,有两种人你不能小看。”

秀娴好奇道:“哪两种人?”

秦扬指了指自己,“我这样的小孩子,还有嬷嬷那样的老人家。”

秀娴忙道:“嬷嬷我可真不敢小看,不过你么。嘿嘿。”

秦扬不服气了,“二姐,来!”

秀娴哪里会受人激,立刻就撸袖子上阵了,把秀瑶和秀容替换下来,开具对战,各自排兵布阵。大梁这种土棋,简单而快捷,老少咸宜,秦扬下了两块小石头,叹气道:“哎呀,四姐,我有点轻敌了。”

秀娴得意道:“小子,怎么样,求饶吧。”

秦扬摇摇头,又叹道:“哎呀,我这里被你堵死了,我走哪里。”

秀娴哈哈笑着,一连堵了他两子,看他没什么发展了,完成了一个小斗,然后压掉了秦扬一个即将成功的四斜。秀瑶看了一会儿,抿着­唇­笑,都是旁观者清,一会儿有人要叫了。

片刻,秀娴傻眼了,这是怎么一种情况?自己明明把小羊儿压制住了,怎么突然他开始反击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布成一个小斗,回头一个三斜大梁共存,她堵得了这个堵不了那个。

又片刻,秀娴喊道:“这个不算,我下错了。”

秦扬嘿嘿笑道:“二姐,落子无悔大丈夫!你输了!”

秀娴喊道:“什么我输了,我没看见。”

秦扬把压了二姐的小木棍一扔,“嗷,我赢了!”

秀娴也把手里的石子一扔,笑骂道:“果然是两种人不能惹,小人和老人。你就是那个小人儿,整一个人­精­儿!”

大家笑起来,秀瑶往外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娘跟二哥谈得如何了。吃完饭收拾好,他们在这边玩,娘就去了西间,秀瑶就知道她是去跟二哥谈心去了。

玩了一会儿,秀芹道:“该睡觉了,明儿还得早起。”他们家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基本上­鸡­叫就起了。大家说笑着就铺下被子睡觉。

开始睡不着就说话,秀容道:“小羊儿,嬷嬷是不是又找你去说什么了?”

秦扬道:“你怎么知道。哎,也没什么,她就是让我要孝顺他,我说我长大了就孝顺她。她又问我姥娘给我多多钱,要是我有钱就要给她存着,可是我没钱呀。”

秀娴哼道:“你不用理她,我看咱嬷嬷是财迷心窍。”

秀瑶对张氏意见最大,怨恨最深,为了不至于流露得太厉害落人口实,让人说自己容易记恨人,只要关张氏的话题她基本都不怎么Сhā言的。

秀容道:“小羊儿,你以后别去嬷嬷家。”

秦扬又叹了口气,“你们以为我想去呀,我才不想去呢,嬷嬷现在有点吓人,我都害怕她。”看他一个小家伙儿却做出一副大人样,大家都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本来是想昨天双更的,但是这两天有事情,又码不出新的来,所以就懒了一天。

148柳氏训子

秀瑶却竖着耳朵,想听听西间有什么动静,可惜隔着堂屋和两扇门,什么都听不见,也只能作罢。

而她也确实猜对了,柳氏觉得有必要跟儿子好好聊聊,原本她认为二显自己会意识到他的问题,可这些日子逐渐看来,他不但没意识到,反而变本加利。

自从分了家之后,­干­活的时候他也学会偷懒,开始还不明显,近来就很过分。没有农活的时候,让他去割草沤肥,他会找借口说累,让他搂草,他会说要读书。从前他也瞧不起三婶和二婶他们偷懒,可现,他俨然跟他们学的。

若是被她说急了,他会跟秀瑶攀比,甚至还会跟扬扬比。一直以来,柳氏没跟他计较,觉得大了就好,可事与愿违,现她觉得还是得亲自来教。

说一等用眼教,二等用嘴教,三等用棍子教。

她自己的那几个孩子,就算秀容以前馋点,娇气一点,可也是用眼教的,根本就不用说她自己就能约束自己。大业、秀芹、秀瑶,则是教都不用就能主动约束自己的。就算是本来该挨揍的秦扬,现跟着姐姐也改好了,只有这个二显,让柳氏有点头疼。

本来事多,她打算就这么算了,以后再说,可她又觉得这么拖下去,反而会耽误了孩子将来等孩子大了定了­性­,那就说什么都晚了,最好还是早点纠正他,免得他跟家里越来越拧。

秦显本来以为是爹进来,躺着也没起来,听见柳氏道:“二显。”他才忙起身,“娘。”叫了一声,就不说话了,默不作声地坐一边。

柳氏看着他,将门闭上,放低了声音,“二显,是怎么回事?近来怎么变样了?”

秦显低着头,“没。”

柳氏道:“还犟?自己如今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

秦显不服气道:“过年了,没什么活儿,那休息一下,读读书怎么啦?娘难道就不想儿子好吗?”

柳氏气结,让他一说,自己倒是混账的那个,她道:“娘怎么可能不想好?”

一听她说这句话,秦显抢着道:“娘,要是为好,就让读书吧。先生都夸聪明,背书快,说是读书的材料,将来肯定能高中呢。”

柳氏淡淡道:“哪个先生说的?哪个先生会保证别高中?”

秦显见柳氏拆穿他,顿时撅着嘴不乐意,嘟囔道:“反正先生是说了。周家的,任家的,都这么说。”

柳氏看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便道:“二显,娘知道聪明一些,能识几个字,读点书。但想过没,大哥也很聪明。”

秦显一听娘这么说,立刻扬声道:“娘,大哥哪里有聪明,可没听先生说他是读书的材料。”

柳氏冷笑,“以为一家都是傻子,就最聪明?是不是?想没想过大哥为什么没说他是读书的材料?那是因为他知道家里多,要吃饭,也没有钱读书,所以他根本不往那上面去想。他周家­干­活那段时间,为什么和秦产都不行?家就要大哥去?想过没?”

秦显扭着头不以为然地道:“那是大哥会­干­活。”

柳氏看他还是那样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大哥会­干­活,看过一个笨蛋会那么被家称赞会­干­活的?那是大哥心灵手巧。咱家里有笨?看看妹妹弟弟,哪个不受夸说聪明?独独就是聪明,是读书的料子?看秀瑶都比识字多。”

秦显似是被受了侮辱一样,扯着脖子喊道:“娘,说什么呢?能不如个小丫头?”

柳氏斥道:“跟娘这么大声喊什么?难道娘说的不对?妹妹受尽了委屈,却一心想着为咱们家­干­点事儿,呢?是不是只想着自己?”

秦显不肯承认,“读书不是为了这个家?要是高中了,咱家里能免了一部分赋税,要是种〖奇书网Qisuu。Com电子书下载〗了举,到时候咱们一下子就发达了,爹都是老爷了,来送粮送钱的都数不过来。读书有什么不好?”

柳氏连连冷笑,“秦显,这自大自以为是的毛病,都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就这个态度,还中举,娘就断言连个童生都够呛。读书读的是什么?他们讲究的是孝道,是礼义廉耻,再读两页书,就觉得自己能中状元了,可就一点廉耻心都没了。”

她说得重,秦显受不了,叫了一声,趴炕上就哭起来。一个被说不孝,尤其是自己的娘,那是很严厉的批评,比当众抽耳光还要丢。

柳氏看他哭了,道:“能哭,就说明还是有救的。娘不是不想让读书,看看,咱家有那个条件让读书吗?”

秦显哭道:“怎么没有?以前没分家嬷嬷不让,现咱们分家了,为什么不能。”

柳氏蹙眉,“说,咱们舀什么读书?舀着空着的肚子?还是这又破又矮租来的小屋?”

秦显还是不服气,“那家里卖了福豆,赚了那么多钱,们又织手套,也赚不少钱。怎么就不能给读书,读书才要多少钱?”

柳氏看他说这个,心里动了气,嘴上还是语气和缓的,“咱家才有点赚钱的门道,这也不过是短时间的,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这么赚钱。咱怎么也要为将来打算,赚了钱,再去做点更能赚钱的营生才行。”

秦显歪着头,哼道:“就是为了大哥,想给大哥娶媳­妇­,根本就不会想。”

柳氏看着他,“娘不想?娘都想着赶紧给大哥娶了媳­妇­,就给张罗,这样咱们家这几年就没有大心事了。”

听柳氏这样说,秦显又软了一点,却还是不服气,喊道:“那扬扬能姥爷家读书,为什么不能?能让他读,为什么不能让读?”

“秦显!”柳氏见他竟然还是不肯认错,怒道:“扬扬那里是跟着家玩儿,任先生也不见怪,可呢,是大,要读书就得交束修,咱家没钱,姥爷家也没那个道理再为交。”

秦显愤愤道:“为什么不能?他是姥爷,中了对他也有好处,不会忘了他的,为什么不能给教?他要是真的为咱们好,就该主动想到蘀交了,让去读书。”

柳氏被他气得话都说不上来了,一个劲地冷笑,这个畜生,一个劲地说自己高中,说自己家对他不好不给他读书,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根本的问题是他不是那块料,大家不想浪费那个钱浪费那个时间,不如让他好好地­干­活,长大了然后娶房媳­妇­踏实过日子。

秦显看柳氏不说话,以为她理亏了心虚,继续道:“就算姥爷小气想不到不肯,那呢,娘为什么想不到,看看谁家会守着好几个闺女委屈自己的儿子?这年头,去做丫头的多了去了,为什么秀容秀瑶就不行?为了哥哥卖身为奴的妹妹多了去了,为什么她们就不肯?周家一个月给两吊钱,她是去享福的,又不是真的做丫头,怎么就不答——”

“啪!”一声脆响,截断了所有的争执。

秦显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打过他。

柳氏气得头晕眼花的,强撑着骂道:“给滚!”

秦显跳下炕一跺脚,抹着眼泪道:“滚,滚,别后悔!”说着转身就往外跑。

秦大福去地里和秦业那里说话还没回来,秦显那么冲出去,没有阻拦他。他虽然有点后悔,可自己又拉不下脸来停住,见柳氏没有唤他,他院子里一跺脚,扭头就走。

这时候东间的秀瑶等都下了地,秀娴喊道:“秦显,回来!”

秦显却不肯,打开院门,顶着冷风就跑了。

秀瑶几个原本听见母亲和秦显吵起来,都趴被窝里不知道怎么办,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等听见母亲让二哥滚,她们才急了,忙穿衣服起来,秦显已经冲出去了。

柳氏被他气得一个趔趄,秀娴忙扶住她,“娘,没事吧,二哥真混账,让爹揍他一顿。”

柳氏扶了扶额头,道:“没事,以后也让着他点,别跟他总置气。”说着就去了西间把门关上,不许别进去。

秀娴看娘进了屋里,以为她生自己气了,就道:“娘,怎么会真的跟二哥生气呢,不过是斗两句嘴,错了,别生气。”

秀瑶拉了拉她,“二姐,娘没生的气。”她想让娘清静一下,就让大家都去东间呆着。

秦扬气呼呼地道:“二哥越来越不像咱家。”

秀瑶摸了摸他,“小羊儿,要好好读书,娘就不生气了。”

秦扬嗯了一声,点头正经道:“好,会好好读书的。等过两年就去考试,等长大了就当个大官,看看谁还敢让娘和姐姐生气。”

秀瑶笑起来,“乖小羊儿,可不能只说大话,这种话以后不要对别说,只好好读书就是,知道吗?”

秦扬点点头,“姐姐,知道了,不跟二哥学。”

这孩子!!!

秀娴道:“小羊儿说得好。二哥肯定去了嬷嬷家。”

秀容冷笑道:“跟们说,二哥这是让嬷嬷挑唆坏的。”她终于忍不住了,跟竹筒倒豆子一样,道:“们不知道呢,嬷嬷总找二哥去说话,然后他回来就有点变样,说话也丧谤,有点­阴­阳怪气的。”然后又一一列举了好几个事件。

秀瑶总出门不常家,而且她一门心子的想着赚钱发家的事情,根本没管别­干­啥,至于张氏那里,她想的是能不见就不见,没事才不去那家子跟前找晦气呢。

所以张氏、二婶、三婶的事情,她还真是不怎么清楚,不过随便一想也知道是她们挑唆。

对于秦显说出那样的话来,很伤秀瑶和秀容的心,毕竟是一家,他竟然能那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要妹妹牺牲自己赚钱为他读书的话来,两就跟他一下子生分疏远了。不过,大家谁也没有说出来,就假装没有听见一样。

秀芹也没有再阻止妹妹们不许说长辈的是非,可以说自从那次被二婶羞辱,张氏没有为她出头,秀芹对张氏就没有那么恭敬。表面还是有的,她自己也还是很恭敬,但是至少没有从前那样,要求别也那么恭敬,妹妹们私底下说是非,她也不管了。

149拒拒不认错

秦大福从三爷爷家回来,一进门就发现家里气氛怪怪的,二显不在家,柳氏坐在西间炕上神­色­憔悴。

他近前看了看柳氏的气­色­,不像病了的样子,就问道:“二显呢,怎么还不睡觉?”

柳氏叹了口气,有些没有­精­神,一副疲累的样子,“我说了他两句,他一生气就跑了出去,估计去他嬷嬷家了吧。”

秦大福看她面­色­不好,柔声道:“二显惹你生气了?我去叫他回来睡觉。”

柳氏嗯了一声,缓缓道:“他爹,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跟孩子好好聊聊。你跟他讲清楚咱是什么人家,什么条件。供一个读书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是凤凰屯老杨家那样的富户,为了供养一个读书人,到最后都穷得跟咱一样了。他觉得咱们家能供出来不成?还是他觉得比老杨家儿子聪明,运气好,能考一次就中?”

秦大福就知道又是那个老话题被掀出来,他道:“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你别担心了。”说着他就出门去找秦显。

秦大福去了张氏家,他们已经把门锁了,秦大福叫了好几声都没人来开门,最后还是秀丽把顶门的大棍子挪开,看到秦大福进来,她小声道:“大爷,你可别跟俺嬷嬷说是我开大门。”

秦大福摸摸她的头,“快点睡觉去吧。”

秀丽就悄悄跑回房里去,少不得又被秀美呵斥。

二月二就要填了地窖子,老秦头不舍的浪费时间现在还在里面编席,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他脾气不怎么好,别人自然也不敢打扰他。秦大福拉开门子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去了屋里,就见张氏几个女人正围着秦显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说什么呢。

而秦显则一脸泪痕,一脸委屈,偶尔说两句话,嗓子也是沙哑的。

看到秦大福来,张氏气道:“你们就是这么待我孙子的?二显可是我的孙子,我不能让你们这么欺负他。”

秦大福笑道:“娘,哪里有人欺负他呀,他跟秀娴拌嘴,他娘说了两句。”

张氏冷笑道:“我听着可不是这么回事。我怎么听着是你媳­妇­偏心呢?”

秦大福道:“娘,没有的事儿。你也知道咱们家什么情况,读书哪里有那么容易。扬扬还小,在姥娘家跟着读两天。”

张氏气道:“谁说扬扬来着?扬扬本来就应该读书,他那么聪明,不让他读书,你们不是瞎了孩子吗?二显也是个好样的,你们也得给他机会。已经分了家,我本来不该说,可你们也不能一分家就亏待孩子。在以前,我也没这样过。”

秦大福就不说话了,那边三婶笑道:“大哥,要不这样,我们这边凑钱给二显读书,都说他聪明,是读书的好料子,要是不让他读瞎了孩子。二显读书以后高中了,保管也忘不了他二娘娘三娘娘的,我们也不白供应。”

秦显已经被她们说了半天,早就觉得自己以前瞎了眼,总觉得三婶­奸­诈不好,可现在反而是她安慰支持自己,还愿意舀钱供他读书,自己的亲娘倒是不肯呢。

他感激得道:“三娘娘,也就你信我。”

三婶笑道:“我当然信你,你看看那么多孩子,哪里有你聪明。你二爷爷家,三爷爷家,没有一个识字的,你就识那么多字,你不读书谁读书。你不用怕,我跟你娘说,这不是还有嬷嬷吗。”

看她们跟着起哄,秦大福有些不高兴,不过娘在跟前,也不好表示什么。他道:“娟娟娘,这个读书不是那么容易的,谁也不能保管就高中。这要是供应读书人,咱家里这情况也不行。老杨家那么有钱都读成要饭了呢。”

秦显见爹也这样说,伤心欲绝地道:“你们都不信我,难道我会跟他那样好几年­干­考不中?我考一次就保管中了,你们机会都不给我。”

看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的,秦大福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自己太自信,他语重心长地道:“二显,咱们得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知道自己­干­什么。”

秦显梗着脖子,“我知道,我要读书,我肯定能考上。”

三婶又在一边说肯定能,她们觉得他能行之类的话。

秦大福向来以和为贵,从来不跟兄弟妯娌们闹什么意见,现在看自己教孩子的时候三婶在一边唧唧歪歪,他心里很不痛快,只是又不好意思直说,可再待下去他又说不过他们。

他只好道:“行,你晚上就住在嬷嬷家吧,明一早家去给你娘陪着不是。”说着也不好跟女人们继续多说,就告辞走了。

他一走,东间的秦二贵才听见动静,问道:“谁来了。”

二婶喊道:“他大爷,已经走了。”

秦二贵问道:“来­干­嘛?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二婶道:“能有什么事儿,你睡你的吧。”呼噜打得震天响,敲门都听不见,说了半天话也听不见,这倒是听见了。

秦三顺在屋里装睡,听见了也不出来。

秦大福回了家,没法跟柳氏交代,只得笑道:“二显在他嬷嬷家睡了。”

柳氏支起身子看着他,“你就让他在那里了?”

秦大福为难道:“你也知道,娘和他二娘娘三娘娘也在,我也不好怎么说。”

柳氏冷笑一声,道:“是呢,本来就不该让你去,算了,你们都别去叫,就让他在那里住着吧。我倒是要看看,他嬷嬷和他娘娘们是不是真的愿意养着他,还要供他读书。”

秦大福一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跟着去了”说完他又觉得不可能,笑道:“你说的就和自己看到了听到了似的。”

柳氏淡淡道:“这还用听,都不用动脑子,你去问问咱们那几个闺女,她们都知道。”

秦大福笑道;“在他嬷嬷家也行,反正也不是别人家。”

柳氏道:“你别忘了,咱们可是分了家的,要是在他嬷嬷家,你以为别人没有意见?”他三婶二婶就不同意。

那边秀瑶几个也听见,又开始压低了声音商量起来。

秦扬从被窝里爬出来,光着小ρi股对姐姐们道:“完了,我没被嬷嬷和三婶给勾引成­奸­细,二哥变­奸­细了。”他跟着柳飞在学堂的时候,认识了些同学,课下或者是平日里也会一起玩,男孩子玩的多的就是打仗,做大将军。

秀瑶轻轻拍了他一巴掌,“盖好被子别着凉。”她庆幸自己把小羊儿拉回来,否则只怕更麻烦。

秀娴很生气,道:“二哥也太过分了。”

秀容讥讽道:“有咱三娘娘挑唆嬷嬷,有她们三个人挑唆二哥,二哥肯定觉得爹娘和我们都坏,就她们好,说不定三婶还要说供应二哥读书呢。”

秀芹也急了,“那怎么办?”他们刚分家,可不能让那些人来搞破坏。

秀容看向秀瑶,“瑶瑶,你说怎么办?”

秀瑶笑道:“什么怎么办,这又不是什么事儿。”还用这么郑重其事的。

秀芹急道:“瑶瑶咱们说正事呢,你不能不当回事。你二哥要是和咱们闹崩了,真住到嬷嬷家去,可不是好事。”毕竟是一家人,爹娘都疼他,他一时钻了牛角尖,可不能就让人挑唆坏了。

秀瑶笑道:“大姐,我怎么会不关心二哥呢。我是说嬷嬷和三娘娘她们,没什么难对付的。咱们都不理,让二哥住,只怕吃他们一天饭,嬷嬷就受不了。二哥再让三婶出钱读书,三婶那人,能出一个铜板才怪呢。到时候,你们说,二哥不回来能去哪里,难不成还想离家出走?他又没有那个魄力。”

秀娴夸道:“哎呀还是俺小妹儿有招,明儿开始咱们都不理他,也不去叫他,让他在嬷嬷家喝两天黑面疙瘩汤,他就知道咱家有多好了。让三娘娘拒绝他两回,他就知道那些人也不是好人了。”说着就躺下,“睡觉。”

第二天,大家似乎都有了默契一样,谁也没有去叫秦显回来吃饭。秦业从自垦田里回来,早饭的时候没看见他,就问秀瑶:“瑶瑶,你二哥呢?”

秀瑶笑道:“大哥,你别管,他气了咱娘,咱娘罚他呢。”

秦业虽然觉得弟弟近来也有点不对,不过终归是弟弟,不忍心那么样,加上他气了娘,正该找他回来好好说道说道,让他给娘认错才对,怎么都不管呢?

秦业觉得不对劲,吃了早饭就去嬷嬷家找秦显。

二婶几个出去剜野菜了不在家,秦业找秦显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人啰嗦什么。张氏还关心了他的手,让他好好养着,别­干­重活。

秦业让秦显家去给娘赔不是,秦显不以为然地道:“大哥,你就别­操­心了,娘才不稀罕呢。”

秦业沉了脸,“二显,你说什么话呢?娘怎么会不稀罕。”

秦显哼道:“大哥,在娘眼里,你的手重要,可以花三吊钱十吊钱倾家荡产也不要紧,我可就没那么重要了。就算我读书再好,娘也不会让我读的。”

秦业道:“你真要是喜欢读书,能读出个样儿来,大哥供你,你跟我回去给娘赔不是。”

秦显笑得很轻浮,“大哥,你还得听娘的呢。再说,你那手也是问题,我怎么好拖累你。”

秦业道:“我手好了,不会有问题的,还能­干­活,到时候大哥肯定供你读书,你怕什么。你真要是有出息的,就算条件差点,也肯定能读好。”

秦显撇撇嘴,讥讽道:“大哥,你自欺欺人吧,人家都说你的手废了,好不了的。”

秦业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攒紧了那只右手,有点麻,但是却有感觉,只是不敢用力罢了。他对秦显道:“二显,大哥的手肯定会好。如果你真想读书,大哥答应你,也肯定会供你。”

秦显却不信,“你要娶媳­妇­呢,哪里有钱给我读书。”

秦业道:“大哥可以晚点娶媳­妇­,至少让你读三年书如何。”反正农家男人也不是二十左右一定成亲,有很多人家,没有钱娶不起媳­妇­的,三十成亲的也多得是。

秦显看他说得诚恳,心里有点感动,为方才的话内疚,他道:“大哥,你是好人,咱家里,我觉得你和爹最好了。我现在不能家去。”现在家去,就是示弱了,以后娘更瞧不起他。

家里没钱?不可能,又是卖福豆,又是织手套的,肯定不少钱。否则哪里有那么多钱给大哥抓药。

秦业劝了他半天,他就是不肯家去,秦业一时间也没办法,只好失落地回了家。

秀瑶看他回来,安慰他道:“大哥,其实你不用劝的,俺二哥过两天就回来的,他想明白就回来了。”她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他听。秦业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他会回来,嬷嬷和三娘娘是什么人,他也知道,他不过是跟娘置气,想逼着娘妥协让他读书呢。”他不想让娘和二弟闹得那么僵罢了。

秀瑶一听,心里感动,大哥就是大哥,和她的想法是不同的。她只想教训教训二哥,而大哥,是真的为二哥好的。她颇为歉疚地道:“大哥,如果你真的想供二哥读书,那自然要算我们一份的。你是大哥,是咱家以后的顶梁柱,我们都跟着你呢。你要是开口,娘也会同意的。只是,不能由着二哥的­性­子那么来,总得让他先服软才行。”

被她这么一说,秦业也豁然开朗,自己只顾得一头,顾不了另一头,小妹说的对,是该让二弟知道,这里才是他的家,他们是一家人,不能有点事就怨天尤人,跑去别人那里诉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又上吐下泻的,真是纳闷了,根本就没馋嘴,什么杂乱的东西都没吃,还中招了,苦逼的人呀~~泪~~~~~

不149拒不认错

秦大福从三爷爷家回来,一进门就发现家里气氛怪怪的,二显不在家,柳氏坐在西间炕上神­色­憔悴。

他近前看了看柳氏的气­色­,不像病了的样子,就问道:“二显呢,怎么还不睡觉?”

柳氏叹了口气,有些没有­精­神,一副疲累的样子,“我说了他两句,他一生气就跑了出去,估计去他嬷嬷家了吧。”

秦大福看她面­色­不好,柔声道:“二显惹你生气了?我去叫他回来睡觉。”

柳氏嗯了一声,缓缓道:“他爹,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跟孩子好好聊聊。你跟他讲清楚咱是什么人家,什么条件。供一个读书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是凤凰屯老杨家那样的富户,为了供养一个读书人,到最后都穷得跟咱一样了。他觉得咱们家能供出来不成?还是他觉得比老杨家儿子聪明,运气好,能考一次就中?”

秦大福就知道又是那个老话题被掀出来,他道:“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你别担心了。”说着他就出门去找秦显。

秦大福去了张氏家,他们已经把门锁了,秦大福叫了好几声都没人来开门,最后还是秀丽把顶门的大棍子挪开,看到秦大福进来,她小声道:“大爷,你可别跟俺嬷嬷说是我开大门。”

秦大福摸摸她的头,“快点睡觉去吧。”

秀丽就悄悄跑回房里去,少不得又被秀美呵斥。

二月二就要填了地窖子,老秦头不舍的浪费时间现在还在里面编席,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他脾气不怎么好,别人自然也不敢打扰他。秦大福拉开门子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去了屋里,就见张氏几个女人正围着秦显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说什么呢。

而秦显则一脸泪痕,一脸委屈,偶尔说两句话,嗓子也是沙哑的。

看到秦大福来,张氏气道:“你们就是这么待我孙子的?二显可是我的孙子,我不能让你们这么欺负他。”

秦大福笑道:“娘,哪里有人欺负他呀,他跟秀娴拌嘴,他娘说了两句。”

张氏冷笑道:“我听着可不是这么回事。我怎么听着是你媳­妇­偏心呢?”

秦大福道:“娘,没有的事儿。你也知道咱们家什么情况,读书哪里有那么容易。扬扬还小,在姥娘家跟着读两天。”

张氏气道:“谁说扬扬来着?扬扬本来就应该读书,他那么聪明,不让他读书,你们不是瞎了孩子吗?二显也是个好样的,你们也得给他机会。已经分了家,我本来不该说,可你们也不能一分家就亏待孩子。在以前,我也没这样过。”

秦大福就不说话了,那边三婶笑道:“大哥,要不这样,我们这边凑钱给二显读书,都说他聪明,是读书的好料子,要是不让他读瞎了孩子。二显读书以后高中了,保管也忘不了他二娘娘三娘娘的,我们也不白供应。”

秦显已经被她们说了半天,早就觉得自己以前瞎了眼,总觉得三婶­奸­诈不好,可现在反而是她安慰支持自己,还愿意舀钱供他读书,自己的亲娘倒是不肯呢。

他感激得道:“三娘娘,也就你信我。”

三婶笑道:“我当然信你,你看看那么多孩子,哪里有你聪明。你二爷爷家,三爷爷家,没有一个识字的,你就识那么多字,你不读书谁读书。你不用怕,我跟你娘说,这不是还有嬷嬷吗。”

看她们跟着起哄,秦大福有些不高兴,不过娘在跟前,也不好表示什么。他道:“娟娟娘,这个读书不是那么容易的,谁也不能保管就高中。这要是供应读书人,咱家里这情况也不行。老杨家那么有钱都读成要饭了呢。”

秦显见爹也这样说,伤心欲绝地道:“你们都不信我,难道我会跟他那样好几年­干­考不中?我考一次就保管中了,你们机会都不给我。”

看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的,秦大福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自己太自信,他语重心长地道:“二显,咱们得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知道自己­干­什么。”

秦显梗着脖子,“我知道,我要读书,我肯定能考上。”

三婶又在一边说肯定能,她们觉得他能行之类的话。

秦大福向来以和为贵,从来不跟兄弟妯娌们闹什么意见,现在看自己教孩子的时候三婶在一边唧唧歪歪,他心里很不痛快,只是又不好意思直说,可再待下去他又说不过他们。

他只好道:“行,你晚上就住在嬷嬷家吧,明一早家去给你娘陪着不是。”说着也不好跟女人们继续多说,就告辞走了。

他一走,东间的秦二贵才听见动静,问道:“谁来了。”

二婶喊道:“他大爷,已经走了。”

秦二贵问道:“来­干­嘛?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二婶道:“能有什么事儿,你睡你的吧。”呼噜打得震天响,敲门都听不见,说了半天话也听不见,这倒是听见了。

秦三顺在屋里装睡,听见了也不出来。

秦大福回了家,没法跟柳氏交代,只得笑道:“二显在他嬷嬷家睡了。”

柳氏支起身子看着他,“你就让他在那里了?”

秦大福为难道:“你也知道,娘和他二娘娘三娘娘也在,我也不好怎么说。”

柳氏冷笑一声,道:“是呢,本来就不该让你去,算了,你们都别去叫,就让他在那里住着吧。我倒是要看看,他嬷嬷和他娘娘们是不是真的愿意养着他,还要供他读书。”

秦大福一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跟着去了”说完他又觉得不可能,笑道:“你说的就和自己看到了听到了似的。”

柳氏淡淡道:“这还用听,都不用动脑子,你去问问咱们那几个闺女,她们都知道。”

秦大福笑道;“在他嬷嬷家也行,反正也不是别人家。”

柳氏道:“你别忘了,咱们可是分了家的,要是在他嬷嬷家,你以为别人没有意见?”他三婶二婶就不同意。

那边秀瑶几个也听见,又开始压低了声音商量起来。

秦扬从被窝里爬出来,光着小ρi股对姐姐们道:“完了,我没被嬷嬷和三婶给勾引成­奸­细,二哥变­奸­细了。”他跟着柳飞在学堂的时候,认识了些同学,课下或者是平日里也会一起玩,男孩子玩的多的就是打仗,做大将军。

秀瑶轻轻拍了他一巴掌,“盖好被子别着凉。”她庆幸自己把小羊儿拉回来,否则只怕更麻烦。

秀娴很生气,道:“二哥也太过分了。”

秀容讥讽道:“有咱三娘娘挑唆嬷嬷,有她们三个人挑唆二哥,二哥肯定觉得爹娘和我们都坏,就她们好,说不定三婶还要说供应二哥读书呢。”

秀芹也急了,“那怎么办?”他们刚分家,可不能让那些人来搞破坏。

秀容看向秀瑶,“瑶瑶,你说怎么办?”

秀瑶笑道:“什么怎么办,这又不是什么事儿。”还用这么郑重其事的。

秀芹急道:“瑶瑶咱们说正事呢,你不能不当回事。你二哥要是和咱们闹崩了,真住到嬷嬷家去,可不是好事。”毕竟是一家人,爹娘都疼他,他一时钻了牛角尖,可不能就让人挑唆坏了。

秀瑶笑道:“大姐,我怎么会不关心二哥呢。我是说嬷嬷和三娘娘她们,没什么难对付的。咱们都不理,让二哥住,只怕吃他们一天饭,嬷嬷就受不了。二哥再让三婶出钱读书,三婶那人,能出一个铜板才怪呢。到时候,你们说,二哥不回来能去哪里,难不成还想离家出走?他又没有那个魄力。”

秀娴夸道:“哎呀还是俺小妹儿有招,明儿开始咱们都不理他,也不去叫他,让他在嬷嬷家喝两天黑面疙瘩汤,他就知道咱家有多好了。让三娘娘拒绝他两回,他就知道那些人也不是好人了。”说着就躺下,“睡觉。”

第二天,大家似乎都有了默契一样,谁也没有去叫秦显回来吃饭。秦业从自垦田里回来,早饭的时候没看见他,就问秀瑶:“瑶瑶,你二哥呢?”

秀瑶笑道:“大哥,你别管,他气了咱娘,咱娘罚他呢。”

秦业虽然觉得弟弟近来也有点不对,不过终归是弟弟,不忍心那么样,加上他气了娘,正该找他回来好好说道说道,让他给娘认错才对,怎么都不管呢?

秦业觉得不对劲,吃了早饭就去嬷嬷家找秦显。

二婶几个出去剜野菜了不在家,秦业找秦显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人啰嗦什么。张氏还关心了他的手,让他好好养着,别­干­重活。

秦业让秦显家去给娘赔不是,秦显不以为然地道:“大哥,你就别­操­心了,娘才不稀罕呢。”

秦业沉了脸,“二显,你说什么话呢?娘怎么会不稀罕。”

秦显哼道:“大哥,在娘眼里,你的手重要,可以花三吊钱十吊钱倾家荡产也不要紧,我可就没那么重要了。就算我读书再好,娘也不会让我读的。”

秦业道:“你真要是喜欢读书,能读出个样儿来,大哥供你,你跟我回去给娘赔不是。”

秦显笑得很轻浮,“大哥,你还得听娘的呢。再说,你那手也是问题,我怎么好拖累你。”

秦业道:“我手好了,不会有问题的,还能­干­活,到时候大哥肯定供你读书,你怕什么。你真要是有出息的,就算条件差点,也肯定能读好。”

秦显撇撇嘴,讥讽道:“大哥,你自欺欺人吧,人家都说你的手废了,好不了的。”

秦业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攒紧了那只右手,有点麻,但是却有感觉,只是不敢用力罢了。他对秦显道:“二显,大哥的手肯定会好。如果你真想读书,大哥答应你,也肯定会供你。”

秦显却不信,“你要娶媳­妇­呢,哪里有钱给我读书。”

秦业道:“大哥可以晚点娶媳­妇­,至少让你读三年书如何。”反正农家男人也不是二十左右一定成亲,有很多人家,没有钱娶不起媳­妇­的,三十成亲的也多得是。

秦显看他说得诚恳,心里有点感动,为方才的话内疚,他道:“大哥,你是好人,咱家里,我觉得你和爹最好了。我现在不能家去。”现在家去,就是示弱了,以后娘更瞧不起他。

家里没钱?不可能,又是卖福豆,又是织手套的,肯定不少钱。否则哪里有那么多钱给大哥抓药。

秦业劝了他半天,他就是不肯家去,秦业一时间也没办法,只好失落地回了家。

秀瑶看他回来,安慰他道:“大哥,其实你不用劝的,俺二哥过两天就回来的,他想明白就回来了。”她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他听。秦业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他会回来,嬷嬷和三娘娘是什么人,他也知道,他不过是跟娘置气,想逼着娘妥协让他读书呢。”他不想让娘和二弟闹得那么僵罢了。

秀瑶一听,心里感动,大哥就是大哥,和她的想法是不同的。她只想教训教训二哥,而大哥,是真的为二哥好的。她颇为歉疚地道:“大哥,如果你真的想供二哥读书,那自然要算我们一份的。你是大哥,是咱家以后的顶梁柱,我们都跟着你呢。你要是开口,娘也会同意的。只是,不能由着二哥的­性­子那么来,总得让他先服软才行。”

被她这么一说,秦业也豁然开朗,自己只顾得一头,顾不了另一头,小妹说的对,是该让二弟知道,这里才是他的家,他们是一家人,不能有点事就怨天尤人,跑去别人那里诉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又上吐下泻的,真是纳闷了,根本就没馋嘴,什么杂乱的东西都没吃,还中招了,苦逼的人呀~~泪~~~~~

14不9拒不认错

秦大福从三爷爷家回来,一进门就发现家里气氛怪怪的,二显不在家,柳氏坐在西间炕上神­色­憔悴。

他近前看了看柳氏的气­色­,不像病了的样子,就问道:“二显呢,怎么还不睡觉?”

柳氏叹了口气,有些没有­精­神,一副疲累的样子,“我说了他两句,他一生气就跑了出去,估计去他嬷嬷家了吧。”

秦大福看她面­色­不好,柔声道:“二显惹你生气了?我去叫他回来睡觉。”

柳氏嗯了一声,缓缓道:“他爹,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跟孩子好好聊聊。你跟他讲清楚咱是什么人家,什么条件。供一个读书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是凤凰屯老杨家那样的富户,为了供养一个读书人,到最后都穷得跟咱一样了。他觉得咱们家能供出来不成?还是他觉得比老杨家儿子聪明,运气好,能考一次就中?”

秦大福就知道又是那个老话题被掀出来,他道:“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你别担心了。”说着他就出门去找秦显。

秦大福去了张氏家,他们已经把门锁了,秦大福叫了好几声都没人来开门,最后还是秀丽把顶门的大棍子挪开,看到秦大福进来,她小声道:“大爷,你可别跟俺嬷嬷说是我开大门。”

秦大福摸摸她的头,“快点睡觉去吧。”

秀丽就悄悄跑回房里去,少不得又被秀美呵斥。

二月二就要填了地窖子,老秦头不舍的浪费时间现在还在里面编席,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他脾气不怎么好,别人自然也不敢打扰他。秦大福拉开门子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去了屋里,就见张氏几个女人正围着秦显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说什么呢。

而秦显则一脸泪痕,一脸委屈,偶尔说两句话,嗓子也是沙哑的。

看到秦大福来,张氏气道:“你们就是这么待我孙子的?二显可是我的孙子,我不能让你们这么欺负他。”

秦大福笑道:“娘,哪里有人欺负他呀,他跟秀娴拌嘴,他娘说了两句。”

张氏冷笑道:“我听着可不是这么回事。我怎么听着是你媳­妇­偏心呢?”

秦大福道:“娘,没有的事儿。你也知道咱们家什么情况,读书哪里有那么容易。扬扬还小,在姥娘家跟着读两天。”

张氏气道:“谁说扬扬来着?扬扬本来就应该读书,他那么聪明,不让他读书,你们不是瞎了孩子吗?二显也是个好样的,你们也得给他机会。已经分了家,我本来不该说,可你们也不能一分家就亏待孩子。在以前,我也没这样过。”

秦大福就不说话了,那边三婶笑道:“大哥,要不这样,我们这边凑钱给二显读书,都说他聪明,是读书的好料子,要是不让他读瞎了孩子。二显读书以后高中了,保管也忘不了他二娘娘三娘娘的,我们也不白供应。”

秦显已经被她们说了半天,早就觉得自己以前瞎了眼,总觉得三婶­奸­诈不好,可现在反而是她安慰支持自己,还愿意舀钱供他读书,自己的亲娘倒是不肯呢。

他感激得道:“三娘娘,也就你信我。”

三婶笑道:“我当然信你,你看看那么多孩子,哪里有你聪明。你二爷爷家,三爷爷家,没有一个识字的,你就识那么多字,你不读书谁读书。你不用怕,我跟你娘说,这不是还有嬷嬷吗。”

看她们跟着起哄,秦大福有些不高兴,不过娘在跟前,也不好表示什么。他道:“娟娟娘,这个读书不是那么容易的,谁也不能保管就高中。这要是供应读书人,咱家里这情况也不行。老杨家那么有钱都读成要饭了呢。”

秦显见爹也这样说,伤心欲绝地道:“你们都不信我,难道我会跟他那样好几年­干­考不中?我考一次就保管中了,你们机会都不给我。”

看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的,秦大福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自己太自信,他语重心长地道:“二显,咱们得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知道自己­干­什么。”

秦显梗着脖子,“我知道,我要读书,我肯定能考上。”

三婶又在一边说肯定能,她们觉得他能行之类的话。

秦大福向来以和为贵,从来不跟兄弟妯娌们闹什么意见,现在看自己教孩子的时候三婶在一边唧唧歪歪,他心里很不痛快,只是又不好意思直说,可再待下去他又说不过他们。

他只好道:“行,你晚上就住在嬷嬷家吧,明一早家去给你娘陪着不是。”说着也不好跟女人们继续多说,就告辞走了。

他一走,东间的秦二贵才听见动静,问道:“谁来了。”

二婶喊道:“他大爷,已经走了。”

秦二贵问道:“来­干­嘛?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二婶道:“能有什么事儿,你睡你的吧。”呼噜打得震天响,敲门都听不见,说了半天话也听不见,这倒是听见了。

秦三顺在屋里装睡,听见了也不出来。

秦大福回了家,没法跟柳氏交代,只得笑道:“二显在他嬷嬷家睡了。”

柳氏支起身子看着他,“你就让他在那里了?”

秦大福为难道:“你也知道,娘和他二娘娘三娘娘也在,我也不好怎么说。”

柳氏冷笑一声,道:“是呢,本来就不该让你去,算了,你们都别去叫,就让他在那里住着吧。我倒是要看看,他嬷嬷和他娘娘们是不是真的愿意养着他,还要供他读书。”

秦大福一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跟着去了”说完他又觉得不可能,笑道:“你说的就和自己看到了听到了似的。”

柳氏淡淡道:“这还用听,都不用动脑子,你去问问咱们那几个闺女,她们都知道。”

秦大福笑道;“在他嬷嬷家也行,反正也不是别人家。”

柳氏道:“你别忘了,咱们可是分了家的,要是在他嬷嬷家,你以为别人没有意见?”他三婶二婶就不同意。

那边秀瑶几个也听见,又开始压低了声音商量起来。

秦扬从被窝里爬出来,光着小ρi股对姐姐们道:“完了,我没被嬷嬷和三婶给勾引成­奸­细,二哥变­奸­细了。”他跟着柳飞在学堂的时候,认识了些同学,课下或者是平日里也会一起玩,男孩子玩的多的就是打仗,做大将军。

秀瑶轻轻拍了他一巴掌,“盖好被子别着凉。”她庆幸自己把小羊儿拉回来,否则只怕更麻烦。

秀娴很生气,道:“二哥也太过分了。”

秀容讥讽道:“有咱三娘娘挑唆嬷嬷,有她们三个人挑唆二哥,二哥肯定觉得爹娘和我们都坏,就她们好,说不定三婶还要说供应二哥读书呢。”

秀芹也急了,“那怎么办?”他们刚分家,可不能让那些人来搞破坏。

秀容看向秀瑶,“瑶瑶,你说怎么办?”

秀瑶笑道:“什么怎么办,这又不是什么事儿。”还用这么郑重其事的。

秀芹急道:“瑶瑶咱们说正事呢,你不能不当回事。你二哥要是和咱们闹崩了,真住到嬷嬷家去,可不是好事。”毕竟是一家人,爹娘都疼他,他一时钻了牛角尖,可不能就让人挑唆坏了。

秀瑶笑道:“大姐,我怎么会不关心二哥呢。我是说嬷嬷和三娘娘她们,没什么难对付的。咱们都不理,让二哥住,只怕吃他们一天饭,嬷嬷就受不了。二哥再让三婶出钱读书,三婶那人,能出一个铜板才怪呢。到时候,你们说,二哥不回来能去哪里,难不成还想离家出走?他又没有那个魄力。”

秀娴夸道:“哎呀还是俺小妹儿有招,明儿开始咱们都不理他,也不去叫他,让他在嬷嬷家喝两天黑面疙瘩汤,他就知道咱家有多好了。让三娘娘拒绝他两回,他就知道那些人也不是好人了。”说着就躺下,“睡觉。”

第二天,大家似乎都有了默契一样,谁也没有去叫秦显回来吃饭。秦业从自垦田里回来,早饭的时候没看见他,就问秀瑶:“瑶瑶,你二哥呢?”

秀瑶笑道:“大哥,你别管,他气了咱娘,咱娘罚他呢。”

秦业虽然觉得弟弟近来也有点不对,不过终归是弟弟,不忍心那么样,加上他气了娘,正该找他回来好好说道说道,让他给娘认错才对,怎么都不管呢?

秦业觉得不对劲,吃了早饭就去嬷嬷家找秦显。

二婶几个出去剜野菜了不在家,秦业找秦显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人啰嗦什么。张氏还关心了他的手,让他好好养着,别­干­重活。

秦业让秦显家去给娘赔不是,秦显不以为然地道:“大哥,你就别­操­心了,娘才不稀罕呢。”

秦业沉了脸,“二显,你说什么话呢?娘怎么会不稀罕。”

秦显哼道:“大哥,在娘眼里,你的手重要,可以花三吊钱十吊钱倾家荡产也不要紧,我可就没那么重要了。就算我读书再好,娘也不会让我读的。”

秦业道:“你真要是喜欢读书,能读出个样儿来,大哥供你,你跟我回去给娘赔不是。”

秦显笑得很轻浮,“大哥,你还得听娘的呢。再说,你那手也是问题,我怎么好拖累你。”

秦业道:“我手好了,不会有问题的,还能­干­活,到时候大哥肯定供你读书,你怕什么。你真要是有出息的,就算条件差点,也肯定能读好。”

秦显撇撇嘴,讥讽道:“大哥,你自欺欺人吧,人家都说你的手废了,好不了的。”

秦业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攒紧了那只右手,有点麻,但是却有感觉,只是不敢用力罢了。他对秦显道:“二显,大哥的手肯定会好。如果你真想读书,大哥答应你,也肯定会供你。”

秦显却不信,“你要娶媳­妇­呢,哪里有钱给我读书。”

秦业道:“大哥可以晚点娶媳­妇­,至少让你读三年书如何。”反正农家男人也不是二十左右一定成亲,有很多人家,没有钱娶不起媳­妇­的,三十成亲的也多得是。

秦显看他说得诚恳,心里有点感动,为方才的话内疚,他道:“大哥,你是好人,咱家里,我觉得你和爹最好了。我现在不能家去。”现在家去,就是示弱了,以后娘更瞧不起他。

家里没钱?不可能,又是卖福豆,又是织手套的,肯定不少钱。否则哪里有那么多钱给大哥抓药。

秦业劝了他半天,他就是不肯家去,秦业一时间也没办法,只好失落地回了家。

秀瑶看他回来,安慰他道:“大哥,其实你不用劝的,俺二哥过两天就回来的,他想明白就回来了。”她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他听。秦业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他会回来,嬷嬷和三娘娘是什么人,他也知道,他不过是跟娘置气,想逼着娘妥协让他读书呢。”他不想让娘和二弟闹得那么僵罢了。

秀瑶一听,心里感动,大哥就是大哥,和她的想法是不同的。她只想教训教训二哥,而大哥,是真的为二哥好的。她颇为歉疚地道:“大哥,如果你真的想供二哥读书,那自然要算我们一份的。你是大哥,是咱家以后的顶梁柱,我们都跟着你呢。你要是开口,娘也会同意的。只是,不能由着二哥的­性­子那么来,总得让他先服软才行。”

被她这么一说,秦业也豁然开朗,自己只顾得一头,顾不了另一头,小妹说的对,是该让二弟知道,这里才是他的家,他们是一家人,不能有点事就怨天尤人,跑去别人那里诉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又上吐下泻的,真是纳闷了,根本就没馋嘴,什么杂乱的东西都没吃,还中招了,苦逼的人呀~~泪~~~~~

150绵里1藏针

秀瑶是那种只要不是非常必要的话,她一般就不多说,尤其是敏感时候关于二哥的话题。之前她也想跟二哥好好谈谈,但是她觉得自己人微言轻,二哥受嬷嬷影响,一直不怎么瞧得起她。觉得她是个小丫头,家里多余的,­干­不成什么事儿,不过是吃闲饭罢了。这两年的相处,尤其是最近,二哥是处处看她不顺眼,她有时候打招呼他都不理睬。

所以,秀瑶觉得,就算自己跟二哥说什么,二哥也根本不会听的。她开始是将希望寄托在娘的身上,娘和二哥说说,可能二哥就想通了。谁曾想,二哥不但没想通,还和娘犟脾气,这种时候,秀瑶觉得自己更Сhā不上话。去了也是被呲的,说不定二哥还觉得她幸灾乐祸看热闹呢。爹、娘、大哥开解二哥都没用,她一个小妹,还是二哥向来轻视的,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倒不如给二哥一点时间,时间一久,二哥住在嬷嬷家,吃喝那里的,三婶他们就不能忍受了。何况嬷嬷家吃得比自己家差多了,二哥自己也受不了。不过几天,只怕就会回来的。

到时候再慢慢开解,让他知道嬷嬷和三婶他们,不过是舀他当枪使,为了对付娘罢了,根本不是真的对他好。只要二哥明白这点,他就会重新和家人一条心的。

至于二哥想要读书,秀瑶一点意见都没,反正她只想多赚钱,也就是为了家里人过好日子罢了。二哥读书,不管以后能不能得功名,起码可以认识字,对家里也是有好处的。

读书的事情,她支持,不过她也没法说出来,毕竟大哥说都不好使,二哥哪里会听她的。有些事情,自己只要做到位,假以时日,他会看到的,也会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女人不动针线,给孩子们炒蝎豆。男人们打粮屯,在家里都要检查拾掇一下农具,准备着过两天春耕。

一大早秦大福就起来,用簸萁端着草木灰在院子里撒好几个大圈圈,圈圈里面撒十字。一边撒,他一边念着祈祷五谷丰登的吉利话。

秦扬起来看到,兴奋地追着跑,一边跑一边喊:“金满箱,银满箱,都不如粮食装满仓;东边有,西边收,我家五谷大丰收!”

二月二这天就是真正的年尾了,为了抓住着最后的尾巴,迎接新的一年正式到来,农家都有独特的庆祝方式。大户人家会唱戏,而小户人家没那条件,会联合起来找点乐子,例如踩高跷等。

前桃源没有,后桃源却有周姓高跷队,在附近村子巡演,然后大家一起乐呵。有乐子玩,时间过得风快,转眼过了好几天。

织手套的忙活到了二月初十,也都停了工,准备家里的春耕春种事宜。冯掌柜派人来提了货,付了加工钱,秀瑶分得了差不多四吊钱,加上柳氏三人织手套的钱,四吊钱还有余。

加上之前的两千六百文,年后赚了六千六百文,要付给林双木一千五,那一千五找机会下半年再给。有了钱,秀瑶让大哥陪着她上集市,找了那些四处贩卖货物的行脚商,花五个钱请他们带信给林家,就说如果有生意往这边来,就请来一趟秦家。

过了两天,林双木的儿子林果往附近的村子发树苗,果然就拐了过来,秀瑶将一千五百钱给他,剩下的约好九月或者十月给,如果他们顺路,就再过来舀钱。付了钱秦家又再三道谢,留他吃饭,林果却不肯,给他们留下一包油菜籽就,舀了钱就走了。

要春耕了,秦大福就领着孩子们赶紧把猪圈拾掇好。又找秦二贵、秦产几个帮忙,垒了猪圈墙,重新把猪圈顶上搭了麦草,只等着过些天暖和起来就找熟人买几头小猪崽。

家里没有牲口,也不好总借别人的,秦大福就和柳氏商量,直接舀钱去租官家的耕牛、木犁、耙,这样就不用像以前那样还得排队慢慢等。从前走常规路线,就是各家没有牲口的官田佃户登记,按照交税多少排队轮流使唤牲口。

因为秦显在嬷嬷家没回来,自然要帮他们­干­活,秦二贵就让秦产来大爷家帮忙。有现成的耕牛用,秦大福扶木犁,秀瑶、秀容轮流牵牲口,犁完地还要耙地,柳氏就领着其他人用锄头和二叉钩子等农具打坷垃。农家种地,都要讲求土地­精­细,不能留一个大坷垃,耙地的时候基本会耙碎,如果有漏掉的就要有人在后面跟着敲碎。

棉田去年秋天深耕过的,今年春天只要中耕就可以,这必须要自己掌握分寸。

犁完了棉田,秀瑶又让爹他们把那片自垦田犁了一遍,因为里面间作着树苗,所以要格外小心。秦大福是扶犁具的好手,秦业牵牛,所以一棵树苗都没碰到,还把地犁得又快又好。

秦三顺看到,回家对三婶道:“大哥家那片荒地,看起来还真能种东西了。”

三婶嗤道:“我看够呛,你看那些树,都蔫蔫着,死定了。要是种粮食,种什么死什么。”

秦三顺却不同意,“我看好像都活了。大哥家在那里耕地呢,听说是直接租了官家的牛。”

三婶诧异道:“他们怎么那么有钱?”

秦三顺道:“不是说大嫂她们在周强家­干­活吗?你说你们也真是,怎么那么笨,就不能也跟着去­干­活人家正月初八就开工了,你们还说人家穷鬼穷­操­劳命,现在看看人家是赚了钱地。”

三婶气道:“你赖我?我又不是没打听过,可那些媳­妇­儿们嘴巴都严实得很,­干­什么都不肯说,挣多少钱更不肯说,我有什么办法。”

秦三顺急了,“你说你有时候那么­精­明,现成的人在咱家,你不会问?”

三婶疑惑道:“二显能知道?我问过他,他说自己不去­干­活,不怎么清楚。”正月串门的时候,她特意去看过,也没发现什么情况。后来她问二显和秀丽,也没问出什么来,开始还以为柳氏跟以前似的去做针线活儿,这个大家都知道,也没什么办法的,她们做不来,人家也不要。现在听秦三顺这么一说,她觉得里面有问题,她以前忽略了。

她哼道:“我去跟二嫂和娘说。”

秦三顺道:“对了,你顺便跟娘说,让她去找大哥,叫大哥牵牲口给咱们把地和犁一犁。”用大哥家的牲口,不用自己家出粮食去租了,娘肯定同意的。

三婶乐滋滋地去了正屋。

这日傍晚时分,秦大福等人还在地里忙活,柳氏就领着秀容回家做饭。

张氏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对着柳氏道:“大业娘,你还真是吃独食呀。”

柳氏正在洗衣服,大家下地衣服都沾满了尘土,柳氏爱­干­净,必须每天洗得­干­­干­净净的。孩子们也跟着下地很累,她都尽可能地自己多­干­点,让他们歇歇。

她看张氏冲进来,也不慌乱,道:“娘,你说什么呢?”

张氏叉腰站在她跟前,质问道:“你们去周强家,是不是并不是做针线活儿?”

柳氏道:“什么也做,人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张氏气道:“你还撒谎,我都打听清楚了,你们去编什么手套,这活儿简单得很,谁都能­干­,你怎么不跟我说?是不是怕俺们跟着你赚了钱。”

柳氏还真是怕张氏和两个妯娌眼红捣乱,所以当日她才跟张桂芳说让她保密,又叮嘱孩子们不要在嬷嬷家走露了口风,免得到时候她们进来掺和不好办。

柳氏道:“娘,不管做什么,都是人家周强媳­妇­安排,我也管不了。”

张氏气得连连冷笑,“你,你,你还瞒着我,你再编。”气得她一脚把旁边一个小板凳踢飞了,“砰”的一声,撞在墙根上。

秀容赶紧跑出来,喊道:“嬷嬷,你­干­嘛呢?你有气去找俺婶子撒,是人家找俺不找你们的。”

张氏骂道:“你还当我好骗是吧,你二哥都说了,那些手套是你们弄出来的,人家冯家是从你们手里买,张桂芳就是提供个地方罢了。你说你们这些蠢东西,好好的让张桂芳赚钱也不让我们赚。你去我那里,难道我就不烧火暖坑?那柴火钱怎么不让我赚?难道我就找不到人编手套?非把这么好的事儿让给张桂芳?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让别人赚钱也不让自己家婆婆和妯娌赚钱,生生地把好几吊钱送给了人家。”

张氏越说越气,越说越心疼,秦显说编手套的钱,工钱是十二文,秀瑶舀四文,张桂芳两文,女工一双六文。另外,张桂芳提供地方,还有一天七文的柴火钱茶水钱灯油钱等等。

张氏一听,简直是要气炸了,眼红得都要流血了。老大家这是赚钱了呀,以前她以为就是做点针线活儿,一个月也就是一百个钱最多了。没想到是这么些,几吊钱几吊钱的往家舀。前一会儿说大业的药钱是三吊,她还以为是欠着,结果是付了现钱的!

她气得眼珠子要炸了!

秀容看她疯了一样,赶紧地就跑出去,想去地里叫爹他们赶紧回来。结果三婶在门外堵着她,待笑不笑地道:“秀容,你们嘴巴都挺严实呀。”

秀容气道:“这是我们的事儿,咱们早就分家了。”说着她就跑了。

院子里张氏还气得要疯,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把柳氏撕碎了,“啊,你说说,这么多钱,竟然不舍的给自己家人赚。”

柳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她道:“娘,你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你只听二显说,他又没去­干­活,他知道什么?不过是听了点风就以为下雨星了。一,人家冯家指定要在强子家。冯家和周家什么关系,不比着咱们好?你可别忘了,以前绣鞋垫也都是桂芳张罗呢。二,我为什么不找你们?你们自己也该想想,我们去­干­活,都得安安静静的,你们要是去了,挑这个毛病,说那个不是,整天嘟嘟囔囔,大家都别­干­活了。”

张氏气得脸­色­都白了,“谁嘟嘟囔囔了?你觉得除了你,别人都不好好­干­活了是吧。”

柳氏笑道:“娘,你误会了,我可没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有些人小心眼太多了,只想自己不想别人,到时候肯定捣乱,我可不敢冒险,到时候要是出了乱子,连累了人家,这个怎么算?我可担当不起。”

张氏听她话里话外都是不信任自己的样子,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指着柳氏道:“你行,你行,我让大福回来说话。”

柳氏瞥了她一眼,端起木盆,把里面的水朝着院门边南墙缺口哗啦就泼出去,三婶和二婶正探头往里看呢,结果被泼了个正着。洗衣服的灰水里面掺了草木灰,又咸又涩还有说不出的刺鼻子味道,弄得两人扶着墙­干­呕不已。

柳氏从树枝的缝隙里看到那两人,笑道:“哎呀,他二娘娘三娘娘,来了怎么不进来,在外面­干­什么呢?我们这墙一直没垒起来,泼水习惯了,真是的,快进来擦擦。”

那两人哪里还好意思,赶紧敷衍了两句家去换衣裳。

柳氏回头对张氏道:“娘,织手套的事情,虽然是秀瑶想出来的,不过我们做不得主,你得去问桂芳。”

张氏哼道:“好,我就去问她。不过我先给你说好了,别到时候你去捣乱。另外我还有件事,你们家租了耕牛,咱们一起使。回头就让他二达达过来牵牲口。”

柳氏笑道:“怎么不行呀,牲口反正是官家的,谁出钱谁就牵去使唤。我们租了三天的,这是最后一天了。官家有规定,要喂­精­饲料的,娘你别忘了。我让大业去里正家打声招呼,就不去送了,直接给娘牵去。”说着她就去忙活,不再管张氏。

这如果是从前,柳氏租了牲口都要主动跟公婆家合伙的,可现在张氏一会要把秀芹弄去换亲,一会儿又要秀瑶去周二混家,现在又挑唆二显和自己闹。她要还是把牲口给那边用,她自己得多闹心,她又不缺心眼,自然不肯。

张氏没想到自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大媳­妇­就这么不温不火地对付自己,真是气煞她。可她又没有招,不禁有点懊悔当时要分家,又恨柳氏­精­明,竟然非要找了证人分家。否则,自己现在就要求再在一起,儿子媳­妇­也不敢说什么。可找了人做证明分了家,要是再那样,就是自己出尔反尔,让人家戳脊梁骨。她气呼呼地出去,往北去周强家找张桂芳问织手套的事。

等秀容和秦大福等人回来,张氏早就被柳氏气走了,秦大福几个问,柳氏装作没事一样让他们吃饭。这几年她已经练出来了,对付婆婆就得舀住她的短处,踩住她的痛处,使出自己的法宝。柳氏的法宝,就是分家的时候净身出户,以后自己家赚了什么都是自己的。你张氏想要也行,那就都分家,分了家然后轮流养老,若想不分家单单来大房要东西耍威风,那是不可能的。

柳氏因为家里­干­活,给他们加菜,有一小盆炒­鸡­蛋。这不是在一大家子的时候,大家也都吃得斯斯文文的,没有人抢。秦业和秀芹几个,甚至吃了两筷子就不再去夹­鸡­蛋,而是吃白菜菠菜和咸菜。秀容秀瑶几个也懂事,都会让着别人,连秦扬都吃两口就不吃,说给爹爹哥哥吃。

所以,一小盆­鸡­蛋,到最后反而剩下,柳氏就学着张氏那样,给他们分,让他们必须吃掉。同样是分,但是动机不同,一个是怕多吃,一个是怕他们吃得少。

吃完饭,秀瑶还和秦扬捡了一些合适的鹅卵石,舀回来砸破可以当火石放在火镰里。秀容和秀芹洗洗涮涮,秀娴去把挖猪圈的活儿收收尾儿,秀瑶就让秦业帮他们做火石。

柳氏对秦大福道:“咱去爹那里走走,这些天太忙,我一直也没去。今天娘过来说了会儿话,让我们过去走走。”

155羊挨打

155小羊挨打

秀瑶和姥爷去了磨坊,大哥二哥正帮着大舅他们忙活,自从增加了买卖的生意,这些天磨坊里更忙活。柳飞都请了假来帮忙,他和秦显帮忙算账记账。柳飞因为本来读书的目的就为了识字记账的,所以任先生根本不强迫他,家里忙就让他去帮忙,家里空了就让他来读书,非常自由。

磨坊有人打理,老柳头就能空出手来。他和秀瑶去看那片猪圈,秀瑶拿着她的炭笔,还拿了一块木板专门垫着写字画图用。

那片大棚虽然没有盖好,但是猪圈坑已经挖好了,也有了墙基,只等着后加工。

秀瑶看了看,将草图画下来,“姥爷,这猪圈咱们改改,免得以后打扫圈栏不方便。”如果像家里那样是个四方的大坑,等圈肥满了就要用铁锨往外撅粪。墙上有个方孔,平时用土坯垒着,往外扔粪的时候就拿开,然后一锨一锨地往外扔粪。

家里一年就养一茬猪无所谓,空闲的时候打扫圈栏,可这里要专门养猪,不可能把猪都赶出去花半天的时间来仍粪。而且那样打扫圈栏格外吃力,又臭又脏的。

老柳头问她如何改。

秀瑶想了想,“咱们一共是三间圈栏,都可以建得宽敞点,到时候一间可以养十头猪。这么多猪一天能造好多粪肥呢。我们把圈坑底下弄成一边高一边低的,上面搭上石板,到时候猪尿和猪粪就能流下去。”

老柳头一下子就领悟了,他笑道:“咱们把圈坑挖到墙外,在那里也挖个坑,然后直接堆肥沤肥,这样可省事了。”

秀瑶笑眯眯地夸他:“姥爷,你太厉害了,都猜到了。”

老柳头嗨嗨笑着夸回去:“还是咱们瑶瑶聪明,想出这样的好法子。这样一来猪圈里­干­­干­净净的,还好打扫,后面的猪粪也好掏,不用那么麻烦。”

想着俩人自己夸自己,秀瑶就哈哈直乐,“猪还不容易生病呢。”

老柳头看了看,这里好几亩地,隔着磨坊也有些距离的,“应该不至于熏到磨坊那里吧。”沤肥的时候不臭,往地里运送的时候可臭呢,不过­干­粪又好一些。

“姥爷,离着好远呢,中间有一片地瓜地,磨坊那里还有条小河,到时候咱们还得把磨坊外面也挖条小河,把水引到这边来。这样喂猪、沤肥就更方便了。”

老柳头点点头,“是个好办法。这一次秧地瓜,咱们就能直接引水过来,用水车把水车到地里来,浇堆的时候就不用挑水了。”

这样可省了不少力气呢,秀瑶也很是欢喜。

她又设计猪圈的其他部分,按照秀瑶的设计,一座猪圈三分之一覆顶,像屋顶那样,然后三分之二是露天的。在一边盖上带顶棚的圈栏,中间用矮墙隔开,就是两座猪圈。这样,这一片地可以盖四座猪圈,以后如果猪多了就再去对面盖另外四座。

而除了圈坑和家里养猪的方式不同,圈墙也是有区别的。

家里的猪圈为了挡住人的视线——有人家也是在里面上厕所的,圈墙都高高的,或者直接和牲口棚连在一起,可以节省空间,牲口棚的厩肥也能直接扔到圈里去。

而现在的猪圈墙,秀瑶只让垒了一猪高的矮墙,然后每隔半丈垒一根石柱子,此处露天不用覆顶,只在柱子和柱子间搭木梁。

秀瑶是出于多方面配合的考虑,这片架子到时候可以种菜,像葫芦、丝瓜、瓠子、吊方瓜等,需要爬高吊果实的蔬菜,恰好能利用起来。

而除了能和蔬菜搭配合理利用资源,蔬菜也能在夏天给猪猪们遮挡强烈的阳光,吃不掉的菜也可以拿来喂猪。

等到了秋天,蔬菜摘光,藤蔓铺在梁架上,就成了天然的支撑。上面铺上厚厚的稻草苫子,可以给猪猪们保暖,促进猪猪们生长发育,减少疾病。

需要通风的时候就把草苫子打开一片,下雨下雪,十分寒冷的时候就都盖起来,绝对方便。

老柳头听得也是两眼放光,恨不得立刻就把猪棚搭好,然后把猪猪们送到这里来享受享受。

三月初二那天,七姥爷就送来四只小猪,剩下的八只说好等姥爷家的猪圈修好了再送过去。

秦业让柳飞赶着驴车去送他们,老柳头道:“我看就再住两天吧,你姥娘过六十岁大寿,到时候你大姨小姨他们都来,你爹娘也得过来,一起回去也行。”

秦业却觉得家里不能有人,再说还得看树苗呢,自己已经来了将近十天了,不能再待下去。他笑道:“让二显和瑶瑶住下,姥娘,我给你磕头,等你做寿我就不能来了,得家去看树苗,不能没有人。”

李氏知道秦业懂事,她道:“大业是个好孩子,家里是得看着点,姥娘就不留你,叫小飞去送你。”

秦业对秦显道:“二显,你住下,等爹娘来了再一起回去。”

要是以前,秦显巴不得能住下,不过这次他却很懂事,“大哥,到时候爹娘都来,家里没有人也不行,我和你一起家去,让小妹儿多住两天好了。”

秀瑶听见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二哥真的变了好多,来了这些天一门心思去磨坊帮忙,现在竟然要主动家去,可见二哥是变好了,知道为大家着想的,她心里也很是感动。

李氏看他们兄弟感情好,也高兴得很,就不强留,让柳飞赶着驴车去送他们。等傍晚柳飞回转的时候,同来的还有秀芹和秀容,柳氏说两闺女也挺累的,让她们来姥娘家住两天散散心。

李氏却知道秀气大了,已经十六岁,是说亲的年纪。女儿这是让秀芹来熟悉一下,想就近给她说门亲,而秀芹向来害羞,不大出门,就让秀容陪着她过来。

知道女儿的心思,李氏自然也高兴,外孙女要说亲,她也紧着张罗,夜里她做针线和老柳头掰着指头数算着谁家的小子合适。

老柳头问她:“有没有上门提亲的?”

李氏停了手里的活儿,“你也知道他们家那情况,上门主动提的,家里条件都还不如大业家呢,秀芹那­性­子不比秀娴,过去了就是遭罪的。当媳­妇­和当闺女又不一样,她娘可不舍得。指定是都推辞了,只是家境大好的,人家也要找门当户对的,又嫌弃秦家穷,就这么拖着。倒还是咱们上心给孩子留意留意。”

老柳头嗯了一声,吧嗒了两口烟袋,“要是这样的话,白家疃老白家的儿子倒是不错。”

李氏想了想,“那个老头儿家?他儿子不是去年说亲了?”

老柳头笑道:“那是他二儿子,他三儿子今年也十八了,比咱们秀芹大两岁,也该说亲的年纪了。”

李氏点点头,“要是他家倒不错。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人家,可家境不错,比咱们还好点。白老头和咱们关系也不错,你说合说合,只怕也能成。”

老柳头又摇头,“这个事儿不能我来说,得另外找人。”

李氏将针线放回笸箩里,挑了灯线,“你为什么不能说?”

老柳头笑道:“你想呀,我主动说,那不是掉了咱们秀芹的架?回头让人跟他一提,他自己动心了,到时候会来看,看中了自然就好说了。”

李氏捶着他,嗔笑他;“你这个老人­精­儿,就是会算计,那你找谁说?”

老柳头故作神秘:“你捶我,我不说了,困觉。”

李氏急着揪他的耳朵,“你个老头子,快点说,要不我睡不着觉。”

老柳头哎呀哎呀地道:“你轻点,轻点,我说还不行嘛。”

另外一间屋里,秀瑶姐妹三个加上秦扬,正亲亲秘密地说话。秀容让秦扬把学堂里的新鲜事儿说给她们听,秀芹也静静地听着。

秀容问他:“小羊儿,你们学堂有没有那种很有钱的少爷?”

秦扬道:“有呀,任家的就是少爷,还有两个书僮呢。”

秀容又道:“是那种看起来非常­干­净高贵,让人觉得自己不敢靠近的人吗?”

秦扬疑惑道:“那是什么人?任家少爷挺和气的,不难靠近。”

秀容叹了口气,寻思道:那就不是了,这么说那个顾宁还真是少见的呢,她问秀瑶:“瑶瑶,你后来见过那位宁少爷吗?”

秀瑶则满脑子都是她的自垦田和猪大棚,根本没有留意他们聊什么,听三姐说什么宁少爷,她道:“他说给我弄什么番麦种子,结果也没弄到,再就没联系,听柳青说回济南府了。”

秀容就不说话了。

三月三,过神仙,相传是西王母生日,大人们给小孩子讲故事,说只要去郊外踏青,就能看到神仙们下凡聚会,度化修仙的生灵们,甚至能听见狐狸说话,看到野兔化人形。那时候只要祈福,百分百地灵验。所以,三月三这天,又成了当地人约定成俗的踏青日。

三月三也是秦扬的生日,一大早李氏就给他擀了一碗细细长长的长寿面,里面一只荷包蛋。秀瑶秀容秀芹三个也有份,跟着秦扬沾光。

昨夜跟姐姐们聊天睡得晚了,秦扬早晨就起得有点晚,又因为姥娘做了好吃的面条,吃得吸吸溜溜的有点忘了时间。

秀瑶提醒他,“小羊儿,你要迟到了,赶紧走吧。”

秦扬一边吃面条,含糊道:“我还没吃完呢。”

秀瑶笑他:“来,我给你吃,你快走吧,迟到了先生打手板。”

秦扬不肯,因为姥娘说生日吃长寿面,一辈子长寿可以找八个媳­妇­,秀瑶一直觉得冷汗哒哒的,不知道长寿和找八个媳­妇­有什么关系,反正秦扬是媳­妇­迷了心窍了,认定自己要八个媳­妇­的。

秦扬吃完了面,背起书箱来就跑,以前还能让柳飞带他,现在柳飞不天天去学堂,他就没了依靠,只能自己督促自己。

李氏看秦扬跑得急,大声叮嘱:“慢点,慢点,别摔了。”

老柳头也去外面折了柳条回来,今年节气晚,还得有十来天才清明,所以柳枝上只有酥­嫩­的小柳芽。老柳头把柳条在屋里四处抽了抽,然后就Сhā在了堂屋那只Сhā­鸡­毛掸子的耸肩梅瓶里。

他对秀瑶几个道:“三月三,茅芽尖,你们几个丫头,去玩玩吧,拔茅芽吃。”

茅芽其实就是白茅草抽出来的­嫩­穗,被­嫩­绿的叶子包着,略微鼓起里,这时候摘下来可以拔开外皮吃里面的白白的穗。那穗其实就是白茅的花,过些日子长出来,就白飘飘地一片了。

一大早柳红木就跑过来找柳飞玩,气喘吁吁的,额头冒出了晶莹的汗珠。他看到秀瑶几个出来的时候,脸颊立刻红了一下,赶紧笑,“我们去拔茅芽吧。”

李氏就让秀瑶姐妹三个也跟着去玩一会儿,等晌天再回来吃饭。秀容兴致勃勃,东瞧西看,一个劲地让柳红木去给她拔那些大的茅芽。秀芹却很拘谨,出了门玩不开,眼睛也不敢乱看,使劲揪着自己手里的帕子,似乎生怕那帕子飞了一样。尤其是有青年拿眼睛偷偷地看她,秀芹的脸就更红了。她十六岁的年纪,身材窈窕,皮肤细­嫩­,正含苞待放,鲜葱一样的水灵。虽然穿着朴素的衣裙,可在野外酥­嫩­的草­色­间犹如一朵迎春花一样美丽动人,自然能引得同样年轻萌动的青年欣赏。

还没晌天秀芹就受不了了,拉着秀瑶不顾秀容的反对和哀求回了姥娘家。

李氏知道了笑道:“真是个害羞的丫头,好不容易不用做活儿也不知道散散心,歇歇­精­神。”

孩子们出去玩,大人还要­干­活,老柳头又找了人盖圈棚,把家里原本攒了好盖房子的木头也拿来当了木梁。为了防腐烂,还去三爷爷家买了桐油刷了,这样更结实,防蛀虫防雨防霉。

而如今多了一项生意,磨坊里照旧忙忙碌碌,连柳飞都忙得穿花蝶一样的不得空闲。

晚上秦扬回来,秀瑶发现他有点沉默,一只手缩在袖子里,半边身子都微微发抖。

秀瑶一边帮他接过书箱,问他:“我们摘了很多茅芽,你要不要吃呀。”小孩子们拔了茅芽都是整整齐齐地一把把地用茅草捆起来,另外还有茅芽根,洗得白白的,吃起来甘甜。秀瑶摸出一把来递给他,秦扬却没拿,秀瑶就往他手里塞,“小样儿的,你还害羞了?”

一碰到秦扬的手,他嘶地吸了口气,手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秀瑶眉头一皱,抢过他的手来一看,手心竟然高高的肿起来几道,红红的,还有点发紫,看得她都觉得疼。秦扬小手木木地摊着,不敢用力握,看秀瑶心疼的神情,他却又笑起来,“姐姐,我不疼的。”

秀瑶忍着眼泪佯装生气:“是不是淘气了?”

秦扬摇头,“我没有淘气,是早上去晚了,先生说我迟到不守时,君子不守时就是不信诺,不值得人家信任,所以他打我让我记住。”

秀瑶笑得泪花隐现,“那你记住了?”

秦扬点点头,郑重其事地道:“我记住了。”

秀瑶给他挽了挽袖子,“不能藏着,晾晾好得快。”

秀芹和秀容出来看见,都惊讶地叫起来,秀芹心疼得直给他吹:“这是怎么弄的?”

秀容笑起来,“肯定是被先生打手板。”

秦扬有点不好意思,“大姐,不疼了。”

秀芹有些不乐意,她抱怨:“你们先生也真是,打孩子打得这么狠,要是错了说了两句就好,­干­嘛真打呀。”

秀瑶忙解释:“大姐,这也是先生对咱小羊儿好。”

秀芹却不解,“都打这样了还对咱好呢?”

秀瑶问秦扬:“你先生是总打人吗?”

秦扬摇头,“好几个人背书总错,也不完成功课,先生也不打。”

秀瑶就劝秀芹,“大姐,你看吧,这是先生对咱们小羊儿重视呢。没有要求的孩子,他就不那么严厉,反正人家读书就是混个日子,他也就不难为他们。可咱们小羊儿可不是去玩的呢。”

秀芹也懂了,虽然有点转不过弯来,但是也能接受,她忍不住笑道:“这么说嬷嬷打我们也是对我们好了。”

秀容嗤道:“大姐,这能一样吗?人家先生是望着小羊儿学好,出人头地。嬷嬷那是疼我们吃喝,自己不自在就打孩子玩儿呢。”

秀瑶也笑起来,“不过有一样算是因祸得福的。因为总打,起码我们都不是很笨,家里的活计也都能学上手,总比那些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人要好。”有些女孩子小时候在家里惯得很,这个不学那个不做,爹娘也生怕她累着。可长大嫁人以后,公婆不会那么心疼媳­妇­,你不会做,就要被呵斥,连带着娘家人也要被轻视,指责为不会教女。除非家里的经济地位和权势到了一定程度,否则还是学点本事的好。

李氏几个也很快就知道秦扬被打的事情,李氏也抱怨:“先生也真是,咱们扬扬还过生日呢。”

大家又说笑一番,李氏才道:“我也知道是为咱们好,这不是心疼嘛。瑶瑶,你和你小飞哥去地里剜点婆婆丁回来。”

秀容忙问­干­啥,李氏道:“婆婆丁败火,你看扬扬被打得手肿成那样,剜点婆婆丁熬水给他洗洗再喝点,省得上火厉害。”

秀瑶几个就忙去了,回来又煮水给秦扬忙活。秦扬原本还觉得有点委屈,看一家人为他那么忙活,都那么心疼他,他心里又舒服起来,也就不觉得委屈了,只是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让先生打,真的是太丢人。

尤其是小正正都瞪着大眼瞧着他,一脸的同情,真是让他受不了。

156双喜临门

三月初六李氏六十大寿,花甲之年对老来说是一个很的标志,家里也会很重视,有条件的家都要办桌酒席庆祝,儿女亲戚近邻的也都会来祝贺。不过家境不同,庆祝的方式和规模大小也有所不同,柳家虽然比秦家殷实些,却也不会太过铺张,不过是自己家庆祝一下罢了。

头两天老柳头就让陈氏几个开始准备着,­鸡­鸭鱼­肉­的都备好,免得到时候不够。头天夜里闺女们就来了,省得第二天来的时候晚了。

柳氏带着秀娴晌午到的,两带了自己家做的寿桃,搋(音踹)得硬硬的白面,用寿桃模子压出来的,一个七八两重。寿桃一面是光面,一面印着南极仙翁的雕刻图案,那光秃秃的大脑袋跟寿桃形状很像,看得极是喜庆。另外还给李氏做了一双鞋,黑棉布面,鞋头上绣了五福捧寿的纹样,柳氏的针线活那是没得说,陈氏几个看了好久,李氏也乐得合不拢嘴。

大姨是她小儿子牵着驴送来的,到老柳家的时候也天擦黑了,她家条件好带了不少贺寿的东西。除了正常的寿桃寿面之类的,另外还有给李氏做了鞋和一套衣裳。

柳大姨针线活一般,这些也都是她领着媳­妇­和女儿做的,自然没有妹妹做的好。她跟李氏笑,“娘,把二妹给做的针线拿来们瞧瞧。”

柳氏嗔她:“大姐,以前天天一块做针线,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那样罢了。”

柳大姨打趣她,“这不是们分家了嘛,肯定不比从前,得好好瞧瞧。”分家之前,柳氏别说给娘做鞋了,做条包帕都要被张氏念叨,也就新媳­妇­那两年还做过的,后来鲜少了。

李氏就把那双鞋拿出来,柳大姨接过去,啧啧赞道:“哎呀,这么好的针线活,可比以前又厉害了。前些年给俺婆婆做的鞋,她到现还念叨说好呢。”

柳氏笑道:“大娘要是喜欢,回头给她做。”

李氏见状就说:“这双拿去给她穿吧,反正也还有。”这么复杂的绣花,闺女绣着怪累的,自己除非是过年过节的,否则可不舍得穿。

柳大姨忙拒绝:“娘,这是给做寿的,送算什么。”说着又拽了拽柳氏,“秀芹的针线活肯定跟像。”

柳氏会意,就拉了拉李氏,三去外面说话,免得被丫头们听见。

秀芹看她们出去,脸颊一下子就红了,低着头摆弄大姨带来的礼物。秀容往外看了看,就问秀瑶:“姥娘她们出去说什么呢,还背着们?”

秀瑶这几天听姥娘和姥爷嘀咕呢,也知道些事情,她笑声笑语:“估计说大姨家姐姐的亲事吧。”她怕秀芹害羞,故意说大姨家,其实大姨家那个姐姐已经订了亲,只等着来年出嫁呢。

李氏几个去了外面,前院找到了老柳头,然后把商量好的说给柳氏和柳大姨听,问道:“如何?”

柳大姨笑得朗朗的:“哎呀娘,要不说咱们娘们好呢,早就想着呢,本来早就能过来的,这不是惦记着秀芹的事儿。让俺婆婆去串了串门儿,打听了几家,她也说白家疃老白家呢。俺婆婆已经跟俺村里的大娘通了气,让她跟要好的媒也通通气,要是老白家打听女儿家,就介绍介绍咱们秀芹呢。”

老柳头嗨嗨笑:“还是大嫚儿爱张罗事,先替们想着了。”

李氏白了他一眼,“她都做­奶­­奶­的了,还大嫚儿大嫚儿的。”

柳大姨笑道:“娘,没啥,爹眼里,俺不都是闺女嘛。”

大家都笑起来,柳氏看天­色­不早了就问道:“他小姨怎么还不来?”

柳大姨白了她一眼:“家小夫妻,哪里像咱们这样,肯定明儿一起来。”

李氏也道:“有婆婆的了,不能那么自。”

第二日一大早,包括秦大福内的亲戚们也陆续来了,有李氏娘家的侄子还有外甥们,除此之外,柳姓本家的也来贺寿,送上贺礼。本该放鞭炮了,结果柳絮还没来,李氏几个就有点着急,又不能表现出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该开席了,李氏对大舅道:“放鞭吧,别等了,这么多亲戚呢。”

大舅只好去了,柳飞正要点火的时候,就看孙大成赶着驴车小跑过来。柳飞忙上前帮着挽了驴,卸车,柳升把车上的篓子搬下来,上面还有些其他的东西,都是孙大成带的贺礼。

秀瑶几个也那里看放鞭呢,见到孙大成,没看到柳絮,秀瑶诧异地问他:“小姨夫,俺小姨呢?”

孙大成笑得格外灿烂,“走,家去说。”

一堆簇拥着他去了后院,他给李氏老柳头问好,然后就解释柳絮的事情。原来柳絮已经有了身孕,她自己没留意,前两天有点­操­劳了,昨天要出门的身后结果有点不舒服,看了大夫说是有两个月身孕了,胎气有点不稳,让卧床休息。

虽然她很想来,可身体不允许,加上婆婆一听她胎气不稳,吓得如临大敌,不许她随便下炕,她也不好拗着只能家里躺着,让孙大成一个过来给娘祝寿。

为了表示歉意,柳絮婆婆还给准备了好些贺礼,算是给李氏赔不是,没让闺女回来给她过六十大寿。

李氏听完了,拍着胸口嘘气:“吓死了,这个孩子真是不懂事,这么大的事都不注意,幸亏是发现得早。亲家也太客气了,不能太惯着孩子。”

孙大成按耐着狂喜,生怕家说自己不稳重,抿着嘴乐:“娘,放心吧,没事。”

大家松了口气,又高兴起来,老柳头敲着烟袋锅子,“咱们这算是双喜临门,得好好庆祝庆祝,走吧,开席了,别让家都等着。”

前院摆了两大桌子,是招待男客的,后院两桌子专门招待女客和孩子。

任先生知道李氏过寿,倒是给秦扬一个时辰的假,让他晌午回来磕头吃饭。

磨坊那边姚氏、柳升几个不用负责招待客的照顾着,等柳起几个得了空就去换班让他们回来吃饭。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天,太阳西斜的时候,路远的亲戚们开始陆续告辞。李氏和陈氏又忙着给回礼,客们来祝寿,带了贺礼来,他们不能都收下,要回一部分回去。有的带了两斤­肉­的,做饭的时候吃了一斤,那一块就让带回去,还有家里孩子多的就把点心让他们带回去。

客们告辞的时候照例要推让许久——客想留下所有贺礼,主想让他们带回去,就这样推让来推让去,看得秀瑶也是冷汗哒哒的,真像打架。

而柳氏这里,因为已经分了家,自由了很多,家里现没多少事,秦大福就让媳­妇­多住两天,他自己回去。柳氏因为要商量秀芹的亲事,自然是要住的,不过家里也不能没有会做饭的,她就让秀容和秀娴回去给爹和哥哥们做饭。李氏把孙大成送来的麻鸭蛋给他们装上一小篮子,让他们拿回去家腌着吃,又把客们带来的鱼、­肉­没吃完的也让他们带些回去,给没来的秦业和秦显吃。

柳大姨自然也住下,好好跟娘家亲近亲近,第二天还去参观参观新磨坊什么的。

秀瑶却想去看看小姨,她跟姥娘和娘商量,柳氏不同意:“小姨现身体不舒服呢,去也不能招待。”

秀瑶却道:“娘,小姨肯定想们,她不能来,说不定多难受呢,不如去看看她,顺便给她讲讲咱们给姥娘过寿的事儿,她肯定乐意听。”

孙大成听了欢喜道:“去吧去吧,小姨想呢。”

李氏一听就同意了,对柳氏道:“她小姨跟瑶瑶最好了,让她去看看,也好陪她小姨解解闷。”

柳氏原本就是怕秀瑶去给家添麻烦,见娘和孙大成那么说,她自然是同意的,又叮嘱了秀瑶两句,就让她跟着孙大成去。

李氏收拾了几个寿桃和几扎寿面,让秀瑶捎去给柳絮,算是沾沾过寿的喜庆。

孙大成赶着驴车,一路上给秀瑶讲着四外村的光景,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岔口村。孙大成赶着驴车一路家去,他爹正带着小伙计杂货铺子里忙活,见他和秀瑶回来,笑着上前招呼。

秀瑶忙上前行礼问好,然后跟着孙大成家去。

孙家的杂货铺子和住宅连一起,前面是铺子后面是住宅,后面住宅也是两进院落。如今孙大成和柳絮住后面,老两口住前院,家里还雇了一个厨娘。

秀瑶和孙大成一路进了柳絮的院子,一进门孙大成让秀瑶藏起来,他喊:“们猜谁来了。”

孙嬷嬷赶紧出来看,柳絮也坐起来趴窗口往外看,却只看他一个,孙嬷嬷啐道:“这个熊孩子,都要做爹了还猴儿似的。”

柳絮却看到了海棠花旁一角衣裳,她笑微微地招手,“瑶瑶,瑶瑶快进来。”

秀瑶笑嘻嘻地跑进来,先给孙氏行礼,“嬷嬷好。”

孙氏笑嘻嘻的很和善:“小姨呀念叨半天呢,快来炕上坐。”

秀瑶脱鞋上炕,孙氏拿了瓜子花生还有写糖果过来给她吃,“都是咱们自己铺子里的,随便吃。”

秀瑶道了谢,象征­性­地吃了几个,然后跟柳絮聊天说话,告诉她姥娘过寿的情景。柳絮因为自己不能去,心里正遗憾呢,听秀瑶说得那么详细,谁来了谁带了什么东西谁家有什么新鲜事,听得倍感亲切。

孙氏也知道她们感情好就去前面给老头子帮忙,让她们两聊体己话。

孙大成悄悄地跟母亲道:“娘,帮收拾一下西间呗,给瑶瑶拿两床新被子。”

孙氏扑哧一笑,“傻小子,收拾了西间当然去睡,让瑶瑶和媳­妇­睡东间。”

孙大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挠了挠头,傻笑一下,知道柳絮有了身孕,他高兴坏了,昨夜一夜没睡,天蒙蒙亮了才闭了闭眼。起来还被娘好好说了一通,怪他没有好好照顾柳絮,又让他稳重点,去了丈母娘家别跟个傻小子似的傻乐傻乐的。所以他去老柳家报信的时候,都是强忍着,免得被时候轻浮不稳重,难当大事。

现回了家,他又有点忍不住了,听娘说让他和柳絮分房,他有点发愣呢。明白过来就赶紧撒娇:“娘,会注意的,不想跟柳絮分房。”

孙氏轻斥道:“这个孩子说什么呢,等过了这几个月份。”

孙大成看娘误会了,赶紧摆手道:“娘,,误会了,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孙氏也有点尴尬,捶了他一拳:“行了,反正这么大了,自己知道就行。”说着就去帮着收拾西间,重新抱了两床被子出来,新被子给秀瑶拿过去盖。

秀瑶跟柳絮说了一会儿话,就让她休息,她想上前面的铺子里去看看。柳絮道:“别去,有什么好看的,明天再看也不迟。给看好东西呢。”说着就要起来。

秀瑶唬得赶紧按着她,“小姨,得躺着。”

柳絮嗔道:“别跟他们一样大惊小怪,哪里有那么吓。要是一直这么躺着,那不得闷死呀,又不出门就屋子里呢。”她起了身,领着秀瑶去西厢。

一进门,秀瑶就看西厢摆着一架织布机,应该是小姨从前那台,只是看着又不那么像,有了改动。她上前仔细一看,惊喜道:“小姨,做了花楼机”

这台织布机很明显是能够提花的那种了,比起从前三姥爷帮她改的能提六综的,现改成了至少能提八综,还可以根据需要来调整。

之前柳絮的织布机也能织斜纹等简单的花纹,但是她刚研究明白又赶上出嫁的事情,所以就那么搁下了。出嫁之后又忙着管理家务,织布的事情也就暂时搁置了。不过她却没有忘记赶紧织布机,按照秀瑶当时画下来的图样,一点点地摸索,请改装,就成了这样一台织布机了。

柳絮眼睛亮晶晶的,“花了好多心思才弄好的呢,本来想这次去送给呢。”

秀瑶一听要送给她,惊喜地看着小姨,“小姨,送给?”

柳絮笑道:“是呀,要不现也不需要织布,弄­干­嘛,怪费劲的。”

秀瑶心里感动无比,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小姨是不是忙活这个东西,太花心思所以才费神太过导致胎气不稳呢?

她感动又歉疚,“小姨,对真好。”

柳絮拍拍她的胳膊,“那不是应当的吗?对也好啊。”

秀瑶笑了笑,一切尽不言中。

柳絮继续给她展示,“这花楼机还没完工呢,反正就是瞎捉摸,能不能用得好还没试呢,回头找几个来给试试,要是合适了就让做起来。”

秀瑶上机试了试,她小不是那么方便,而且一个再厉害,其实也就能同时控制六片综片,如果综片太多,就要踏板多。如果踏板太多的话,的两只脚也就不能那么自如的控制,所以织布的时候提花花型就受限制。

如今将踏板和上面的花楼结合起来,一个下面织布,一个负责上面提拉,甚至还可以两个三个,这等于就是引进了织锦的一些复杂工艺。这才是真正的花楼提花机,不过制作起来又复杂得很,除非有详细的制作说明书或者去锦缎织坊偷师学艺,单纯想象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是柳絮这架织机也没有真正的花楼机那么复杂,毕竟不是织锦那样的高档布料,棉布的纹饰还是以简洁为主,上面的花楼就没有那么复杂,­操­作起来也方便得很。

秀瑶扑上面研究了半晌,“小姨,看们不如就这样,弄个多综多蹑织布机好了,像书上说的那种花楼机上面得有花楼,还要有坐上面配合提花,只怕不是那么方便。”束综提花机是织锦工艺的最高成就了,一般的棉纺织业根本没有用过,而且那么复杂的工艺,棉纺织也没有必要全盘照搬。

这里就牵扯到一个销售的问题,能够穿得起复杂提花花型衣物的,自然是达官贵。而达官贵正式场合的衣服,绝对是丝绸锦缎多。棉织品多半是用作常服或者是家常睡衣、铺盖等用途,若是提花太过繁复,又失去了它面料特­性­的本意,而普通,更加不会花那么多钱去买这样昂贵的棉织品了。

所以秀瑶觉得这台织布机,不需要太复杂,只要能织一些简单又实用的花型就好,这样销路会好得多。

柳絮听她说完,笑道:“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上面的花楼就没有真的去做,而是额外定做了一些综片,有需要就加上去。反正这台织布机也能织出来简单的缎纹,可比平日里的布看着漂亮多了,真的跟缎子似的呢,滑滑的,光光的,就是纹样简单一些。”

缎纹布布面平滑细腻,富有光泽,比平纹布和斜纹布成本也贵,能织出来的团也丰富,花鸟鱼虫、几何纹样,都能再现出来。

摆弄了一会儿,秀瑶记挂着小姨的身体,她直起腰来对柳絮道:“小姨,咱快点去东间吧,别让小姨夫和嬷嬷看见,他们该说了。”

柳絮虽然不怕孙大成,可对于婆婆还是有点怕的,倒不是怕婆婆训斥,而是怕她大惊小怪、呼天抢地的样子,那大嗓门简直要把屋顶都掀了。柳絮也心有余悸,所以还是赶紧跟着秀瑶过去

157婆婆媳­妇­;

第二日一早,柳絮正和秀瑶说话,研究那织布机,孙氏就端了一小瓦罐炖­鸡­进来,那香气立刻飘散在整间房内,让人垂涎欲滴。

柳絮赶紧示意秀瑶聊家常话题,免得婆婆说费神。

孙氏笑道:“艾叶炖­鸡­,可是保胎的好东西,你喝­鸡­汤,把­鸡­腿和­鸡­翅膀给瑶瑶吃。”

秀瑶道:“嬷嬷,我吃一只­鸡­腿就好,给我小姨吃吧。”

孙氏笑道:“你小姨先喝­鸡­汤,回头我还给*汤面呢,好孩子,你多吃点。”

秀瑶道谢,就帮着舀碗盛­鸡­汤给柳絮喝,她看那­鸡­汤上面有层油,就把油一勺勺地都撇掉。

孙氏见了忙制止她:“这个不能撇掉,你看你小姨那么瘦,得吃点油水养养膘才行。”

柳絮不想喝油腻的,“娘,还是你喝油多的吧,我现在还反胃呢,要是吐了就白瞎了,还是喝点清淡的好。”

孙氏一想也对,媳­妇­害喜,喝了油的该不舒服可能要吐。好好一只­鸡­,要是吐掉白瞎了。她笑道:“行,我把这油乎乎的给他们喝去。”

等孙氏端着一碗油多的­鸡­汤走了,秀瑶慢悠悠地啃着­鸡­腿,“小姨,俺嬷嬷对你挺好呀。”

柳絮小口小口地喝­鸡­汤,道:“还行吧,要是能生个儿子就更好。”她又压低了声音对秀瑶道:“你不知道,他们家好几代单传,总是就生一个儿子。”

秀瑶眨了眨眼,难道真有这样的事情?应该是男人的遗传基因问题吧,不过这些她可一点都不懂。她搜肠刮肚地帮着柳絮想保胎的法子以及孕期要注意的事情,结果发现自己这方面几乎是一片空白。就知道怀孕的时候不能吃螃蟹、韭菜、花椒大料等,最好多吃点花生、核桃什么的,还是因为听人说吃这个小宝宝聪明才记住的。

看到那艾叶­鸡­汤,秀瑶又笑自己,生孩子这种事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几千年的文化积淀,什么时候都知道如何保胎如何注意如何坐月子的,哪里要她这个没生过宝宝的现代人来­操­心呢。

况且,古代这些食物,天然鸀­色­,没有化肥和农药的侵害,只要不犯冲的,吃下去就是好的。

“小姨,你是怎么让嬷嬷对你那么好的?有没有什么诀窍,回去我告诉俺大姐。”她笑眯眯地望着柳絮,取取经。

柳絮想了想,很认真地传授她经验,“像尊重亲娘那样,不过不能像和亲娘那么随意,更不能像亲娘那么亲昵热­性­,当着婆婆的面要对她儿子各种嘘寒问暖,各种当回事。你要是委屈,也不能当着婆婆的面说,你得迂回。你对她儿子好了,对她尊重了,有些小事情她也就不那么计较。”

秀瑶点点头,笑起来,“不过,也要看人,我看嬷嬷也是个善良人,不难相处。你对她好,她也对你好。”

柳絮笑了笑,“和你家你嬷嬷那样的人,也少。”

秀瑶笑而不语,吃了一只­鸡­腿,然后把碗筷什么的收拾了放在堂屋等厨娘来收。她对柳絮道:“小姨,你也要多吃点水果蔬菜的,不能只吃­肉­喝­鸡­汤。”

怀孕的时候也要保持饮食营养均衡,这个她还是知道的。

就算现在没有新鲜水果,不过古代晒­干­的果脯,那也是天然无害的,没有添加剂,没有变质,吃了就能吸收到养分。杂货铺子里有不少蜜饯果脯,桃杏、红枣、山楂,不过她也不知道什么不能吃,也不敢跟小姨瞎建议的。

说了一会儿话,秀瑶让柳絮闭目养神休息一下,她则去院子里透透气。

孙大成端着个笸箩进来,里面装了些蜜饯果脯,还有去冬存下的山楂和橘子,端来给她吃。秀瑶接过去,问道:“小姨夫,这些小姨也能吃吗?”

孙大成低头扒拉一下看了看,“我问过大夫的,山楂可不能吃,橘子少吃点无妨,这些都给你吃的。”

秀瑶道了谢,将笸箩放下,“小姨夫我去铺子里玩一会儿。”

孙大成从门缝看了看屋里,见柳絮躺在炕上睡了,他放低了声音,“走吧。”

秀瑶就跟着他去了,老孙头和一个小伙计在忙活,秀瑶过去问了好就随便看看。孙家杂货铺子果然是杂货,里面几乎什么都有,除了日常的烟酒糖茶,还有果脯蜜饯,针线布头,酱油醋盐,甚至连笸箩小箢子、锄头扫把之类的都有。

屋里堆满了货物,门外也摆放着很多货品,窗外一个瓷器摊儿,门前还有些农具,另外还有一个放点心的摊儿。

这时候有人来打酱油,老孙头去给量酱油,那人又要买包彩线,小伙计就去给他找。结果翻了半天,满头大汗地将一包线从货箱子里找出来。

秀瑶看得汗哒哒的,这么小个地方,那么多东西,还真是不好找呢,也亏得他们记­性­好。她对老孙头笑问:“爷爷,你们这里多少样东西呀。”

老孙头笑着擦了把汗:“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呢。”

那小伙计掰着手指头数了几十样,最后憨笑:“还有些我也记不得了,进了没人买就压在那里。”

老孙头指了指那边,对秀瑶道:“那个福豆倒是不错,跟这里的蜜饯果子什么的一样卖,回头瑶瑶再给我们做些来。”

秀瑶点点头:“好呀,不过现在没了,得等冬天呢。”

她在铺子里看了看,见那杂货铺子除了常用的几样是有规律的,其他好多都叠放在一起,根本找不到。她忍不住出主意:“爷爷,你们怎么不做几个货架子?把这些东西分别放在架子上,同一类的放在一起,不就好找了吗?”

老孙头摸着下巴,看着门外那么多货品直叹气:“每天搬进搬出的,货架子可不方便。”

秀瑶过去比划了一下:“爷爷,你可以把屋子收拾一下,这几间打通,然后摆上货架子,人家若是要买什么,可以进来挑选,就不用再满箱子找了。当然,门外的还可以继续放。”

老孙头盘点了一下,笑道:“这个法子倒是新鲜,跟集市摆摊卖货似的,看见什么舀什么。”

秀瑶知道他肯定想过的,自己提醒一下他就名表,“这就是一个小集市呀,爷爷,你可以叫你的杂货铺为小集市呀。有了这个,大家都不用去赶集,也能买到需要的东西。”

孙大成哈哈笑道:“爹,这是个好主意,以后这四外村的人到咱家来赶集好了。”

小伙计也欢喜:“五天开一次集,去一趟还大老远的,不如来咱家近便,反正也不贵。”

这么一说,老孙头也有了兴趣,就让小伙计看着铺子,“瑶瑶,咱们屋里说去。”

孙大成也跟着进来,找了笔墨纸砚来,老孙头早就听儿子媳­妇­说过秀瑶会写字,也不惊讶。

货架也不是什么难做的东西,秀瑶那么一说,老孙头自己也就有了概念。然后秀瑶就说了几点自己的建议,让他如何分类产品,例如吃食要单独放,­干­净整洁,不能让人产生不好的想法。

最的问题就是:防盗。

开小集市,店家就两三个人,若是来了一帮买东西的,他们冲进去偷舀了东西也不知道,那就亏大发了。

老孙头也觉得有点麻烦:“这是个事儿呢。”

孙大成道:“爹,来的都是附近的人,谁好意思偷呀。再说了,咱好好看着就行了。”

秀瑶也提了几个建议,例如进去的时候不要带自己另外地方买的东西,免得混淆;提供笸箩供他们用来选货;警告一旦抓到偷盗的就扭送官府;最现成的办法就是货架四周的墙壁上,多装镜子,若是有人偷东西也能看见。

装镜子的方法得到了他们的赞赏,孙大成又道:“咱们最好还是有人看着,几列货架一个人,肯定能看住。”

秀瑶也同意:“咱们不说是看货的,咱们就说是帮忙选货的。他们想要什么,就得问价格,有个伙计管几个货架,他们问他也能回答,还能间接地看着防止别人偷东西。”

老孙头挺高兴地,吩咐孙大成,“家里还有些木头,另外去你叔家看看再要点木头来,去外村找人来打货架。”

这么说岔口村没有木匠?秀瑶立刻提议:“爷爷,俺姥爷家三姥爷木匠活做得好着呢,你不如去问问看。”一样是花钱,自然还是让三姥爷赚钱好。

老孙头笑:“那自然好。”他让小伙计看着铺子,他去要木头,让孙大成去一趟杨柳村,看看三姥爷有没有功夫过来看看能不能做。

打屋里的家什儿一般都要来定做,毕竟不是农具,怎么都可以用,家什儿得根据屋子的尺寸来确定。

孙大成赶着驴车跑了一趟杨柳村去老柳家打了声招呼,老柳头就陪着他去找了三姥爷,晌午头就拉着三姥爷过来。

一见三姥爷,秀瑶就笑着跑过去,“姥爷,俺小姨夫一说找木匠,我就想着你呢,你可给俺小姨夫便宜点。”

三姥爷笑呵呵的:“便宜便宜,保管比他们找别的木匠来便宜。”

老孙头原本寻思秀瑶是为了她三姥爷赚钱,现在又听秀瑶这么说,倒像是要给孙家找便宜似的,乐得笑道:“咱们也是亲家,有活儿当然是找自己人,自己人做,咱们也放心。”说着就请三姥爷屋里喝茶。

三姥爷摆摆手:“我这个人坐不住,咱们先看看是打什么家什儿,说完定好了再喝茶也不迟。”

老孙头就领着在铺子里看看,把商量好的小集市需要的货架说了一说。

三姥爷看了看,在铺子里走来走去,道:“中,这个简单,能做,不用十天半个月就好。”

秀瑶又给老孙头出主意,“爷爷,这段时间你就四处宣传宣传,让更多人知道咱们小集市,等换了货架,正好大开张。”

老孙头诧异地问:“什么是宣传?”

秀瑶笑着解释:“就是去别的村说一说,让人知道咱们小集市。咱这个小集市,东西更多,更便宜。”不过这里的人大部分不识字,宣传单是没用的。

老孙头几个就商量宣传方法,秀瑶给出了个主意,不如找那些说书的或者说快板的,给他们点钱,让他们在编书的时候专门编一个孙家小集市系列,在四外村传唱,人家就知道了。

老孙头又想哪个村又唱这种东西的。

三姥爷听得乐呵呵地,他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个人,她姥娘家有个本家侄子会­干­这个,他们还唱双簧、演小戏,保管成。”

老孙头忙让他帮忙说合。三姥爷自然同意。

接下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儿,秀瑶帮不上什么忙,她就回去屋里陪小姨。

柳絮吃了晌饭迷瞪了一会儿,看秀瑶进来,笑道:“你还真是个闲不住的­操­劳命,才这么点个丫头就那么能张罗。我记得你走路挺晚的呀。”

秀瑶诧异:“小姨,走路晚跟这个什么关系。”

柳絮笑着打趣她:“小女孩儿走路早张罗命呗,你大姨不到周岁就会走,你都一周岁多了还不会。”

秀瑶笑了笑,原来瑶瑶那么晚才会走路呀,估计跟吃不到­奶­营养不良也有关系。

秀瑶待了几天就告辞,让小姨夫送她回姥娘家了。

这时杂货铺的木匠活正忙活着,十天不到,货架就给打好了。这段时间,孙家小集市的快书之类的也被四处传说。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孙家小集市就开起来,开业当天,老孙头请了踩高跷的来表演了一番,吸引了四外村的人来围观。

看踩高跷的人多,就要买点零嘴儿,再看看小集市什么都有,自己家这个缺了那个没了,来的人都会买点东西回去。三天下来,孙家小集市生意爆棚,赚了个盆满钵满,也打出了名气。以后好多人都来这里赶集,就算是赶集日都懒得去挤,宁愿在孙家买,反正价格也不会比集上贵多少。

不过这些就是秀瑶后来听姥爷他们说的了,那时候她都回家了。

清明节气到了,正是要忙着春种的时候。不过今年分了家,秦大福家自然不比往年那样吵吵闹闹,加上秦显也认识到了错误,规规矩矩地­干­活,一家子同心协力的,日子过得忙碌却也开心。

租种的田一共种了两亩棉花,是为了完成官府任务,秦大福觉得还是种点好,毕竟自己家也要用。眼瞅着秀芹、大业都要办亲事的,要给新人做棉被,得需要不少棉花呢。另外三亩地留着秧地瓜。这几亩地,秦大福领着两个儿子加上秀娴就能­干­了,也不用像老秦家之前那样,还得晌午饭都在地里吃。

今年雨水充足,又租了官家的牛,不用像往年那样用大镢刨坑点埯,而是直接用犁具浅犁地,然后点种,再耙地将棉花沟盖住就好。这样一来,又快又省事。

柳氏还让秦大福和秦显两个牵着牲口去帮着老秦头家也犁地,点埯种棉花,不过老秦头怕浪费种子给拒绝了。他觉得还是一镢头一镢头地刨坑好,因为犁地种的出苗肯定没有刨坑点埯出得齐。

他刺挠秦大福:“分了家,你听你媳­妇­的也没错,你们想省事就省事,我这把老骨头是偷不得懒的,还是得刨坑种。”

而张氏也对秦大福意见颇多,这样一挤兑,秦大福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不过正赶上忙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秀瑶则照旧去割草,扔到粪坑里沤肥。

家里除了从七姥爷家抓了四只小猪,猪吃的是姥爷家磨好的地瓜面粉加麸子以及地瓜叶粉。

除此之外,秦家还在自垦田旁边的那块地里劈出两分地来当菜园,一天工夫就收拾利索,种的种、栽的栽,

常吃的蔬菜样样都有。

剩下的就是那片自垦田,主要就是种甜菜、向日葵、秧地瓜等,还要种几亩苜?草。如今棉槐和枸杞已经渐渐起了势,长势很旺,之前栽的树也已经缓过劲来,不用再担心会死掉。

这日秀瑶割了草去沤肥,又挖了一些野菜回来喂猪。

秦大福和秦业几个去外面捡石头回来,家里想在自垦田那里盖两间小屋子,这样就不用睡草棚。小屋子构造简单,比姥爷家磨坊那里的几间小屋大点,里面进去就是炕。家里没有青砖,买也舍不得,所以就四处捡石头,到时候再加上土坯,就能盖小房子了。

柳氏把葵花种都用簸萁颠了,把不成熟的颠出去,成熟的留着做种子,然后再放在水里泡着,过几天发芽了就去播种。

秀芹和秀容做好了饭,一家子正吃饭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叫门。

秀瑶的座位靠最外面,她忙起身去应门,就见孙大成赶着驴车,正呲着牙朝她笑呢。

这一次来秀瑶家跟以前可不同了,孙大成心里也格外乐呵,“瑶瑶。”

秀瑶欢喜地迎上去:“小姨夫,你怎么来了?俺小姨还好吧。”她又朝屋里喊,“俺小姨夫来了。”家里人一听都出来。

大家互见礼问好,秦显把驴牵过去和大哥卸了车,将驴拴在墙外的木桩子上,又去抱了青草喂上。

孙大成带了不少东西,分别用篓子、箱子装着,柳氏道:“大成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不多不多。”孙大成说着又找秀瑶,“你小姨说把织布机改好了再给你送来呢。”

秀瑶欢喜不尽,和秦大福几个又帮忙把篓子箱子抬进去。

大家落座,先说了一下近况,寒暄了几句,得知柳絮好得很,孙家小集市生意也很好,都很蘀他们高兴。

孙大成笑得合不拢嘴:“瑶瑶,咱们那个小集市现在可有名气呢,换的麦子米面的多了,我们就送去你姥爷磨坊,让他帮忙卖掉,你姥爷他们可真是忙呢。”

他又问秦家地种的怎么样了,秦大福也一一说了。

柳氏招呼他们:“咱们先吃饭,你大老远的来了,别光顾得说话。”

吃了饭,柳氏让秀容沏茶来,过年的时候秦家买了一套茶具,另外茶叶是去姥娘家的时候,柳絮带去给他们的。柳氏笑道:“用孙家的茶招待你吧,我们自家没有更好的。”

孙大成乐道:“二姐家的水也格外甜。”端起来喝了,他起身去开箱子和篓子。

篓子里是些­鸡­蛋、鸭蛋、蜜饯、果脯之类的,箱子里是几匹布,另外还有一包包的什么东西。

孙大成笑着给他们解释:“这个布是给秀芹的,有两匹是现成染­色­的,另外我还带了一些染料,你们喜欢的就自己染也成,再或者让染布匠帮忙也成。”

乡下会有人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地给人染布,不过没有从布庄买来的好,胜在便宜,还能调­色­试染,觉得合意就染自己的布或者衣裳。

秀娴看里面的布都大红­色­的,她道:“小姨夫,怎么都是红布呀,平时俺们哪里穿这个颜­色­呀。”

秀芹的脸红了,忙背过身出去,秀瑶拽了拽二姐的衣裳,秀容小声道:“二姐,这是给大姐做嫁衣的。”

秀娴恍然大悟,“大姐要嫁人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呀?”

柳氏拍了她一巴掌,“你知道那么多­干­嘛,快割草去吧。”

秀娴抓了抓头发:“娘,我去地里劈棉槐叶子呢。”

柳氏笑道:“反正不管做什么,你就去吧。”这个秀娴,要她在家,有些事就别想顺顺利利地说完,她又好奇嗓门又大,还不知道避讳。

柳氏去舀钱给孙大成,孙大成撅着嘴,“二姐,你这是­干­什么呢?我们又不是卖不掉,大老远送来非要你买。这是我们给秀芹的,一点心意。”

秦大福帮媳­妇­:“大成,心意我们领了,这礼也太多,没有这样的。”

孙大成嚷嚷:“瑶瑶帮俺爹想了那个好法子,如今多赚钱,我们也没给瑶瑶好处呢,才送几匹布给秀芹,有什么不该的,你们就别争了,这里面都是做衣裳的,做被子的你们自己置办。”做衣裳的料子自然要比做被子的讲究,也贵一些。

孙大成还怕他们推让,便抢着说话:“我们也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都是掂量着办,二姐姐夫你们就别推让了。”

柳氏和秦大福只好收下。

又聊了一会儿,孙大成也不多呆,就告辞赶着驴车回去。

因柳絮有身孕,柳氏几个自然也不多留,将他送出村去看他走了便转回家来。

158暗生不满;

重生农家乐-正文158暗生不满;

159矛盾冲突

秀瑶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种庄稼的,还是对天气防着点的好,她就让大哥去给姥爷家送信,晚一点秧地瓜,免得这茬倒春寒还没过去,毕竟才一晚上,说不定得持续个两三天呢。

秦业回来说姥爷也正有那打算呢,还想让柳飞来跟他们说一声呢。

结果被他们猜对了,一连冷了两天,倒春寒前一两天种下去的种子,全被冻坏烂掉了,村民们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

秀瑶家的那块甜菜地也没得着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好数量少,大部分地留着秧地瓜,不过是二分甜菜,过两天再把所有的种子都撒下去,所以也没大不了的。老秦头家的损失就大了,这两天还抢着种花生呢,不出意外地苗芽都烂了,气得他一下子就倒炕上,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天暖和起来,老柳头打发柳飞赶着驴车来送一整车的地瓜秧子,秧完了不够就再去拿。秀瑶把暂时用不着的地瓜秧子一捆捆的放篮子里,定期淋水,这样就不会­干­掉。因为倒春寒推迟了些天,所以现要抢时间秧地瓜,没时间做别的。而老秦头对大房的冷嘲热讽,加上忙得脚不沾地,秦大福和秦业也没去爷爷家,老秦头因为儿子没有过来探望,暗自闷气,也不许去告诉他,所以没注意到这事儿。

而张氏还气愤分了家不但柳氏翻了天,还挑唆自己儿子和她不亲。秀芹和秦业的亲事、秀瑶去周二家做丫头、二显读书,这一件两件的事情,她都Сhā手不成功,看柳氏更不顺眼,只想着寻个什么机会,把大房的管家权拿过来才好。现老秦头病了,三婶就给她出谋划策,让她先别声张,到时候再说,张氏也只好按耐着。

秀瑶­干­脆让爹自垦田小草棚旁边搭了个灶台,上面搭个棚子挡风遮雨,也按上一个烟囱,这样可以地里做饭。

自垦田旁边有口圆井,秦大福和秦业几个负责提水,秀瑶还是负责浇堆,秀芹负责做饭。

正忙着,柳飞赶着驴车过来,秀瑶看到,惊喜地喊道:“水车!”

大家都看到了,忙上前去抬水车,有了这个,就不用担水了。

秀瑶喜道:“俺姥爷真好,什么都想着咱,小飞哥,们都种了地了吗?”

柳飞笑道:“差不多了,爷爷寻思们秧地瓜要水,就把这车水送来给们使使。”

这水车是姥爷和三姥爷家合用的,因为是给秀瑶家,三姥爷自然也没意见,老柳头一说他就同意了。

秀瑶让爹他们赶紧去抬水车到井边试试,把水车上来,就可以直接舀来浇堆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水车抬过去,部件装好,慢慢地把水车探进水里。这水车有三丈多长,足够车水的了。

秦大福抓着把手,配合用力,一推一拉,刮水板呱嗒呱嗒地响,水就哗啦啦地上来留地里。秦大福还是第一次­操­作水车,他笑道:“真是个好东西,咱家以后也要置办这么一架。”

秦显几个也好奇,纷纷过去试试,不过这水车车水也没那么轻松,若是脚踏的,还能用身体的重量来踩水车,手动的却要双手用力,秀瑶力道不够,只能看着。

她问柳飞:“小飞哥,今天回去还是住两天,等们秧好地瓜再把水车拉回去?”

柳飞笑道:“俺爷爷让住两天。”

大家都挺高兴,柳氏又忙让秀芹去做饭,早点做好了大家吃了继续­干­活。

秦家用水车车水,地里垒灶台做饭,也引得大家都来看热闹,甚至有要求将地头挖条沟,把水流过去让他们也能用上。秦大福向来不计较这个,自然同意的。而也有那些看不得家好的,看热闹的时候说恭喜的话,回头就讥讽诋毁,专拣难听地说了自己过瘾,甚至还要特意地去跟三婶等说。

有柳飞和水车来帮忙,秧地瓜的效率提高了几倍,一天就弄好了一大片地。夜里回家的时候,秀美匆匆跑过来,喊道:“大爷大娘,俺嬷嬷让们赶紧过去。”

秦大福问她:“什么事儿?”

秀美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俺爷爷不好了。”说着就跑了,再没有第二句话。

秦大福唬得腿都软了,扔下家什儿赶紧往家跑,柳氏也忙让孩子们收拾好家什儿放草棚子旁边,留下二显看着,其他家去。

柳飞也很着急:“二姑,让二显家去,看着吧。”他爷爷不好,要是不去,肯定要被他嬷嬷骂的。柳氏一听也对,就让柳飞先带着,她带了孩子们家去。

一行匆匆去了老秦头家,就听见老秦头炕上拼命地咳嗽,张氏那里抹泪,二婶三婶炕前里劝:“爹,还是找个郎中来看看吧。”

看秦大福一家过来,秦二贵堂屋拦住秦大福,低声道:“大哥,咱爹犯癔症呢。”

秦大福急得往里冲:“为啥?”

秦二贵低声解释:“倒春寒瞎了一些庄稼,爹心里憋火呢。”

秦大福忙问:“请大夫了没?赶紧叫来看看。”

秦二贵摇头,“咱爹的脾气不知道,本来就瞎了庄稼心疼,再让他请郎中花更多钱,他才不肯呢。”

“哎呀老头子,可不能丢下们不管呀,说都不行了,老大也不来看看,虽说分了家,可也是一家呀,哎呀,老头子——”张氏哭咧咧地呼天抢地。

秦大福忙进去,“娘,呢,俺爹到底咋了,快找大夫来看看呀。”

柳氏也进去,看了一眼炕上,老秦头躺炕头上,牙关紧闭,双目无神地望着屋笆,看上去倒像是傻了一样。她也唬了一跳:“爹是不是急火攻心了?找个大夫扎两针就好。”

“说的轻巧,扎两针就好,扎扎试试。”张氏瞪了她一眼,又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数落秦大福和柳氏,说自己命苦。

秦大福内疚得肝肠寸断的,他对柳氏道:“赶紧让大业去请凤凰屯的杨郎中。”杨郎中其实就是个赤脚大夫,没多少医术,和行走­妇­间的医婆差不多,略微懂点方子,会扎针刮痧之类的。不过乡下也没有什么好郎中,要去县里也远,又贵,对于那些生病靠忍靠挨的农民,除非是病得厉害,也不会找他的。

张氏气得大喊:“杨骗子有什么用,要请也得请县里的郎中来才行。”

柳氏看了张氏一眼,见她虽然哭天抹泪的,却也没有几分真悲伤,倒像是做戏成分多,心里便了然,她道:“那就请上次来的那个孙郎中,就是不知道家愿不愿意来这么远的地方出诊,诊费怎么算?”

张氏血红的眼睛瞪着她,“爹都要死了,还跟算这个?敢情儿真不是亲爹!”

柳氏一听她胡搅蛮缠立刻不理了,往后退了退,不开腔了,张氏又嫌她舍不得钱给公爹看病,又开始拍着大腿哭。

秦三也撇撇嘴:“大哥,现就们有钱,咱娘可拿不出钱找郎中呢。这事儿看着办吧。”

秦大福被他挤兑的难受,心急火燎的,也没心思和弟弟拌嘴,他看向柳氏,想说就去请郎中,柳氏却抿着­唇­绷着脸,不说话。

他犹豫了一下,张氏就怒了,“们一个两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爹都要死了还这里算计。”她蹭得跳下炕,“反正爹也不行了,也不活了。”喊着就往外冲。

柳氏下意识地去拦她,结果被她一把扒拉一边去,然后张氏就往外冲,二婶三婶见状立刻躲开,由着她冲出去。秦业堂屋门口,见状忙伸手去拦张氏,张氏冲得急,一下子把秦业也带得踉跄一下,立刻觉得右手又是钻心的疼,不由得收回了手。

张氏原本就想唱戏来着,见秦业突然收回了手,她一下子呆立原地了,不知道是该冲过去还是怎么的,她只好脚下一趔趄,一ρi股坐地上打了个滚就开始哭。

秦大福看得五脏六腑就觉得被什么搅烂了一眼,觉得自己不孝,他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上来劝她,说去县里请郎中来。

“大业,和柳飞赶着驴车去请郎中。”秦大福喊儿子。

张氏一听,立刻收了泪,绷着脸,梗着脖子,“可没钱。”

秦大福一咬牙,“娘,这个钱们出。”

柳氏冷笑道:“咱们家里也没这个钱,这还欠着周里正和三大爷家的粮食没给呢。”卖福豆、卖手套的钱,跟他们可没关系,拿来给他们花,她冤得慌。再说公爹这分明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因为着急上火罢了,哪里用得着去请县里的郎中?他们病了不都是熬吗?她闺女掉河里要请郎中,老婆子都不乐意,怎么轮到他们就要请郎中了?还得请县里的,还要大房出钱。这分明就是冲着大房的钱来的,跟郎中没关系,要真的不行了,不拘什么郎中赶紧来看看再说的。

所以柳氏一看张氏那样,就知道老秦头没什么危险,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秦大福急得直跺脚,“那就去借,当借的,还。”

秀瑶从窗缝里看着爷爷坐起来趴窗户上偷听呢,她忍不住道:“爹,咱去哪里借啊?去俺姥娘家还是去小姨家?还是去里正家?还是去借印子钱家县里的郎中,一个来回差不多要二两银子的车马费呢。咱家里哪有呀?们卖手套的钱都给二哥交借读费了。”

秦大福被秀瑶说得愣住了,看到爹病重,娘那么难受他也心绞痛的,就想着赶紧请郎中来,管他借什么钱的。秀瑶那双水润明净的眸子望定他,时刻提醒他,已经分家了,那么这种事情就该由他们二房三房解决,而不是大房自己承担?再者说,要大房承担也行,三家一出一份才行,而不是只有大房承担。

上一次爷爷生病,不舍的花一点钱抓药,结果拖厉害了,是姥爷花钱请郎中给他看的。

这一次他又故技重施,这是要逼大房就范呢。

张氏见秀瑶敢Сhā嘴,立刻跳脚道:“个坏心肠烂心肝的小蹄子,没有爷爷哪里有,爷爷病得不行了,花两个钱怎么啦?”说着就要来打秀瑶。

秀瑶如今不是七岁时候,她轻松地就躲开去,冷笑道:“嬷嬷,不过是说实话罢了,俺爷爷要是病重的话,们一个个的都不去请郎中也不­干­什么,就围炕头上假哭管个屁用?难道爷爷病了,就只是俺爹的事情?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眼泪谁没有呀,想哭也是一升一升的哭。要真是心疼爷爷,就算倾家荡产也该看病,而不是这样怪这个扯那个。”

她一进门看张氏那副撒泼样就来气,死老婆子还真当别都是傻子吧,要是爷爷真当病得那么厉害,她还这里唱戏?已经分家了,她不拿捏二婶三婶,整天着想拿捏已经被净身出户的大儿子和大儿子媳­妇­,凭什么!

娘是媳­妇­不敢忤逆她,自己是孙女本来更不该,可自己跟她有旧怨身,不说不快,必须要说!

再说了,大房的钱一大半是她赚的,她凭什么不说?凭什么就由着爹拿来填这里的窟窿?这里是无底洞,一旦让张氏尝到甜头,那她就会无休止地找机会从大房要钱,那时候给不给?

有一就有二!

如果能从大房拿了钱,那就说明要Сhā手大房的家事,给大房管家。要是让张氏得逞,大房的钱就得贵她管,大房的事儿,像哥哥姐姐的亲事,也得归她说了算。这样分家和不分家有什么两样?

凭什么就该让娘跟着受憋屈?

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辛辛苦苦的劳动果实被这个轻贱她­性­命,践踏她格,伤害她身体的老婆子算计了去!

决不允许!

就算是她这身体的­奶­­奶­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到,求鼓励求撒花。

160不肯原谅

张氏不舀她当孙女.连家里的猫猫狗狗都不如,还要舀她去周家换钱,她凭什么就要对张氏言听计从,自己是缺心眼还是受虐狂才那样于?三婶皮笑­肉­不笑地拱火:“哟,大哥.你们家现在是瑶瑶当家呀?说话怪吓人的.什么叫我们不管?咱家都是娘当家.钱都在娘那里,娘说没钱了.我们连雇辆驴车的钱都没有.我们怎么去请郎中?”秦二贵让他们别吵吵.“不如先用驴车送爹去县里看看.这样不用请郎中过来,就不必给出诊费了。肯定能便宜很多。”秦大福也像是找到了化解矛盾的办法一样急切地点头:“对的.对的.二显.快去跟小飞说一声。”很快柳飞赶着驴车过来.天也黑了.又要折腾灯笼.张氏让秀芹回家点灯笼来.又指挥人抬老秦头.又吩咐谁去谁在家里。她看了柳氏一眼.喊道:“老大.你还有大业二贵.咱们去县里.可带够路上打尖的钱呀.还有吃饭的钱.别把咱们晾在那里饿肚子。”秦二贵忙道:“娘.咱们自己带于粮就行。”张氏吼他:“你闭嘴。”她就是要大房看看.就算分了家.她也是婆婆.也是这家的主宰.敢撇开她去跟别人赚钱.敢赚了钱不来孝敬她.她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得罪她没好处。她就是要明火执仗地把大房的当家权给夺回来.让柳氏乖乖的.反正现在大房有地有钱的.把柳氏休回娘家.大福也能找个更好的。儿子闺女都有.还愁什么?有个媳­妇­不就是伺候公婆男人孩子的?她要是不想伺候.就让她滚蛋反正张氏是看明白了.柳家的钱也不可能舀到她秦家来花.既然这样不如不分家.不如还是自己都把着好。柳氏知道张氏是针对自己.也不理睬.顾自回家了.秀瑶几个立刻跟上去。刚到家.秦大福也跟上来.回家来舀钱的。柳氏没理他.让闺女们赶紧做饭吃.忙了一天累得很。秦大福朝柳氏笑.只是那笑夹在着埋怨.“媳­妇­.舀点钱吧.去县里.这路上要是打个尖.明儿去县里看郎中.抓药.都要钱。”柳氏看了他一眼.“咱家现在哪里还有钱?”秦大福只是陪着小心:“总归还有点吧.咱们也没怎么花。”柳氏冷笑:“没怎么花那是他姥娘家没要.咱也就厚着脸皮不给。我攒着给大业说亲给秀芹办嫁妆的.你不能就这么给我舀走。要舀也行.把事情都说好了.当初咱们分家的时候怎么说的?”秦大福也笑不出来了.他讪讪地:“这不是一码归一码吗.现在事情急.病耽误不得.先救急再说.回头回来算钱。”回来算?糊弄二傻子呢.以他嬷嬷的­性­格.你带多少都得放她那里.到时候你一个铜板都舀不回来.还跟她算?她还嫌你舀少了呢。柳氏冷冷地拒绝:“别说我抠门.也别说我不孝顺.当初分家的时候说好的.养老是三家合力养.不是我们一家的事儿。当初家里不够吃的就把我们赶出来.给那么几瓢粮食.牙缝都不够塞.现在又让我们去救急?我们分家的时候.没得吃.是谁来救急的?”秦大福也没面子.虽然知道爹娘做的不是很光明磊落.可他是儿子.不能说爹娘的不是。再说了.爹娘养他.他给爹娘也是应该的。他觉得柳氏一直明事理.大方不小气的.没想到紧要关头.爹都等着救命了她竟然不舍的出钱.在这里算这个没用的账他心里一阵阵的失望.哀痛道:“我知道.我没本事.对不起你们。这不是事都赶上了.也没办法.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看他眼中有失望的神­色­.柳氏忍不住心下一酸.却还是不想让步.她淡淡地道:“要是我们出钱也行.你和大业还有瑶瑶去.别人不能跟着.钱给瑶瑶舀着。”秦大福看她那么不信任爹娘.似乎把娘当成猛兽防着.心里更加难受.点点头.无力道:“行。”柳氏去舀三百钱用钱袋子装了交给秀瑶.道:“这是三百钱.省着点花。”秦大福忙问:“三百够吗?”柳氏讥讽地哼了一声.“从前家里一百个钱都不见的时候.三十都了不起.现在三百怎么就不够?分家的时候给三个了吗?”秦大福不说话了.让秀瑶赶紧走.别拖久了爷爷的病不好治。柳氏看秦大福出去.就又给了秀瑶一只小荷包.里面有两块小碎银子.让她悄悄收着.免得真不够。秀瑶将荷包揣起来.让娘放心.秀芹又把于粮收拾了.晌午煮的­鸡­蛋.还有咸菜收拾了一小罐.用小箢子装着。秀瑶拎着赶紧追着爹去了.柳氏又让秀娴抱了被子去放在驴车上.免得秀瑶他们没被子盖着御寒.指着张氏是不可能的.为她做事她也不会拔一根毛下来的。张氏见不肯让她去.又想闹.秀瑶立刻斩钉截铁地道:“嬷嬷.俺娘说你要是去她就不出钱。”张氏一听便不争了.“可别不舍得给你爷爷花钱。”秀瑶不理她.上了车.盖着被子.秦大福也拎着灯笼上去.秦业赶车.一行人就趁夜上了路。秀瑶看老秦头闭着眼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可呼吸均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桃园村去县里.差不多要四十里路.坐驴车其实下半夜寅时也就够了.可秦大福看爹病得人事不省急坏了.加上张氏在一旁哭天嚎地的.他心慌意乱.就恨不得Сhā翅立刻去县里。根本就没想到别的问题。月初的月亮低低的挂在西天.没一会儿就落下去了.风轻轻地吹着.微微有点凉意。驴车吱悠吱悠地走着.大家都没说话.秦大福时不时地用灯笼照照老秦头.看他似乎是睡着了.便松了口气。这才去看秀瑶.看她紧绷着小脸.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禁有点内疚。小丫头平日里笑眯眯的.对谁都很和气.鲜少跟人置气红脸。不过一牵扯到嬷嬷家的事情.她好像就很激动.也很愤怒.一点都不想掺和的样子。他叹气:“瑶瑶.你还记恨你嬷嬷呢?”秀瑶不吱声.秦大福叹了口气.“你嬷嬷也后悔呢。这不是爷爷病了吗.没办法的事。”秀瑶扬眉.颇为讥讽地说:“我知道.要是俺爷爷病了.花钱治病没什么说的.可不该是这样的方式。分家的时候把我们赶出来一样.回头有事了.就撒泼放赖地逼着我们.这样就对了?秦大福有心要教女儿.可自己也不是那种严肃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爹病得厉害病得急.他都不会跟媳­妇­孩子红脸.方才是有点太着急了。又想着柳氏那样对爹娘.心里不舒服.可想到她眼中失望的眼神.他又觉得内疚.让她难过了。他无奈道:“瑶瑶.你别记恨你嬷嬷.那终归是你嬷嬷.咱们是一家人。”秀瑶忍不住:“就不知道她有没有当我是一家人。”若是平时.她断不会说的.她要把着恨意藏在心里.不让人知道。结果这老婆子也太可恶了.竟然玩­阴­的来逼爹这个大孝子就范。不说古代男人.现代男人一般也是最听娘的话.尤其是老大.更是孝顺。爹这个人疼老婆惯孩子.是没的说.也能于.可也孝顺。一旦这些方面发生了冲突.他第一反应只怕就是孝道.夫妻之情和父子父女只怕就靠后了。不过她是不想舀自己和他的爹娘去比的.她甚至也不希望娘会想去比.但是她觉得爹不该就这么逆来顺受.嬷嬷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不是她们卖手套卖福豆赚了钱.加上姥娘和小姨帮衬.别说这三百钱了.只怕外头还得欠着好多钱呢。爹倒是没想这个.理所当然地就舀出去给嬷嬷了.一点都不加以思考判断。秦大福还想劝秀瑶.秀瑶突然不耐烦道:“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别劝我了。你说的我自己都知道.可我就是迈不过那个槛。因为我是女孩子就不待见我.嫌我浪费粮食.

恨不得我早死了才算。如今我们分了家.我自己想法子赚钱.不再吃喝她的了.她凭什么还要对我指手画脚?”秦大福叹道:“瑶瑶.她是你嬷嬷。”秀瑶冷笑.“就因为她是我嬷嬷.就对我有绝对掌控权?能随便舀捏我的生死?这要是发生了饥荒.她是不是就得把我卖了去换粮食自己吃?再说不好听的.真要是大灾之年.她是不是还要把我换给别人吃?”易子而食.不是没有.山东这种十年九旱的地方.更是不少。说起来.秀瑶真的难以理解易子而食.说起来就四个字.似乎很轻.可细思量.真是血泪横流.人­性­肮脏自私.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就不管自己的孩子.自己不敢吃自己的孩子.就和别人换了吃。难道他们靠吃自己孩子活下去.就能活得心安理得?太恶心了每每想起来.她就怀疑张氏就是这样的人.如果是那种连年灾荒千里赤土的年景.自己说不定就是要被换着吃掉的那个她凭什么还对张氏毫无芥蒂.因为她是嬷嬷就毫无原则地原谅?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就算她偏执记仇也好.就算她肚量小也好.反正就算她照旧会赚钱养着张氏.但是也绝对不会再让张氏有机会来当自己的家.来决定自己的生死和终身大事本来分了家.她觉得各过各的.她对张氏的那些芥蒂也就淡了.自己努力过好日子.

从前的龌蹉不去想也就是了。给张氏钱.她一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他们合起伙儿来算计.逼迫娘和爹就范.进而掌握了大房的管家权.然后Сhā手儿女的事情。从挑唆小羊儿到二哥.再到大哥大姐的亲事.如果不是娘心疼她.说不定自己就被送去周家。如果让张氏Сhā手家里的事情成功.当了大房的家.那大哥大姐的亲事.还有她的事情.她就再也不会有自由.所以秀瑶绝对不允许。秦大福还想说什么.甚至想端起爹的架子来教训丨秀瑶.可他一直没有那么做过.向来都是老好人.对孩子也笑呵呵的.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心底里他也是不认可娘那么做的.但她是娘.与生俱来的孝道和教育让他做不出背后非议娘的举动来。秀瑶抬头看着前面的大哥.秦大福摆弄着灯笼.谁也没注意.老秦头动了动。到了城外还是半夜.几人只好在城外等.好在带了于粮和汤.也能凑活一下。秦业对秦大福和秀瑶道:“爹.你和小妹儿睡一觉吧。”车上多放了两床被子.正好可以盖着休息一下。秀瑶年纪小.熬不住.早就困得不像样儿了.她拥着被子.靠着车厢就睡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周围都是嘈杂声.还有牲口的叫声.她睁开眼看.天快亮了。城外除了他们.又来了一些人.赶着车的.推着小车的.估计是来城里赶早市的附近村民。天蒙蒙亮的时候.寅时五刻.晨钟被敲响.声音清澈悠扬.在城外也听得清清楚楚。城门打开.守卫们拉开拒马.开始让人通行。因为是本县居民.进城出城不必随身携带身份文牒之类的东西.没有异样守卫们一般不会过问.

就算是问只要报上自己和父亲祖父的姓名.以及村名还有本村里正姓名即可通行。这还是秀瑶第一次进县城.城墙又高又厚.倒好像有过那种短的隧道感觉.从门洞里过.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可见城墙之厚。他们进城的路是县城的南北主于道.路面上铺着青条石.驴车走在上面.骨碌碌的颠簸。秀瑶觉得什么都新鲜.扭着头四处张望着.附近来赶早市的商贩村民们也都鱼贯而入.有担菜叫卖的.也有卖­鸡­鸭的.还有卖鱼的.甚至米面的都有。街上做生意的基本都是男人.也有头上包着帕子的老­妇­人.年轻女人倒是少。从一进城门开始.过了守卫们的门房.就是各种铺子.招幌林立.市肆整齐。日用百货、米面粮油、油坊、磨坊、酒肆、茶肆、点心铺子、石匠、铁匠、篾匠、首饰铺子、胭脂水粉铺子……各行各业.应有尽有。秀瑶看得眼花缭乱.这个时候大部分铺子都没开张.只有早点铺子是开着的.另外还有供前来赶早市的村民们歇脚的茶肆开着.其他都门户紧闭。秦业打听了半吊子医馆的位置.在南北大街交和东西大街交叉的位置.过去一眼就能看到。

不一会儿.他们到了医馆门口.这时候大门紧闭.只有门廊下的灯笼还在燃着。秦业上前叫门.片刻一个小医僮来应门.斥责道:“还没开张敲什么敲.过个时辰再来。”秦业忙道:“小哥.我爷爷病得厉害.我们从大老远乡下过来.还请给我们行个方便。”小医僮不耐烦道:“郎中还没来呢.你进来也没用。”说着就要关门。秀瑶见状立刻上前.掏出五个钱递过去.“麻烦了。”那小医僮见状.笑了笑.“还是你个小丫头懂事。”说着把门拉开.让他们把车赶去后院.把病人抬到前面诊室。

秦业让秀瑶牵着驴.他和秦大福将老秦头抬下来送去诊室.又回来卸车.把驴拴在厩里。秀瑶对那个小医僮道:“我再给你五个钱.帮我们把牲口喂一下吧.出来得急.我们没带草料。”那小医僮道:“你给我十个。”秦业蹙眉.五个都很多了.一般两三个钱都足够的.他竟然要十个。不过这是县里.物价自然不比乡下.而且他们要看人眼­色­.也没办法的事儿。秀瑶将钱给了他.小药童就乐滋滋地去抱草拌料过来给他们喂驴。秀瑶就和大哥去前面诊室等.那小医僮大方地给了他们一壶水.没要钱。不一会儿.就又有人上门来等看病抓药.等了两个时辰.郎中还没来。大家都急得很.还有人疼得哼哼唧唧的.着急地问郎中怎么还不来。

那小医僮不乐意道:“郎中也是人.也要睡觉吃饭呀.你们不耐烦.去别家好了。”有人不满嘟囔两句.小医僮更不乐意.摔摔打打地走了。又过了半天.快晌天的时候.秀瑶就见一个老头歪歪拉拉地过来.宽袍大袖的.飘飘洒洒.很是仙风道骨的架势。众人呼啦站起来.“孙郎中.孙郎中……”

161治或不治;

众人呼啦站起来,“孙郎中,孙郎中……”

孙郎中进来,望了一圈,看到了那边的秀瑶等人,他歪着头似乎在想,随即笑起来,嘿嘿道:“丫头,你来啦?”

秀瑶忙上前问好,“孙郎中,我爷爷病了,我们是来求医的.秦大福和秦业也赶紧招呼,孙郎中嗯了一声,上前看了一眼,秦大福忙把老秦头的脸露出来。孙郎中歪着头左看右看,道:“病入膏肓,没得治了,拉回去吧。”

秦大福一下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声音也颤抖起来,“孙,孙郎中,你,你可一定救救我爹。”

秦业也急了,哀求孙郎中一定要救人。

孙郎中抓了抓脑门,“你们等等呀。”他转身去了旁边,给那些人看病写方子,让小医僮给他们抓药。他动作很快,很少号脉,不过是聊几句,看一看,听人家说一说,然后就念方子,后面的小药童就开始写,另一个抓,没多少时间,排队的病患就少了大半。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他继续看,就是不看老秦头。

秦大福开始还能忍住,后来急了,冲过去,“孙郎中,我,我爹,还请孙郎中给看看。”

孙郎中瞥了他一眼,道:“三十两银子,看就看,不看就拉回去。”

秦大福和秦业都惊了,三十两银子,那是多少钱?三头牛还得搭头猪。他们秦家这多少年都没赚出一头牛来,上哪里去弄三头?

孙郎中看两人都要哭了,就朝秀瑶眨眼,秀瑶好奇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突然,老秦头跳起来,吼道:“胡说八道,你简直是强盗,这是医馆吗?是治病救人吗?我看你是强盗,大骗子!”

秦大福几个都愣了,不明白一直昏迷的人怎么突然就跳起来了,怔怔地看着他。

老秦头也顾不得了,拉着秦大福和秦业就走,“快走吧。”

他一用力,秦业叫了一声,孙郎中脸­色­一变,站起身来,上前就推开老秦头一把抓住秦业的胳膊,撸起他右手的袖子看了一眼。

秦业的右手腕,微微有点凸起不平,孙郎中看得直摇头。一个小医僮看到喊道:“啊,你完了,我们孙爷爷给你接骨,你都弄成这样,你这不是砸我们的招牌吗?”

秀瑶和秦大福一听,也愣了,忙去看秦业的胳膊,难道没好?

秦大福急道:“大业,你不是说好了吗?那邱大夫也说好了呢。”

孙郎中问他:“哪个邱大夫?”

秦大福回答:“是我们附近的张家屯的跌打大夫。”

不等孙郎中说话,那小医僮又嗤笑一声:“他呀,只要他听了我们孙爷爷的名号,什么都不看也会说好的。”

秀瑶也急了,请他给大哥好好看看。

孙郎中握着秦业的手臂,捏来捏去,又摆弄了一番,连连冷笑,“废了,废了!”

秦业的脸刷得白了,秦大福也急得要命,恨不得让孙郎中把话一气说完老秦头气得直跳脚:“你们还听他啰嗦什么,还不赶紧回家。”

秀瑶却拉着孙郎中,急得眼里含着泪花,“孙爷爷,你帮我大哥好好看看。”

孙郎中捋髯摇头,“我本来给他接骨,用的是特殊手法,只要好好养着,好了就一点都不留后遗症的,跟没断时候一样。不过呢,这个节骨方法也有个不好出,那就是如果不好好养,出了问题,那就是没机会的,要是用普通节骨方法,出问题了还能拗断重接,这下是不成的。他不听话,没好好将养,伤了一次,就不如之前最初就用普通手法接的好。”

秦大福脸­色­煞白,喃喃道:“那,这可如何是好?”

孙郎中摇头,“就这样喽,等骨头坏了,就砍掉。”

他这话把不懂医术的乡下人吓得面如土­色­,老秦头更是要骂人,拉着秦大福非逼着他走。

秦大福急了,“爹,大业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别闹。”老秦头以跳起来,秦大福就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他以为爹真的病危了,急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由着娘怎么闹,他还觉得是自己媳­妇­不懂事,不舍的给公爹花钱,还对柳氏那样,只怕媳­妇­不知道怎么恨他呢。

现在可好,爹根本就没事,是装的,只怕孩子和他们娘都看出来了,就自己这个傻瓜,遇到爹娘的要紧大事就慌里慌张的看不清楚。

现在他看大业都这样了,爹竟然还在捣乱,他真是一肚子的委屈和不满。

老秦头吼他:“咱们去找别的大夫看,又不是只有他一家。”

那小医僮毫不留情地讥讽他,“你去找呀,只怕你满天下都找不到了.我们孙爷爷祖上可是秘传的接骨术。”

秦业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不敢置信自己的手会废了,他原本觉得虽然时而刺骨的疼,可好好休息着似乎又不疼了,还寻思着应该慢慢地将养着就好了的。他怕家里人担心,一直没说。

秦大福忙扶住他,哀求地看着孙郎中,“孙郎中,求你想想法子。”

孙郎中摇头,斩钉截铁地说:“我跟你们说,就算我想法子,也只能让他不至于截骨,想跟以前那样有力气,是不可能的了。”

秀瑶一听觉得还有机会,只要手不废掉就好,她连忙求他:“孙爷爷,这样也好的,只要我大哥没有生命之虞就好。”

孙郎中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说话还挺中听,文绉绉的,他笑眯眯地看着她:“成,一百两银子。”

狮子大开口!

老秦头跳脚就骂,骂他黑心肠子,说什么郎中是救人的,简直就是抢钱的,要砸人家招牌。秦大福也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秦业更是两眼发蒙,只觉得自己着手是费定了,宁愿废了也不能去背那些债。再说了,就算想背,也没地方借呀,就算有地方借,一辈子也还不起呀!

“我们不治了,回家!”老秦头上前拉秦大福和秦业就要走。

秀瑶却想也不想,一口应承:“一百就一百,不过你得容我们两年还钱,我们赚了钱,慢慢给你。”

秦业看看秀瑶,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小妹,咱哪里那么多钱。”三十两都没有,哪里有一百。一百就是十一头牛还得搭头驴,只怕还不够呢。

秀瑶坚定地道:“大哥,你不用怕,咱一年没有咱两年,只要孙郎中肯,咱们几年都行,反正我一定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大哥为了养家糊口,年轻轻就出去­干­大力气的活,出了事,她怎么能置身事外。虽然一百两银子是一笔巨额债务,她自己都冷汗哒哒的,可她觉得跟大哥比,还是大哥重要!

孙郎中想了想,终于答应:“成。”

秦业急得满头大汗,磕磕巴巴地想挽回,“孙郎中,我,我妹妹说话不作数,她是小孩子,你,你别当真。爹,咱们回去吧。”

秦大福犹豫着,他被那一百两吓傻了,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老秦头连连冷哼,真是大逆不道,自己爷爷要死了,她还记恨自己嬷嬷,钱也不舍的花。自己大哥一只手,明明已经好了,人家一忽悠,她就答应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可以买十几亩好地了!!

一个小屁孩,能答应什么!这钱到时候可不能赖到他的头上!!!他可不想凭空就背了这么多债,这把老骨头砸骨头喝血也没有那些钱!

“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咱们哪里有那么多钱,还是回家吧。不就是一只手,庄户人家,谁家没有个七灾八难的,要是有钱当然治,没钱也就那样,难道还一家子都不活了,就管一个。这也是你们说的,怎么到了这里,就不分轻重?”

说完他就瞪着秦大福,“你要给大业治手,我不反对。大业是我的大孙子,我能不心疼?可咱们哪里有那么多钱治病?叫我看,咱们回去,找别的大夫看看,只要能治,砸锅卖铁我也帮衬你们。现在一百两银子,咱们三家子都砸骨头喝血也不够。为了一个孩子,就把一大家子都推进火坑里,你忍心?大业他也不忍心。”

秦大福脑子里嗡嗡的,不等他说话呢,老秦头又吼,“这郎中分明就是骗人的,治不好就治不好,还要一百两,以为我们是乡下人没见识就骗我们呢。”

秦大福心急如焚,纠结得不知道如何办才好,一边是一百两的巨额债务,一边是儿子的手,这要是他自己的话他宁愿不治了.业一见,立刻满脸的绝望,他斩钉截铁地说:“爹,爷爷,我不治了。”反正就是一条手,不能连累一家子人。

二弟还读书呢,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过的,不能再因为自己让二弟不能读书。弟弟妹妹一堆,还要吃饭,要说亲,他不能连累他们。

老秦头看秦业想通了,他松了口气,瓮声瓮气地道:“也不是不治,咱们换个郎中看。”

秦大福犹豫着,扭头就看到气得小脸煞白的秀瑶,她大眼出奇得亮,放­射­着愤怒的光芒,小嘴紧紧地抿着,好像随时要爆发一样。

那边孙郎中一脸的冷笑,他看热闹一样瞥了一眼,然后就去做别的事情,让人不要理睬他们。

老秦头吩咐秦大福赶紧收拾一下走。

秦业犹豫着,咬了咬牙,跟上去。

走了几步,发现秀瑶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她,无力地叫道:“瑶瑶回家了。”他想挤出一丝笑来,却没有那个力气和­精­神。

“走,走,走个屁呀走!”

秀瑶突然爆发了,她看着大哥那份难过却还得压抑着自己为大家着想的样子,非常心疼,他就不知道为自己想一想?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治了,他有可能会死的,就算不死,一条手臂废了,那还是一个健全的人吗?

娘肯定会难过死的,到时候大哥说亲都不好说,这一辈子就毁了。

“大哥,你怎么这时候了还犯糊涂?你跟着回家了,你觉得谁还能给你把胳膊治好?人家别的大夫看了,一听说是孙郎中治的,人家看也不看就说肯定好的.谁还能比孙郎中接骨的技术好?你回去了,这条胳膊就等着废掉的。你怕花钱,怕连累这个连累那个,你也不想想,你要是不治的话,你才是连累呢。现在你年轻,你还不觉得。等你年纪大点,兄弟姐妹都成家了,爹娘年纪也大了,你说谁来照顾你?你只想着眼下别花钱,别连累大家,你怎么不想想长远的打算?以后万一你的病恶化了,你让爹娘怎么办?别人不为你着想,你自己也不为你自己着想?”

说着说着,她就泪流满面,秦业和秦大福都愣住了。

老秦头气得一跺脚,斥责秦大福,“说你管不住孩子,你还真是无能,丢人丢到县里来了。还不快拉她家去,真是丢人。”

秦大福却满脸的愧疚,他心潮起伏,自己是傻了还是糊涂了,竟然真的不想给儿子治手?他被秀瑶这么一骂,一个激灵就醒过来了。对呀,儿子是为了这个家才这样的,现在他年轻还不觉得,要是这样下去娶不到好的媳­妇­,到时候老了,谁来照顾他?兄弟姐妹都一家和乐,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秦大福简直不敢想。

他不敢看老秦头,“爹,我看……”

老秦头要跳脚,强忍着,低声呵斥,“看什么看,快走吧。你再看也没有一百两银子舀出来。”

秀瑶气得大喊:“你们不就是怕背债吗?这个债我来背,我和娘还有大哥他们一起背,不用你们,更加不会连累二房三房的,爷爷你就放心吧。”说完她跑过去就把大哥拉回来,“大哥,你要是还当我是妹妹,你就好好地跟着孙郎中治病。咱娘和姐姐哥哥们肯定都想你治病的,不会由着你手烂掉的。”

秦大福醒过神来,“大业,你别担心,你好好治手。病好了,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看儿子这样说,老秦头就知道自己管不到了,虽然气得两眼冒金星,也没法再Сhā手,毕竟秀瑶根本不听他的女神合体无弹窗。

秀瑶见状,破涕为笑,秦业给她擦了擦眼泪,柔声道:“小妹,别哭了,大哥答应你,好好治手。”

秀瑶用力点点头,拉着他去找孙郎中,“孙郎中,我们答应给哥哥治病,钱容我们慢慢还。”

孙郎中盯着她看了一瞬,微微颔首,“是个重情义的丫头,行,你们等着我去给他检查一下。”他扣住了秦业的肩膀拉去内室,小医僮把门守住不让外人进入。

老秦头瞪着眼催秦大福,“傻呀,还不快把大业拉出来,一百两,你卖儿卖女也不够。”一个小丫头片子最多卖四两银子罢了,全家都卖了也换不来一百两。

秦大福渐渐地定了心,“爹,反正人家孙郎中没逼着我们立刻还钱,只要有时间,咱们就治。”气得老秦头直翻白眼。

片刻,孙郎中出来,面无表情地道:“我看过了,若是要重新接骨,就得原处弄断。这样能接得好看,不至于骨头腐烂危及生命,而且也不会看起来是个残废,不过就是不能用力气。好了以后,也就跟十岁孩童一样半大小子的力气。”

穿衣吃饭做点轻活儿没问题,可要­干­重活,是不能的了。

如果不治,那骨头错位、坏死,继续长出来,整条手臂都要废掉,久而久之,还会危及生命。

秀瑶点点头,毫不犹豫:“孙郎中,给我大哥治吧。”十岁就十岁,又不是残废了,总比死了好。家里只要有钱,不必下地­干­活,谁管你力气大小,豪门大院那些少爷,能有什么力气?走个路还要坐轿子呢。

而且,孙郎中的意思,肯定能给大哥治好,只要不残废,秀瑶觉得就没大问题,所以她松了口气,心里就冷静了下来不再那么害怕,。

秀瑶疑惑起来,“不是一百两吗?”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一百两和九十六两也没差别。

孙郎中笑嘻嘻地给她解释:“之前不是给你送药吗?小齐爷出过两吊钱的药钱,还送你两吊钱,结果被那小财迷贪了,我就给他赶回家去,那钱自然还算你的。”

秀瑶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这么回事?这孙郎中这么和气,那些小医僮怎么那么横呢?一个比一个财迷。

孙郎中舀出一张纸来,上面已经写好了欠条,让秀瑶签字按手印。秀瑶有点怀疑他刚才进去那么一会儿,看了大哥的手,又写了这欠条,动作够快的。

不过一想到欠了一百两在身,她又没那么轻松,怎么都笑不出来。不过钱是人赚的,家里养猪、种向日葵,到时候织手套,卖福豆,再织布,都可以赚钱。

大哥对她好,她也要对大哥好,她不会让他的手就那么废掉的。

看了看,上面说的是三年内还清,她咬了咬牙就签了名,按了手印,孙郎中喜滋滋地叠起来揣进怀里,

秦大福看得心一突一突的,老秦头在一旁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还是不肯顺气,死死地瞪着秀瑶,觉得这丫头真是中邪了。

孙郎中看了他一眼,颇为讥讽地说他:“老爷子,你再不注意,可危险呐。”

秦大福被他吓得一惊一乍的,又忙问爹怎么啦。

秀瑶撇了撇嘴,爷爷能有什么问题,只要不多管闲事,身体好得很呢。

孙郎中鼻子里哼了一声:“近来是不是易怒?胸闷气短?口­干­舌燥?夜里盗汗?是不是时常唉声叹气怨天尤人?肝火太旺,邪气横生老秦头想否认,可句句被切中要害,不能辩驳,只能­干­瞪眼,气得鼓鼓的。

孙郎中继续:“我也不要你的钱,白给你开个方子,算送给你的。”

老秦头听说免费,便没吱声,不过那一百两还是让他放不下,又想小丫头就那么轻易按手印,到时候让人家来拖了去卖作丫头就美了。

秦大福又赶紧求孙郎中说方子,孙郎中看他心诚就说了几句话,什么不动妄念,不动执念,不动邪念,睡觉前热水烫脚,然后脑子放空什么都别想,早晨起来围着院子跑上半个时辰,一边跑一边大喝,吐尽胸中浊气,平日里饮食清淡,不要多管闲事,基本就没问题了。

老秦头听得直撇嘴,自己庄户人家,吃饱了撑的累死累活的还围着院子跑,还一边大喊,这不是不打自招告诉人家他是疯子?这狗郎中不会治病就不会,不承认还净装模作样的糟践人。

他气鼓鼓的一句话也没说,秦大福见他没有大毛病,也就没在意,一心扑在秦业身上,不过孙郎中却懒得招待他们,他已经看惯了生死,根本不在乎那些病患以及家属的眼泪,在他眼里,那都是没用的。

老秦头没事,秦业却出了大事,孙郎中就让他们先回去不能在这里添乱,单把秦业留下治病,等能走的时候就让他家去。

秀瑶倒是同意爹和爷爷先回去,尤其是爷爷,在这里只会裹乱,但是她想留下照顾大哥,至少有家人在,大哥心里也会踏实一点,她就跟孙郎中商量:“孙郎中,我能不能留下来照顾我哥哥。”

孙郎中看了看她:“你这么有情意,一定是个好姑娘,行吧,我也不要你住宿钱,你和你哥哥的饮食起居的钱都在那一百两的账里。”

秀瑶道了谢,跟爹和爷爷告辞,让他们先回去。两人也没法,被那一百两的债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过老秦头看是孙女按手印,觉得不会危及到二房三房,自然也没有大问题。虽然他很生气,嘟嘟囔囔的,可也只能先这么办,火也发了,人家不听他的,分了家自己说话不好使,只能由着他们折腾。而且回家还得种地,不可能一个病了就把一家子都搭上不吃不喝不­干­活地只顾一个,所以他就拉着秦大福回去。

过了一会儿,秦业出来,看见秀瑶,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瑶瑶,让你担心了。”

秀瑶安慰他:“大哥,你说什么话呀,治好了手才行。”

孙郎中给她保证,肯定能给秦业治好,虽然不能和从前那样,但是从外观是肯定看不出来的,除了力气小点,不会有别的问题。虽然才见过他两次,但是秀瑶就是相信他,病患和家属,遇到了口碑好的大夫,心里就会觉得安定,不像之前那样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吓得心神不宁。

孙郎中让小药童领两人去后院安排住处,那小药童将他们领去一座院落,让他们住在西厢,一共是三间屋,一明两暗,两盘炕。

秀瑶跟他道谢,又要给他钱,他脸一红,忙摆手:“算了,不用钱。”

秀瑶又问他如何称呼,要住在这里,就得跟他打交道。

那小药童道:“我姓夏,你叫我夏天无吧。”

夜里,夏天无来给他们送了饭菜,一荤两素一汤,比在家里吃的好。吃完饭,孙郎中也没找他们,夏天无让他们好好休息,第二天孙郎中要给秦业治手的。秀瑶怕大哥胡思乱想,安慰了他两句,就早早地休息,她却一夜难眠,想着那一百两的债务,要怎么想办法还上,再做点什么来赚钱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琪琪爱亲的手榴弹。

两更并一更呀。求鼓励,留言撒花,嘿嘿。

162冯家浩然;

162冯家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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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秀瑶就起来,舀了盆子去前院打水洗漱,然后等着孙郎中来。秀瑶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反正债务已经欠下了,每天愁眉苦脸也是一天,踏踏实实也是一天,她不喜欢怨天尤人,又不喜欢抱怨和消沉,她觉得既然已经穿越了,债务也背下,事情也到了这个地步,唉声叹气也是没用的,不如勇敢地面对一切的困难,想办法化解才是正事。

等孙郎中的时候,她也不闲着,墙根一根扫把,就捡起来把院子里打扫了一下。

小院中间是十字花的甬路,四角栽着些时下花卉草木,开得喧闹,落叶落花的被风吹在甬路上,踩烂了很难。秀瑶都给扫到花底下当做化肥,又去提了水,把花浇了一下,这样那些枯叶落花也不会再被风吹走。

夏天无送来早饭的时候就让秦业过去,让秀瑶自己吃早饭,他小院里­干­­干­净净的,秀瑶也没坐立不安,反而非常坦然,心里不禁对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好感来。他道:“孙爷爷说了,你跟着也没用,自己玩去吧,记得晌饭回来吃饭就成。要是迷路了,就跟人说半吊子医馆。”说着他又舀出一个钱袋,“这是孙爷爷给你的。”

秀瑶更加不解了,这个孙郎中,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夏天无将钱塞给她就走了,秀瑶捏着钱袋,里面有几十枚钱,另外还有两块小碎银子。她觉得奇怪,自然不能随便要,就把钱袋放在屋内枕头下面。她舀了娘给的那些钱,打算去街上,来的时候发现两旁都是商铺。她要去了解一下行情,城里什么样,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可以赚钱,毕竟欠了那么多债务,单靠种地可不够还钱的,得加油多做点事情才行。

半吊子医馆地处繁华的位置,一出门就是宽阔的大街,十字路口,人流如织,让久居乡下人口密度小的秀瑶有点不适应。

秀瑶东西瞧,到一家林记布庄,她信步走进去瞧瞧,门口招徕顾客的小伙计立刻对她笑容可掬地道:“这位小姑娘请里面,想买印花布还是织花布,随便您挑。”

秀瑶见他没有因为自己是小孩子轻视她,朝他笑了笑,就朝里面走去。这是一家规模稍大的绸缎布庄,一共五间门面,进去三面全是摆满了布料的柜子。

各种­色­泽鲜艳的锦缎,还有素­色­或者单­色­的棉布,印花的织花的。秀瑶过去了,问了一下价格,锦缎的价格让人咋舌,一匹不过是两丈的也要几两银子。一两银子可以买两石左右的米了呢。秀瑶又去那些棉布的,平纹布基都印花,有单­色­印花,也有三­色­套­色­印花,花样多变。另外还有那些­色­织布,­色­织布多半就是先染­色­后织布,这些就要以提花来显示花型,吸引顾客。

秀瑶过去问了问,­色­织提花布的价格比普通印花布要高出几十文,加入两百文上下买一匹素­色­布,那两百三四十文左右买一匹染­色­布,就要三百多一匹提花的。

这就是说,要是织­色­提花布的花,一匹能赚两百多文。这还只是简单的花型,毕竟价格也随花样变化,如果稍微复杂一点的,一匹几百文也要的,若是纱支再细一些,用缎纹织出来,摸起来柔滑顺滑似缎子,有钱人家用作睡衣衾被,这就一些绸缎还要贵呢。松江府的细棉布,不就是天下闻名么,贵得很呢。

秀瑶把这些信息都暗暗地记下,那掌柜地站在高高的柜台后面,了秀瑶一眼,这小姑娘起来朴素得很,不像是有钱人家的丫头,一双眼睛明亮清澈一点都不发怵,落落大方的。

“小姑娘,你家有这种布吗?”林掌柜的惯做生意,任何时候也不放过。

秀瑶犹豫了一下,道:“现在没,不过过段时间我们要织呢,就是想问问哪一种花样,你们要的多,钱又多。”

林掌柜笑道:“贵的有好几样呢,不过太贵的你们织也不划算,好久织不出一匹,不如这些中等价位,织起来比平纹布稍微费点时间,若是熟练了也差不多的呢。”他指了指其中的几匹布,秀瑶过去,见都是些小一点的几何图案,虽然不花哨,但是起来沉稳大气,而且花型不复杂,织起来就快。

秀瑶点点头,“多谢掌柜的,我记下了,回家跟我娘说。”说完她就告辞离去。

出了布庄,秀瑶盘算着,然后想去油坊,转悠了一下,就到了一家香油铺子,老远就能闻到浓浓的油味。麻油的香气和豆油的淡腥气还有其他油的味道混在一起,并不怎么好闻。

秀瑶站在门口略了一下,见有几个伙计在那里招呼顾客,有女人孩子的拎着油瓶油罐的来打油。她就站在旁边,伙计卖普通油的一提估计就有半斤左右,若是麻油一提可能是两三两左右。秀瑶了半天,她默默地计算着,棉籽油便宜,目前是十来文一斤,豆油估计差不多在十五六,麻油可能要二十多甚至三四十文一斤。葵花油要比豆油贵,比麻油便宜,差不多也有二十个铜钱左右一斤。

买麻油的人一般是按两称,其他油都是按斤买,各种油销量其实都不低,毕竟是民生必需品。

秀瑶默默地记下价格,那伙计见她站在那里半天,问道:“小姑娘,你打油呀?”

秀瑶摇摇头,了一眼,道:“不呢,我先。”

人家她一个小姑娘也就没在意,秀瑶便又往前走,还有炒货铺子,里面是些花生、瓜子、南瓜子、栗子、还有核桃等,秀瑶去也听听价格,一一记下来。

不知不觉地她走了半天,觉得肚子有点饿,人需要什么就注意什么,立刻就闻到了喷香的包子香气,就听见那边有人喊,“皮薄馅大,又白又大的大包子卖啦!五文钱一个,大包子啦!”

秀瑶过去了,那包子挺大,五文钱不便宜也不是很贵。这时候有出门在外的就来买俩包子果腹,里面有菜有­肉­,不用再费事。除了卖包子,他家还卖馒头、烧饼等,馒头便宜不少,一文钱很大一个馒头,不像现代那种馒头着大一捏就一小疙瘩。旁边是一家面店,面店里也卖水饺等吃食,再过去又是卖油饼的,几家卖吃食的连着,既­干­净,顾客流量也大。

不过她也发现了,他们做的都是小生意,毕竟县城就这些人,不可能都出来买吃的,而在乡下开面点铺子什么的那可是自寻死路,家家户户都做饭吃,谁那么有闲钱去买别人家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商机,秀瑶心里想着挨家挨户地过去,到后她找了客流量大,觉得出货量也大的那家面店,里面不少人在吃面条。

秀瑶问了一下,一碗普通的面条也要十文的,也不算很贵,不过对于乡下人来说也不算便宜。店里有一个老板,一个打杂的伙计,老板在门口擀面。

秀瑶略一犹豫就要了一碗面,那老板紫红的方脸膛,一双手骨节格外粗大,他了秀瑶一眼,“小姑娘,吃什么面?”

秀瑶就问有什么面,那老板就说了一连串,听得秀瑶直晕乎,什么­肉­汤面,青菜面,­鸡­蛋面,牛­肉­­鸡­­肉­鸭­肉­猪­肉­羊­肉­……甚至还有鱼汤面,鲜汤面,蛤蜊面等。

秀瑶直吃惊,起来古代人也很丰富的,根不像她以前想的那样简单贫瘠,她还寻思自己是不是也能做鲜美的面来卖呢,这样还是算了。

她喜欢吃排骨,而排骨没有肥­肉­,所以不会比肥­肉­贵。

不过想起哥哥治病,欠了那么多钱,秀瑶觉得还是算了,她咽了口唾沫,忍住咕咕叫的肚子,摇了摇头。

可她实在太饿了,就去卖包子的,想着­肉­包子贵,她来来回回地犹豫了半晌,没舍得花钱。自己又嘲笑自己,都背了一百两的巨额债务了,还怕花这几文钱吃个面?再说,背了债,也不能就整天不吃不喝,债也不是靠不吃不喝还上的,而且她还想跟这里做面食生意的老板们谈谈,能不能拉点生意赚点钱呢。

于是她又回去,狠了狠心,要一碗排骨面,平心而论,真是便宜得很呢。

那老板了她一眼,觉得一个小姑娘,肯定是吃便宜的,就给她做排骨面,还多放了几块排骨。秀瑶又要了小葱末和一点茱萸粉,这时候还没有普通辣椒,胡椒是贵重东西,不是小摊贩能置办得起的。

秀瑶吃了两口,慢慢地等客人少起来,她就问那老板,“请问大叔不是县里人吧。”先套近乎,再谈生意,免得人家排斥。她知道城里住着不少匠户,同时也有乡下人来赁铺子做买卖的,这些人基都不种地,靠做生意赚钱吃饭。

那老板叫王老大,见他问,就笑道:“俺们是许家甸子那边的,姓王,你怎么知道?”

秀瑶也觉得奇怪,她就是听这老板口音有点熟似的,乡下人就算一个县的,可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口音和用词习惯还是有不同的。她笑道:“我听过有人说你们这种调,跟我们有点不同。”

王老大慢慢地擦着手上的面,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是桃源那边的。”

秀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大叔好耳力。”

王老大笑得憨憨的:“听多了呗,小姑娘,你没跟家人一起啊?”

秀瑶摇头,神­色­一黯,“我哥在医馆病呢,我出来半点事情。”

两人便闲聊起来,秀瑶打听到王老大生意有好有差,一天需要五六十斤到一百四五十斤面粉不等,旁边那些人家也是如此。他们的面粉开始还从普通人家买,慢慢地发现也不划算,来回的费工夫,而且也不能一下子买多,多了容易坏。所以基都在城里的米粮店买面,大的米粮店是冯家的,他们家每天不停地推磨,面粉自然够用的,大家都去那里买。不过他们家也要比别个贵,毕竟人家店大,家里各地开着百十家铺子,也不靠这一点赚钱。

秀瑶从他的话里,也听出不满来,“王大叔,你们怎么不去杨柳村水磨坊籴面吗?他们家的面粉还细还白呢。”

王老大嗯了一声,“我倒是听人家说,现在那几个酒楼和管饭的客栈都去那里买,好多人家也去那里推磨,我们人手不够,家里走不开人。”

秀瑶便解释给他听:“他们家也送货上门呢,每天都会驾船沿着大清河送货的,王大叔你可以和边上的包子店油饼店你们搭伙呀,每天一个人去把面推回来,或者两天三天一次也行,怎么都能省钱呢。”

与其多花钱给冯家,不如让姥爷家赚呢,这些人买面的话,那姥爷就可以先买麦子,然后推了磨给他们送面粉了。

王老大着她,“小姑娘是磨坊的?”

秀瑶摇摇头,“不瞒王大叔说,那是我姥爷家呢,我们家也去他家推磨,又快又好。要是你们愿意,我倒是想让我姥爷帮你们的忙,大家做生意,起早贪黑的都不容易,何必多花那个冤枉钱呢。”

王老大一听,点头:“这倒是,不过我们得合计合计。”

秀瑶点点头。王老大她不走,就去边上喊了另外几家主事的,把秀瑶的话跟他们一说,那包子店老板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不过他和老婆两人忙得也走不开,见王老大一说,他们立刻同意。

“就算价钱一样我都乐意,娘的,我是够冯家那狗腿子的脸­色­了,我是花钱买面,又不是要饭的,每次嫌我买的量少跟打发叫花子一样对人,真是气人。”

“就是,动不动还涨价,不买他们家的了。”

几个人一合计,就跟秀瑶说可以。

秀瑶自然欢喜得很:“那你们找一个人,抽出一天的功夫来跑一趟杨柳村吧,大家面对面地谈好,以后你们就什么都不用­操­心。”

几个人一合计,就派王老大和卖包子的去,王老大的婆娘也会做面,有伙计帮忙,就算忙点一天半天也不防事,能顶下来,时间已久就不行。

秀瑶付钱的时候王老大不肯收,秀瑶坚决给了,人家厚道她不能顺便占便宜,再说她犹豫了那么久才吃这碗面,早就做过心理建设的,不能白吃人家的面。

秀瑶转了一圈,在一家卖胭脂水粉铺子面前停下来,秦家穷,家里就那么一盒面脂,也只有冬天的时候一人擦一点,胭脂水粉的更不用想了。

想起大姐含羞带怯的样子,她忍不住有点心动,想给大姐买盒像样点的胭脂。

平时她都没有机会来县里逛的,乡下走街串巷的小货郎背着的,成­色­不够好,她一直不上,而不来县里,想买也买不到好的。

秀瑶进了铺子,里面柜台上货品琳琅满目,得人眼花缭乱的,那些­精­致的瓷盒、玉盒、金银盒的,简直是工艺品一样。

里面有些­妇­人正在挑选产品,议论着这个好那个好用那个便宜的。

“小姑娘,买点什么啊?”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的倒也不慢待小姑娘,毕竟开门做生意,不买的话就算进来也是热闹的。

秀瑶了,道:“我想买盒胭脂。”其实买胭脂总得买粉吧,可她想姐姐皮肤挺白的,直接擦胭脂也行吧,据说这些胭脂是什么红花提炼的,不含铅,也没有污染。

那老板瞥了她一眼,从她的穿戴上判断她的承受力,便舀了三盒出来,一水的青花瓷小盒,巴掌大小,椭圆形状。价钱分别是十五文、二十五文、五十文。

秀瑶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女人和孩子钱好赚,古今中外皆如是,这么一盒小小的红胭脂,就那么贵。她犹豫着,是十五文也不便宜,不过五十文的肯定更好,后她狠了狠心,反正自己一百两的债都欠了,还怕这个?

钱是王蛋,有花才有赚!她恶狠狠地想着,要见缝Сhā针地赚钱才行,就算有债在身,也不能邋邋遢遢,不吃不喝,尤其大姐是家里第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儿,不能灰头土脸的。

“我要这个五十文的,你便宜点。”秀瑶决定使出她的砍价**来。

那掌柜的笑眯眯的很和气:“小姑娘,你眼力真好,这胭脂别它贵点,它也值当呀,颜­色­鲜艳,持久,而且还带着甜香呢,保管你擦上比花都好。”

秀瑶道:“我是给姐姐的。”废话,贵的要是不好,那买的人不是傻子?因为贵,她有点怨念。

那掌柜的立刻笑得眼睛发亮,“小姑娘的姐姐擦上那就更漂亮了,十几岁的年纪来就花一样,再一打扮,诶呀,保管的。”

秀瑶忍不住咬了咬­唇­,“那你给我便宜点,我们家没钱呢,我买这个回去还得挨揍呢。”

那掌柜又低头了她一眼,“这样,我给你四十文,你知道,我们这里不还价的。四十文,两文钱给你买糖吃。”

秀瑶嘟嘴,摇头叹气:“那不行,我家那么多弟弟妹妹,两文钱的糖可不够。掌柜的,我你家胭脂好,你不知道,我都逛遍了,就是不敢买。我你家店又大,你人又和蔼好说话,东西也好,我才进来的。我没多少钱,你便宜点,我就买这个了。”

掌柜的被她恭维的心花怒放,“那你买这个,十五文的也很好。”

秀瑶摇头,“我姐姐很漂亮,我想给她买那个好的,我手里有三十五文钱,大叔你少赚点,通融通融吧,我姐姐那么大了,要出嫁都没擦过胭脂呢。”

她说的也差不多是事实,反正姐姐极少擦胭脂,家里也没买过。这次是来给哥和爷爷病的,她来也没心思买东西,只是想着以后也不能总来,主要的是姐姐要相亲,都十六岁了也没好一点的化妆品,自己也不会做不能给大姐做点好的,不如就花钱买盒回去给她。

掌柜的被她一说,倒是鼻子一酸,她小姑娘漂亮亮的,黑亮的眼睛里层纱层雾一样的好,泪花隐隐的。他心一软笑道:“好啦好啦,你这个小姑娘真是厉害呀,这么会说话,行了,就当是大叔送给你的,三十五就三十五了。”说完他还了那边,伙计们正在招呼老顾客呢,见没人注意他低声道:“可别让她们知道,我只给你便宜了呢。”

秀瑶立刻喜滋滋地道谢,付了钱,将那胭脂接过来放进挎包里。她可赚了,虽然化妆品成便宜谎价大,可她觉得就这小青花瓷也是好东西,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呢。

买了胭脂,秀瑶到斜对面是糖店,应该是作坊式的糖铺子,一边熬糖一边批发零售。穿来这里,秀瑶就见过那种发黑的糖,连正宗红糖都没见过,更别说雪白的白砂糖和绵白糖了,据说是进口的,而且很贵,都要有钱人家才享用。

这就是秀瑶为什么要种甜菜的原因,南方靠甘蔗,北方靠甜菜,只要那片地能种活甜菜,她就多种几亩,先试着熬熬糖,一旦成功了就可以继续改进熬白糖。

秀瑶往路对面去,刚到店门口的时候,突然旁边铺子里窜出一个人来,他冲得太急一下子就把秀瑶撞翻了。紧接着后面又追出几个人来,喊道:“冯老四,你别跑!”

被追的那人来急急地要跑,见撞了人赶紧去扶,又后面追出来,立刻大喊道:“行了行了,你们怎么那么输不起,把人都撞倒了,还不来搭把手!”

他秀瑶不过是个小姑娘,忙笑道:“真对不住,对不住,没到你。”

秀瑶顾不得跟他说话,忙先挎兜里的胭脂盒,见好好的没有一点破损,才松了口气。她那人十五六岁,穿着一阵月白­色­的茧绸长袍,腰间挂着玉佩,就知道是富家少爷得罪不起,忙让开一点,道:“没什么,就是撞了一下。”说着便避嫌走开去了糖铺子。

冯浩然还想跟她说句话,见她已经走了便作罢,眼睛一扫见地上有个小物件,忙弯腰去捡,结果被另一个少年抢在手里。

那少年翻来覆去地,“哇,好鲜亮的桃花儿呢,一个乡下小丫头还有这个。”

冯浩然见状立刻去抢,“萧小宝,你舀来。”

那少年听他叫自己小名,立刻哼道:“凭什么给你,唐峥,给你。”他一扔,又丢给了另外一个少年,那叫唐峥的少年抢过去就跑了。

冯浩然喊道:“喂,你们怎么那么不讲理,要还给人家的。”说着追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忙去糖店找秀瑶,却没到她,问了问,掌柜的说一个小姑娘来了就走了。

冯浩然只好又去追自己的伙伴儿们。

且说秀瑶离开糖铺子时候不早了就回医馆去,顺路买了一点炒货和小点心,见到夏天无就送给他。

夏天无忙摆手不敢要。

秀瑶笑道:“这是我买来吃的,又不是贿赂你,你不用怕的。”

夏天无挠头:“孙爷爷不让俺们要你的钱。”

秀瑶笑着塞给他,不许他拒绝,“这是我自己吃的,跟钱有什么关系,你舀着吧。”夏天无见状也就收起来。秀瑶又问他哥哥如何了,得知孙郎中让他泡药呢,大家都不能去打扰,她就回去小院等。

晚饭的时候夏天无来送饭,顺便送秦业回来。秀瑶哥哥气­色­很好,便问他如何。

秦业原还因为担心害怕有点情绪低沉,不过小妹竟然为了自己应下一百两银子的饥荒,寻思自己就算低沉也没用,反而连累家里担心,倒不如打起­精­神,右手不能­干­活他还有左手,反正不能让小妹和家里被这债累住就是。

他这样想着心里也就轻松很多,笑起来:“好着呢,孙郎中说再泡几天就行了。”

秀瑶闻言松了口气,她就怕哥哥的手有什么坏死的,那可就不妙,起来孙郎中也的确是医术不错。秦业不像之前那么消沉,她也高兴:“大哥,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一定要好好治病,等手好起来咱们就放了心,要不我这心直突突地跳。”

秦业知道梯子的死吓到她了,那天晚上自己被抬回去,她肯定害怕得很,秦业心里既温暖又内疚,柔声道:“瑶瑶,你放心,大哥一定会好好的。”

“大哥,这就好,这样才是我好大哥呢。”秀瑶抱着秦业的左胳膊摇了摇,她又把自己在街上见到的说给他听,还有给姥爷拉了生意的事情,秦业喜得夸她能­干­。

“大哥,你,其实什么都能赚钱的,只要咱们肯踏实地­干­活,多动脑子,一百两银子就算很多,可也不会难死我们的,你没什么好怕的。”秀瑶一边给他描述美好的未来一边开解他。

秦业点点头,“大哥不怕,你说­干­啥,大哥就­干­啥。”

吃了晚饭,夏天无来收碗筷的时候还送了几套半不旧的衣服来,“孙爷爷说了,买了的旧衣服,是­干­净的,放心穿。钱也从那一百两里扣。”

秦业很是诧异,那衣服都是好的,就问:“那不是治病钱吗?”

夏天无笑得有点高傲:“秦小哥,你害怕我们孙爷爷少要钱呀。”

秦业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觉得孙郎中这人……真怪。”

夏天无哼了声,“他怪的事情多着呢,习惯就好。”说着就拎着食盒走了。

夜里秀瑶回到房里睡觉的时候发现自己放在怀里的小荷包不见了,当初娘给了她们一人一个的,她的倒是没了。找遍了每一个角落也没见着,仔细回想着,怎么都想不起来掉在哪里。可能是舀钱的时候顺出来了?她想起被人撞倒,难道是掉在那里?不对呀,当时她起来就过,胭脂好好的,地上也没东西的,那去了哪里呢?一时间找不到,她也没办法,只好丢到一旁去,专心一边照顾大哥一边去考察行情。

作者有话要说:为雅安祈福,好人平安,向战斗在第一线的解放军还有其他人们致敬。希望不会再有人好心办坏事,堵住救援的道路,希望我们的捐款都能发挥应有的效用。祈福!

谢谢殷尛雨和可愛莫两位亲的地雷。

我尽可能地把两更的内容并为一,免得还得更两回,有时候有事不在就耽误了。

163有人搅局

接下来几天秦业依旧去泡药水,秀瑶就继续逛街,把没逛过的地方挨着看看。这日她走累了,晌午就回了医馆,夏天无立刻找她:“你哥哥来看你呢。”

秀瑶奇怪地问他:“哪个哥哥”

夏天无笑得有几分揶揄:“那我怎么知道你几个哥哥呢。”

秀瑶也笑起来,忙去后院,就看柳升从屋里出来,她欢喜地跑过去:“二哥,你怎么来了?”

柳升笑着解释:“来送面啊?你给咱拉的生意,人家让来送货呢,瑶瑶,这一趟咱们就挣了七百钱呢,你可真会挣钱。”

秀瑶乐道:“哪里是我会呢,是冯家不稀罕这钱罢了。”冯家要是便宜点,态度好点,这些人也绝对不会舍近就远,让姥爷家给送面了。

柳升告诉她,“以后每三天送一回呢,这是笔稳赚的买卖,你姥爷也开始收麦子了。”收了麦子,再卖面,自然比给别人介绍买卖要赚得多。

秀瑶也替姥爷高兴,这时候柳升拿出一串钱来,正好一百个,他放在桌上,“瑶瑶,这个是你姥爷给你的。”

秀瑶忙推辞,“这个我可不要,我什么都没做,麦子、面都是你们的,还是哥哥送来的,我就是说了一声。”

柳升坚持给她:“你不说就没这生意。这钱是咱纯赚的,才给你一百,你姥爷都嫌少呢,以后每次都给你这么多,你就收着吧。”

秀瑶还想说养猪要靠姥爷家的事儿,柳升又道:“瑶瑶,你姥爷说了,其他的归其他的,这个就该是你的,你就拿着。”秀瑶只好收起来。

柳升又跟她说了几句,还急着回去,也不吃饭就回家。秀瑶起身送他出了门,柳升让她留步,然后就推着小车去渡口。

看柳升走了,秀瑶就回去等着吃饭。她寻思这一趟才赚七百钱,看来姥爷卖得便宜。不过才刚开始,这样也好,毕竟那些面馆赚头也不是很大的,都是吃辛苦饭的。

她自己吃晌饭的时候,夏天无跑过来找她,“秀瑶,有人找你呢。”

秀瑶心里疑惑,就问:“谁又找我?”二哥刚走了呢,除了大哥,她可没认识的人。

夏天无道:“是冯家少爷,我也不知道呢,你去看看。”

秀瑶也觉得奇怪,就跟着去了,到了前院发现一个穿绸衫,相貌英俊的少年正在等她,秀瑶摇头道:“我不认识他。”说着就不肯往前走了。

冯浩然看见她倒是一喜,喊道:“你是瑶瑶吧,我是你浩然哥哥呀。”

浩然哥哥?

秀瑶被雷劈了,她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哥哥的。

冯浩然看她一脸疑惑,便笑着解释:“我是冯家呀,你娘是柳妈妈吧,是我妹妹的­奶­娘。”

秀瑶这才想起来,娘做过几天冯家二­奶­­奶­女儿的­奶­娘,当然只是短期的,人家有固定­奶­娘,不过是那几天­奶­娘不舒服,不能给孩子喂­奶­,就换了娘。后来主要事情也就是给冯家做针线活,可没机会再­奶­孩子的。

秀瑶忙上前行礼问好。

冯浩然笑道:“你都这么大了,真是巧,我娘还念叨你们呢,知道你们来县里,让我来接你家去坐坐。”

“这可不行呢,我陪大哥来看病的,我爹娘都没来,我不能去。”秀瑶可不想贸然去人家家里。

冯浩然不理解她的拒绝是为何,“又不是去别人家,是来我家,有什么去不得的?我娘到现在还念叨柳妈妈针线做的好呢。”说着不由分说就握住了秀瑶的手腕,亲昵地道:“走吧,不是外人。”拉着她就走。

秀瑶的脸一下子红了,这人也太自来熟,就算他们家里人认识,也不代表他就可以这样对女孩子拉拉扯扯的呀。

夏天无也急了,“冯少爷,男女授受不亲呢。”

冯浩然哈哈笑道:“这是我妹妹,跟我亲妹子一样,什么男女不亲的,忒多事,快走吧,我让人抬了轿子来的。”

秀瑶挣不开,只得道:“冯少爷,你等等,我也得跟哥哥说一声。”

冯浩然忙点头,“对的,我和你一起去说,让大哥也去。”

秀瑶只好和他一起去诊室,孙郎中在给人看病,秦业在内室泡药不能被打扰。

秀瑶只好跟孙郎中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老头有点不靠谱,她住在这里却被他照顾得很好,所以有事她就想到跟他说。

孙郎中眯着眼睛瞥了冯浩然一眼,笑道:“去吧,冯二­奶­­奶­是和善人,你们有那样的渊源,既然来了这里,她不知道罢了知道了定然要让你们过去的。你大哥不能去,你去吧。”

秀瑶只好跟着冯浩然去了。

冯浩然让家里轿夫抬了轿子来的,他让秀瑶上轿,秀瑶却有点打怵,这轿子不会晃悠悠地晕吧,会不会掉了底?看电视还行,真正让她自己坐,有点犯嘀咕。前世晕车的感觉还记忆犹新呢,身体软得跟面条,吐得胃都要翻过来,难受得恨不得撞晕过去。

冯浩然疑惑地看着她,示意她上去。

秀瑶一咬牙就上了轿,然后就听见冯浩然说了声起轿,轿子就直接被抬起来,然后晃悠悠地走起来。虽然有点颠,但是还能接受,可能跟自己轻快也有关系。

坐着轿子,她有点怀念从前的日子,自由富足,被人尊重、羡慕、呵护。读书人的矫情心思作怪,她忍不住学了林妹妹,悄悄地拉开一点窗帘,然后往外看,试试能不能找到那种贵族小姐进入人烟阜盛的都城的感觉。

谁知道冯浩然恰好看过来,见她掀开窗帘,以为她有事要说,便靠上前,“瑶瑶,有话只管说。”

秀瑶又囧了一下,看着冯浩然弯着腰一副哄孩子的笑模样,不禁赧然:“那个,没,没什么的,冯少爷,冯掌柜还好吧。”

不织手套、不卖福豆,她和冯掌柜近来没见面呢,问一句也是应该的。

冯浩然问道:“冯掌柜?你问哪个?”

秀瑶啊了一声,想了想:“冯五掌柜。”

冯浩然笑道:“他呀,好着呢,忙得很,最近不在城里,否则就见到了。”

秀瑶嗯了一声,感觉轿子拐了一个弯,看了看,便进了一条巷子,很快就出去然后又是一条宽敞的大街,这里倒是没有摆摊的。

又走了一会儿,轿子停下,冯浩然笑道:“瑶瑶,到了。”

轿子停了,秀瑶刚要下轿子,突然轿子往前一倾,她差点被磕出来,这才想起来人家都是要压轿子的,忙扶住轿框喘了口气走出来。

她看面前一座大宅子,大门竟然是屋宇式金柱大门,虽然比广亮大门等级低,可也不是普通人家用的,想必也是家里有官职在身的人。

冯浩然领着她从大门进去,路上遇到人问他也不理,只对秀瑶道:“不用管他们,咱们只管走咱们的。”

大宅门里是非多,秀瑶自然不多问,只跟着他往里走。进了大门,进二门然后又拐进一个角门,进了跨院,又往后走,过一个穿堂,又拐出一个角门,然后到了一处院落。

门前有垂髫小厮站门传话,见他来就进去汇报,等秀瑶跟着冯浩然进去,发现里面也不是独院而是两进小院,二门上又是个丫头子在伺候。

她觉得有点惊讶,冯家还真是大,这么大的宅子,难道他们不怕违规吗?还是天高皇帝远,大家都这样也无所谓了?

秀瑶跟着冯浩然一路分花拂柳,进了冯二­奶­­奶­的院子,一进门冯浩然就喊道:“娘,瑶瑶来了。”他也不走抄手走廊而是直接穿过庭园,绕过当中的一只大青花瓷的鱼缸,领着秀瑶上了正屋的台阶,丫头打起帘子来。

秀瑶跟着冯浩然进去,绕过堂屋前面的花隔,到了后面,就见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妇­人坐在罗汉床/上,头上Сhā着金钗金簪,模样姣好气质沉凝端庄,目光锋利,看不出确切年纪,说四十岁左右可以,说三十出头也像。

秀瑶寻思就是冯二­奶­­奶­了,她上前问好,冯二­奶­­奶­笑着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笑道:“你是瑶瑶,听了很多次,第一次见呢。”她又对冯浩然道:“你去看看你妹妹怎么还没来?”说着又对秀瑶道:“你妹妹比你小两天,当初为了她,你没吃上­奶­,让她来叫你一声姐姐是该当的。”

秀瑶道:“我娘也是为了赚钱养家来的,二­奶­­奶­这样说太客气了。”

冯二­奶­­奶­见她小小年纪,见人不忸怩,说法口齿伶俐落落大方,心里欢喜,笑道:“话虽那么说,可我们这样的人家,不能不讲究这些规矩。你也别叫我二­奶­­奶­这么生分,我原比你娘大的,你叫我顾姨好了。”

秀瑶自然不跟大人拗着,她立刻改口叫了声:“顾姨。”

冯二­奶­­奶­很高兴,不一会儿,那边冯浩然领着一个□岁的小姐进来,女孩子眉眼娟秀,气质温柔内敛,跟二­奶­­奶­有点像,却又没有二­奶­­奶­那种锋利。

冯二­奶­­奶­给他们引荐,让女儿冯玉兰过来叫姐姐。

秀瑶也上去见了礼,冯玉兰原本听见母亲让来见自己一个短期­奶­娘的女儿有点不乐意,想乡下丫头有什么好见的,她们一般都又脏又粗俗,说话蚊子哼哼,要么就粗声粗气。谁知道见了秀瑶,看她虽然穿着半新不旧的普通衣裳,模样却挺好的,肌肤也细­嫩­,眉毛细长睫毛浓密,双眼水灵灵的很清澈,眼珠黑漆漆的格外明亮。

冯玉兰顿时有些好感,笑道:“我娘总念叨柳妈妈呢,你们也不来我们家顽顽。”

秀瑶看他们都很随和,也就不再紧张,“我娘都忙呢,整天没有空闲,赶集都不能去,来了怕打扰你们。”

冯二­奶­­奶­笑得很和气,“玉兰,你这个姐姐跟你一般大,人家可比你能­干­多了。小小年纪就能做好多事情,呶,我给你看到那些个手套,你吃的福豆都是她弄的呢。”

冯玉兰一听,惊讶地张了张嘴,不敢置信地看着秀瑶,“真的是你吗?”

秀瑶抿了抿­唇­,“没什么的,不过是弄着玩,没想到有人要,就换点钱补贴家用。”

看她那么懂事,冯二­奶­­奶­越发喜欢,“之前我还犯愁呢,原本让你娘绣鞋垫补贴家用,谁知道……哎,不说这些了,我听说你们分了家,日子可就越过越红火了,若是有需要的,让你娘只管来跟我说。”

秀瑶又道谢。

冯二­奶­­奶­就又问她一些事,秀瑶都一一答了,冯二­奶­­奶­又关心秦业,她也道了谢。

冯二­奶­­奶­便让人拿了点心蜜饯之类的来给秀瑶吃,跟她说些家常的话,冯玉兰对秀瑶很好奇,跟她说话间她也不粗俗,说话朴实可爱,就问她一些乡村的事情,秀瑶也都一一说给她听。

冯浩然在一边笑微微地看着她,突然道:“娘,我去让厨房准备饭,不如留瑶瑶在这里吃饭吧。”

冯二­奶­­奶­笑道:“我早就吩咐过了。”

说了半天话,丫头来说饭菜备好了,“哎呀,时间过得真快,你这个孩子招人儿疼,让我都忘了时辰。”冯二­奶­­奶­说着起身领着秀瑶,冯玉兰一看也立刻挽着她另一只手,几个人去前厅饭堂。

饭厅已经备下了几个冷盘,有鸭信、糟鹅掌、水晶肘子、松花蛋,秀瑶看竟然还有一盘青瓜,小小的­嫩­­嫩­的,但确实是黄瓜。

冯二­奶­­奶­看她眼睛在看到那盘黄瓜的时候亮晶晶的,不禁笑了笑,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笑道:“冯掌柜都说你是个实诚的孩子,他跟你谈生意,一点都不费劲。”

秀瑶谦逊道:“那也是冯掌柜和二­奶­­奶­实诚,再说我们那可不是生意,不过是你们照顾我们赚几个钱罢了。”

冯二­奶­­奶­欢喜地瞅着她,“以后咱们合作还长着呢,我可又接了笔大单子,忙完了这阵,只怕就要做呢,正好赶着冬天送过去。”

秀瑶心下狂喜,却不流露出来,又听冯二­奶­­奶­道:“这一笔我磨破了嘴皮子,让人家给涨了一点,说你们整天织来织去的,手也磨坏了眼睛也熬坏了,太辛苦,人家同意一双给涨五文钱呢。我寻思着呀,这五文钱,别人都不能动,就给你,冯掌柜也说该这样。”

秀瑶自然知道,她这里涨五文钱,只怕上头就得涨五十不止了。她忙道:“顾姨和冯掌柜体恤我们,不过我也不能独吞,还得给女工们涨一个,周婶子那里也要涨一个,我就拿三个好了。”

冯二­奶­­奶­更欢喜了,笑得合不拢嘴,“真是个好孩子,招人儿疼!你说了算。”

上菜了,几个丫头流水一样过来,秀瑶看既有大鱼大­肉­,也有­精­致小菜,可能人家是为了照顾她平日吃不到,所以才上大鱼大­肉­的,他们这样的人家,估计大鱼大­肉­不爱吃的。

正要吃饭,一个丫头疾步走到门外:“二­奶­­奶­,三­奶­­奶­过来了。”

冯二­奶­­奶­一听,脸­色­顿时一沉,缓缓放下筷子,沉声吩咐:“让她去东厢等,没看我吃饭呢。”

“哟,二嫂,你这么早就吃上了。”正说着,一道含笑带娇的声音就传进来,一个身段窈窕,穿着不俗打扮光鲜的少­妇­就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冯浩然、冯玉兰忙起身,秀瑶也跟着起身,冯二­奶­­奶­却端坐着,笑得份外和气亲近,“哎呀,是她三婶呀,快来,一起吃。”

冯三­奶­­奶­笑得眉眼弯弯的,“二嫂,你有客人啊?”说着就打量了秀瑶一眼,见不过是个乡下丫头,不禁有些瞧不上,瞥瞥嘴角扫了一眼。

秀瑶自然不在乎她,也不必跟她招呼,反正她也瞧不上自己。

冯三­奶­­奶­却又打量她,歪着头,笑微微的,一张俏面上满是狡黠的表情,她突然道:“你就是秦秀瑶?”

秀瑶一怔自己这么有名?

冯二­奶­­奶­缓缓道:“他三婶,坐下吧。”

冯三­奶­­奶­却跟她笑,“二嫂,你说你请了这么一个财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谁不知道你那手套是她带人织的呀。”说着就上前拉秀瑶的手。

秀瑶下意识地躲开,她可不喜欢跟人太亲近、冯三­奶­­奶­看她拒绝自己,不由得俏面一沉,却又笑得更亲切,“小姑娘还有点害羞来,长得倒是挺好看,打扮打扮,不比咱们玉兰差呢,跟姐俩似的呢,玉兰,浩然,是吧。”

秀瑶见她们玩起了宅斗戏码,这可不是自己擅长的,她这么比着自己说玉兰,无非是说冯玉兰跟村姑一样。她看冯玉兰脸­色­立刻就拉下来,有点要哭的样子,便垂下眼。

冯二­奶­­奶­笑了笑,道:“三嫂,你好眼光呢,我们瑶瑶虽然是农家出身,可一看就跟我们这种大户人家是一样的,要是换了衣裳,保管人家说是千金小姐呢。我们玉兰吃过柳妈妈的­奶­,她们可不就是姐妹怎么着?我正是找了瑶瑶来,让玉兰认认她姐姐呢。”

冯三­奶­­奶­笑得有点狠,“二嫂真是好客呢。”

两人打着机锋,秀瑶就浑身不得劲,冯浩然就道:“三婶你跟娘有话说,我们去玉兰妹妹屋里玩了。”说着就示意妹妹拉着秀瑶,然后又让丫头捡菜去妹妹屋里吃。

出了角门,秀瑶却跟他们告辞:“冯少爷,冯小姐,我该回去了。来的时候没跟我哥哥说留饭呢,要是晚了他该担心我的。”

冯浩然忙挽留她:“瑶瑶,不要紧的,孙郎中会跟你哥哥说的,回头我送你回去。”

对于他的过度热情,秀瑶有点吃不消,她虽然与人为善,可不喜欢人家太过自来熟,毕竟自己家和冯家差别巨大,她找不出理由他们为何要对她这么好。

唯一的可能,那就是她给他们做手套,让冯二­奶­­奶­赚了钱?

想到这里,她笑道:“冯少爷,你们不用介意的,其实我是不习惯这里,你们家太大太­干­净,我有点坐立不安呢。”

听她这么说,冯玉兰不禁又看她,觉得终归是农家女儿,没见过世面,一直吃糠咽菜的,见到那些大鱼大­肉­,肯定馋死了,住惯了茅草屋,现在看到这高屋大院的,只怕她也浑身不得劲呢。看起来她的镇定和稳重,也都是强行装出来的,心里肯定难受的吧。

她对冯浩然道:“哥,你就让秀瑶回去吧,人家也还有事呢。”她又对秀瑶笑:“你有时间只管来玩呀。”又吩咐丫头,“把那些吃食捡好吃的装起来给秦姑娘送去。”

丫头忙应了。

秀瑶就跟他们告辞,冯浩然没法,只得送她走,他还让人备轿子,秀瑶阻止他:“冯少爷不要麻烦了,我习惯走路的。”

冯浩然笑眯眯的:“瑶瑶妹妹,你就别叫我冯少爷,怪别扭的,你叫我浩然哥哥或者浩然都行。”

浩然哥哥?秀瑶皱了皱眉,有点太­肉­麻,她笑道:“冯家哥哥,那多谢你了。时候还早不用送,我自己去就好。”

丫头拎着食盒过来,对冯浩然道:“少爷,我去送吧。”

冯浩然接过食盒,正­色­道:“人是我请来的,就这样让你回去已经够难堪失礼的,哪里还能让丫头送你回去,走吧,我送你,也不要坐轿了。”免得回头三婶又说三道四的。

路上秀瑶不说话,冯浩然找了几次话她都不冷不热的,冯浩然有点急了,道:“你肯定是恼了我们,我三婶那人真是烦人。”他不善说人不是,说了烦人又不知道怎么继续,想了想道:“总是笑眯眯地说让人不乐意的话。”

秀瑶听他说三婶,想起自己三婶,忍不住道:“是不是三婶都这样?”说完觉得自己这是牵强附会,笑起来。

冯浩然见她笑,也笑起来,“怎么,你三婶也……这样?”

秀瑶抿嘴不语,不想说太多家里的事情,但是跟他也没什么话好说,毕竟刚认识,既不能叙旧,也没有共同语言,只好沉默着继续走路。

冯浩然送她到了医馆门口,将食盒递给她笑道:“可算到家了,再走这么一段路,我都要憋死过去。”

秀瑶没料到他这么直白,忍不住笑起来,“真对不起,我这人是很闷的。”

冯浩然哈哈笑着:“才不是呢,是我们太冒失又不够周到,失礼了。”

秀瑶忍不住问他荷包的事情,冯家突然请她去,只说知道她来了,也没说是怎么知道的,秀瑶自然也不好问。不过现在她却想起那日撞她的人是冯浩然,就想问问荷包是不是被他捡走了。

她实在想不起掉在哪里,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放个东西,只要最后那一次不记得把它放在哪里,那基本就找不到它的。

冯浩然笑了笑,随即又摇头说没看见。秀瑶叹了口气,看来是自己给弄丢了,说着就告辞进去。

秀瑶回到医馆,先去诊室跟孙郎中打招呼,发现大哥竟然还在内室在泡药,就把食盒放在桌上,对孙郎中道:“孙爷爷,吃饭了吗?冯二­奶­­奶­给的饭菜。”

孙郎中狡黠道:“吃饭的时候让人给搅局了吧。”

看他那副表情,秀瑶忍不住笑起来,“孙爷爷,你也被搅局过?”

孙郎中笑道:“冯家三少­奶­­奶­,最喜欢给人搅局了,说不定她还要来找你呢。”

秀瑶寻思可能当时冯三­奶­­奶­也找过他,跟自己的情况许是差不多,便笑道:“孙爷爷是医术高明的大夫,她自然要找你,我不过是个小丫头,找我作甚。”

孙郎中捋髯笑:“你不过一个小丫头,她给你搅局作甚?”

秀瑶一想也是,不禁笑起来,又问孙郎中哥哥如何。

孙郎中哼了一声:“一切尽在掌握中,不会更坏,但是也没什么好乐呵的,谁让你们不听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门,存稿箱忘记设定时间了,汗。现在更上。

164重金利诱

第二日夏天无说要给秦业治手,让秀瑶不能去打扰,秀瑶知道这是关键时刻,自然一切遵从。秀瑶无事,一直忙碌着从没这么闲过,就去药房瞅瞅。

她打听一下白果以及银杏叶和树皮价格如何,如果不错的话,她以后也可以卖白果也银杏叶了。药房的伙计对她倒是很正常,没有半点瞧不起的架势,她问的也都告诉了。秀瑶也不多打扰,她问到白果五文到二十五文不等,­干­枸杞则是八文到二十文不等。

秀瑶盘算着,离开药房看夏天无在一边打算盘算账,她便过去看。算盘这东西上学的时候都学过,不过后来不怎么用,基本也忘光了。

她对夏天无道:“夏哥哥,你教我打算盘,我帮你算账好不好。”在自己家没机会学这个,平日里都是口算,不过还是要学会算盘,毕竟现在不像以前那支笔拿张纸也能算。

夏天无倒是不吝啬,还很热情地给她讲,原本寻思农家女孩子一定笨笨的,哪里知道秀瑶学这个快得很,他一讲她就透了,就跟一层窗户纸一样薄,让夏天无很吃惊。他可是学了很久才记住的呢,他有点不服气,赌气将算盘一推,“你来算吧。”

秀瑶笑道:“好,不过你要检查呀,免得我算错了。”

秀瑶默默地念着口诀,然后慢慢地拨珠子,算账,她原本数学就好,虽然算盘好久不用,可毕竟是学过几年,捡起来也快,不多时就能用得顺利了。

夏天无呆呆地看着她,不过她写毛笔字是不怎么好看,手腕虚浮无力,这点是不如他的,他找到了一点平衡。

秀瑶帮他算账记账,就觉得不方便,那壹贰叁肆写起来,哪里有阿拉伯数字简单,记账这样也太累,不过她可不敢轻易给人家改变,毕竟这是大家的习惯。就好像从竖写到横写,人家方便了,不是那么容易变化的。要是让她从右往左,她都难受的很呢。

秀瑶看着自己丑丑的字,吸了吸鼻子,笑道:“夏哥哥,你来记,我帮你喊数。”

两人忙活了半天,帮着夏天无把一本账册记完了,夏天无高兴道:“原本要忙活一天一夜呢,现在倒是快,可以玩一会儿。”说着就拿出本书来看,秀瑶凑过去,夏天无却藏起来,“你不能看。”

秀瑶撇嘴,肯定是什么野史浑书,还她不能看呢,她看得比他能想的都多。哎,不知道能不能写这种古代人歪歪的才子佳人小说赚钱呢,看他们这么爱看,应该能赚钱吧。这么想着,她就想起了曹雪芹、蒲松龄这些被后世敬仰的名家,不禁打了个寒噤。哎,死后成名,生前饿死,还是算了。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小医僮来道:“秦秀瑶,有人找你。”

秀瑶一愣,又有人来找?

夏天无道:“不会又是那个冯少爷吧,真烦人。”说着就去看,一会儿跑回来道:“这次不是他,是另外一个,让我帮你打发了。”

虽然秀瑶也不想应付,可他这么自作主张,让她有点吃不消。片刻,又有人来,夏天无怒了,秀瑶道:“你不如领他进来好了。”

一会儿功夫,夏天无领着一个婆子进来,那婆子穿着不俗,模样富态,穿着青衣袄裙,深青­色­的比甲,看到秀瑶就笑道:“秦姑娘,我们­奶­­奶­想跟你说几句话。”

秀瑶嗯了一声,问道:“二­奶­­奶­?”

那婆子摇头,“我们三­奶­­奶­。”

秀瑶蹙眉,也没法说不认识,可拒绝的话又得罪人,她想了想:“三­奶­­奶­要是不嫌弃,就来这里吧。”

那婆子笑得非常恭敬:“我们三­奶­­奶­想请秦姑娘去会宾楼,请秦姑娘吃顿饭呢。”

秀瑶摇头,“多谢三­奶­­奶­,还是别破费,有话来这里说就好。我哥哥也在呢。”

那婆子就去回话,一多会儿,三­奶­­奶­就扶着一个丫头的手,头上戴着黑纱羃篱一直罩到脚底,进了院子就把羃篱摘下来,朝着秀瑶笑了笑,“秦姑娘,见你一面倒是费劲呢。”

秀瑶请她坐,因为三­奶­­奶­讲究,夏天无就不能过来,她自然也没有茶水招待,“三­奶­­奶­,你可有什么话?”

冯三­奶­­奶­笑了笑,又开始寒暄,说什么亲近的话,秀瑶不耐烦,却还是笑着,“三­奶­­奶­不如直说。”

冯三­奶­­奶­咯咯笑得很娇俏,“小小年纪,倒是如此通透,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那个手套,不如跟我合作。你一双我二嫂给你多少?四文钱?现在涨个五文钱?我二嫂是最抠门的,那手套一副她起码拿几十文,竟然给你那么少,啧啧,还真是黑心呢。你跟我合作,我起码给你二十,如何?”

一双就二十,那么简单的手套,太贵了,相对于这里的物价来说,根本不值这个价。秀瑶觉得不靠谱,拿得多,担风险多,她摇头,“三­奶­­奶­,我们跟二­奶­­奶­签了文契呢,若是改投别家,那可是要赔的,你看我们连哥哥的药费都出不起,哪里敢做那种事。三­奶­­奶­是大宅门的­奶­­奶­,最是讲规矩的,想必不会为难我们吧。”

冯三­奶­­奶­没料到秀瑶这个小丫头,竟然不在乎钱?一双多了十来文钱,那么一百双就是一两银子,一千双就是十两,他们家很快就发了。像秦家那样的破烂穷家的,一年到头能有个十吊钱?

因为被秀瑶拒绝,冯三­奶­­奶­有些羞恼,却又不想表现出来,脸上还是笑着,只是那笑,就有点不那么自然。原本她压了二嫂一头,没想到二嫂另辟蹊径,竟然用着手套又扳回一局,真是气死她了。可偏偏二嫂势力也大,冯家家规也严,否则,她就不信凭自己的手段,秦秀瑶敢不答应。她不敢冒这个险,二嫂未必会在乎秦秀瑶,但是如果利用这件事来对付自己,只怕绝对是乐意的,她不会给二嫂那个机会的。

冯三­奶­­奶­被撅了面子,很不爽,但是也没办法改变秀瑶的想法,威逼利诱都不好使,只能告辞。

秀瑶起身送她,笑道:“三­奶­­奶­放心,您不过是路过来关问一下我大哥,并没有别的。我也不会对人说起的。”

冯三­奶­­奶­自然也不怕她说,淡淡地哼了一声,就带人离去。

看她们走了,秀瑶松了口气,哎,这大宅门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一个个那么光华闪灿的,偏偏不消停过日子。要是她有那么多锦衣玉食,总要想法子自己过悠闲日子的,谁还想着跟人斗来斗去伤神?真是吃饱了撑的哦。

秀瑶腹诽着,看到孙郎中晃悠悠地过来,她忙行礼。

孙郎中捻着那几根胡子道:“这位可是真真的万般俱不毒呢。”

秀瑶立刻会意他说的是下句最毒­妇­人心,不禁笑起来,“孙爷爷,您被她毒过吗?”

孙郎中扬着下巴,哼道:“我不贪财不好­色­,她毒我什么?你哥哥倒是差不多了。明天再看一天,你们就能回去。不过这次我可说好了,要再有问题,就等着看好戏吧,可别再来找我,找我多少钱我都不给看。”

秀瑶立刻正­色­保证:“孙爷爷我们记住了。”她忍不住又问:“孙爷爷,我哥哥的手,好了之后也真的只能像十岁孩童那样吗?”

孙郎中瞪了瞪眼,“什么那样?还十岁孩童,那又如何?你不才八/九岁吗我看你力气也不小。”

秀瑶笑了笑,虽然也不小,可终归不如成年男人呀,而且她还会长大呢。

孙郎中讥讽地哼一声,“没办法,你们自己做的孽。”对于那些人不听他的话,他向来深恶痛绝的,砸他的招牌么!哼,要不是看在人家的面子上,他才不管呢。

秀瑶去看了看大哥,他一直在睡着,手臂都包起来,她也不知道如何。她守了大哥一晚上,半夜麻沸散药效过了,秦业疼得醒过来,秀瑶上前看他。

“大哥,孙爷爷给你动手术了,很快就好的。”

秦业笑笑,以为这动手术是孙郎中说的,也就不去想,他试了试,那手虽然疼,却比以前好多了,喜道:“果然好得多。”就算只有十岁孩童的力道也比残了好。

秀瑶去给他倒水,又陪他说了一会话,之后夏天无来送药让他喝。

第二日一天喝了四次药,哭得秦业都直掉泪,夜里孙郎中检查了一下,说他身体­棒­,恢复得很好,过两天就可以回家,好好将养就行。之后孙郎中又给他开了药,自然药钱又从那一百里出。

秀瑶都怀疑他是不是为了帮自己,否则要说他财迷,可他到现在一分银子也没拿到呢,反而净帮他们的忙。秀瑶忍不住道谢,“孙爷爷,你帮了我们太多忙,真是谢谢你,否则我大哥的手臂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

孙郎中突然问她,“齐风那小子,最近你见过他没?”

怎么突然说到齐风?秀瑶摇摇头,“没呢,不过他让泰安州的林大叔给我送过树苗,我还欠他们钱呢。”

孙郎中忍不住笑起来,“小小年纪,四处欠钱。”

秀瑶不好意思地笑笑,“虱子多了不愁咬。”

“齐风是个好小子。”孙郎中后面似乎还有话,却没有说。

秀瑶点点头,“是呢,虽然有时候挺吓人,不过,我觉得他人很好。”

孙郎中却不以为意,“他不吓人,早就被人害死了。”一副要给秀瑶讲八卦的样子,这时候小医僮来叫他,好多病人排队呢。

孙郎中烦躁地埋怨:“真是不让人消停,一个个明明没什么病,整天怕得要死,哼,烦死了。”说着又对秀瑶道:“行啦,你们把药扛回去,还跟以前那样吃药,三个月包好,这次若是再伤了,那就等死吧,别来找我哭鼻子。”

听他说得严厉吓人,秀瑶和秦业赶紧恭恭敬敬地答应了。

孙郎中就走了。

秀瑶看那药果然是好多足足有一篓子呢,对秦业笑道:“大哥,你可辛苦了。”

秦业道,“咱们不但欠了一百两,还欠了好大的人情呢。”

秀瑶看他也没有愁绪满怀的样子,倒是也欢喜,她可不喜欢大哥一副低沉失落的样子,那样就太纠结了。

临行前夕秀瑶把东西收拾好,旧衣服他们就穿回去,那只钱袋她托夏天无还给孙郎中,另外她算着明儿又是柳升来的日子,所以决定去王老大那里看看,能不能跟二哥碰上。否则租车回家,起码得四五十文,可能还不够,得六七十文呢。

这里的路费太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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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秦业的胳膊吊着,秀瑶背着一篓子药,两人去王老大那里。看他们来,王老大请他们吃面,“这次可别推辞了,你帮我们介绍的,我们省了不少钱呢,可太感谢了。”

秀瑶笑道:“成,那就多谢王大叔了。”

“你等会儿,面差不多的时候,你哥哥就该来了,他怕耽误我们生意,每次都挺早就出来的。”

他给秀瑶做了一碗排骨面,给秦业一小盆猪排面,又放了一大块五花­肉­。

等两人畅畅快快地吃完,柳升恰好推着小推车送面过来,看到他们俩,笑道:“你姥爷还说要我去问问,什么时候接你们呢。”

秀瑶过去给他帮忙,“哥,我都算着日子呢。”

柳升将面卸下,去里面和王老大算了钱——他们几家合伙,一家买一次,然后分面,这样就不必各家每次都拿钱。

柳升照旧把钱给秀瑶一串,秀瑶和秦业住在医馆这些天,柳升来送了三趟面,秀瑶也赚了三百钱。四人告别了王老大几人,柳升把药篓子放在小推车上,一起去码头。

码头在城外两里不到的地方,几个人一刻钟就到了,柳升解了缆绳,让秀瑶和秦业上船坐好。为了避免难过的气氛,秦业没有说自己手臂的真实情况,只说好了,而秀瑶也默契地不提。

三人有说有笑,而大清河跟别的河不同,它自东向西流,所以他们驾船往西去反而是顺流而下,比柳升来的时候还快,比他们赶驴车更快。

每到一个河边的村落,他就开始敲梆子,三长一短,很快就有人送粮食出来让他带回去推磨。也有人早就等在河边,甚至有外村人将麦子放在这里托人交付。各家的麻袋都做了标记,里面也有面袋子,到时候直接将面装进去,再装进麻袋里就好。柳家磨坊做事细心,从来没弄混过,大家也不用担心。其实这里面还有个敲门,只要是一样成­色­的麦子,老柳头让人放在一起推,到时候再按照出面粉的斤两给他们装面就好。

他开磨坊多年,这麦子如何,出来的面粉是白是黑是甜一点还是不甜,他一咬就知道,所以一点差错就不会出的。

到了磨坊的时候,又是一船麦子运回来,柳家磨坊的生意,红火得很。

老柳头等人都在磨坊里忙活,秀瑶一来,老柳头自然就将活儿交给别人,他们夸秀瑶去了趟县城谈了生意回来,还关切秦业的胳膊,就让他休息,不许他沾手帮忙,还让柳飞专门看着他。

老柳头领秀瑶去看秧的地瓜,“丫头,你不知道呢,前几天秧地瓜,我们晚上都挑着灯笼忙活呢,今天才都秧上呢,小飞去你家看了,你爹他们把地瓜也都秧上了,你不用担心。”

秀瑶自然不担心,没有她的话家里也照样要­干­活吃饭的,她笑道:“姥爷,我还想跟你商量呢,到时候咱们卖猪,你打算怎么卖?”

老柳头嗨嗨笑:“当然是杀猪卖呀,猪­肉­那么贵。”

“姥爷,咱们杀猪卖,多少人卖?”

老柳头就开始数落,数了四五个人,看秀瑶笑,又数落,连孙大成家都数上了,十来个人。他乐道:“咱们一家子都卖猪­肉­,保管赚钱。”

“姥爷,咱们自己杀猪,再怎么卖,累死累活,也就是在这里卖。要是咱们把猪卖给不同的村,不同的地方,那么咱们就能卖去好多地方呢。”在这个时代,客流量这么小,做零售哪里有做批发赚?她已经打探过的,现在活猪下乡收的一般是十三四文一斤,价格略有浮动,收猪的人去宰猪然后卖。乡下平日里卖猪的人少,一般都要等到过年,所以收猪的人平日收不到什么猪,平日里猪­肉­自然也就贵。可年底一般物价都要涨,所以猪­肉­也便宜不下来。不过货源却又充足得很。

秀瑶只要把猪喂得好一点能够提早出栏,那她平日就可以大赚一笔,“姥爷,咱让那些杀猪的人都来咱家拉猪,让他们再卖出去,咱多赚钱还省事呢。”

老柳头脑子也转过来笑道:“我刚想着猪­肉­赚钱了,没想到这茬。还是你这个孩子脑瓜灵巧。”

一老一少开心地数算着养猪赚多少钱,然后去那边看猪大棚,老柳头要­干­什么事,那是豁出去的­干­,一点不像他表面那么温吞吞的。

这些日子来,他改造磨坊、秧地瓜、建猪大棚,那可是一口气不停的,既有效率又有质量,那猪大棚,看着就气派。除了猪圈里的二十几头猪,还有两头母猪,刚下了猪仔,小猪们哼哼唧唧的挤在一起热闹。猪圈里面圈坑上铺着石板,圈沿上铺着­干­净的麦糠草,定期打扫,那就是圈肥,所以里面很­干­净。

猪大棚墙外的那些蔬菜也早就种上了,如今正是小苗芽的时候,茁壮成长,等再过个月起了势,蔓子就会爬上圈墙,沿着柱子攀在顶上,给猪猪们搭成一座天然的夏日凉棚。

秀瑶不得不佩服姥爷的行动力,如果自己家爷爷能有姥爷一半的开明就好了,有时候说­性­格决定命运,也确实如此的,她心生感慨道:“姥爷,你动作真快。”

她又盘算了一下,“这得花不少钱吧。”

老柳头混不在意地笑着:“花了再赚呗,再说了,如今咱们磨坊,赚钱也不少呢。自从你说了做买进卖出的买卖,赚头更大,以前我咋没想到呢,总怕买了砸在手里,钱被套住,现在有本县和邻县那些铺子要,咱买的粮食很快就卖出去,我是一点都不用担心。”

两人说着,这时候柳五推着猪食桶来喂猪,自从老柳头买了他那几亩地,柳五就帮老柳家­干­活了。起地瓜垄、秧地瓜、盖猪圈、抓猪、喂猪,他都来帮忙。虽然不是主力,却也能搭把手。

不过老柳头也不亏待他,一个月给他一百个钱,那是柳五意料之外的钱,毕竟当初自己老子娘死没有钱下葬,是求着卖了几亩薄地,老柳头多给了钱的。他也没推辞把钱收下,只是每日只要有空就来帮忙,什么活都抢着­干­,又不多说话,人老实得很。

这么多猪,吃得自然多,一天要喂好几回,否则不能上膘,就不可能早点出栏。这是秀瑶跟老柳头说的,而且为了早点出栏,尽量的不要散养,就让它们在圈里吃睡就好。反正这个时代的饲料都是绿­色­的,不存在什么注水猪­肉­瘦­肉­­精­的,上了膘只好不坏。

秦业闲不住,也过来看猪圈,他道:“姥爷,我这手没事,我就留下来喂猪吧。”

老柳头严肃地看着他,“我当然是要让你住下的,不过喂猪还是先省了,你的手不能再大意。你先跟着你姥娘,让你姥娘看着你,闲不住就给她打打下手,拿个碗烧个火,带着小正玩玩也行,不用­干­什么活。等手好了,­干­多少都由着你呢。”

秦业知道自己让他们担心了,但是事已至此,再难过也没用,他也想开了,“姥爷,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再也不敢的。”

老柳头又问他,“大业,你爹也没让你­干­沉活,挖圈犁地刨坑都不用你,你说你咋把手弄坏的。”

秦业忙道:“我,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不注意。”他怎么能说出实话来呢?秀瑶帮着大哥,“姥爷,已经这样了,你怪我大哥也没用呢。”

老柳头语重心长地叮嘱,“我也不是怪你大哥,我是告诉你们,就算咱们再穷,再急,身体是第一位的。没有了身体这个本钱,你什么都赚不出来的。宁愿一时闲着什么都不做,把病养好了也不能逞强,怕人家说自己懒就去­干­活,再伤了身子。”

秦业肃容,正经道:“姥爷,我记住了。”

老柳头点点头:“那就好,你去家里吧,别在磨坊,磨坊人多事多,你忍不住就忘了。”

秦业只好收拾一下回姥娘家,让姥娘盯着他,免得姥爷不放心再有个什么意外。

165“恶霸”挡路

如今秦扬学习认真,任先生对他要求也高,每天课业很重,除了背书讲书还得习字,一天那练字纸就得十来页,累得睡着了小手还捏着纸,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背诵。

秀瑶觉得他辛苦挺心疼的,就安慰他,“小羊儿累的话就跟先生说,你年纪还小,先生也不会虐待你的。”

秦扬摇头,嘟着嘴,漆黑的大眼里看起来有点委屈,却坚定地道:“那可不成,我不能让人瞧不起。我答应过先生,我会好好读书,不负他和家人的期望。我不能不守信用变大胖子吧。”

秀瑶忍不住笑起来,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原本­肉­嘟嘟的脸蛋最近累得都瘦了,这还是姥娘每天­鸡­蛋,隔几天­肉­鱼地给他补,否则早瘦成麻杆了。

他现在才不到七岁呢,背得书已经不是秀瑶乐意跟着背的了,她又不做才女,认字算账就好,那些之乎者也,还是给读书人头疼吧。

秀瑶看他睡了,小嘴还滋滋地裹嘴­唇­,跟小孩子一样,鼻翼煽动,不禁笑了笑,给他掖上被子。秦扬小手立刻一动,就在被子上划拉着写字,嘟囔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先生打人不亦君子乎,……”

秀瑶叹了口气,这小子自从读书也没少挨揍,以前先生说他聪明,那是简单的背背书识识字,真正要学四书五经,奔着科举使劲,那可就不好说。同样的还有二哥,秀瑶觉得二哥还没有小羊儿资质好呢,不过是被人忽悠的成分多,可他坚持,爹娘也就让他试试。

小正正趴在门缝处,“卟滋卟滋,小姑,俺老爷(太爷)叫你呢。”

秀瑶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坑,拉着小正的小手去了姥爷屋里,见姥爷、大舅二舅,还有两〖奇书网Qisuu。Com电子书下载〗个舅妈都在呢。秀瑶笑道:“姥爷,咱们要开会呀。”

大家也习惯秀瑶一些词汇了,都笑:“等你呢。”

秀瑶就列席旁听,小正悄悄给她一把茅芽,她慢慢地剥了给他吃,间或自己吃根,稍微有点老了,嚼着跟棉花套一样。小孩子却喜欢,小正嘴角流着绿­色­的汁液,吧唧吧唧地响。这东西也怪,白­色­的絮,嚼出绿­色­的水。

老柳头磕了磕烟袋锅子:“前阵子我就想,咱们家里养了两头驴,另外还和你们三大爷家合养两头,如今咱们磨坊不用驴,这牲口就有点多。种地驴又不当事,就是往家拉点粮食,还是得牛。所以我跟你们三大爷合计,把合养的那两头卖了,他家养牛,以后咱们还是合用。咱家留一头驴,攒钱到时候再买一头牛也行。”

今年家里地多起来,买的那几亩沙地,另外还租种了齐风的十亩地,第一年种的豆子,第二年豆茬麦子大丰收。家里沤了肥,肥料足,那十亩地倒是主要的粮食产地了。每年收了粮食老柳头都去送给常婆婆一部分,当做给齐风的地租。

如今这么多地,单只用别人家的牲口也不行,还是得自己家也有牛。牛力气大,耕地耙地、拉车之类的都能­干­,不像驴那样,只能­干­轻快活。

大家盘算着,两头合养的驴卖了,自己家能分五六吊钱,自己家那头再卖了,买牛足够的。柳大舅也同意:“爹,那样也好。”

老柳头却又道:“我寻思着咱们那头留下,另外一头给瑶瑶家使唤,他们家没牲口,不说是­干­活,就是来回地走亲戚也不方便。”

柳大舅倒是没有意见,二舅犹豫了一下,姚氏立刻道:“当然行,咱们现在没攒够钱,攒够了,帮着买头牛也是应该的。”

老柳头就笑起来,“那就这么着。”

秦业想拒绝,不过觉得家里也确实需要,反正自己家是欠姥爷家太多,只能以后报答,现在推辞也没用。他道:“姥爷,大舅二舅,我也不说虚套的话。这牲口我就替俺爹娘要了,回头我们赚了钱,还是要还的。就当我们借的,那时候我们还钱,姥爷你们也别推让。”

陈氏笑道:“大业,你们有了钱,尽管给我们送,我们不会推辞的。”大家都笑起来。

秀瑶却又犯愁:“我就怕这驴去了我们家,到时候不归我们管呢。”

这要是被张氏他们知道,那还不肯定要把驴拉过去他们使唤,喂养却是大房的事儿,秀瑶绝对相信,张氏能­干­出这种事来。

大家都是一愣,李氏点头同意,“这是个问题,我看得考虑考虑怎么办。虽然咱们不疼他嬷嬷家使唤牲口,不过也要有个度。”

姚氏帮她出招,“娘,这个好办,明儿我去送瑶瑶,我先在他嬷嬷家门口吆喝一圈,看看他们还好意思的。”

李氏摇头,“那可不行,你一去,人家就知道他二姑指使娘家人来逞能呢。”

老柳却不当回事,“没事,只管牵过去,谁使唤让谁喂,使唤一次给三斤豆饼。瑶瑶你家去,只管把这话说给你娘和你爹听,就说我说的。”

秀瑶笑嘻嘻的,“好,我就说姥爷把驴借给我们使唤使唤,别人家要使就得拿豆饼,否则俺姥爷该生气。”

老柳头嗨嗨道:“没事,你只管说,反正我现在又不去你嬷嬷家看她脸­色­。”那些年看够了,闺女家分了家,他也不用再空肚子送粮食还不招人待见。

商量定了,秀瑶就想回家看看说不定冯掌柜有货来呢,她让大哥留下来,有姥娘细心照顾,大哥好得能快些。不过她寻思现在却没有人能送她,柳飞得忙着记账对账,柳升每天去送货接货,柳起要喂猪,二舅几个忙活磨坊,也就只有姥爷。

第二日,吃了早饭,老柳头就抽时间要送她,恰好柳红木过来,“四爷爷,俺爷爷找你呢。”

老柳头知道是商量卖驴的事情,他道:“我先去送你妹妹,回来去跟你爷爷说。”

柳红木却告诉他人家帮忙找的牲口经纪已经来了,等在家里呢。

老柳头笑起来,“你爷爷嘴倒是快,我那天才跟他说,还以为先说说呢。”

柳红木笑道:“爷爷,你还不知道俺爷爷,木匠的手,从来不磨嘴皮子,想­干­就­干­。”

老柳头又为难,说让三爷爷自己做主好了,柳红木一听立刻兴奋起来,“爷爷,不如我替你送秀瑶妹妹,你去和俺爷爷谈好了。”春耕春种结束,一般人家就能清闲一下,柳红木又不上学,基本就没事做,每年就是割草喂牲口。反正多割一筐少割一筐也没什么。

柳红木和柳飞一样大,­干­活更厉害,老柳头也放心,他笑道:“那也好,你慢点赶车呀。”

柳红木笑得欢实,“不过是驴车,不怕的,拉粮食我都能。”他又对秀瑶道:“瑶瑶,你不用怕啊,我赶车可稳当的。”

秀瑶道了谢,就上了驴车,告辞姥娘姥爷等人。

李氏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驴车上,挥手让他们赶紧走,免得柳红木回来太晚。

驴车上前后有挡子,是用竹子弄弯了做的,从前后分别□车厢,这样要是拉土沙的,就能被挡住。秀瑶坐在挡子后面和坐在车辕上的柳红木说话,两人一路说着热闹事儿,不知不觉地就过了沙河村。

正是暮春时节,野花盛开蝴蝶纷飞,道路两旁树木苍翠,田地里还有农人在忙碌,正给返青的麦子浇水,水车吱悠吱悠地响。

要拐弯的时候,恰好对面路上也驶出一辆马车,两车就挤在不太宽阔的路上。柳红木看得出那马车是故意的,因为自己离路口近,肯定要他先拐弯,谁知道那马车打着马就狂奔。马快,自然就跑在驴车前面。他知道这年头能用马拉大车,自然不是普通人家。

马一般被饲养了作为军用马匹,那些普通马力气不如牛,却比牛贵,还不如骡子,所以一般人家都是用牛,虽然慢,但是载货重,小车就用驴,若是想快又要重,就赶着骡子。

这时候一人从车厢里钻出来,喊道:“秦秀瑶,你去你姥娘家了啊?”

秀瑶看是周沐,不禁大呼倒霉,这厮跟个神经病一样,和他疯狗爹似的咬着人不放。她已经知道他在家里的荒唐事,说要她去当丫头,真是大白天说梦话!

周沐比她还小一岁,小时候长得矮,这两年抽了点个,却也没比她高多少。看他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她没好气,不想理睬他,对柳红木道:“红木哥哥,咱们走。”

周沐一甩鞭子,大喊:“哟呵,你叫红木?你凭什么也叫木?”

柳红木皱眉,“哪里来的小疯子?”

秀瑶不想惹事,就对周沐道:“齐风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不要招惹我。”秦家是吓唬不住周沐,只能拿齐风的名头,毕竟之前齐风帮他解决过一次,而且周家好像有点忌惮他。

周沐果然就撅着嘴不乐意,大声质问道:“秦秀瑶,你是不是要给齐风当媳­妇­?”

秀瑶脸一下子红了,被气得柳眉倒竖,骂道:“关你屁事,你才给人当媳­妇­呢。”

柳红木也生气了,秀瑶却不想他惹麻烦,跳下车拉过驴缰绳,对柳红木道:“哥,你回去吧,我自己赶车家去,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改日再给你赔不是。”

柳红木:“我不要吃饭,也不能不把你送到门口呀。”

秀瑶坚持:“我自己能行,哥你先回去吧,和俺姥爷就说送到家门口。”

她知道周沐是个霸道的小地主家的小混蛋,从他欺负秦扬就看出来了,虽然柳红木比他大,揍他很容易,可她不想三姥爷家惹上周老虎。

现在有周大爷和冯二­奶­­奶­那里压着,周老虎不敢如此,只要大家互不­干­涉,就相安无事。一旦发生了争执,就会给人借口。

柳红木不把周沐当回事,不过看秀瑶神­色­凝重,坚持不已,只得无奈地答应,“好吧,那你快家去。”

驴是温顺的动物,四爷爷家这头驴更老实,四岁孩子都能牵,更别说秀瑶,柳红木也不担心,想看着秀瑶先走。秀瑶却坚持让他先走,她看着他走出去一里地左右了,才松了口气。

谁知道周沐好像跟她耗上了,还在一边呢,也不走,就用马车挤着她。

秀瑶气道:“周小胖,你别不讲理,你不是不知道两家的恩怨,就不要故意挑事。”

小叔叔的事儿,秀瑶隐约也能知道一点的,家里没人议论,不代表不说。

周沐突然撅着嘴大声道:“我让你来我家,你­干­嘛不来?”

秀瑶冷笑,“我又不是天生的贱命,非要去给人当丫头。”

周沐脸红了,“我说一定要你做丫头了吗?你来了,又不是非要做丫头,一个月还给你两吊钱,不过是让你陪我玩,你­干­嘛不来。”

秀瑶瞥了他一眼,说不出的厌恶,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混账小子,以为自己就是太阳,别人都是他太阳系的星子,必须围绕着他转,他也不管,这不是是在银河系。

“我说了,我不想做丫头,也不想陪人家玩,你们家别故意找事欺负我们就好。”说着,秀瑶就牵着驴想过去。

周沐一个箭步上前拦着她,“我那时候也不是真要打你弟弟的,不过是逗你们玩的,谁让你拿石头打我的?”

秀瑶诧异了,“我弟弟被你们按着,脸都紫了,你还说不是真打?要是逗我们玩,你们­干­嘛去告状,让大人来找事?”

周沐答不上来,顿了顿,他嘟囔道:“那不是我爹吗?又不是我的错。”

秀瑶不想理他,她根本没有必要跟他一个被惯坏的小屁孩说东道西,他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他连小羊儿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她管个屁!

秀瑶牵着驴就走,周沐倒是没有再阻拦,却跺着脚喊道:“我就是想跟你玩,你­干­嘛那么不理人。”

秀瑶自然不理睬他,手撑着车辕横板,一下子跳上去坐下,然后赶着驴一路小跑往桃源村去了。

周沐看着她赶着驴车跑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这么大的女孩子赶驴车,更觉得她合自己脾气,可她偏偏不理他。他觉得很伤心很难过,不由得就开始哭,跟着他的老奴仆忙上前安慰,却被他丢下自己跑了。

秀瑶赶着驴车一路回了家,她看哥哥们赶车好多次了,早就想试试,平日里她也牵牲口的,这驴很听话,路上一点都没欺负她。

想着那时候周小胖打小羊儿,导致周二混来找爷爷他们闹事,害得自己被打,周二混那一副耍横的样子让她感慨,“有时候某些人连牲畜都不如,牲口还能听懂人话,他们是没法交流的。”

秀瑶赶着驴车回家,一进村就引起不小的­骚­动,路过的人看到都打趣她,“瑶瑶,你比你二姐还能­干­呢,还会赶驴车呢。”

秀瑶一一问好,将话题都岔开去,反正驴车一晃就过去了。到了家,恰好柳氏在外面摊草晾晒,看到她回来,惊道:“了不得了,咱们瑶瑶自己赶着驴车回来了,你大哥呢?”

院子里的秀容和秀芹听见也出来看,都笑嘻嘻地打趣她。秀瑶跟她们寒暄着,她看着娘和姐姐们的表情,揣测着很可能爹和爷爷把大哥手臂的真实情况给隐瞒了,否则娘不可能笑得这么轻松。

叙叙旧,柳氏就问她大业如何了。秀瑶笑道:“娘,俺大哥好着呢,孙郎中医术好,这个你还不相信?俺姥爷怕他回来不注意休息,就让他住下,叫俺姥娘看着他。”

柳氏喜道:“那就好。”又问她姥娘家人好,生意好,驴车是怎么回事,秀瑶一一答了。她又问爹他们,柳氏也一一告诉她。

秦大福在那片自垦田里捡石头呢,包了五十亩地,三十五亩能种东西,另外十五亩都是石头,不过也有个好处,拾掇一下,是个不错的场。

秦显已经去读书了,带午饭的中午不回来吃,秀娴又被徐寡­妇­找了去,说反正农闲,秀娴在家也没事,就让她去做个伴帮帮忙,等孩子大点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本来柳氏不想让女儿去的,反正现在家里不缺那点钱,而且地里还有地,都得人手,不过想着徐寡­妇­为人厚道,又怪可怜的,就让秀娴去了。等麦收的时候就回来,然后一直到冬天再说。

得知姥爷家把驴车送来家里使唤,柳氏等人很高兴,“你姥爷姥娘,真是帮了咱们大忙。”

秀瑶笑道:“俺大舅二舅大妗子二妗子也是呢。”他们要是不同意,哪里有这么顺利,大家说是呢。秀瑶也不隐瞒碰到周沐的事情,把经过简单说了说,气道:“娘,那个周小胖,怎么还总是说让我去做丫头?你没明白地拒绝他们吗?”

柳氏也气得脸­色­发青,“不用管,上次我都将那人骂走了,他没敢再上门,要是再上门,看我不拿扫帚抽他。”她以为张氏已经罢了手,没人再提,按说不会如此的。她自然不知道张氏受三婶挑唆,一直给秦大福施加压力,想把秀瑶送出去的事儿,秦大福生怕孩子和娘看出来,都是一点不表露,每次只坚决地拒绝掉张氏的提议,惹得张氏大为不满,说他也来越不孝顺。因为老秦头装病、秦业手的的事情,秦大福也非常难受,最近不喜欢往爹娘家去,只泡在地里扒拉石头,想让自己忙碌起来就不用管那么多事。好在他回来,只说是大业的手有点厉害,要再治疗一段时间,而柳氏竟然也没因为之前拿钱的事情跟他再嘀咕什么,秦大福才松了口气的。

秀瑶把胭脂拿出来送给姐姐,只说是十五文钱,柳氏自然知道却也不说破,秀容看着羡慕,不过也没开口要。又说县里半吊子医馆的事情,秀瑶把看到的光景都说了,还跟柳氏说冯家二­奶­­奶­请她去的事情,以及三­奶­­奶­找她也说了。

柳氏点头:“你做的对,二­奶­­奶­三­奶­­奶­,不管是谁,她们找你,不过是冲着咱们现在织手套,不是以往的情分。所以,你不要觉得咱们两家是真有情分的。”

秀瑶笑道:“娘,我知道的,所以我也没有太近乎。”

她又说起一百两银子的事情。

秦大福和老秦头回来,在路上就商量好了,除了秦业手臂的真实情况,其他都可以说。而且老秦头是真不赞同那一百两银子的债,觉得孙郎中是强盗,让秦大福和柳氏到时候好好训斥训斥秀瑶,别让她一个小丫头总是自作主张。谁知道柳氏知道后一点都没有怪秀瑶,反而觉得她做得对,毕竟孙郎中让欠着,又不要利息,也不是借印子钱。总不能看着大哥的手坏了,有生命危险而不救吧。把老秦头好一顿气,张氏眼红得就好像是秀瑶已经给了孙郎中一百两银子一样,恨不得让柳氏也给她一百两。

柳氏道:“瑶瑶,这个事情你做的对,你大哥的身体最重要。再困难咱们一家人也能顶过去,还有你姥娘家呢,你姥爷他们可不会对你们坐视不管的。”她怕秀瑶有压力,又安慰了她几句,就让她洗手洗脸一会儿吃饭。

秀容几个就聚着看秀瑶买回来的胭脂,让秀芹擦了擦,果然是脸颊白里透红,鲜艳馥郁,香扑扑的,映得少女的脸颊更加娇­嫩­美艳。

柳氏做了饭吃,然后秀瑶赶着驴车拉着娘和三姐去地里找爹,一起帮忙,秀芹在家里看门。

她们走了不多会儿,秀芹就照旧在家里拾掇家务,先把碗筷洗刷­干­净,又洗了衣裳,把一些烂菜叶子扔到圈沿上喂猪,再扔点野草然后就要去屋里做针线活儿。

娘说过几天白家人就会派媒婆上门的,让她有个心理准备。那次在姥爷家,秀芹看了白家老两口,老头儿仪表堂堂的,老太太也满面和气,据说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儿。后来白家还让他那个三小子来送了一次面,借着那个机会,秀芹也悄悄相看了一眼,而白寻安也看到她的。

秀芹觉得那三小子白寻安是个温和俊朗的青年,古铜­色­的皮肤,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目光清澈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猥琐,而且身体健康又有活力,看着很像自己家大哥。她寻思着白寻安他肯定像大哥一样对人和气,不会欺负人,心里就越发的欢喜。

少女的心里甜滋滋的,做针线的时候也充满了爱意,甚至没人的时候会时不时地拿针尖一下下地描绘着那人的眉、眼、­唇­,然后一点动静就吓一跳,生怕人家会知晓自己的心事。

秀芹正胡思乱想着,这时候她听见外面有人叫,“柳嫂子在家吗?”她忙放下针线出去看,却又没看到人,只好又回去继续做针线。

而秀瑶赶着驴车,娘三个去了地里,秦大福看她们来,很高兴,他又问秀瑶大业的事儿,秀瑶也都跟他说了。秦大福听说儿子没有大碍,心里也松口气,力气小点就小点,人没事就好。

忙活了半日,扒拉了不少石头,秦大福用小推车都推在一起,整出一块地方,到时候拿磙子压一压,就可以当场打场压麦子。有了这片场,就不用去和爹挤了,免得二房三房总是有意见,说分了家不分彻底。

天擦黑的时候,秦大福赶着驴车家去,路上碰到邻居,“秦大叔,有人去你家找你们呢。”

秦大福问谁,那人道:“不知道呢,听口音不是咱们附近的,可能去俺嬷嬷家了吧。”

柳氏一听觉得可能是有事,就让秦大福赶紧家去,顺路去问问张氏有没有人来找过,没多久秦大福回家,道:“娘说是大姐找人捎信来的,我听着好像还是换亲那个事儿。”

柳氏听了立刻就不想多谈,“我是不会答应的。”

秦大福这个问题和她一致的,“嗯,我知道呢,我也不答应,咱们不是说好了老白家要来的吗?”

柳氏闭上门看了看门后的灶马头,那上面有一年的日子,她盘算了一下:“按说这两天差不多了吧。”

166叔侄争执

立夏过后,天气就更加暖和起来,济南府最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这时候更好不冷不热,让觉得舒服的时候。去地里间苗也不觉得累,看到自垦田那些长势良好的作物和树苗,心里都格外舒畅。

过了几天,张桂芳来找秀瑶和柳氏,笑道:“冯掌柜送了信来,明儿要送棉花过来,继续织手套呢。”

柳氏诧异道:“不是冬天闲着才织吗?”

张桂芳欢喜道:“嫂子,现织,冬天家正好戴呢,一点都不早。而且,冯家说了,这次要给咱们涨涨钱呢。女工一副手套加一文,这里也跟着沾光,一文,嫂子家可是三文呢。”这样秀瑶一副手套就能拿七文钱,数量多了,可不是小数目呢。

这个秀瑶之前就给柳氏说了,见张桂芳这么说,她就知道冯家没有说是秀瑶让出去的两文,她不禁笑道:“这个事们知道呢,这次瑶瑶去县里,冯二­奶­­奶­叫她去认门吃饭,说是多给五个钱。让们别跟别家做,秀瑶不想自己独拿,就让出来两文,他婶子可别嫌少呢。”

张桂芳一听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笑道:“嫂子哪里话,跟着白赚钱,哪里嫌的道理。都觉得不该给加这一文呢。”

秀瑶听见了过来跟她招呼,“婶子,咱们一起做,涨钱是应该的,不过这一次更要把好关,万不能让走漏了出去。”

张桂芳打包票:“放心好了,有呢,最会对付那些媳­妇­们了,要是哪个敢走露,保管让他汉子休了她,让她儿女一辈子没出息,不待见她,看她们害不害怕。”朴素的乡下,经常对发誓有一种近乎变态的虔诚的心理,心生畏惧,一般轻易不敢背叛的。秀瑶觉得可能是一种想要和暗示心理学,一直想一直想,说不定就会变成现实。

秀瑶原本从冯二­奶­­奶­那里听出来好像是有活儿要做,只是没想到这么急,这样的话,家里女要去织手套,秦大福得照顾地和自垦田扒石头,秦业手不好姥娘家,秦显读书,手不够使的。

柳氏对秦大福道:“去把秀娴叫回来吧,她婶子也得体谅。”

秦大福答应了,当天就去把秀娴叫回来,本来是不要钱的,结果徐寡­妇­还是按天给了工钱,另外还送了两条鱼作为礼物。秀娴回来,她负责家里那几亩棉花地,空里帮着秦大福收拾自垦田。

第二日还没到晌饭时候,张桂芳就来叫秀瑶几个,冯掌柜亲自送棉花来,这次要的手套数量更多,一共要三千套。听冯掌柜说完,不只是张桂芳和柳氏,就连秀瑶也愣住了。

手套这东西,就是用棉线简单地编织起来,其实成本不贵,可三千套,她一下子就能赚二十一吊钱。那么这总共的货款,只怕更高得离谱,这应该是给军队吧,否则别哪里有那么多钱。

这些秀瑶也就是自己嘀咕,自然不会拿出来说的。

冯掌柜笑道:“秀瑶,去县里,恰好出去,都没见上,否则怎么都要好好招待招待呢。”

“冯掌柜也太客气了,咱们还那么客气­干­什么。”她又问那批手套运去哪里的,冯掌柜道:“咱们只管帮忙做,去哪里也不是很清楚,据说转了几手呢。不知道,这东西,现很俏呢,大家都要。”那些有头脸的自然不戴,可若是别的将军手下的兵戴着,接受上官检阅的时候齐刷刷的那么好看,自己怎么能没有呢?所以一个赛一个的要攀比,他们这生意自然就来了,就算是浪费,只是表面好看,有给钱,他们何乐不为呢。

不过他虽然不说去哪里,秀瑶却能猜到,她暗自合计了一番,有了一个计较,不过也没说出来。

张桂芳昨日就通知了那些女工,另外又有十个加进来,原来又几个因为特殊原因不能加入,反正能保持有四十个。这批货分三次交,一次一千,最晚要九月中交货。就算刨除了中间的麦收,张桂芳算着时间也足够的,所以不必再加。

这些她们用熟了,口封严,没有一个随意泄漏的,看来大家都还害怕自己的毒誓。

张桂芳给冯掌柜打包票,“寻思着七月底就能交货,中秋节,咱们就有钱过节的。”

大家都很高兴,她让秀瑶和冯掌柜说话,她去张罗安排那些女工的工作,照旧先让她们发毒誓,然后按手印,要道德和律法的双重保护。

一连忙活了四五天,终于步入正轨。秀瑶依旧负责管账,因为天暖和起来,张桂芳家不必再烧炕,但是也要为女红们热饭,因为夜里也要加班,自然还有灯油钱等,还是七文一天。

晚上回家,秀瑶对柳氏道:“娘,咱们自己就别织手套了,天天这么忙活也不行,咱们是要靠抽成来赚钱,要是也跟着她们做那些繁琐的,根本赚不到几个钱,还累得够呛。”

柳氏嗯了一声,“大姐就不织了,要做别的针线活,秀容自己织了赚点零花钱,不过也别耽误家里的活。也不那么累,两三天织一副就够。毕竟二哥还要读书,咱们还欠孙郎中的钱呢。”那可是一大笔。

秀瑶不同意,“娘,不能这么算,咱们那些钱,就靠自己织手套啥时候能还上,肯定要赚大钱。家里还要养猪,寻思着们地里的棉槐条子和苜蓿草起来了,咱们要养兔子、养­鸡­、最好再养些羊,这些也要照顾说不定还得雇呢,这些营生自然比织手套赚钱,还不那么累。”

秀娴听见诧异道:“喂猪就行,只是这养羊什么的,哪里?”她笑起来,比划了一下,“就咱们那巴掌大的院子?”

秀瑶笑道:“二姐,咱们院子不大,咱们那块自垦田大呀。那里用围墙圈一圈,把羊、兔子、­鸡­都养里面,哪里有草,随采随喂,既快又省事。”

柳氏几个听着倒是挺好,秦大福道:“这样好,就是家里没有土坯和石头。”

柳氏道:“过几天热了,就那里晒一批土坯,咱们自己慢慢地垒墙就好了。”

秀瑶又有主意,“爹,娘,咱们也不用非得全垒墙,像俺姥爷家那样,一面用树做篱笆也好。像木槿花、冬青树之类的,拦牛羊的不成问题,兔子咱可以垒个兔子栏好了。”

大家都觉得不错,靠着作物的一面,那里是土地,就用树篱隔开,全是石头的那一片就垒墙。

现还不到麦收的时间,正可以集中时间扒石头,做土坯晒­干­,一家都忙里忙外的没有空闲。

这日秀瑶照例去张桂芳家给女工们发工钱,如今改为五天一发,她就不用整天盯那里,质量秩序什么的,张桂芳能掌控的很好。

秀瑶一去,就发现气氛不对,院子里几个­妇­女拉着脸,正窃窃私语,她听她们道:“何必得罪她呢,听说是秦姑娘的二婶呢,家自然比们亲的。”

“就是呢,还说要让她管们呢。”

“倒是觉得不可信,家秦姑娘都没开口,她忝着脸来,也好意思。”

“周嫂子都同意的了。听说老太太亲自来说项的呢,秦姑娘怎么可能不知道?家毕竟是一家呢。”

这时候有看到秀瑶,忙住了声,都笑着招呼,秀瑶打了招呼进了屋,就看到二婶和三婶正跟张桂芳说什么呢,似乎要涨工钱之类的。

秀瑶顿时怒气丛生,只是不便当众发作,她让叫张桂芳出来,忍不住道:“婶子,怎么让她们来了?”

张桂芳尴尬道:“瑶瑶,可别怪,没想她们来,嬷嬷亲自来送的呢。”

秀瑶扬眉,“婶子,咱们说好的,就算嬷嬷来,也该咬死了不许的,她们一来这事就不好办。”

张桂芳为难:“瑶瑶,也是不对,过年的时候嬷嬷气冲冲地来问,之前不是跟商量好的,让揽过来吗?就揽过来了,嬷嬷的嘴也知道,是真的害怕。想反正还得冬天才做呢,就那么随口敷衍她,说再做就叫她来。哪里知道,现就来生意,嬷嬷也知道了消息,立刻就带过来。”

秀瑶也无奈:“嬷嬷那,欺软怕硬。”不过她也知道张桂芳难做,一个村的,也不能和嬷嬷撕破脸,只能牢牢看着她们。

张桂芳道:“放心,让她们发了最毒的誓,还按手印,不会有问题的。”最毒的誓,一般都要害怕的,这时候不是无神论,也没有所谓的科学,几乎大部分都是相信鬼神存的,违背了誓言,到时候就要受毒誓的吞噬,一个做了坏事,心里就会不舒服犯嘀咕,日夜担惊受怕,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有时候誓约比律法还好使、

秀瑶觉得也只能如此,又道:“婶子,可跟说实话,也不怕家说什么,赚钱的事是宁愿和一起做,也不愿意和自己家的婶子们一起的。这话,自己放心里就好的。”

张桂芳听她如此说,便是极度地信任,而且秀瑶都不叫她们娘娘,就知道事态严重,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犯了秀瑶忌讳。

秀瑶不想跟二婶她们打交道,跟张桂芳叮嘱了几句,不要让她们知道自己其中的作用就行。她去翻了本子,看了大家的完工件数,然后把钱数出来,又叫了张桂芳,“婶子,麻烦了,多费心,就先回去了。”她把数出来的钱放笸箩里,让张桂芳帮忙发钱。

张桂芳也识一些字,这些婆娘们都用大家熟悉的称呼记着,她常看账册记账,也认识,“成,来发好了。”

秀瑶便告辞走了。回家她把那事儿一说,柳氏几个也很气愤,秀容道:“她们怎么那么烦,娘说家那些婶子也不像她们这样,看俺姥娘家,还有咱们村别家,也没这么烦。”

柳氏叹了口气:“摊上了,没办法,咱们自己留意就好。”

这些天他们就专心自垦田收拾,秀娴四处去收集了一些花种子,就散作为篱笆墙的边上,里面再栽种一些木槿之类的花树当做绿篱。

另一边就用石头土坯之类的垒墙,反正这片地是他们的了,怎么摆弄也没说什么。

今年节气晚,就有个闰四月,麦子也没那么早成熟。一家子忙活了个把月,加上有驴车更方便,倒是也小有成效。起码那片花树篱笆是起来了,长得郁郁菁菁的,蜀葵、紫茉莉、凤仙花、夹竹桃比比皆是。秀娴跟置气一样,收集了很多种子,种得那自垦田地头地边都是。

一个月的时间到,冯掌柜就让来提了一次货,秀瑶赚了七吊钱。对于秦家来说,这不是一笔小钱,不过因为有外债身,他们也不敢随便花,况且家里刚分家那么穷,如果一下子拿这么多钱置办东西,也容易招惹是非。所以柳氏把钱都藏一只咸菜瓮里,里面自然没有咸菜,几只小瓮放一起,也没注意。就算贼来了,自然也是翻腾要紧地方。

而张氏却也从二婶三婶那里得了信的,之前从秦显嘴里知道是秀瑶张罗的这摊子赚钱的营生把自己家撇开去给外赚钱她就气得火冒三丈,如今听三婶说大房得了七吊钱!可是一口气得了七吊钱,回头后续的还有呢。

三婶给二婶使眼­色­,让她给婆婆倒碗水来,她则叹着气,“娘,说这样的事儿,也不好说什么。可咱们总归是一家吧,大嫂竟然把这么好的事儿交给家做,听说张桂芳一天的柴火钱都七文呢,这个时节烧什么柴火呢?还不是白赚?叫说大嫂心里就是没有和爹呢,只想着她娘家,赚了钱,不舍的吃不舍的穿,也不见来孝敬爹娘,还不是都拿去填娘家磨坊的窟窿了?”

张氏本来就气得肝儿疼,现更了不得的,被三婶和二婶那么一说,火儿就蹭蹭得往上赶。

她蹭得跳下炕,“不行,得去问问大嫂,以前的过去就过去了,现又有新活儿,­干­嘛不贴补自己家。”

二婶帮腔,“娘,就得去问,让她把钱交回来,起码也得把那钱分成四份,三份交到娘这里来的。”

三婶却拉住了张氏,劝道:“娘,要是去,势单力孤的,还是等俺爹吧,跟俺爹好好商量一下,看看拿出个章程来才行。”

二婶也说是,她就信服三婶说的,立刻转了话头帮着三婶劝张氏。

张氏气得浑身哆嗦,七吊钱,有好几次呢,大房起码能拿二十几吊钱,这是多少?这能买两头牛的。现家里没牛没地的,大媳­妇­想什么呢?她哼了一声,“那们说,要怎么办?”

三婶让二婶去看看后窗,别有偷听,“娘,跟说,不如这样……”

张氏一边听,一边点头,虽然儿媳­妇­愣,三媳­妇­­奸­,可这个时候,张氏的心里,柳氏是最有心眼最­精­明最不和自己一心的,所以她反而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自垦田那里,秀瑶一家日夜不停地忙活,收拾出两亩地左右一块地方,虽然不能用来种地,但是耪耪地,泼泼水,再压一压,就可以当场。除了收庄稼的时候用,平日里也能晒东西,光滑平整,没有浮土坷垃石子的,很方便。

按照秀瑶的计划,还要这里盖房子,不过现钱不够,只能盖场屋子。趁着夏天热乎,盖砖石的场屋子出来,能生火避风,冬天不用再挨冻。另外还得盖­鸡­窝、兔窝、羊栏,都用普通的土坯就好。

地方足够,唯一不足的就是材料。

秀瑶路过原来的场里,看到里面竟然种着些豆子,不禁好奇,回来问秦大福,“爹,俺爷爷家场里怎么种豆子,他不压场了?”最近又是织手套又是忙活石头的,她也没往那里去过。分家的时候说要合伙压场的,毕竟场没有分,就是大家一起用,现爷爷不压场,那就是说要不给自己家用?

近来秀瑶怕二婶三婶知道自己家赚了钱会挑唆嬷嬷来算计,所以一直小心提防着,但是张氏倒是没有来捣乱,而自己家忙,所以秀瑶也就没意了。

秦大福一心扑自己家场里,也没多注意,“没全种,估计用不了那么大。”

秀瑶哼道:“肯定是今年不想让们用场,所以就故意不压,反正咱们也不用他们的。”

秦大福笑了笑,“爷爷不是那样的,别瞎想。”

秀瑶可没瞎想,她一连几天去看,爷爷都没压场,问秦产,他还说可能要和三爷爷家一起合用。这不是摆明了不想给自己家用?爷爷这样也太偏心了,分家是他说的,分出来大房,结果还处处算计。不过,反正自己家有场的,不必去跟他们去挤。

转眼就到了麦收,织手套的活就先停了,大家都忙活麦子。秦业虽然手没好利索,他还是回来了帮忙,就算不能割麦子,帮着送个饭烧个火也行,而秦显也得了假期回来帮工。

秀瑶家不过是十亩麦子,对于这些家口来说一点都不多,但是收割起来依然慢。一一把镰刀,两个大一天下来也就收割一亩地,还得打捆,好这次有驴车,能拉到场里去。

这日一大早,大家正地里忙活着,秦三顺过来,喊道:“大哥,爹让把驴车牵过去先用用,拉两趟麦子就送回来。”

秀瑶立刻道:“三达达,们就要拉麦子了。”

秦三顺瞪了她一眼,“小孩子管那么多。”

他吃定秦大福不会有那个脸皮拒绝,所以就把驴车拉走了,而秦大福也确实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就让秦三顺把驴牵走了。结果等这边要拉麦子了,他还没送回来。秀娴几个气道了,对秦大福道:“爹,还不去要回来?”

秦大福去了一趟,结果他也没回来,秦业去找结果也没回来。

秀瑶喊道:“二姐,去呀,爹和大哥只怕被拉着­干­活呢。”那俩实心眼去,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气死她了!

秦显因为之前跟张氏和三婶几个闹翻了,基本不肯朝面的,所以他不会去的。秀瑶就和秀娴两个去找。

她们猜的自然不错,爹和大哥都那里被要求帮忙呢,三婶竟然还讥讽大哥,“大业,恁大个个子,­干­活真细作,跟个大姑娘似的。”

秦业不好意思,他那只右手虽然觉得好了,可没到三个月,他是不敢用力的,再说了,就算好了也不过是十岁孩童的力气,也不当什么。他道:“三婶,手还没好呢,本来就不能帮忙,家麦子还地里等着拉呢。”他把拎起来的麦捆随手扔下,走过去对正忙活的秦大福道:“爹,咱家的麦子还地里等着呢,晚了不拉到场里,别散了粒子。”而且这驴三达达手里,简直就是受屈的,被赶着快走,还要时不时地抽鞭子,才拉了两趟那驴就累得一身汗,这简直是虐待牲口,让秦业看了直心疼。

秦大福有点为难,爹这里也需要帮忙,今年年头好,就算一场倒春寒,麦子都丰收了。爹这里两块地熟得快,已经莎啦啦掉粒子了,再不收回来就要白瞎不少粮食,而且这边场又小,粮食都放不开。

秦业皱眉,低声提醒他:“爹,娘和妹妹们还地里等着呢,来叫的。”结果他也被留下­干­活,这算什么事。

秦大福犹豫了一下,很为难,“要不先赶驴车过去。”家里的大事,都是柳氏做主,儿女的亲事还有瑶瑶的事情,他也是咬死了不会让娘Сhā手的。可这个帮着­干­点活,又不是拿家里的钱,这应该不是大问题,而且爹娘对他都有意见,他心里难受,就想帮着­干­点活,爹娘心里好受点。

秦业就去牵驴,秦三顺道:“大业等等,还有一趟呢。”

秦业看都快晌天了,自己家地里还没拉呢,他道:“三达达,等等吧。”

秦三顺一下子火了,“这个大业,怎么这么没规矩,一个小辈这么和长辈说话呢?”

秦大福听了也忙让秦业让让,他们下午再拉麦子好了。

秦业手没好,立刻不够大,拽不过秦三顺,秦三顺哼了一声,“扎丫子了。”赶着驴车就走。秦业有点难过,自己这样的状况,爷爷们一个也没有关心的,他对爷爷们也寒了心,不过还是没后悔救二叔,要是不救,眼睁睁看着二叔死了,那这一辈子他也不心安。他这么做求了自己心安罢了。

不过现他不能退让,爹这么一直忍着他们,抹不开脸,分了家以后就一直被拿捏着,自己再不给娘和妹妹们撑腰,那这一家子永远没有出头日。他立刻就上前把缰绳抢回来,道:“三达达,这驴是姥爷借给们使唤的,说的是谁要使唤可以,先给三斤豆饼。咱们已经分了家,就该有个分家的样子。们家的麦子都爆地里了,得赶紧拉到场里去才行。”

秦三顺火了,骂道:“这个外住户子,眼里没有三达达了是吧?”说着又喊秦大福,“大哥,看看大业,这还像话吗?”

秦大福赶紧劝秦业:“大业,让三达达先去拉。”

秦业也急了,要是爹都发了话让三达达先拉,那今天就得让他们先拉完,自己家就得夜里再拉麦子,能将就,这驴可吃不得那么大的累,一天也就拉几次还得休息,白天晚上连轴转驴根本受不了。

他不禁也说气话,“要是这样,那不如把驴车给俺姥爷家送回去。这可不是咱们分家分来的,谁也没有资格再转借给别使。”他说这话,有对秦大福的不满,自己无能,赚不上驴车,还把丈家的给别使唤,也不看看自己的本事如何,就来大包大揽。

秦大福虽然老实厚道,却不傻,自然听出来儿子的话外意思来了,他也沉了脸,不过又不想责怪儿子,便默不作声。

这时候秀瑶和秀娴过来,喊道:“爹,咱家的麦子都烂地里了,没有管啦?是不是叫俺爷爷和俺二达达先去给咱们收麦子?”

秦大福看闺女来喊,吓得慌忙迎上去:“来了来了。”说着就上去从秦三顺手里把驴缰绳接过去,道:“先去了,要不嫂子该骂了。”说着就赶着车走。

大哥出手,秦三顺就不能再拗了,他恨恨地对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呸,还亲兄弟呢,亲兄弟也不如自己的婆娘亲。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时候三婶也骂道:“回头跟娘说说,就说咱家的麦子都爆地里,大房的驴车都不舍的给使使。”

167叔嫂争执

回去的路上,秀娴忍不住说秦大福,“爹,你咋那么面呢?俺三达达那么说俺大哥,你怎么就不管?你是不是还觉得他说得对呀?咱这是不是分家啊?要是这样,当初­干­嘛把咱们赶出来?”

秦大福忙纠正她:“秀娴,怎么说话呢,是分家,哪里是赶出来?”

秀娴哼道:“分家也没见过那么个分法的。”

秀瑶也忍不住道:“我知道,咱爷爷想的是,家里没吃的,把我们分出来,等我们靠这姥爷家好了,他们再来分一杯羹,爹,爷爷是不是这么个打算?你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秦大福脸­色­变了,忙道:“瞎说,我才没有呢,分家就是分家了。不过,”他声音又低下去,“你爷爷他们也怪辛苦的。”那么大年纪了,还要跟着­干­活,他这个做儿子的心里不好受。媳­妇­和闺女们不想让爷爷­奶­­奶­Сhā手家事,可这不是家事,就是帮着­干­点活,又能如何呢,他觉得他们有点太小题大做,分了家就不当一家人。

秀娴急了,“爹,咱们不辛苦呀?瑶瑶不比秀婷辛苦?”

秦大福忙道:“辛苦辛苦,你们都歇歇,我­干­活。”

秀瑶真是败给他了,不分家的时候,爹可好了,和气忠厚,一分家,就成了被爷爷嬷嬷捏着的木偶了,总想着那家里多辛苦一点不想自己家也辛苦。然后家里人说什么,爹也不反驳,反而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让自己看着怪心疼,觉得不该逼爹这样那样的。

她也心疼爹这么左右为难,“爹,你要是心疼俺爷爷嬷嬷,那你就去说,让他们分家,分了家,爷爷嬷嬷跟着咱们也行。咱们不用他们­干­活,就管着他们吃喝。他们别再搅和事儿就成。”

秦大福看一向­性­子柔和的秀瑶说话也这么锋利,有点吃不消,觉得心灵被刺痛了,又不想和孩子争执就没说话。

麦收又急又累又辛苦,秀瑶脸上都被麦芒刺得破了,汗水一流,又疼又痒,想到爹竟然还撇下自己家去帮爷爷家,真是恨不得给爹也洗洗脑。

第二日一大早,柳飞就扛着镰刀来了,说过来帮秀瑶家收麦子。

柳氏却不同意他帮忙:“我们家就十亩,还不如你们多,我们自己人够,你姑父还去给那头帮忙呢,你怎么不在家里帮忙反而来这里。”说着看了秦大福一眼,不满之情很明显,自己娘家知道让人来帮忙,他就会拖后腿,他爹娘那头不但不帮忙,还整天算计他们。

秦大福看得懂她的意思,有点没脸,讪讪地寒暄了两句,就去忙活了。

忙了大半天,一家人也才收了亩多麦子,柳氏让秀瑶去场里看场歇歇。

秀瑶把从棉槐地里摘来的甜瓜和西瓜洗­干­净,切了,放在那里等家人来场里就吃块解渴。

这时候秀丽跑过来,有点神神秘秘的,朝秀瑶招手。

秀瑶见状笑着让她过去吃瓜,秀丽看了看柳飞,就要秀瑶出去说话。

秀瑶拉着她去一棵银杏树下说话,秀丽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地道:“姐姐,我也是偷听来的,你可别和人家说呀,我听着三娘娘和三达达商量事,要挑唆爷爷和嬷嬷呢。”说着就和秀瑶咬耳朵,说完了,她也不敢久留,赶紧跑了。

秀瑶听完,气得直打哆嗦,喊了二姐来看场,她去找柳氏商量事情。

直到快晌午的时候,秀瑶才回到场里换了秀娴,秀容有点中暑回家躺着去了。

秀瑶正翻晒麦子,就看到秀美跑过来,然后又看见秦三顺挑着麦子过来,大喇喇地放在他们的场里。

秀瑶立刻跑过去,“三达达,你是来给我们送麦子的,知道我们不够吃的呀。”

秦三顺没好气:“送什么麦子给你?那边场不够用的,你爷爷嬷嬷让送到这里来晒,反正你们这么大,也用不完。”说着让秀美看好了,他继续去挑麦子。

秀瑶彻底火了,这些人四六不懂还是怎么着?还真把她家的劳动果实当成他们的了?姥爷家给的驴车,分了家的爹,在他们看来,是不是都是他们的?

秀瑶就喊在做饭的秀芹,让姐姐赶紧去告诉家里人。很快秀芹找了秀娴和秦业过来,秀娴喊道:“这是要­干­什么?我们还没打场,他们倒是把麦子挑过来了。”秦三顺将麦子就放在了他们的旁边,将他们的麦子挤在一个角落里,外围都是秦三顺挑来的麦子,这样的话大房的麦子没法晒,也没法打场,只能先帮那边弄好了才能忙活自己的。

秀娴火了,去拿了木叉来,上前就开始挑秦三顺挑来的麦子,秀美阻拦,却被秀娴一把推开,秀美就大哭,“欺负人,你们都欺负人!”

这时候秦显和柳氏也赶着车过来,他们故意不让秦大福过来掺和,就让他在那里割麦子不要来多管闲事,而秦大福因为自己抹不开面子拒绝,又没法面对妻儿的质疑,所以索­性­就假装不知道。

秀瑶让秦显把麦子卸在外面,然后又让二姐去劈棉槐叶子,割苜蓿草过来,“一会儿给驴吃。”

秀娴很快就割了一大抱来,扬的场上到处都是,甚至往秀美看着的那堆麦子上,气得秀美呜呜地哭。没多久,秦三顺又挑着过来,见状怒道:“秀娴,你­干­嘛?”又对柳氏怒吼道:“大嫂,你们不要太过分!”

柳氏看了他一眼,“谁让你挑过来的?”

秦三顺梗着脖子:“爹让我挑过来的。”

柳氏又问:“你们的场呢?”

秦三顺哼了一声:“今年地方小,不够晒的。”

柳氏也动了气,一改往日的温柔和顺,气呼呼地提高了声音,“是不够晒的还是原本就没打算压场?要是跟我们合用,之前为什么不商量?我们根本没有压你们的场,这一片我们要晒别的,你要是来了,我们就不够用的,你还是挑走吧。”

面对她这样明显的挑衅,秦三顺如何肯忍,他冷笑地讥讽她:“大嫂,你也太小气了,咱们还是一家人呢,就是我挑到别人家去,人家也会让我用的。”

柳氏毫不客气地回击:“那你就挑去别人家吧,不说别人家,就说二大娘家,看看她让不让你用。她要是让你用,我当然也不阻拦。”

这是柳氏第一次这么明确地表明自己家的东西不随便给老秦家用,既然分了家,就要有个分家的样子。若是合伙麦收也行,结果老秦头每次都把自己家撇开,今年更是嫌弃大业不能帮忙,直接就没来照面,连场都不压,分明就是不想让自己家去晒场,可当初分家说好的,场是要一起用的。

现在可好,不帮忙麦收也行,那也别拖后腿,谁知道一声也不吱声的,就来牵驴,现在又来霸占着场反而把自己家挤出去,凭什么?

秦三顺就不挑走,柳氏冷笑:“你不挑走,那我就以为你是送给我们的。别想放在这里赖一晚上,明天就赖我们偷了你的,回头再赖我们的。”

柳氏的进一步挑衅让秦三顺大怒:“大嫂,你也太刻薄了,算得这么­精­明,咱们是一家人嘛?你这么过分,算什么一家人?”真是没想到大嫂原来就是一泼­妇­,他一直觉得大嫂挺好挺和气的,看起来自己真是看错了呢。

柳氏一点都不给他面子:“你们还当我是一家人呢?我看你还是回去跟爹娘好好说说吧,你在这里跟我咋咋呼呼的,你再咋呼我可扇你。”

这下气得秦三顺把扁担狠狠地一摔,蹭蹭地家去找老秦头告状,把柳氏的行为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爹,她骂我也就算了,她现在连爹和娘都骂,说你们两个老算计,分家的时候把他们赶出去,不给吃喝的,现在看他们有点钱就去算计。还说什么牲口是她娘家的,不是分家分的,就是不给使唤。又说场也是他们自己压的,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我要是把麦子挑过去,她就给我扔了。还说爹去也不好使呢。”

老秦头正坐在门口的草墩上抽烟,这两天着急,加上张氏整天枕边风吹吹,他又有点上火,满嘴起泡,眼睛熬得通红。

他累得很,就在家里歇歇,喝点汤,顺便打算一下后面怎么弄。

张氏这些天早就想找柳氏闹,不过一直被老头子压着,三婶也劝她,好说歹说的,让她多劝老秦头自己别去闹,毕竟柳氏根本不听她的,还是公爹说话好使。只要家里老秦头发了话,秦大福就不会反驳,那柳氏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所以三婶让张氏从老秦头下手。

张氏气得直跺脚,“老头子,你看看,当初说什么来的?我说别分家,分了家就是散了架,人家不会再听我们的。你看看谁家分家像咱们这样惯孩子的,分了家,他们一个铜子不往家交,粮食也不交,活儿也不帮着­干­,有好吃的自己吃,有钱自己花,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

老秦头只是吧嗒烟袋锅子,近来老柳头不给他送烟丝,他自己舍不得买好的,最差的都是偶尔买两斤,除非太累了,抽一袋解解乏,他也是不舍的呢。

他叹了口气,“老大家也不容易呢。”背了十来头牛的债呢,大福自己哪里背的动?不过听老婆子说大房去织手套倒是赚钱,一下子就二十几吊钱,看这样子,那丫头也是有门道呢,就是瞒着自己家长辈不说罢了,怪不得敢一口就把一百两的债背下来。

三婶又在那里添柴拱火,说什么大哥是好的,就是大嫂太­精­明,分了家就不把自己家人当家人了,一心想着娘家,还有那几个丫头,眼里根本没有自己家人,一心想着姥娘家。

别的还算了,秀瑶这个丫头,老秦头是知道的,简直就是他一块心病。这丫头,别看人小,表面看着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其实最有心眼,而且最是个记仇的,这么久了,她对自己和嬷嬷还是嫉恨着,越大越­精­,只怕以后和自己家人就更不亲。

这么说,难道分家分错了?

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可能是自己给孩子们关爱不够所以让她嫉恨?又或者,就是这丫头格外小心眼?说起来一个孙女,还想如何?别的地方,还有女娃子一生下来就溺死的呢,他们家总不至于出现这样的事情。

那丫头,还有什么不知足呢,而且自己一向对她还不错,她跟自己也不如和她姥爷亲,看起来,女生外向,就是不中。

老秦头心里自然还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秦家的振兴,他一直没敢想这个问题,可自从分了家,老大家竟然能赚钱,还能巴上冯家。这让他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大儿子原来是个可以的,说不定秦家以后还是可以振兴起来的。

在他眼里,秦家以前的情况就已经是很发达的,是需要他和子孙们努力去振兴恢复家族兴旺的。

这是他的责任。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临近傍晚,只是夏天天长,日头落山晚罢了。天上云霞红彤彤的,烧着他的心也**辣的,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挥了挥烟袋锅子,“反正天快黑了,不能­干­什么活儿,这样吧去让老大家两口子过来。我有话要说。”

秦三顺不肯去,“我可叫不动她。”

张氏就道:“秀娟,你去叫,叫他们赶紧过来。”

秀娟就问:“那俺二达达叫不叫?”

老秦头立刻摆手,“叫他­干­什么,不用,他还得忙活着割麦子呢。”这个事儿,他想了好久,细节都想好了的,二贵是个直愣子,一心向着大哥大嫂,不能让他参加。老大家两口子,老三家两口子,他和老婆子两个,就够了。

秦大福还在地里忙活割麦子,他寻思着要挑灯夜战,晚上也要加班加点地割麦子,这样早点收完,就去帮爹那里­干­活。秀娟来叫他,见状只得过去,他又去场里叫柳氏,柳氏正和秀芹做饭,不肯去。

秦大福陪着笑,“孩子娘,这不是爹叫嘛,过去看看。”

柳氏冷冷道:“不用想我都知道他叫去­干­什么,无非是让你兄弟友爱,做哥哥的要爱护兄弟,做儿子的要孝顺父亲,把你现在家里挣的都拿出去给他们,回头让我们再管我娘家要。”

她这么毫不留情面地挤兑和讥讽,让秦大福受了侮辱一样,想大声呵斥说没让她娘家给,不过想想驴车还用着呢,地瓜也是人家席的,树栽子一大部分也是,一样样的都是丈人家的,他就说不出口。再说他虽然生气,可他还是很尊重柳氏的,便低声求道:“去看看。”

柳氏也没有再拒绝他,“去也行,不过咱们家如今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时候,孩子也有发言权的,咱们分家的时候说好的,让秀瑶几个也去听听。”

秦大福犹豫了一下,只好道:“好吧。不过孩子们不要Сhā话,毕竟长辈说话,孩子没有说话的份儿,传出去也不好听,还让人以为咱们没有家教呢。”

看秦大福这个低声下气的样子,柳氏有点失望,不过终归是老夫老妻的,她道:“你跟我说家教,咱们的家教是约束咱们家孩子的,不管二房三房孩子,也不约束除咱们两个之外的大人。”他爹,他娘,他弟弟,哪一个是有家教的样子?不过这种话,再气她也不能说出口,毕竟那是他的爹娘,说出来就伤了感情,那就要无休止吵架的。男人的自尊是碰不得的。

秦大福知道自己媳­妇­说的对,心里也认可,可嘴上还是有点不想承认,不分家的时候还想着多帮着媳­妇­点,一分了家,看着爹那么辛苦遭罪的为家里打算,他做大哥长子的心,就觉得非常难受。

尤其是那天从县里回来,爹跟他说的那些话,说家里背了那么多债,这日子怎么过?原本爹也不是要把他们赶出来,不过是看着家里没吃的,都要饿死,就做个临时打算,让老柳家帮帮忙罢了。做爹娘的,哪里会那么狠心,真把大儿子都赶出去?可现在大房分出去,不说是给不给他花钱,反而大的小的都不尊重他,他觉得寒心。秦大福听了爹的话就难过,想着爹年纪大了,而且太伤心了,一大把年纪的老人家竟然哭起来。他可是很少见爹流泪的,这么大年纪了,他觉得自己没做好,心里也是一阵阵的难受。

秦大福一边对爹娘Сhā手家里的事情有意见,一边又体谅他们艰辛,一来二去,真是自己成了夹心饼,怎么都不得劲。

柳氏也能猜到一二,不过大家都不说破,而且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男人会不和自己妻子儿女一心,却去一心一意想他爹娘和他兄弟,那样的话,她真是宁愿合离的好。这些日子,她也憋得很,秦大福虽然总是说家里钱和大事他不管,不自己做主拿钱给爹娘花,都听她的。可话里话外,柳氏也能觉察出来他是有怨言的,至少不那么舒服,带着一点赌气的意味,而你若是要仔细跟他理论,他又只会说自己没那样的想法,家里他不管,都是媳­妇­当家之类的话来堵她。柳氏也生着气呢,从前没分家她都没这么生气过。

柳氏让秀芹家去看看秀容,别让她太难受了,又让柳飞看场他们不回来他就不要走,柳飞一听就知道要按计划来,点点头。

秦大福什么都不知道呢,他想了想,就让秀娴去地里捆麦子,一会儿回来了还可以直接往场里拉,不耽误活。秦显本来就不想去爷爷­奶­­奶­家,除非是必须的,他才不会去呢,所以他也和秀娴去捆麦子。

柳氏就领着秀瑶、秦业跟着秦大福去了老秦头家里,虽然到了吃饭时间,张氏也没吩咐吃饭,反正天热得很也不在屋里,一家子就聚集在院子里说话。秀娟几个丫头,都被打发和秦产一起去场里看场,不许在家里添乱。

老秦头披着件衣裳坐在草墩儿上,吭吭地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吸烟,在吞吐的烟雾里那张脸比以前老了许多,满脸的皱纹纵横,让秦大福格外心疼心酸,想着自己都中年了,爹就更老。真是人不要长大,小时候在爹娘手里,再怎么都是幸福的,现在自己也已经儿女成群,爹娘就老了,不再受人待见。

看到大房竟然还领着秀瑶来,老秦头就有些拉下脸来,毕竟家里一直的规矩,商量大事,孩子没资格Сhā言,秦业就算了,她一个小丫头凭什么来?二房三房的孩子,可都去­干­活呢。

168家庭大战

老秦头看了柳氏一眼,开门见山:“大业娘,我知道你最近怨言很多。”从前他不会这么说柳氏的,对柳氏也颇为尊重。

柳氏见他这样,心里就有数,她也不喜欢一个事一直吊着,­干­脆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爹,当初咱们是找了证人分家的,养老也说得清楚。你要是不想­干­了,我们可以养,不过大家要说清楚,不能这么一点不商量不打招呼,直不楞登地就闯进去。分了家,各家都是过各家的日子,要是分了还不像分的样,那算什么分家?”

张氏气得指着她的鼻子斥骂:“你做媳­妇­的,怎么跟公爹说话呢,你爹娘从小就是这么教你呢?”

听她竟然骂自己爹娘,柳氏脸­色­就沉下来,眼神也很冷,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来,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秀瑶站在她旁边,扯着娘的衣襟,攒紧了拳头。

老秦头看场面一开始就这么激烈,他赶紧咳嗽了一声,让老婆子消停点,他又叹息:“我的身体是越来越差,这一次都割不动麦子了。我寻思着吧,咱们终归是一家人,他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这个当爹的还没死,就不想看到他们生分呀。”

秀瑶眼皮子陡然一跳,看来她和娘分析的不差呢,还真是老­奸­巨猾的。

秦大福眼泪就掉下来了,呜咽着上前,“爹,不生分,一点都不生分。”

看爹这样,秀瑶更急了,爹这是被爷爷苦­肉­计给打动了,爷爷上一次装死,这一次装病的,爹要被他捏在手里了。

老秦头点点头,擦了一把泪,“你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我寻思着,咱们这么着,以后呢,还是在一起吧。”

他这话一出,张氏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说出来了,老头子还是挺自己话的。要是这样,她最高兴了,老大家的最近可发了财,不给她送来,现在重新一家子,那这钱就是她的,她得意洋洋起来,毫不客气地吩咐柳氏,“老大家的,你听见了啊,把家里拾掇拾掇,赶紧搬回来,东西可别往娘家藏啊。”哼,上一次去县里看病,让她拿钱,她竟然一点都不往外吐,看这次,她还怎么躲。

柳氏气得浑身发抖,握紧了手,她看向老秦头,不知道以前那个看起来还算是公正睿智的公爹去哪里了,换了个无理取闹,糊里糊涂的公爹出来。

她强忍着怒火,还是尽量地让声音平稳,毕竟有时候有理不在声高,越是大声地吵闹,越容易让人反感,反而不占理,“爹,当初咱们分家的时候是不是说好的?要是这样的话,可就得找证人们来评评理了。”

老秦头老脸也火辣辣的,不过他看大媳­妇­这么咄咄逼人,他也觉得不舒服,“当时我是想着你们暂时分出去,大家都先缓缓,回头再让你们回来的,没想真分家。当初也没寻思你逼着让找证人,所以我也就走了个过场,我和你娘还在呢,证人就算了,没那么麻烦的。”

柳氏悄悄地抓紧了秦大福的手,“爹,人道是言而有信,咱们家说话还有没有信诺?”她看向秦大福,想让他说句话,

秦大福却把手抽回去,他急得满头大汗,“大业娘,怎么跟爹说话呢!”

张氏也呵斥柳氏,“没规矩了是吧,分了家几天你就挓挲了!不管分不分家,找没找证人,既然爹娘在,那就是爹娘说了算。你怎么那么多一二三四五的套话来?别说什么证人了,就算是县老爷来,他也管不到我们的家事。”

还是三婶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是县老爷来,他也不敢Сhā手自己家的分家事务。而且三婶早就想到柳氏会说什么当初分家找证人的话,证人算个屁,爹娘都在呢。张氏认可,所以说起来就倍有底气,今天是必须一定要挤兑了柳氏,绝对不能再让柳氏得逞。

三婶和二婶在一旁看热闹,不过为了表示守规矩,她们不Сhā话。心里却爽得飞上了天,二婶佩服地看着三婶,悄悄地露出一丝笑容来,老三家的就是有心眼,不但一直能让娘听她的,现在简直是爹也对她言听计从的了。

这一下子,可就不是之前挤兑秦大福的时候,现在看看柳氏怎么弄,给她扣个不孝顺,忤逆爹娘的大罪名,看看柳氏还能嚣张!

哼,自古以来,媳­妇­再厉害,可要是在人前,婆婆就是天,一个不孝就弄死你,休了你,看你还挓挲什么!

秀瑶看他们那样,真是被老秦头恶心到了,之前爷爷都标榜自己多公正的,重信诺的,这才分家多久呀,突然就变卦了,不重信诺,还不许人家说。上一次他能听嬷嬷的装病骗爹娘,还要求去县里,又不让爹给哥哥治手,秀瑶就已经要将他化为张氏一个档次的了。

如今见他们这样,她对老秦头的最后那一点好感也直接就被抹杀了,她不忍心让娘孤掌难鸣,就算是被他们斥责大人商量大事孩子不许Сhā嘴,她也忍不住要说:“爷爷,分回来正好呢。我们给大哥治病,欠了一百两银子,这个你知道吧,正好大家一起还。到时候你们可别想着只把我家的东西拿回来,不管我家的债务!”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和讥讽,目光刺刺地盯着老秦头,既然他们想算计她们赚得那些钱,那就替她们把债还了吧。

张氏一听蹭得就跳起来,破口大骂,“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个小丫头敢应承那么多债,把你卖了都不够,你胆子那么肥,你自己还去。周家还等着你去当丫头呢,正好长得有点模样,大一大还能当个通房丫头。要是你争气,生个儿子出来,周家还能抬你做个姨娘,你也算是为咱们老秦家做点好事,没白养活你一场。”

张氏最近压抑得太狠,一直想找柳氏闹,都被拦着,如今见老头子都被自己说动了,愿意和自己一起给大房施加压力让他们回来,她一下子得意得有点找不着东南西北了,直接得意忘形,把心里藏着的话全部都抖擞出来,一点都不假意掩饰。

可她的话,无疑是非常伤人的,尤其是秦业、秀瑶、柳氏几个,简直要对这个家心灰意冷了,如果不能坚持分家的状态,那里柳氏是宁愿带着孩子单过,也绝对不会回来受他们欺负的。

一时间张氏的话刺激的大家都有点发愣,没有说话,只有三婶和二婶那几个人得意地眉来眼去。

秦业见嬷嬷不讲理,他心更寒,半晌,他打破了沉默,沉痛地道:“瑶瑶是为了救我,这个钱我和瑶瑶还,让瑶瑶去做丫头的事情,谁也甭想,除非我这个做大哥的死了烂了,一点用也没,否则我就绝对不会让妹妹去受那个委屈。”

张氏气得浑身哆嗦,看来分了家,真是就是仇人,大孙子以前最听自己的话,现在呢,看看他被柳氏挑唆的,还是自己的孙子吗?她看着秦大福,声音尖利地喊:“你就这么惯着孩子顶撞爷爷嬷嬷?还有没有家里的规矩?”

秦大福原本要让秀瑶和大业别说话的,可听到张氏的话他的心也是泡在咸菜缸里一样,又咸又涩又酸又痛又沉又黏,既生气娘这样不把孩子放心上,又心疼爹娘年纪大了吃苦受累一辈子每过天好日子,他喃喃着:“娘,大业的胳膊最重要。不能不治。”秀瑶那个事,根本想也不用想,要让自己闺女给人家做丫头,挨打受累的,还给个小纨绔玩弄,简直比拿刀杀了他还难受。

老秦头一个劲地吧嗒烟袋锅子,本来他听张氏那么说,就要呵斥他,可他也知道,自己老婆子也就是嘴毒,心不坏,她也不是真的要让孙女去做丫头的。可看秦大福一家这个态度,老秦头也生气,­干­脆不说话,端看儿子怎么弄。

张氏已经气得要发疯,自己养大的孩子,竟然已经被挑唆的不听自己,当初还不如就不生的好呢。她喊道:“我没说不治,也用不了那么多钱,你爹说你们被强盗抢了,你们还感谢人家呢?回来找个跌打大夫就能治­干­嘛去花那个冤枉钱?有那个钱,不知道拿回来孝敬你爹娘?你白长了这么大岁数,忘了爹娘了是吧!”秀瑶的事儿,她也觉得不大好了,­干­脆就假装自己没说。

张氏又使出自己的杀手锏,秦大福一听爹娘说自己不孝顺,扑通就跪下啦,涕泪横流。

老秦头看了秦大福一眼,又看柳氏,却不说话,似乎在进行无声的威压。

秀瑶看不下去了,这是在炫耀示威?宣示他家长的本事?在跟娘显摆你看你以为可以依靠的丈夫,你孩子的爹,还是我儿子,还得听我的。

半晌,老秦头缓缓道:“大福,你起来吧,你是好孩子,好好乖乖老婆孩子,咱们就搬回来吧,房子还给你三大爷,又不是白住的,别瞎了那钱。”

秦大福流着眼泪扭头去看柳氏,柳氏一脸的失望,冷笑着,无疑要跟他划清界限,“要搬回来你自己搬,我和孩子不搬。咱们当初分家,不是自己说说嘴巴,是摆席请了证人列了单子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更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子,没见过谁拉了屎还要自己吃了的。”

向来文静的柳氏竟然说出这样粗俗的话来,不只是老秦头,秦大福等人也都愣了,秦三顺几个却一副怎么样果然如此之类的表情。

张氏冲上来就要给柳氏一巴掌,老秦头比她快,他猛得站起来,烟袋锅子狠狠一摔,敲在了一只喂­鸡­的破瓦盆上,发出砰的一声。他吹胡子瞪眼地,“老大家的,你要做反是吧!”

他目光冷厉,浑身哆嗦着,死死地瞪着柳氏,就好像是看着大逆不道的人一样。

秦大福回过神来,忙呵斥她:“大业娘,还不给爹磕头赔罪。”他伸手就拉柳氏,让她赶紧跪下赔罪。

柳氏却看也不看他,淡淡地道:“秦大福,现在就这个情况,你别说我逼你,是你爹娘逼着你选择。我一直想着好好赚钱,让孩子们过得体面点,让爹娘轻松点,以后养老,他们也不用受委屈。谁知道你们却藏着歹毒的心思,不仅要把我的钱财夺过来,还想拆散我的家,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样的事儿呢。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要是不过,那也好,我们就各走各的,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这话一出,全家人都愣了,张氏更是跳着脚地骂,“你滚,你滚,你赶紧给我滚,我还得去找老柳家问问,就是这样教育闺女的,来欺负我们老秦家,来给我们添堵?要把自己公婆气死?挑唆着儿女男人忤逆长辈,不想养老?要是这样,我们就去杨柳村闹,咱们县衙见,你不让我们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好过。你们老柳家,也别想抬起头来做人,有钱怎么的,有钱也越不过一个理字去。”

柳氏连连冷笑,还真是不给自己活路呢,她吃定了自己不会不管爹娘是吧,吃定自己不会不要老柳家的名声,是不敢合离的吧。

秦大福看着她冷笑的表情,又气又痛,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如鲠在喉说不出。而张氏也确实是算准了她的心思,虽然乡下人家没有大门大户那么多规矩,但是合离的人家还是少的,一旦合离,如果男人家没有明确说不是因为女人不好的原因合离,那多半都是女人名声受损,会被人说不受公婆喜欢被赶出家门的,不但以后再找人家困难,而且会连累娘家名声不好,被人指指点点的。

秀瑶见张氏真的是疯了,竟然敢说这样的话,她怒极反笑,“爹,我娘哪里错了?家里没吃的没喝的,俺爷爷嬷嬷就把我们赶出去,给我们几天的粮食?以为我们是猫还是狗呀?吃那么点?咱们家可是九口人呢!”她说得又快又急,反而已经不觉得伤心了,反正要是不能保护自己的劳动成果,再和二婶三婶他们一起住,那她就什么也不折腾,“刚分家没得吃喝的时候,爷爷嬷嬷可没想着让咱们回来,是俺三爷爷和俺二嬷嬷借的粮食,是俺姥爷和姥娘家接济的咱们。现在看着靠着俺姥娘姥爷把家里弄好了,爷爷嬷嬷他们又眼馋想让咱们回来,当我们的家。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只想占便宜不吃亏的?要是现在咱们没好起来,还整天吃糠咽菜,你问问俺爷爷他们,叫不叫咱们回来?有难了不一同承担,有福了就要一起享受,凭什么!现在又说不稀罕俺娘,还想赶俺娘走,你们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靠着俺姥爷送吃送喝的时候怎么不说赶俺娘走?那时候赶俺娘走了,她还能过几天顺心的日子,不用被一群人心不足地整天算计。”

她气得小脸通红,胸脯一起一伏的,气息不畅,觉得自己就要被憋死了。虽然她一直都有心理准备,可真正地事到临头,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不等她说完,一院子的人都呵斥她,老秦头气得脸­色­铁青,浑身打哆嗦,先前秦大福和柳氏说话,他们是大房,二房三房不能Сhā嘴,现在似乎得着机会一样,二婶三婶秦三顺张氏几个都让她闭嘴,骂她忤逆。

秀瑶紧紧地靠着柳氏,一点都不想屈服,要是没有一点自由和自主,做人还有什么意思,赚钱还有什么意思,赚了钱是给人家赚的,自己没有掌控球权,那还有什么奔头,不如不过了。

秀瑶这番话一出,秦大福也忙喝止她,老秦头指着秀瑶,你了半天,哆嗦了几下,话还没说出来结果一口气没上来,“咕咚”一下子死了过去,一头栽倒在地。秦大福忙抢上去扶着,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一群人呜嚎一片。

张氏怒骂秦大福,气得话都说不顺了,“你,你,你还不掌她的嘴,你要是不揍她们娘俩,你,你就不是我和你爹的儿子!你也给我滚!”

秦大福浑身也颤抖着,双手无力,根本提不起来,他看看柳氏,看看秀瑶。

秦业一听张氏的话立刻护在柳氏和秀瑶前面,他回来了,不会再让人打小妹儿,他不能违逆长辈,他宁愿替她挨打,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吭声的。

柳氏只觉得浑身无力,冷笑一声,她拉开秦业迎着秦大福的眼神,“你怎么不打?你不是最听你娘的话吗?要是这样,咱们就去请三大爷和二大爷来吧。”

秦大福被爹娘媳­妇­闺女的逼着,几乎要疯了,他红了眼,却也下不去手打自己媳­妇­和闺女,他愤怒地喊道:“够了,别太过分,没看到爹都昏死过去了!”

秀瑶冷眼看着,谁知道是不是装病,反正也不是装了一次两次的,狼来了又走,大家都习惯了。

张氏一边喊老头子,一边和三婶几个七手八脚地掐人中,摸胸口,一边让秦大福家去拿钱给老头子看病。

秦大福朝柳氏吼:“还不拿钱。”

柳氏冷冷地看着他,“你吼谁呢?你赚了多少钱?你赚的钱养活你老婆孩子了吗?现在要拿钱,你问谁要?你们不想让我过顺心日子,难道我就非要跟着你不成?秦大福,谁离了谁也不是不能活。”钱不是不能拿,她不能这么不清不白地拿,给她扣个把公爹气昏的罪名,她吃不消。

秦大福呆住了,做男人的是天,就算是最忠厚的男人,在爹娘面前教训媳­妇­,也会想着耍耍威风,可他向来对柳氏尊重有加,没有红过脸。要不是分了家,看着爹那么辛苦,整天拖着病体还劳累,他也不至于这样着急,他是急昏了头。

上一次送去县里回来的路上,老秦头一边抹泪一边跟他说:“大福,你是咱家的老大,咱家的振兴就靠你了。你二弟和三弟是不成的,不过你也不能抛下他们,你得带着他们,一大家子好好过日子。你可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呀。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疼呀,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我就犯愁,你说咱这家子,我这么死了,可都怎么办啊?老的老,小的小……”

当时秦大福就崩溃了,流着泪:“爹,你别说了,我知道了,你不会有事的。”老秦头又求他:“你得答应我,不能丢下你兄弟们,现在你家里好了,赚了钱了,就搬回来吧。我让你媳­妇­当家,咱家你和你媳­妇­当家,我就不管了。你二弟三弟也得听你的。”秦大福哭得稀里哗啦的:“爹,我不想当家,还是你和俺娘当家,我们就回来听你们的吩咐就是。”

当日他被老秦头说得心软如泥,信誓旦旦地答应回到家就和柳氏说这事的,可回了家看到柳氏和孩子的脸却又不敢说。现在柳氏和孩子们过得舒心,虽然累点,贵在自在不必人家指手画脚的。他怎么开口让他们回去,所以一直拖着呢,没想到爹忍不住,不等他找到最佳时机就摊开说了。

当下秦大福面­色­如土:“我,我没赚什么钱,我种那么点地,编几双草鞋,没赚钱,吃都不够。吃的还是借的,我……”他回头跟张氏道:“娘,我没有钱。”

张氏恨声斥骂:“你个孬种,是不是我养的,你家的钱就是你的钱,老婆孩子都能卖,何况家里的钱!”老大家的还想拿合离休妻的来要挟她,根本没门,以前她是怕老柳家不帮衬家里,现在反正自己也指望不上老柳家,倒不如就撵了柳氏。要是她真下狠心撵柳氏,她不觉得柳氏会舍得走,毕竟孩子那么大,男人也过了好多年。最主要的,张氏笃定柳氏不会不顾及老柳家的名声,会撇下一家子人说什么合离,不过又是威胁人的把戏罢了,她才不上当呢。

秦大福和张氏又是掐人在又是拍胸口的,这时候老秦头缓缓转醒,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别,别逼大福,我,我是不行了,大福,你带带着你兄弟,啊,啊……”

秦大福扑上去,哭嚎着,“爹,爹,你不会有事的,我们去看病。”

老秦头却不肯,唉声叹气地:“别,别乱花钱,扶我去炕上。”

一家子都跟进去,院子里就剩下柳氏呣子三人。

秀瑶看了看屋里,“娘,咱算不算跟秦家脱离关系了?”她倒是无所谓,可她不能不管娘,毕竟娘是古代人,还是很重名声的。

柳氏却笑了笑,声音平和地道:“咱们家去吃饭,还得收麦子呢,你爷爷这苦­肉­计,使了多少回了,这一次咱不能让他得逞,否则我们以后的日子就甭指望的。”总是喊狼来了,狼来了的,谁还信他。想逼迫儿子就范,就装病,逼着媳­妇­孙子孙女也就范。

这一次她就是不想妥协。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8613793的地雷

169柳氏跳井

得知柳氏竟然领着孩子们走了,张氏破口大骂,老秦头叹了口气,闭着眼摇摇头,“我就知道,老大家的是个有心眼,不服管的,看着听话,其实最有主意。大福,你家去吧,好好过日子,我这里不用你们管了。”

秦大福一听爹娘似乎要跟他划清界限,痛哭着:“爹,我送你去看病。”

老秦头有气无力的,“我没什么大事,就是胸闷,难受,你走吧。”

秦大福不肯,一定要留下伺候他,张氏气得拍了他一巴掌,“你家去拿钱来,赶紧拾掇一下,把你家的钱匣子都送过来。”儿媳­妇­不来无所谓,钱匣子送过来就行。

秦大福嗯了一声,又道:“娘,我真没钱,钱都是孩子和他们娘赚的。”

张氏又骂,老秦头哀声长叹,“别,别骂大福,他就是这个厚道­性­子,我的儿子我知道。”他又对三顺道:“三顺,你,你以后可要听你大哥的,你们兄弟要团结一心,亲兄弟才是最好的。”

三顺立刻表态:“大哥,我一直都听你的话,是你有了俺嫂子就不管家里。不认识兄弟了。”

秦大福矢口否认,“我没有。”

秦三顺激道:“大哥,你就是怕老婆,要不你就按娘说的办,搬回来住。”

秦大福不肯承认,“我没。我是觉得你大嫂子太辛苦。”

三婶在一边­阴­阳怪气地:“大哥,谁不辛苦呀。娘不辛苦?”二婶附和,又在那里装模作样地劝老秦头,“爹,你想开点,大嫂他们不肯回来,不是还有二房三房嘛?难不成我们两房就没有大哥大嫂重要?”

秦大福就不说话了,心里的委屈简直可以六月飞雪,张氏看着他心烦,赶着他赶紧家去办事,别在这里磨蹭。

等秦大福家去,就秀芹在家里,柳氏等人直接去了场里没回来,秀容不难受了也去帮忙不在家。秀芹还不知道方才爷爷家的情况,她看秦大福脸­色­灰败没有一点­精­气神的样子心里直犯嘀咕,她问:“爹,俺爷爷说什么了?”

秦大福浑身无力,脑子也发蒙,“你爷爷不舒服,病了。”

秀芹关切地问:“要不要紧?”

秦大福叹了口气,“你嬷嬷让我来家拿钱。”

秀芹看了他一眼,“爹,俺嬷嬷让你拿钱你就来家拿钱,那这个钱有没有说是怎么个拿法儿?不是说不舍的给爷爷花钱,关键是要每次都这样,遇到事就是咱们家自己拿钱,以后还有没有头儿?难道咱们就不过日子了?”

秀芹平日里最乖巧,从来不多说话,可以说基本不怎么说话,这算是第一次跟他说这样的话。秦大福怔了怔,“我也知道,可那是你爷爷嬷嬷,能有什么办法?”

“爹,反正我觉得爷爷嬷嬷的话也要看,人家爷爷嬷嬷都是为孩子好的,俺嬷嬷是不是这样爹你最清楚?你总是听俺嬷嬷的,你就不怕寒了俺娘的心?女儿不该说这种话,可我觉得,爹,你就没想过,你和谁过一辈子呢?俺嬷嬷心里俺爷爷最重要,俺爷爷心里只怕俺嬷嬷最重要,为什么他们要求你的心里,他们最重要而不是俺娘和俺们呢?”

秦大福又愣住了,秀芹继续说:“爹,俺嬷嬷惯会拿捏人,我们都知道的,你也知道,你怕什么?怕人家说你不孝顺?难道你就不怕人家说老秦家忘恩负义,合伙欺负媳­妇­,指着媳­妇­丈人家送东西来过日子,一家子软骨头就知道好吃懒做算计人的?”

秦大福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秀芹看他没呵斥自己,就大着胆子继续道:“爹,反正我觉得已经分了家,就不可能再回去,回去大家都一肚子怨言,虽然满足了俺爷爷的希望,可咱们过日子是为了憋憋屈屈的让一个人觉得虚荣好,还是大家都过得舒舒服服的好?”虽然她没去听,可秀芹是个心里明白的人,这些日子她眼瞅着,只怕就是要闹事。而且察言观­色­,看秦大福那绝望的神­色­,她就知道肯定是大事。听他说嬷嬷叫他回来拿钱,娘他们都没回来,她就能猜到原委了。

秦大福良久都没有说话,半晌,他沙哑地问道:“秀芹,你怎么说出这番话”

秀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爹,我自己说不出来,我最笨,我但愿是我说的,这都是瑶瑶说的,她经常说这样的话,不过我觉得很对,就是我想说说不出来的。爹,你好好想想吧。”她转身去捧了一吊钱来,“我这里有一吊钱,爹要是用就拿去吧。”

秦大福没想到,秀芹都有吊钱,自己却累死累活赚不到什么,竟然还当着那么多人面跟媳­妇­吼,靠着媳­妇­闺女养活,却还想耍威风,他顿时觉得又悔又自卑。“我今天不对,对你娘发脾气了,她肯定生我的气。我就是觉得爷爷嬷嬷不容易,不过你说的也对,谁也不容易,你们更不容易,我没照顾好你们,还让你们跟着我受苦。”

秀芹叹了口气,“爹,我们不单单指着你赚钱,我们就想让你和我们一心,咱们是一家人,谁赚钱无所谓,我们要的是你和我们一起。”她就知道爹不在爷爷嬷嬷跟前,心里就想着自己家,可一旦爷爷嬷嬷拿话激他,他就犯糊涂。

秦大福脑子突然就一下子敞亮起来,好像一束光照进了黑暗的屋子里,亮堂堂的,他心道:我是被迷了心窍了,男人三十而立,成家就是有了责任,要爱护妻儿。孝顺父母是应该的,但是也不能一味的愚孝,单单怕父母说自己不孝,反而伤害了妻儿,这又是做丈夫失职。

到头来,谁也没照顾到。

爹和娘好,他不是最重要的,三顺和他媳­妇­好,也不会和他好的,那他自然也该和自己媳­妇­好,而不是去和他们好,等儿女大了,各人成家,也有他们的小家庭,就剩下他和媳­妇­,那还是他和媳­妇­好,他真是犯浑,他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傻了,痴了,爹一哭他就心软,想着一家子再在一起,可在一起也是不对的,没那么容易的。在一起的时候家里吃糠咽菜的,现在家里吃白面,不定期的还是­肉­鱼。在一起的时候,家里整天打骂吵架不绝于耳,分家以后,自己家里欢歌笑语,就算二显那档子事,也是被挑唆的。

这么说,当然是分了家好,他突然道:“秀芹,我想明白了,你去跟你娘说,你就说我知道错了,我去跟你爷爷嬷嬷说清楚,免得他们以后再起这样的念头。”

秀芹鼓励他:“爹,你是要这样的,毕竟咱们分了家,就是要有个亲疏远近,轻重缓急的。我大哥手伤了,他们可有没有像你着急他们这样?”

秦大福之前在老秦头家,被爹娘的眼泪泡着,脑子里糊里糊涂的,现在清醒点了,被秀芹一说,越发明白。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不过为人忠厚老实,不喜欢把人想坏,更何况是自己的爹娘兄弟。爹娘说的就是对的,就算不对自己也不能说不能抱怨。

他一直羡慕老柳家,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就觉得自己家肯定是因为穷,如果也有钱,有饭吃,也不会这样吵吵闹闹的,肯定也会和和和气气的。

他叹了口气,道:“中,我去说。”

秀芹看他答应了,喜道:“爹,钱你还是拿着,要是俺爷爷真病了,你就出一部分钱,这是咱们该当出的。”

秦大福嗯了一声,却也没都拿,只去柳氏放领钱的钱匣子里袖了五十个钱就走了。

要知道以前秀芹可是家里最乖最听话不管事的,从不说嬷嬷爷爷半句不是,分家也没多久,她竟然也说这样的话,大业以前也是的,现在已经完全不和爷爷嬷嬷一心。秦大福就觉得,这分家,果然是分人心。他虽然不承认,可他不知不觉地也会觉得自己家重要,妻儿重要,爹娘那边和自己家这边是两个家了。否则,今年他都没有主动去找老秦头说一起压场,他知道爹有点嫌弃自己,所以他­干­脆就另想办法,在自垦田那里扒石头压场。不过爹一病,娘一哭,他就乱套了。

秦大福拿了钱去老秦家,张氏看他来,哼道:“拿了多少钱。”

秦大福上前要背老秦头,“娘,我送俺爹去看看大夫。”

张氏冷冷地道:“把钱放下吧,放下了叫三顺送去,你就家去赶紧拾掇拾掇,把家搬回来。”

秦大福摇摇头,痛苦地道:“娘,我不能这样,咱们当初分家的时候说好的,分了就是分了,还找了证人的。”

张氏气得骂道:“那不是你媳­妇­心眼儿多?你爹本来都没想找证人,只是自己家这么分分算了,你媳­妇­心眼多,鬼­精­鬼­精­的,把咱们往死路上逼。”

秦大福看娘骂媳­妇­,他就不说话了,他的媳­妇­他知道,为人本分厚道,不主动算计人,但是聪明是比他们都聪明的。而且分家后她跟他说的也好的,只要爹娘想不­干­了,她立刻就同意养老,轮流也好,和他们一起住也好,唯一的就是家自然得她当,分了家,她就是当家的。秦大福同意的,还感谢媳­妇­大度。现在娘像泼­妇­一样骂起来,他心里反而不由自主地就向着媳­妇­了。

老秦头□了一声,牙关紧闭,一副昏迷的样子,秦大福看了一眼,倒是像上一次去县里的样子。他就觉得爹看来是想用这一招逼着自己回来,不想再分家了,他就道:“爹,你别生气了,我回来,咱们不分家了。”

老秦头哎了一声,慢慢地醒过来,秦大福就擦了一把泪:“爹,其实我在不在跟前,人家娘们也不需要我,没有我人家赚钱更多。我看我也别拖他们的后腿,我自己回来,他们爱怎么就怎么吧。他们不孝顺爹娘,我孝顺,他们不想回来,我回来,他们不要爹娘,我不能不要爹娘,我就不要他们了。”

他这一席话,又把老秦头和张氏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一向最最最听话的大儿子也要造/反了?果然是娶了媳­妇­就和爹娘疏远生分?分了家就把私心也分出来?心里是不再有爹娘?

秦三顺被他气得直翻白眼,“大哥,你说什么话呢?怎么能你自己回来?肯定俺大嫂他们都回来,要是他们不想回来,真想合离,你也别做软蛋,咱娘还给你找个更好的呢。”废话,你回来有屁用,你们家的钱回来就行。最近二婶三婶也去织手套已经知道秀瑶起的头,一批货就能拿七吊钱,回头还有更多,除此之外,还有卖福豆的钱。那么一大笔钱,怎么能让大房独吞?他们早就计划好的,自己去要是要不来的,就得挑唆爹娘一起。

秦大福看着他,痛苦道:“那你们说怎么办?你嫂子和孩子不乐意,我还能打死他们?再说了,要是过不下去,人家还可以合离。人家老柳家也不是没有人,能让我那么欺负人家闺女?我做不出那事来。”

张氏气得使劲捶他:“你说什么话呢?你媳­妇­那么多孩子了,孩子是咱们老秦家的,什么合离不合离的,她要是不想和你过,不想孝顺爹娘,就给我赶回老柳家去。我看你是不是也不想回来,不对,你是不是也怕我们跟着你沾光,不想把你们赚的钱拿过来?”

秦大福瞪着眼睛,眼中流露出来的是痛苦和为难,“娘,你非要儿子承认无能,儿子没赚到钱,那是媳­妇­和孩子赚的,是人娘家帮衬的。我哪里有脸呀!娘竟然说让他赶媳­妇­家去,他宁愿把自己赶出去也不会做那样的事儿的。”这要是他赚的,媳­妇­不舍的拿出来,他还能理直气壮地训斥他们,可这分明不是自己赚的,是人家娘们赚的,他要是去要,那成什么了?

老秦头又使劲咳嗽起来,大家一通忙活,张氏训道:“你管是不是她娘家的,现在在你家就是你的。当初分家,不就是为了让你从丈人家得点利?你那个丈人鬼­精­鬼­精­的,不分家,不舍的给好处。分了家,帮衬你们好起来,你们再回来帮衬家里,还不是一样?”反正现在织手套赚钱,自然得回来,否则那钱说不定都被柳氏折腾娘家去。

秦大福的心也是越来越沉,越来越凉,孝顺又让他不能说什么,他低着头不语。

老秦头看他那样,重重叹了口气,道:“算了,再回来的事儿就算了吧,不提了,不提了,哎,分了的家就是散了的沙呀,我这颗心,你们不懂,不懂呀。”他长吁短叹,一副失望至极的样子。

他还想大房靠着丈人家好起来,然后一家子越来越好,到时候秦家就又好,看大儿子这样,是不能够。他不忤逆爹娘,可也做不出对媳­妇­孩子心狠的事来。

张氏一听急了,立刻跳下炕,“不行,咱们是一家子,说什么分了家,爹娘还在呢?反了你们了。”说着她就趿拉上鞋子往外走,“去叫人,我去问问老柳家,就教出这样的闺女来,把咱们好好的一个家给挑唆散了?”

秦大福听老秦头在那里叹气心里就难受,这下看娘又如此,就忙去拦她,“娘,你别这样,别去,孩子娘没错。”

三婶立刻不乐意地拉着脸,“大哥,你这是说娘和爹不对?”

张氏更火了,尖声尖气地骂道:“老大,你这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她没错,那就是我有错?”她本来觉得只要儿子听话,怎么都好说。现在一看,儿子已经彻底不是她的了,都是被柳氏挑唆的,早知道当初就不分家。

她伤心欲绝,眼泪就下来了,拍着大腿哭鼻子抹泪:“我不活了,拿根绳子勒死我吧。”说着就一番折腾,三婶二婶见状,立刻上前助威,数落秦大福和柳氏等人的不是。

之前张氏自然是讨厌二婶的,可分了家之后,注意力就被大房分去了,她一门盯着秀瑶家吃什么­干­什么去老柳家拿什么,家里的事反而不在意。

自从知道了秀瑶家赚了钱,张氏是日夜挠心挠肺的,寻死觅活地逼着老秦头想法子,好在老头子这点跟她一致,想着能把秦家再风光起来,自然是需要一家子在一起的,他也同意大房再回来。

老秦头听着外面的动静又拼命地咳嗽,一屋子人正闹得不可开交,这时候秀瑶和秀丽从外面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秀瑶满脸泪地大喊着,“爹,爹,俺娘跳大井了,快点快点呀!”

秦大福一听吓得腿一哆嗦,差点昏倒,傻了一下大叫一声就冲出去,秀瑶大喊,“在咱们场边的大井那里。”然后又拉着秀丽跑着跟上去。

家里一­干­人包括张氏也怔住,她尖叫了一声,“大福!”然后也呼呼啦啦地跑出去,老秦头也不昏迷了,蹭得从炕上跳下来,光着脚就往外跑。

三婶和二婶还有秦三顺也惊了一下,面面相觑,这大嫂还真敢!

秦三顺犹豫着,“你们说,大嫂是真的……跳井?”

二婶道:“我看大嫂是咬人的狗不叫。”

三婶冷笑,“谁知道是不是装的,她舍得跳井?把我们都逼得跳井了她也不待自己跳井的。”

不过怎么也得装装样子,三个人也赶紧追出去。一家子人风一样跑到了秀瑶家场里,就看到那里围了好一些人,老秦头和张氏冲过去,大家看是他们赶紧让开道。

听着秦大福急切而嘶哑地呼号声,张氏的心里一阵阵发沉,只觉得完了完了,这是没了?一时间她也懵了,这可怎么好?怎么跟老柳家交代?虽然自己家人关着门吵架,她为了给秦大福和柳氏施加压力说是要撵柳氏,又说什么要休妻的,原本是为了拿捏柳氏。可没想到柳氏这么烈­性­子,不说什么合离的话,直接来跳大井,这和合离可不同。要是合离,受损的是老柳家的门风,这个跳井,可是给老秦家泼脏水,让人家说自己家人虐待媳­妇­,合伙欺负欺负,结果逼着人家跳了井。

不对,不对,不是自己逼的,是柳氏不肯孝顺公婆,置气自己死的,赖不到秦家头上。她心乱如麻,拿不定主意,就扯了扯老头子的衣袖,想让他拿个章程出来。

老秦头也慌得跟什么似的,这要是别人知道是自己分了家又想让他们回来,把媳­妇­逼死了,老秦家的名声可就全毁了。这个媳­妇­是怎么回事?儿子还得说亲,闺女还没嫁人,这么一死,这不是绝了老秦家的门路?

不说大房,二房三房也一堆孩子等着说亲呢,柳氏这么一死,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急得他心咚咚地跳,脑门子也是突突的,大汗淋漓,一时间都懵了,哪里还有主意可拿。

这时候听见有人喊,“醒了醒了!谢天谢地。”

老秦头和张氏顿时一阵轻松,两人几乎站不住,赶紧互相搀扶着,想凑过去看。

还有人在议论,“这是跳河呀还是怎么呀?好好一个大人还掉下去了?”

“这可说不好,听说老秦家闹分家呢,­鸡­飞狗跳的。”有人说风凉话,另外有人附和,特别是喜欢看热闹说八卦的,逮着别人家的家长里短说个不停。

老秦头听得眼皮重重一跳,他一直以为自己家关起门来说话,人家不会知道的,没想到还是有人说闲话。

张氏也是急了,左邻右舍没人住,那肯定是二嬷嬷那膈应人的趴后窗听见的。老秦家没有后院墙,正屋也就是后墙,为了通风都开了后窗户的。他二嬷嬷肯定经常在后面偷听,这个老虔婆,真是个老不正经,哪天自己一定要好好骂她一顿。

这时候有人道:“别胡说了,就算是闹分家,人家嫂子也是贤惠人,有不痛快的都商量着来,怎么会寻死呢?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说话的是周强家的媳­妇­。

张氏松了口气,有人给说,就不会一边倒的胡乱猜测,又恨媳­妇­不懂事,恨不得上去骂一顿,可当着大家的面,她又不好意思耍威风。

他们终于挤进去,就看到柳氏坐在地上,靠在秦大福怀里,浑身**的,脸­色­惨白,不过却没有­性­命之碍了。老两口松了口气,张氏立刻喊道:“大业娘,你说你这么大人了,­干­活怎么那么不小心,还能掉到井里去?”她生怕人家会说是吵架跳井,就赶紧说是­干­活不小心掉下去的。

其他人也道:“这井没有遮挡的,有时候不小心,是危险呢。”

“听说南庙子还有个女娃,跟他爹抓棉蛾的时候,没留神掉下去,捞上来就没了,可怜得很呢。”

桃源这边为了抗旱,挖了不少大井,都是几丈宽的开口,有的两三丈深,水多的时候,蓝汪汪的看得吓人,掉下去就是够受的。除了桃源,和桃源一样条件的村子也都是这样的状况。

“大嫂,大嫂,你这是­干­什么想不开呀?”外面二婶和三婶也跑过来,看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她们俩只以为人死了就抹着泪哭嚎着冲进去,简直是惊天动地的嚎丧架势。

赶紧就有人提醒她们,“人没事呢,说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又不是跳井!”人没死就嚎丧,触霉头。

她俩见状,赶紧换了脸­色­进去看,见柳氏没事,对视了一眼,赶紧就双手合十,“真是谢天谢地,老天有眼,大嫂,你可得小心点,黑灯瞎火的,就别在这里­干­活了。”说着就要上前帮忙把柳氏扶起来,“咱们先家去吧。”

秦大福看媳­妇­醒了,就把她抱起来,不肯让二婶三婶两人碰她,他自己也没理睬她们就走了。

秀瑶、秀容、秀娴几个,赶紧跟上去,下水救人的柳飞和秦显也家去换衣裳。二婶三婶也只好大声说着去帮忙,化解了尴尬,又去扶着张氏跟着去大房家。

这时候场里还有活儿,一场的麦子和家什儿,也不能没人管,三爷爷就叫自己的孙子帮忙看着,他则和二嬷嬷几个长辈跟着去大福家看看。

围观的人看人家家去,也都议论着散开各自忙活去,都说幸亏天还没全黑,这要是黑了,就算全村都举着火把,只怕也找不到活人呢。

秦大福抱着柳氏一路小跑回了家,一进家门,他就让秀芹赶紧给柳氏换衣裳,又让秀容赶紧烧姜汤。

秀芹见状吓了一跳,她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呢就问秦大福怎么回事,又找了­干­净衣裳给柳氏换。

张氏和三婶几个也跟着往里冲,想看看,秀瑶和秀容赶紧把着门,气呼呼地把门一闭:“俺娘换衣裳呢!”

170倒打一耙

张氏也顾不得发火,她腿肚子到现在还发软要抽筋呢,几个人就在院子等,他们心里有鬼都不怎么说话。张氏有心要找秦业问问,发现他们三个男孩子都在屋里没出来,找不到人也­干­着急。

二婶三婶凑到跟前想看热闹,可惜又不给进屋,只能­干­着急。

三爷爷几个长辈进来,他关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呀?好端端的就掉井里去了?”

二嬷嬷瞥了张氏一眼,“我说老四家的,别不是你们欺负人家媳­妇­势单力薄吧。要是让我知道什么,我可跟你说,我专门打抱不平的。当初你们分家,我可是去做了证人的,你们要是又闹事……”

“闹什么事儿啊?你可别听人瞎说,也不知道是哪些长耳朵烂舌头的听墙根,听风就是雨,胡说八道,也不怕天打雷劈。”张氏气哼哼地和二嬷嬷针锋相对。

二嬷嬷脸­色­一变,她喜欢听张氏家的墙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冷笑着,对三爷爷道:“老三,到底怎么回事?”

三爷爷有点吃不准,“我们就听见有人喊跳井了,赶过来的时候,人就被她娘家侄子还有二显几个救上来了,不是说天有点黑,人太累了,不小心掉下去的吗?”

张氏见三爷爷替自己家说话,就赶紧附和,“是呢,大家收麦子,都累得很,头晕眼花的,我们大媳­妇­就这样,再累也不肯歇歇,这两天我看她就不舒服,我还说让她歇歇,回头麦子让二贵三顺去帮忙收,她就是不听,非要自己忙活,这不是,累出事儿来了吧。”

秀瑶和秀容听她竟然颠倒黑白,现在说好听的,之前的事情秀容没参与,她也只是听秀瑶气呼呼地简单说了几句。就算秀瑶没有详细说,简括了一下,秀容也气得心跳加速,现在听嬷嬷这么说,她忍不住道:“嬷嬷,俺娘可不是累的怎么着?俺姥爷家给了驴车,结果我们没使唤上,让俺三达达牵去了,又叫俺爹和俺大哥去帮忙,我们地里的麦子熟了,一时间人手不够,都爆在地里,把俺娘急死了,她自己往场里挑麦子,结果可不累坏了?我都中暑了,这才好点呢。”

听她这么说,二嬷嬷和三爷爷几个立刻就面带责怪地看向张氏和三顺几个,就知道是他们欺负人家大房,大家也一个屋檐下生活过一些年的,彼此的习­性­也知道些,现在还是一个村住着,家长里短的,谁家也没有秘密的。

张氏脸上挂不住,老秦头就使劲咳嗽,立刻就是病得厉害的样子,张氏赶紧扶住他,又忙着解释小丫头胡说八道,哪里有的事情。

秦三顺和三婶几个见秀容竟然当着外人的面揭自己家的家丑,顿时也非常生气,“不舍的给使唤就算了,哪里那么多话。”说完,秦三顺气得扭头就走了,再呆在去,他怕秀容秀娴几个,说不定还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他­干­脆躲开,这样跟自己就没关系。

秀容看着他灰溜溜地跑了,还是气愤难平,她埋怨地看了秀瑶一眼,之前在爷爷家为何不去叫她,要是闹起来,怎么也得一家子一起才行。

屋里秀娴负责熬姜汤,秀芹给柳氏换衣裳,看娘闭着嘴,眼睛无神,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她抹了把泪,“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大福心酸心疼,抱着柳氏就呜呜地哭,“媳­妇­,你说你这是­干­啥?你不能撇下我和孩子不要呀。”

柳氏没说话,秀芹可听明白了,她气道:“爹,你不是说你明白了?你怎么……哎!”

秦大福急得直擦泪:“我是明白了,去跟你爷爷嬷嬷说,正说着你妹妹就来说你娘……我到了那里,你弟弟和小飞把她捞上来了。”秦大福去的时候看驴车上拴着绳子,绳子湿漉漉的,应该是用那个拖上来的。

秀芹心疼得一个劲地给柳氏擦头发,流着泪呜咽着,“娘,你怎么能做傻事呢?”

秀娴熬着姜汤,她听着不是个事儿,她蹭得冲进来,“不是说娘不小心掉下去的吗?怎么还是自己跳井?”她瞪圆了眼睛,柳眉倒竖,怒视着秦大福,“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爹娘去爷爷家,说是要谈事情,又说家里活离不开人,不让她跟着反而让她去盯着地里,难不成是他们合伙欺负娘了?

她嗓门大,这么一喊,外面的人也就听见了,张氏脸­色­立刻大变,就怕邻居们听见笑话,赶紧让他们都散了,“家里都怪忙的,收麦子呢,大家都散了吧,多谢大家关心,回头让大业娘去回谢。”

秀芹赶紧让秀娴小点声,“二妹,还没弄明白呢。”

秀娴气得吼道:“什么明白不明白的?肯定是他们欺负娘。”说着她就冲出去,拽开门,朝着张氏和老秦头喊,“爷爷,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逼俺娘­干­嘛了?”

她心眼直,而且平日里大喇喇的,爷爷家有点风吹草动她也不会留意,根本不知道老秦头最近的打算,见出了事,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

张氏让三婶和二婶把邻居都送走,又把小院门关上,生怕被人家听了去。

秦显见秀娴生气,也立刻冲出来大声道:“之前爹娘去爷爷家,说是谈正事,爹就打发我们收麦子不许去,谁知道他们合伙欺负人呢。”他现在和张氏、三婶几个可是水火不容的,能跟他们对着­干­,他是最高兴的,连老秦头也被他摒弃在外了。

这时候柳飞赶紧拉秦显,“别和你爷爷嬷嬷犟嘴,走吧,反正俺姑没有危险,咱们还是去场里­干­活吧。”两人说着就赶紧去了场里。

张氏和老秦头见孙子孙女们和外人一样,都猜是他们合伙欺负了柳氏,简直是让他们下不来台。他们心里一肚子气,分明就是柳氏忤逆公婆,不孝敬他们,谁知道他们还没怎么样呢,她就先去跳河,简直是倒打一耙。

张氏气鼓鼓地推着老秦头闯进屋里去,柳氏已经换好了衣服,靠在炕洞子上,垂着眼,就好像是没有灵魂儿的人偶一样。

秀芹在一旁抹泪,秦大福一个劲地赔不是,她就是一声不吭。

老秦头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他咳嗽了一声,带着怒气斥责:“老大家的,你就算不愿意和公婆一起过日子,。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这不是让人戳我们老秦家的脊梁骨吗?你都这么大年纪,怎么还反而不懂事了?”

张氏也愤愤地呵斥:“你说你这样,让我们怎么跟亲家交代。”说着就开始抹泪,不过秦大福家有左邻,右边靠着路,虽然邻居们散了,她也不好太夸张。

三婶也过来抹着泪,“大嫂,你吓死我们了,你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不想和爹娘一起过,就不一起,我和二嫂也能代替你和大哥养着爹娘,不用你们­操­心的。”

柳氏看也不看他们,目光就那么没有焦点地涣散着。

秀娴几个一听三婶他们竟然还来挤兑娘,顿时火冒三丈,秀娴忍不住就喊道:“三婶,你说什么话呢?什么叫我娘不愿意和爷爷嬷嬷一起住?我娘一直说爷爷嬷嬷年纪大了,­干­不动活,不如你们也分了家,让爷爷嬷嬷跟着我们一起过。我们人多,更好照顾爷爷嬷嬷。是你们几个,非要说什么嬷嬷有私房钱没拿出来,不舍的分家,怎么还赖在我们头上?”

她这么毫不留情地就把别人遮遮掩掩的东西捅出来,一下子就好像是捅了马蜂窝,不但是三婶、二婶不乐意,张氏和老秦头也挂不住脸,顿时呵斥她。秦大福也让秀娴别多说话,长辈说家事,孩子别Сhā嘴。

秀娴气呼呼地道:“你们当我爱Сhā嘴呢,要不是欺负我娘,让我说我也不说呢。”

张氏就骂她一个小辈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跟爷爷嬷嬷顶嘴,威胁她要是再多嘴就掌嘴。

秀瑶看娘没有大碍,就拽了拽秀娴的袖子,让她和大哥只管去场里。大哥是老大,二姐­性­子冲,他们都不好呆在家里,免得还被爷爷嬷嬷拿捏。

秀娴不肯,秦业倒是想明白了,他就让秀娴跟他去,秀娴也只好去了。

见状,秀芹赶紧下了炕,招呼秀瑶和秀容去外面,毕竟是大人的事儿,而且爹这样的情况以后只怕会觉得在孩子面前丢人,掉价,所以做儿女的还是避开得好。反正家里这么小,外面也听得清楚的,要是不中听的,她们也可以冲进去的。

张氏看秀娴他们走了,才松了口气,这个二愣子,自己还真没法跟她一般见识。

老秦头看柳氏一副没有人气的样,而秦大福一个劲地给媳­妇­赔不是,他叹了口气,很是语重心长地道:“你说老大家的,我们一直觉得你懂事,顾全大家,你现在怎么这么犟?一点也不顾忌家里的面子?咱们老秦家,也不是那种混账人家,你真要是淹死了,让人家说出不好听的来,咱们老秦家,还有什么脸?”

张氏也帮腔,“老大家的,你好好想想吧。你有男人孩子的,儿子闺女等着说亲,你这么一闹,以后谁还敢和我们做亲家?”

柳氏一声不吭,头上虽然不滴水,却也湿漉漉的,没有一点­精­神气。

秦大福见爹娘还是不依不饶的,哭丧着脸,“爹,娘,求你们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张氏怒斥,“混账东西,这是要把咱们老秦家往死路上逼呢,我要是不管,以后你们一个两个的不顺心就去跳河,人家还以为我和你爹是马虎夜叉呢。”

说着兀自不解恨,“真是得找亲家来问问,怎么教导的闺女,竟然遇到点事就寻死觅活的。”

三婶看了柳氏一眼,劝婆婆,“娘,俺大嫂也不想这样,谁过好日子了,还想着让别人沾光。俺大嫂也不是有意的,娘你就说明白,你不是要抢俺大嫂的当家权,也不是算计她的钱,这不就好了。”

她这话无疑火上浇油,张氏更气得厉害,“胡说八道,公公婆婆还在呢,谁藏那么多私房钱­干­嘛?咱们是一家子,一个家族的振兴,是要靠大家都努力的,只想着分出去过自己的好日子,那是大逆不道的。”

“娘,你快别说了!”秦大福已经泪流满面了,哀求地给张氏跪下,“娘,是我混蛋,儿子无能。不能给爹娘赚下一座金山银山,家里的吃吃喝喝都是靠老婆孩子赚的。我没脸要他们的。爹娘要是对他们不满意,我,我……”

秦大福“我……”了半天没我出后面的来,想说就合离算了,免得媳­妇­跟着自己受罪,可自己又委实舍不得。夫妻两个恩爱了这么多年,一分家,什么矛盾都出来,让他里外不是人。

张氏看儿子急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知道现在说不通,就一拉老秦头,“走吧,让老大家的好好想想。”她又对秦大福道:“让你媳­妇­好好想想,明天去给你爹磕头陪个不是,这事就算了。”否则,她一定要去老柳家门上问问,怎么教育的闺女,竟然让她遇到点事儿就跳河,给老秦家泼脏水,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个家,必须还得在一起过,她要是不管着他们,还不定以后成什么样呢。

说完,她拉着老秦头就走了。

三婶二婶还想留下看看,说说风凉话,看看柳氏的狼狈样,她们还是乐意的。

秀瑶和秀容拿起扫帚,毫不客气地将她们扫地出门,气得三婶直骂小蹄子没良心。

二婶骂道:“我看别是装死,现在这么好的日子,她舍得死才怪呢。他们一个两个,都拿装死吓唬人。”三婶拉着她赶紧走了,庆幸秀娴幸亏没在家,否则只怕扛着扁担就打出来。

他们一走,柳氏眨了眨眼,抿着­唇­还是不说话,脸­色­虽然好点,却还是没有什么血­色­。

秦大福心疼地看着她,擦了擦泪,越看越心疼,越想越后怕。

“媳­妇­,都是我不好,是我畜生,你原谅我吧。”他呜呜地哭着,捧着柳氏的手使劲搓,想让她热乎一点。

柳氏这才吐出一口浊气,她面无表情,看也不看他,“秦大福,我看,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吧,我真的不是个好儿媳­妇­,自私自利,不舍的把当家权交给婆婆,赚了钱藏起来不给公婆……”

“别说了,快别说了!”秦大福泪流满面,他啪啪地给了自己几个巴掌,痛哭流涕地道:“媳­妇­,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你,你别说这样的话,咱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七个孩子,大业和秀芹要说亲,扬扬和二显还读书,你,你说怎么能走到那一步呢?”

虽然他之前觉得过不下去了,还是合离好,不至于拖累媳­妇­和孩子们,可真要是合离的话,这话一从媳­妇­的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好像拿刀子剜自己的心肝肺一样,五脏六腑都要被挤碎了,想想都痛得慌。

“媳­妇­,我不是不帮你,你也知道那种情况,我要是越偏向你,爹娘就越生气,到时候顶到牛角尖了,谁也不肯退让。你们走了以后,我回来让秀芹一说,我都想明白了。我原本寻思着,既然爹娘不想我们分家,那我就自己搬回去。我不逼着你和孩子们回去,那样娘要不到家里的钱,管不到你们的家,也就没有用不是。”

“媳­妇­,我这招还是跟你学的呢。”反正他们都知道,爹娘是让三婶几个挑唆的,想要大房赚的钱,当大房的家,如果媳­妇­和孩子们不回去,就他一个不能赚钱的回去,他们也不稀罕他。而且这么做,他是顶着很大的内心压力,首先就是对父母不敬不忠,耍心眼,承认爹娘不厚道,算计他们,是做儿子的不孝顺,他心里非常矛盾难受,可为了让柳氏和孩子们不憋屈,他还是逼着自己这么做了。

谁知道,还不等他的计划奏效,媳­妇­就这么刚烈,竟然以死相挟也不愿意妥协,要是害死她,他也不能活了。

柳氏说完那话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的木木的,眼睛望着虚空处,就好像魂儿都不在了一样,偶尔说句话,也就是要和他合离,各过各的。

秦大福不肯跟她合离,他抱着柳氏痛哭流涕的,把自己的心思反复跟她说,“我也不是不想咱们家,我不想你和孩子受委屈,不过也不能不顾忌爹娘,我都想好了,我自己回去,反正我也没有钱。他们拿不到钱,也就把我赶回来以后不再提的。你怎么这么傻啊。”

他希望柳氏能回应他,原谅他,可柳氏根本不回应,就好像他是个陌生人一样。

秦大福一边哭,一边扇自己嘴巴子,嘴角流着血,他也不管,一个劲地哀求柳氏说句话,“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你自己别憋着。”

秀芹看不下去,想进去劝他,秀瑶拉住大姐的衣袖,朝她摇摇头。这种事情,还是爹娘自己解决的好,如果不一次­性­解决了,回头又闹一出,谁也受不了,那可就是真伤感情的事呢。

秀芹看着秀瑶又看看秀容,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她不相信一向坚强的娘会跳井寻短见,她低声询问,“瑶瑶,娘真的——?”

秀瑶抿了抿­唇­,叹了口气,“姐姐,你以后自己问娘吧,我也不知道。”说着就和秀容又去场里帮忙,把家留给爹娘,免得都在家,爹要是知道会不好意思。

秀芹回去屋里,听爹在跟娘说话娘却没回应,她就没推门进去,反而出去带上屋门在院子里做点营生。

而张氏几个回了家,她还气得难以平息怒火,老秦头也是唉声叹气的,一个劲地说看错了老大家的,原来她是个最有主意最厉害的。还真是老话说得好呢,会咬人的狗不叫呀,平日里看着乖顺的,到头来反而是最厉害的。

三婶忙着给公婆倒了碗水,端过去,叹着气劝他们,“爹,娘,你们也别生气,我看咱们还是分家就好了。俺大哥大嫂分出去,人家就是不想和我们一起过的。爹娘年纪大了,少不得要嫌弃,不过爹娘你们放心,我和二嫂绝对不会嫌弃爹娘年纪大,我们巴不得和爹娘一直住在一起呢。爹,娘,虽然我和二嫂没有大嫂那么­精­明,赚不到那么多钱,可我们想好的,一定会好好­干­活,赚了钱就给娘把着。娘这么大年纪,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多,还能不为我们孩子打算。是吧。”

她这么说了几句,张氏心里才舒服点,又给老秦头吹风点火,让他想想办法,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柳氏,遇到个事就跳河寻死,这分明就是要置公婆于水火中,让口水来淹死他们,简直就是大不孝!

老秦头一句话不说,只吧嗒着烟袋锅子,脸黑黑的,脸上的褶子一条比一条深。他也正生闷气呢,不过这事他也理亏,真是既生气又难过。

张氏就催他,“他爹,家里要是一直这样,还翻了天了。谁有点事也寻死觅活的,哪里来那么多毛病,这个风气不能惯。我看你还是去找找老柳家,让他们把闺女领回去教导两天。”

老秦头吞云吐雾的,半晌,才瓮声瓮气地,“先吃饭吧,忙完麦收再说。”事情一时半会也急不来的,逼急了还真是不好。

秦二贵和秦产被秦三顺换回来,他听人家说什么大嫂跳井了掉河里之类的话,觉得蹊跷,就回来看看。

张氏见他回来,就斥责他多管闲事,“别去裹乱,你大嫂子­干­活累的,自己掉河里,已经没事,你快吃了饭就去忙活,麦子得赶紧收回来。”

秦二贵大咧咧惯了,听说嫂子没事了,在家里休息,他也不好去打扰,匆忙吃了两口,就又带了汤去割麦子。

饭后,老秦头累得浑身酸痛,就早早地躺在炕上歇息,谁知道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噼里啪啦地拍门声,他翻了个身,嘟囔,“谁呀。”

很快,就响起老婆子惊呼声,“哎呀,亲家,柳老哥?老嫂子?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老秦头一个激灵,蹭得就跳起来,结果力气太大一下子掉在炕前,震得他脚板直发麻,呲牙咧嘴地,也顾不得赶紧趿拉着草鞋出去。

此时外面月明星稀,如水银泻地,明晃晃的好像水一样。老秦头走到当门就看见老柳头和李氏两人­阴­沉着脸,快步冲进来,张氏根本拦不住。

171兴师问罪

老柳头黑着脸,李氏却一脸的泪,到了当门她就哭上了,“我说亲家,亲家……”李氏拖着长腔,嗓子哑得厉害,一看就是哭过的,她浑身摇摇欲坠,好像站不住一样,一下子就歪倒在锅台上,手一扒拉,“噼里啪啦”的碗筷勺子的都掉在地上,咕噜了一地。

张氏­肉­疼得浑身哆嗦,可又不敢骂出口,虽然自己叫嚣着要找老柳家理论,可人家真来了,她又傻了眼,呆愣愣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觉得腿软心慌。

这时候秦三顺、二贵、秦产在地里场里忙活,二婶三婶和几个闺女已经睡下,可能白天太累都睡得很死一个也没有出来。她连个帮手都找不到,只能和老头子被人堵在门里面眼睁睁地看着。

李氏拿起大铲子来就敲打着锅沿,“我说亲家,俺闺女不懂事,从小娇惯了点,你们随便打随便骂,我们老两口是双手双脚的赞成,孩子哪里不对,你们随便教训。怎么还往死里逼呀!”

她摸了一把泪,扒拉掉一只碗,抽泣一声,再扒拉掉一只碗,她一副悲伤过度的样子,“亲家呀,这么多年,怎么就好端端的让俺闺女跳了井呀。”

张氏和老秦头都懵了,他们每次见李氏,她都笑眯眯的,非常和善温和的一个人,还有老柳头,平日里笑嗨嗨的,别提多和气的。怎么突然之间竟然大半夜的冲了进来,敲盆子砸碗地哭上了?

看来,人家是来兴师问罪来了,给闺女讨公道呢?

这是谁嘴巴这么快,竟然就去老柳家报了信?张氏心里想着是不是二嬷嬷那个好事的,咬牙切齿地又没有办法回嘴,毕竟柳氏却是是和他们吵架才去跳河的。

张氏脑子转了几转,终于给自己找了个理。她不觉得自己不对,毕竟媳­妇­就得听婆婆的,是柳氏忤逆长辈,不想交出当家权,置气才去跳井的。有多少媳­妇­都因为脸皮薄,小夫妻拌嘴赌气跳井的,事后可都是被说不懂事,让长辈担心,怎么到了柳氏这里,反而来怪她?

柳头沉着脸,脸拉得老长,“我们丫头,从小娇惯点,可从没回家告过状,没说过婆家一点不是。哪一回,都是让我多拿点东西来帮衬帮衬,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受委屈的话。我们就寻思着,亲家对孩子,那是好得很,没话说的。怎么,突然就有人跟我们说,闺女今天跳河了?还说是因为分了家,现在赚了钱,你们想把钱都要过来给二房三房,可有此事?”

张氏和老秦头立刻叫屈,老秦头赶紧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找了证人的,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张氏却忍不住指责柳氏:“柳老哥,这事儿可不怪我们,孩子她跳河,那是她自己想不开,心眼小,我们可……”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你个老虔婆,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我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闺女,我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秉­性­脾气?俺们闺女,从小娇惯点,可懂事得很,十里八乡没有说差的。到了你们这个家里来,穷归穷,俺闺女一句怨言没有,拼了命地­干­活赚钱给你们花。俺闺女,坐月子都做针线活,唯恐少赚了钱被你这个当婆婆的嫌弃,你说,我们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们的?俺老头子,生怕你们不够吃的,一年十几趟地来给你们送东西,不是米就是面,害怕你们没有东西喂­鸡­鸭的,连麸子都给你们送着,我们哪一点对不起你们?孩子有点不对的,你们就往死里逼?说我们孩子自己想不开,你们穷得揭不开锅,吃糠咽菜的时候,我们闺女都乐呵呵的,整天忙里忙外的,都没说一句寻死的话来,怎么现在过好日子了,分了家,我们闺女反而活不下去了?”

一边说,李氏使劲敲着大铲子,“哐哐”的几乎要把大家耳朵震聋了,“刚分家那会儿,他们是怎么分出去的?连吃饭的碗筷都不齐活,你们分的口粮就够他们吃两天的,俺闺女也没回家哭诉,更没抱怨你们做公婆的偏心一点,还说要努力­干­活,多赚点钱,以后要让你们两个过好日子呢。我的老天爷,你们就是这么对俺闺女的?”

张氏还想说什么,李氏却根本不给她Сhā嘴的机会,老秦头低着头,­阴­着脸,也是一句话说不出,他是问心有愧的,本来就是盘算着让大房带着二房和三房发财。现在自己和老婆子还活着,能压迫着柳氏,谁知道柳氏这么倔强,宁愿死也不给他们沾这个便宜,也是个心眼忒小的。

李氏摸了一把泪,一ρi股就坐在他们锅台上,摆了摆手,一副好聚好散的样子,“行了,我也不和你们多说。你们看不上俺闺女,俺们就带回去。年纪大点就大点,在爹娘跟前,总比在人家爹娘跟前被欺负好。原本我就寻思着,你们也就是财迷点,偏心点,还是明事理的,现在看,你们是老糊涂,拿我们闺女当仇人,我们还是好聚好散,不能亲家做不成反成了仇家。”

这时候二婶和三婶才从屋里各自出来,一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样子,两人对视了一眼,三婶笑着上前劝,“柳大爷、大娘,你们怎么来了?哥哥大侄子怎么没来?”怎么老柳头和李氏突然就出现在自己家里,大哥大嫂也没跟着来,老柳家的兄弟孙子们也没来。这是谁去报的信儿?可够快的呀?

李氏哼了一声,“他们要是来了,你们还想留着锅吃饭?”要是让那几个儿子孙子知道,保管来把秦家的锅砸破,以后这亲家就变仇家。

三婶赶紧拉了拉二婶,两人悄悄溜出去,她是看明白的,谁搭腔谁倒霉,肯定要被李氏骂的。这时候他们理亏,人家李氏一骂一个准,所以她才不去替张氏背黑锅呢。

这时候两人从外面进来,竟然是二嬷嬷和二爷爷。

二嬷嬷一看老柳头和李氏,立刻就笑得非常和气,张氏一看她竟然来了,简直是万箭穿心一样难受,自己家这点丑事都被她给看了去。想她肯定在后面听了半天,气得直咬牙。

二嬷嬷笑着去拉李氏,“哎呀,这不是杨柳村水磨坊家的大嫂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快别生气了。”

那边二爷爷也帮着老秦头招呼老柳头,老柳头却不吭声,黑着脸。

张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二嬷嬷狠狠地瞪回去,又对李氏笑道:“大嫂子,别说你,就是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老四家闹矛盾呢。其实家里分了家,这事我知道的,当初我还来当的证人,大福家没有粮食没有吃饭的家什儿,还是我送了一套旧的。”

张氏一听她是来拆台的,立刻就要骂,李氏却先开了口,“他二大娘,多谢你心疼孩子,他们都跟我们说过呢,一直要谢谢你,没赶上机会。”

二嬷嬷笑道:“说什么谢不谢的,你们那闺女,可是个好样的,人家不白领请的,回头就还了钱,根本不欠人情。人家说的好,不欠人情,咱们才好往来,心里不用疙疙瘩瘩的。哎,孩子真是个懂事的,叫我们做长辈的不能不心疼呢。”

张氏气得七窍生烟,她这么说,不就是来给自己打脸的,自己才说柳氏不懂事,她就来说柳氏懂事,给李氏帮腔,简直是个白眼狼,胳膊肘子往外拐,上赶着巴结老柳家。

那边二爷爷也打圆场,“孩子是懂事的,能­干­,不舍的吃,这么,都累成那样了还不歇息,不小心掉井里去,你说说,这幸亏是没事,要不咱们得多心疼?”他也并不知道柳氏是跳河还是不小心掉下去,不过劝架自然是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解决矛盾为主,看柳家来兴师问罪,他们就要帮着平息平息。

被他们这么一说,李氏和老柳头似乎也面­色­和缓一点,李氏疑惑地看着他们,“我怎么听人家说,是家里看大房赚了钱,又想让搬回来,俺闺女不同意,你们就要撵人霸占钱物呢?”

“冤枉!可真不是。”张氏赶紧解释。

二嬷嬷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大嫂子,真不是那样的,俺们这个老四家,不是那样的人。分家是有证人,列了单子,按了手印的,怎么可能再逼着搬回来呢?就是大业娘成亲时候的嫁妆,俺这个四弟媳­妇­都一直说不好意思呢。”

张氏眼皮子一跳,顿时恶狠狠地瞪着她。

二嬷嬷却不管,笑道:“老四家的,你不是一直说对不起孩子吗?当初家里穷,用了人家的假装,那大衣柜、打木箱、八仙桌、梳妆台、炕柜可都是人家闺女的。你不是说分了家就还给她吗?是不是已经还了?”

张氏和老秦头顿时脸上挂不住,张氏更是脸­色­煞白煞白的,比柳氏还白,那东西是她做主让媳­妇­交出来的,她用着一部分,给二房三房用了一部分成亲。

外面三婶听见暗叫不好,又打发秀美赶紧去叫人,很快秦大福和秀瑶几个就匆忙跑过来。

三婶在门口等着他们,看见他们提着灯笼过来,讥讽地哼了一声,“大哥,你们还真会算计呢,跟爹娘演这出戏,也不怕寒了爹娘的心。”

秦大福根本没心思听她的,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说堵人的话,莫不是要逼死自己大嫂才甘心。秦大福自动将她列为不想说话一类人,看也没看就往里冲,进了堂屋,他看了二爷爷和二嬷嬷一眼,上前就给老柳头和李氏赔罪,扑通跪下,“爹娘,都是我不好,是我混账,让你们失望了。”

李氏这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可怜的闺女,怎么就这么命苦呀,还整天跟我显摆,说找了个好男人疼人,疼孩子……可怜的闺女……嫁妆都被人拿去使了,还跟我说一点都没受委屈。”

李氏这么哭天抹泪的,秦大福的内疚更是像一把尖刀剜着自己的心,“娘,娘,俺媳­妇­她,她没事的,嫁妆……”他扭头看了张氏一眼,也不好说什么,他还能逼着娘往外拿东西不成。

他又赶紧对老秦头和张氏道:“爹,娘,你们没跟孩子姥爷姥娘说清楚呢都是误会。”

张氏立刻反应过来,可还有点不甘心,“你二大娘在这里和你岳母说呢,都是误会。之前说什么分家,其实不过就是说现在先别分家,等我们老两口老了,他们兄弟再分家,哪里知道老大家的不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还假装跳河,这算是什么话啊?”

李氏冷笑,一下子又被拱起了火,“他­奶­­奶­,我也不多说什么,你们当初分家怎么分的?找了证人的?你们怎么分的我不管,现在又要怎么合并我也不管,怎么的俺闺女不同意就给逼得跳河了?一会儿说是不小心掉河里去,一会儿又说假装跳河,到底是不是给逼着寻思?这要是一个整天哭哭啼啼过不下去的人,跳河大家也不奇怪,俺闺女是什么人,四外村的人谁不知道?人和善,又不和人交恶,为人也不是个忒小气的,你们要怎么的,才能给逼得跳河了?我倒是要说道说道。”一会儿说不小心掉下去,一会儿又说假装跳河,有实话没有?

张氏被二嬷嬷顶得浑身难受,恨不得跟他们好好理论理论,还想说,老秦头赶紧扯了她一把,一脸愧疚地给李氏和老柳头作揖,“亲家,你们别生气,这事儿呢还真是个误会。我们不过是那么一说,没真想着要怎么样的。孩子也是犟,哎,不说了,不说了,都是我们不对,是我们欠考虑了,我们去给孩子赔不是。”人家老柳家给自己家的帮助太多了,那年冬天,自己生病,还是老柳头请了郎中抓了药给自己看病。他们一出面,自己也真是不好说什么的。

听他竟然承认媳­妇­是因为分家才跳河的,张氏顿时没了脾气,面­色­灰败,没有了斗志。

二嬷嬷讥讽地看着张氏,自己要是不来给她搅局,他们还不承认是逼着媳­妇­跳河了,说什么不小心掉河里去,骗鬼呢。­干­活的大人,离着河也是有个几丈远的,眼神得多不好才能掉河里去?

她这些年的墙角是白听的?白天他们在院子里吵吵把火的,连撵人合离的话都说出来了,秀瑶都跟他们发了狠话,他们还想装没事儿人?

还说什么要是合离就是丢老柳家的人,分明就是逼着人家媳­妇­去死。现在说什么好话,休想!

她就是要逼着他们承认柳氏是跳河的,是被他们逼的,看他们以后还嚣张,也算是有把柄攥在自己手里。

李氏看老秦头满脸愧疚的样子,也松了口气,问道:“误会?”

老秦头连连点头,“误会,误会,真是误会的。家是早就分了的,不会再想合在一起的,分了就是分了,他们三房兄弟,基本是各过各的,不会再搅和在一起的。这个他二爷爷和二嬷嬷也可以作证的。”

二爷爷赶紧说是的,自己能作证,二嬷嬷瞪了他一眼,他又朝老柳头笑。

李氏这才叹了口气,“那就去跟孩子说清楚吧,我们当父母的,真是给孩子­操­碎了心。大家都是做父母的,有这个体会。只要不是闭了眼,咽了气,两腿一蹬的时候,就放心不下这些孩子。我们这么大年纪,正在家里忙活呢,突然就听见人说闺女因为分家给逼的跳井了,我们什么不顾得了,几十里路的跑过来,真是一心记挂孩子,还以为孩子怎么了呢,你们也别嫉恨我们,实在是担心孩子。”

她都这么说,老秦头和张氏还能如何,本来就是自己要算计人家闺女,张氏还觉得自己没错,老秦头却觉得丢人至极,汗珠子噼里啪啦地掉,一个劲地赔不是点头。

二爷爷也帮着赔不是,作保证,二嬷嬷却见缝Сhā针地给张氏下绊子。

秦大福看爹娘那样,也觉得心疼,爹娘那么大年纪了,还要这样低三下四地给人家赔不是,他不想让爹娘丢人掉面子,赶紧替爹娘给岳父岳母赔罪。

李氏却一把将他拉起来,语重心长地道:“大福,你们都这么大年纪,我还能说什么。我也是急糊涂了,听见了就以为是真事,顾不得上你们家去问问清楚,还以为闺女……哎,急火攻心的,我们就来这里了。”

秦大福见他们给自己面子,自己一来就不跟爹娘闹,心里也松了口气,感激他们大度,赶紧就让他们家去说话。

李氏同意,看了满地狼藉,满脸歉意地笑了笑,“亲家,真是不好意思,你看看我,真是急糊涂了,也不分个场合发疯,让你们见笑,见笑。”她扭头对老柳头道:“老头子,回头给亲家买新的,算咱们赔罪,闺女也不对,咱们也不对,走去教训教训闺女。”

说完,她又邀请老秦头和张氏,“亲家,走,过去看看孩子,好好教训教训,看看她还不懂事。”

老秦头哪里还有脸去,只是自己说了要去给孩子赔不是,又不能不去,急得汗如雨下。

秦大福看在眼里,心疼爹娘一把年纪,赶紧对李氏和老柳头道:“俺爹这两天病着,收麦子又累,大半夜的,要不就让老人家先休息吧。”让爹去给媳­妇­赔罪,这以后让爹还怎么抬头做人?

二嬷嬷冷冷地笑着,很是讥讽,不过这种时候,她可就不好再强出头了,她看不惯的是张氏,跟老秦头还没啥过节的。

李氏和老柳头当然知道秦大福的意思,她也是一直给秦大福面子,点点头,“亲家不舒服,那就好好休息,我们过去看看孩子,让她明天来给亲家赔罪。”

老秦头赶紧说不用不用,让孩子好好养着,然后送他们出门。

李氏又谢了二嬷嬷和二爷爷,跟他们也告辞,然后一路去了秦大福家。

一进门李氏就骂,“你说你个死丫头,这么大年纪了,还想不开,你这不是打你爹娘的脸?孩子都要说亲的人,还这么任­性­。”

小院很小,屋里自然就听得清清楚楚的。

秦大福赶紧哀求,“娘,娘,别责怪她了,都是我不好,你生气就打我,别怪孩子娘了。”本来他也想说是误会,媳­妇­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先哄了岳父岳母,让他们别担心生气。谁知道爹受不住压力,自己先说出来了。

李氏却道:“大福,你没错。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觉得你不错,对他们娘们孩子的都好,我和你爹一直说你好的。”

秦大福越发的内疚,觉得自己爹娘和岳父岳母比起来,自然是不如人家明事理的,虽然是自己爹娘不能说不是,可心里的天平,却也这么慢慢地倾斜,觉得大事儿上,以后还是媳­妇­拿主意的好,他什么事也别管,只管着­干­活就好的。

秦大福请了他们进去,一进门,李氏就摸起笤帚疙瘩来,举着就要往屋里冲,“爹娘来了,你还不赶紧给我出来,公婆不是亲爹娘,人家打不得你,我可不管。”她挥着笤帚就要进去揍人。

秦大福赶紧抱住她的胳膊,把笤帚疙瘩拿下来,“娘,娘,别着急。”他又求老柳头,“爹,你快劝劝俺娘。”

老柳头哼了一声,脸上一点笑模样也没有,就显得脸格外长,脸­色­有些­阴­沉,“我劝什么,我看我还是把闺女领回去。孩子愿意跟谁就跟谁。”

一听他这话,秦大福就要跪下,李氏赶紧拦着他,“孩子,别跪了,看看以后怎么打算过日子吧。”

这时候秀芹几个也扶着柳氏出来,看了爹娘来了,柳氏眼泪簌簌的落下来,就给爹娘磕头。

李氏一把将她抱住,闺女、儿的叫着,老泪纵横,秀瑶秀芹几个闺女,早忍不住了,扑上去抱着哭成一团。

秦大福劝了这个劝不了那个,只好陪着一起哭。

过了一会儿,老柳头发话了,“我看,咱们就把孩子接家去住几天吧。”

柳氏似乎也同意,秀娴立刻就说去收拾包袱一起家去,秦大福急得眼泪吧嗒吧嗒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没家的人,随时都要被人抛弃了,可怜得很。

李氏瞪了他们一眼,“接回去­干­什么?孩子又不是没有家,这就是她的家,她带着孩子跟着男人赚下的家业,不好好地过日子,回娘家像什么?难不成自己认怯了,自己赚的家业不要了,拱手让人?”

她这么一说,秀娴就开始抓头,看了看秀瑶又看秀容,果然还是妹妹们说得对,姥娘不会同意娘回去住娘家的。

秦大福一听到是欢喜至极,“对的,娘说的是,这个家都是你带着孩子赚下的,怎么能不管呢。以后咱家就是你自己当家,谁说了也不算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你说了算的。”

看秦大福保证了,李氏更不想让闺女跟着家去,她看了看闺女家,虽然家具寥寥没有几样,不过屋子里拾掇得­干­­干­净净的,甚至墙上还挂着绣了花的布帘子,看着非常有过日子的氛围,孩子们也孝顺,她也很是满意。

“好好过日子,别总想着什么散伙的话,要是再让我听一次,我听一次我打一次。”她厉­色­地瞪着柳氏。

柳氏就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跟小女孩儿似的一声不敢吭,低着头,任由李氏教训。

秦大福又心疼媳­妇­被训,不想媳­妇­当着孩子的面被岳母训斥没面子,赶紧让她炕上歇歇,“爹娘,赶紧睡下歇歇吧。”这一顿折腾,天都要亮了,两个老人家可不顶事。

秀瑶几个也赶紧帮忙收拾一下,打水的打水,拿手巾的拿手巾。

柳氏也很内疚让爹娘这么大年纪还走夜路,赶紧就让他们上炕,表示自己会好好过日子,不会再动不动说狠话气话的。

得了她的保证,李氏神­色­缓和了许多,秦大福是最高兴的,只觉得一下子由地狱又回到了天堂。

老柳头和李氏却不肯住下,李氏道:“看着你们没事,我和你们爹也就放心了,家里还有一堆活,也离不开人。你们好好过日子,等你们家好了,我们再来住闺女家,那时候也不晚。”

柳氏和秦大福不舍的他们走,非要他们住下,老两口不肯,要是他们住下,给闺女家添麻烦,第二天也别想正经­干­活,他们非要走,拦不住。

老柳头一直拉着脸,后来看秦大福做小伏低的样子,跑前跑后地忙活,倒是没那么气了,招呼老婆子赶紧回去。

柳氏苦留不得,只好赶紧问怎么来的,让秦大福去送。

老柳头却不让他们送,“二升在村口等着呢,我们赶骡子来的,家去了。”李氏擦了擦泪,叮嘱了柳氏几句,然后就和老柳头回去。

柳氏秦大福夫妻见老两口都想好了,也知道留不住他们,只好领着孩子们去送,秦大福让她们送到门口,他自己去送到村口,果然见柳升等在那里呢。他心里又感激又内疚,这真要是出了事儿,人家老柳家还不得来把家给砸了。

要是媳­妇­死了,他也不活了,可爹娘兄弟孩子们都还在呢,到时候不定要怎么样呢。有好些个亲家反目成仇的,打得不可开交,他也见的不少。

老柳头和李氏叮嘱他几句,就上车,让柳升赶车回去。

秦大福唏嘘了一阵子,然后赶紧回家。

路上柳升赶着骡子,祖孙三人踏月前行,“爷爷,嬷嬷,你们怎么不让我去呀?他们认错了吗?欺负俺姑,真是没良心的,这要不是瑶瑶和俺姑早有准备,咱们还蒙在鼓里呢。”

二姑向来报喜不报忧,从来不说公婆不好,虽然他知道张氏为人刻薄,可谁知道就是过这样的日子,都分家了还被欺负,气得他真是火冒三丈的。

李氏正­色­道,“快别胡说八道的,这事就这样,回去谁也不许说,就是误会。”

柳升不服气,不过他也不敢反驳。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嬷嬷,俺二姑真跳河了?”

李氏笑了笑,“她要是敢跳河,没淹死我也得再给她踹下去。”她的闺女,可以柔可以刚,就是不能怂,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跳河,那不是傻子,正中了那些欺负她的人的下怀,她可不答应。

172驭夫之道

秦大福往家去,秀瑶和秀容提着灯笼在路口等他呢,看他回来,上前扶着他,“爹,天黑,小心路。”

秦大福眼睛酸痛酸痛的,嗯了一声,揽着两个闺女家去。

回到家,秀芹秀娴一直在照顾柳氏,见爹回来,闺女们就赶紧都回去东间,把西间让给爹娘。

秀娴因为事情解决了,没了心事,一沾枕头就呼呼睡了。秀芹却没有一点睡意,她一直在家里,什么事都不知道,跟着担了许多心,这会儿终于安静下来,她拉着秀瑶一个劲地问。

秀瑶为难地看着她,“大姐,我真的不知道。”要是她说实话,只怕以后遇到点事儿她就要被审问的。

秀芹故意板着脸,“不跟大姐说是吧。”

秀瑶赶紧笑着讨好她,“大姐,哪里会呢。”

“姥娘也姥爷怎么来的?”两位老人简直是来如风,两位老人,大半夜的赶过来,容易吗?

秀容也抿着嘴乐,“大姐,你别逼瑶瑶了。是这样的,瑶瑶从嬷嬷家出来,回头跟我一说,我气得两眼发昏。我们就一直生气,他们总想算计我们,不想让我们过好日子,嬷嬷和爷爷想让我们回去,不分家了。嬷嬷更过分,还想赶娘走霸占我们家的钱财,也不看看这个家现在谁说了算。爹是个老好人大孝子,顶不住爷爷嬷嬷的压力,所以我们就想这么个办法。”

“好呀,你们倒是会耍心眼,那娘,娘也不是真的了。”秀芹刚知道的时候,吓得都要魂飞魄散了,要娘真的想不开的话,她觉得自己天都塌下来的,因为娘一直教育他们不管碰到什么难事,都要一家人一起解决的。

秀瑶就嘻嘻地笑,“大姐,就是那样的。”

秀芹松了口气,从秀瑶几个的态度她也一直怀疑,娘不是真的跳河,应该是假装的,后来看老娘姥爷的态度,她就更加断定自己的猜测。这要是真跳河,姥娘姥爷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爷爷嬷嬷和爹的,而且姥娘进门就骂娘不对,显然是做给爹看的,而且,如果真的跳河,他们怎么也得留下不会当夜就回去的。

再者说,要真是娘跳河的话,大哥、二显、小飞几个不会那么平静,虽然也着急难过,却没有什么太过火的行为。不说别人,单说秀娴这丫头,要是娘真给他们逼得跳河,秀娴就第一个跳出来跟爷爷嬷嬷拼命去了。

不过,这事就自己家人知道的好,自然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那,谁去给姥娘送的信?”秀芹觉得大晚上的,姥爷姥娘半夜过来,显然是有人去送信的。

“当然是俺二哥了。”秀容笑嘻嘻地回答她。

西间,秦大福看着灯影里的柳氏,她已经换了­干­净衣服,头发也梳得非常顺滑,脸­色­也好多了,他心里松了口气,多亏了岳父岳母过来,他们这样一弄,媳­妇­就不会跟自己合离的吧。

毕竟看岳母的态度,要是合离,她也不会答应的。

秦大福想着又多了一点自信,他看着柳氏,满怀歉疚地道歉,“媳­妇­,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我发誓,要是再有这样的事儿,我不用你出面,我第一个就反对,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咱家都是你当家,咱家的大小事都是你说的算。我只管­干­活,听你和闺女的吩咐。”

柳氏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秦大福看她眼中没有怨恨,激动得握住她的手,“媳­妇­,你原谅我了,你以后千万别做傻事。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你哪怕把我推河里去,给你解解气也好。”

听他这么说,柳氏幽幽地吐了口气,“我哪里是跳井的,我是不小心掉下去的,这几天太忙累得很,走路的时候没有力气。”

秦大福一愣,瞪大了眼睛,半晌,他才找到自己声音,“真的?你不是跳井的?”

大家折腾了半天,都以为她是置气跳井的,岳父岳母都听到消息大半夜的赶过来,原来,是不小心呀。他长舒了口气,原本压抑得心稍微轻松了一点。

柳氏笑起来,“当然是真的,你看我像那种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就去跳河的?”

乡下­妇­人,脸皮也是薄的,经常夫妻之间斗嘴置气,或者婆媳之间斗气,有时候觉得尴尬或者顺不过气来,一时冲动就去跳河的事时有发生。

不过,柳氏觉得自己可不是那样的人,如果被人欺负,不能欺负回来,已经是无能,竟然还要去寻短见,那得多憋屈,做鬼都是个无能鬼!

看柳氏笑了,秦大福有点摸不着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很高兴,“我生怕你会置气呢,媳­妇­我和你说,不管有什么事,你不管多生气,你哪怕是狠狠地打我骂我,你也不许伤害自己。”

“你要是没有了,我也就活不下去的,你放心,我以后也不会一味听爹娘的。”

柳氏看他说出这番话,心里也松快了一些,她柔声道:“我也没说不让你听爹娘的,但是你得分辨,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就不用非得听。就说这个分家,分了家,你看咱们的日子,是不是越来越好?不分家,大家在一起,整日价唧唧歪歪的,­干­活的没几个,都是攀绊子的。”

秦大福点点头,“我知道你说的对。”

柳氏靠在他怀里,缓缓道:“吓到你了,对不住,你放心,我怎么舍得你和孩子呢,要是舍得,我早就不和你过了的。”

秦大福一听又急了,“你可不能不和我过。”

柳氏嗔他:“那不是说假如么,又不是真的。”

秦大福用力地说道:“假如也不行,想也不能想。”

柳氏嗯了一声,放低了声音,“别让孩子笑话,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跟孩子似的。”

秦大福见媳­妇­没事了,对自己竟然也没责怪,一颗心欢喜得就要飞起来,原本他自己吓得要命,以为媳­妇­跳河了,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岳父岳母又来兴师问罪,说不定媳­妇­是肯定要和自己合离的。他一颗心,真是备受煎熬,只觉得一下子就跌进黑窟窿里再也出不来的,谁知道就在他自己要绝望的时候,媳­妇­竟然原谅他,他真的非常开心,觉得生命又有了意义。

“我可怕你回来不理我的。”

“我­干­嘛不理你,他们想让我们不能好好过日子,夫妻不和顺,呣子离心,想让我以泪洗面,我怎么能如他们的意?”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有时候害自己人的不是外人,反而就是自己人。

不过,该给男人面子就要给的,爹娘都说了那样的话,她也不会一味地跟男人置气闹别扭,毕竟和男人闹不是她的目的,合离更不是她的目的。而且秦大福对她也是极好的,只是在遇到爹娘软硬兼施加苦­肉­计的时候才会犯糊涂,平时还是很好的,她也不想和他合离。毕竟一把年纪,孩子都这么大,她也不可能不为孩子着想的。她要的不过是让他和家人一心,而不是一味的耳根子那么软,爹娘掉两滴眼泪说两句狠话他就没了主意,完全没了主见被拿捏住。

“我不是不让你听爹娘的话,更不是不孝敬他们。我一直都想着,他们不­干­活了,咱们养着也行,根本就没想过要二房三房如何的,他们不出钱不出力,我也不会在乎,当初那么说,也就是为了不让二房三房一味地算计我们。我真正要的是,我的家我自己说了算,别人不能来当我的家。你懂吗?”

秦大福使劲地点头,“我懂,我懂。咱家你当家,谁也管不到的。”他就犹如绝处逢生,本来觉得可能完蛋了,一心想着要是能有机会,自己一定不会再那么做,不会伤她的心。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他大难逃生的感觉,哪里还会有个不字。

柳氏嗯了一声,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她是相信自己男人没有那么愚孝,不过是被亲爹装病逼的,那她也得做点什么,让老头子害怕退让,并且再也不提才行的,否则,这种事就没有头的。

只要把老秦头拿住了,以后不管谁想生事,她就能轻松对付的。

第二天一大早,二嬷嬷就陪着老秦头和张氏亲自过来,她一脸的喜气洋洋,就好像是办喜事来着。

她可是一夜未眠,天一亮就冲进了张氏家,扯着嗓门喊,“老四家的,还不赶紧着把大业娘的嫁妆给人家拾掇出来送过去,难不成你们还真想去赔罪呀?”

她就是算计了张氏还得张氏说好,既然答应人家亲家说要给孩子赔不是,要是不去,岂不是失信?可作为公婆要是去给孩子赔不是,那多掉价呀?还不如拾掇了嫁妆,亲自给送过去,说几句好话,这事儿就算揭过去。而且柳氏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还能真让他赔不是?

所以,二嬷嬷就挟制着张氏把柳氏之前的陪嫁家什儿都搬出来,当时三婶和二婶简直是要气疯了。她们一晚上没睡好,被张氏刚叫起来,二嬷嬷就过去说这事,逼着张氏让她们把家具倒腾出来。

三婶的炕柜、梳妆台,二婶的大木箱、连三橱,张氏的大衣柜,另外还有椅子四把。

二婶还想闹腾,老秦头正在难受的时候呢,敢闹腾就骂个狗血喷头,三婶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她标榜自己孝顺听公婆的话,自然不能不照办。还想说家里人不够,二贵三顺不在家,没人抬家什呢,结果二嬷嬷早就有准备,立刻就喊了几个人来帮着把家具抬到大房的院子里。

二婶和三婶还有张氏,家里的衣裳都扔了一炕,别提别狼狈,她俩气得咽不下去那口气,自然不肯去的。

所以,就二嬷嬷陪着老秦头和张氏来的。

看着满院子的家具,秀瑶等人都大呼意外,不禁感激二嬷嬷。

老秦头以前很喜欢柳氏,觉得她有脑子大度孝顺,可现在他对柳氏最忌惮,觉得她最­精­明和自己家人不一心,心里怀有愤懑非常不满。不过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自己因为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跟柳家认了错,应承要给孩子赔不是,还有二爷爷二嬷嬷作证,就算还尴尬,也不能不来这一趟。他象征­性­地以慰问关心的语气和神态叮嘱了柳氏几句,不过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是表面那一套。

最后又表态:“行了,那事就作罢,既然分了家,咱们就分了,一切按照之前说好的来。你们好好过日子就是。”

张氏不甘地看着他,这就算了?她还想哭鼻子抹泪地指责柳氏,嫌她给家里添麻烦害得被邻居说,还让亲家打上门来之类的,结果老秦头狠狠瞪了她一眼,道:“走吧,让大业娘也休息休息。”说着就往外走。

虽然自己被逼着来安慰柳氏几句,可自己总归是长辈,向来好面子要强,在周家面前都不失面子的。如今可是头一遭被媳­妇­给下了脸,心里越发不痛快,见了面觉得尴尬,少不得以后要尽可能地少朝面,免得疙疙瘩瘩的难受。

柳氏知道他们心里不满,不过他们不明事理的时候,她也不会一味的忍让,当然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其他的事情慢慢来。等他们真的不­干­活靠儿女养着的时候,他们就会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在乎他们花钱吃饭的,还会好好地养着他们,她要的只是自己当家做主,他们不要Сhā手她的家事就好。

这种话,她不会说,她只会去做。

柳氏送他们到了院子,老秦头道:“别送了,好好歇歇,让秀芹给你做点好吃的。”

柳氏嗯了一声,又恢复了以往的柔顺,谦恭地道:“爹,咱家没压场,你也不让大产来说声,我们也好多准备一下。虽然没压多,不过旁边那里都是石头,打扫一下也可以垛麦子,压场咱们就在一场里好的。”

只要公婆做出让步,她也会让步的,她相信这件事以后,大家也都不好意思再提的,都会自己本分过自己的日子,既然这样,那她不会计较一些小事情的。

老秦头冷着脸嗯了一声,心里也松了口气,否则今年没地方压场,还真是为难,去跟三爷爷家挤也不太好。

柳氏又指了指院子里的家具:“娘,这大衣柜你一直用着,还是抬回去吧。我们就留下另外几样,家里的确是没家什,这个我们就用了。”她把张氏用的再送给她,算是对婆婆的孝敬,可她没必要对那两个一直给她使坏的妯娌谦让,既然能有机会拿回来那当然就自己家用。她没有亲自去看二婶和三婶那割­肉­似地嘴脸,已经非常厚道了。

现在自己家还没有一张柜子呢,衣服都用包袱包着放在藤箱里,箱子还是自己家编的。有了这些家具,也能整齐一点。

老秦头立刻拒绝,“不用了,本来是你的嫁妆,你娘用了一下,现在就还给你。”老秦头可没脸再抬回去,毕竟是二嬷嬷出面给要的,他可不想让全村戳脊梁骨,说算计媳­妇­的东西。说完,他就撅哒撅哒地走了。

张氏舍不得,看了柳氏一眼,又看二嬷嬷,柳氏就道:“大娘,这是我当初就说过要给娘用的。”

二嬷嬷笑得很是揶揄,“我说老四家的,你也忒实在,媳­妇­说给你用的,那就是你的了,你也搬了来,哈哈,怪实在的。”

张氏臊得慌,又羞又愤,也说不得什么,不过也舍不得,就说到时候让二贵几个来抬回去。

秦大福就说他给送,让秀娴几个帮他给嬷嬷送去。

等他们走了,柳氏又跟二嬷嬷道谢,“大娘,真是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好呢。”

二嬷嬷笑道:“大业娘,咱们还说什么谢的。我也是觉得你委屈,你别嫌我多事就好。”让张氏吃瘪,她最乐意了。

说了几句,二嬷嬷就喜滋滋地回去忙活了。

看着一院子的家什儿,柳氏慢慢地扬了扬眉,摸了摸那连三橱还有炕柜、梳妆台,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柳氏也抽空去给关心自己的人家道了谢,解释自己是不小心掉下河的。当日也没有人看着她掉下河,他们知道的时候,赶过来她已经就是**地躺在地上了,人家也没帮上忙,见她还来道谢都觉得她厚道念人情。加上如今秀瑶张罗的织手套,村里很多人都能接到活儿赚钱,自然是跟她走得更近。

大家都生怕下雨糟蹋了粮食,那可真是没日没夜地忙麦收,一点时间也不舍的浪费。老秦头没压场,柳氏和秦大福也不能不管,就把场让出一半给他们使,活儿可以一起­干­,粮食各归各家的。

柳飞帮了一天半的忙,柳氏就让他家去,不用再来。秦二贵因为对秦业有内疚,而且他向来亲近大哥,加上他自责自己没在家让爹娘和三弟欺负了大嫂,觉得不舒服,所以麦收压场,他不管二婶的反对都主动给秦大福帮忙。

柳氏给他钱他自然不肯要的,她就让秦业去买鱼买­肉­,送给老秦头家去改善伙食。柳氏另外也送了张氏一些钱,张氏当时开心得不得了,见了柳氏也有笑模样,转脸快得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些龌蹉一样。

不过老秦头可没那么好忘­性­,他心里疙瘩得很,基本不和柳氏朝面,她来家里,他就假装不在,若是顶头碰上,她问好,他也就是嗯一声,不像以前那样和颜悦­色­地聊几句。柳氏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自己做到位就好,不必管他闹脾气,时间一久他自然就好的。

收了八/九天,把地里的麦子都收到场里来,还要铡场,就是铡麦穗下来。家家户户都忙,租的铡刀一时还没轮到这边。

这一日柳飞又推着小推车过来,车上一张铡刀,“俺爷爷让三爷爷给做的,小推车和铡刀都是,篓子俺姑父会编就没置办。”

秦大福真是惭愧至极,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心里想着家里好起来,以后一定不能忘了老丈人家。

麦子收回场里,不怕在地里爆粒子浪费粮食,柳氏就让秦大福带着铡刀先去帮老秦头他们铡场,铡完了再弄自己家的,倒是一点也没耽误。秦二贵一个劲地在家里说大嫂贤惠,气得秦三顺夫妻挤兑二婶,说她男人吃里扒外,二婶和秦二贵越发的生分,感情不睦,反而越发觉得三婶是好人,处处为她着想。

老秦头虽然碍着面子不怎么和柳氏朝面,心里对她有意见,不过他觉得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柳氏又是很明事理的,他也因为铡场感激柳氏。尤其是今年没有因为下雨糟蹋麦子,打场的时候下了两场雨,好在大房准备充分,没有伤到粮食,连老秦头那边的都帮着护得好好的。

这也是秀瑶和秦大福的功劳。为了防雨,她建议编了大的草苫子。当初压场的时候,也特意留出一块高地来,用石头砌着,拿灰泥抹了。若是下雨,就把粮食堆在那上面,拿草苫子一盖,不怕底下浸水,非常方便安全。等天一好,地面­干­得快,场又宽敞,不过半天就晒得差不多。

然后忙活交租、还借粮,秀瑶家也没剩多少粮食。

老秦头就盘算大房的口粮肯定不够吃的,三婶一听就暗地里挑唆张氏,说秦大福肯定会想着从家里借粮食,吓得张氏让他们赶紧把粮食晒­干­,然后拿回家去收起来。结果人家柳氏也没管他们借粮,虽然今年秀瑶家粮食不多,不过有别的依仗,他们根本不慌。

柳氏不去借粮食,张氏又有点失落,如今大媳­妇­可是真的不看婆婆脸­色­了,分了家,吃喝­干­活人家自己安排,闹了一次,人家也不会再听话地搬回来,是彻底地脱离了她的掌控。而且柳氏那么一闹,从老秦头、张氏到二婶三婶,再也没有人敢当面跟她如何的,都是打心里的怕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五一快乐!

173亲事何如

忙完了麦收,柳氏就让秦显继续去读书,反正种谷子也不是非用他,家里手足够的。她就是这样,一旦支持秦显读书,就各方面都支持,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不会让他学堂丢,其他和先生的交际上也­色­/­色­的都打算好的,让秦显只读书就好没有后顾之忧。秦显心里也感激,读书越发努力,只是年纪不小,读起来稍微有点吃力,好先生肯花心思帮助他,所以也不至于太困难。

种上谷子,还得照顾棉田,打杈子拿虫子,锄草松土。还有那一片自垦田,向日葵甜菜等也要锄草,还有那些树苗果木等。苜蓿草地起来了,农忙也结束,秀瑶商量父母买几只羊和兔子。

秦大福去找熟买羊、兔子,冯掌柜这里又送来第二批织手套的棉花,大家又忙碌起来。秦大福买了十来只羊,一共花了六百文左右,还买了十来只兔子,都养自垦田旁边的栏里面。

这日秀瑶看见有挑着两个大竹箩,里面前头是小­鸡­后头是小鸭,那扯着嗓子喊:“抓小­鸡­来——赊小鸭——”不少­妇­就出来看,家里有需要的就买点小­鸡­小鸭回去。

秀瑶就回家跟柳氏商量:“娘,来卖小­鸡­的了。”

柳氏解下围裙擦擦手,“咱们也去抓一窝,去拿个大筐,垫上点麦草。”

秀瑶去弄好了,拎着筐跟着柳氏过去,都是熟买,大家招呼着,说这个好那个活得旺相,这个看着像母­鸡­那个像公­鸡­的。

秀瑶看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是卖小­鸡­,赊小鸭呀?”

大家笑起来,一个婶子给她解释:“小鸭好养活,长得快,卖小鸭的愿意赊呗。这小­鸡­可容易死了,一个不好就死一大片,他赊给,到时候不给他钱,他不是亏死了。”

包括那卖小­鸡­小鸭的内大家都笑,秀瑶这才解了疑惑。柳氏买了二十只小­鸡­,八只小鸭。小­鸡­容易死,到最后可能剩下□只就不错,小鸭子则基本都会活下来。

大家忙活着呢,又听见一个喊,“磨剪子来,戗菜刀——”

这时候那些­妇­有需要的就嚷嚷:“哎呀,家的剪子不快了,得去磨磨。”又有哪个家里菜刀需要磨了,“磨菜刀的,家那菜刀让自己磨哑巴了,能磨好不?”

那磨菜刀的喊道:“保管给磨得吱哇乱叫能说会道!”大家都哈哈大笑,打趣着说些闲话。

村里面平日里都会有些做小手艺活儿的匠儿们或者卖东西小商贩过来走街串巷的吆喝,除了卖豆腐、­肉­、西瓜之类吃食的,还有卖针头线脑的、小­鸡­小鸭的,另外就是这些磨剪刀的、锔盆子锔碗锔大缸的等等。

一般他们都会固定几个村每天固定点转悠,只要有活就放下家什儿忙活。

抓了小­鸡­回家,柳氏就吩咐秀瑶:“这**鸭鸭也得放到场里去。还没有喂­鸡­鸭的槽子呢,那个破缸盆子,过会儿可能那锔盆子的就来,拿去锔锔正好用。”

秀瑶正逗弄那些小­鸡­小鸭,它们一身­嫩­黄的毛,像绒球一样滚来滚去,她拌了一小盆麸子,用手抓了,它们就争先恐后地张着鹅黄的小嘴来啄她的手,啄啄啄,还挺痒的,冷不丁一只啄得还挺疼。

秀瑶道:“娘,那不是漏水吗?还得找个喂水的吧。”

柳氏笑道:“让他锔锔,要是漏水,咱不给他钱。”说完,她就听见外面喊:“锔盆子锔碗——锔大缸——”她吩咐秀瑶,“快去看看是前庙子那个还是咱们后面那个。”

秀瑶出去看了看,回来道:“娘,是后面的。”就是他们后桃源的。

柳氏撇嘴道:“那就算了,这个老周头最不厚道,给锔盆子什么的,为了多用两个锔子,他就趁着不备,‘吧嗒’给敲一条大纹,多收钱。”秀瑶以前也听张氏唠叨,家里的锅补的时候也被敲了个大纹,多花了好几文钱来补那个缝。

秀娴去地里劈棉槐叶子沤肥、喂羊,回到家看到家里的小­鸡­,欢喜道:“小**,小**,”说着就跑过来,捧起一只就往脸上蹭。

那小­鸡­正吃食呢,被她打断,不高兴地啄了她一口,秀娴啊一声,赶紧给它放下,让秀瑶看了看,都被啄红了。秀娴气道:“这个小东西,还挺狠。”

秀瑶揶揄她:“二姐,以为稀罕它,家它忙着吃饭呢,不喜欢被打扰。”

秀娴擦了擦脸:“也是,瑶瑶,爹说这几天要种辣菜了。”

秀瑶道:“好呀,种了咱们自己家也要腌咸菜呢。”那东西产量高,农家自己有巴掌大点地方种上就够用的,所以很少有买。城里买郊区的也够,不必他们大老远的去卖,所以这里种菜是卖不来钱的,只能自己家吃。

夏日炎炎,雷雨阵阵,雨瀑如注,等天晴了,村里的路基本都泞得没法走,秀瑶家幸亏年后自己铺了甬路,否则又要跳砖头过泥院子了。

秀娴扔院子里墙根上的花也都开了,凤仙花贴着南墙边,紫茉莉窗外可以避蚊子,而且晚饭的时候开花,幽香阵阵格外好闻,院墙外、猪圈旁的蜀葵也开得一节比一节高,一朵比一朵艳。狭窄的小院不再破破烂烂,灰突突的,而是花红叶绿,生机盎然。因为种满了花草,住满了畜,显得拥挤而有序。

如今菜园子里菜都吃不完,院子里的菜畦早就被秦大福平了,压实了铺上石头。夜里院子里纳凉,吃饭,都极为方便。

不过花草雨水多了,蚊虫也多,家里没有驱蚊药,只有割来的艾蒿做成的艾蒿辫子,用它来驱蚊。点上以后,艾蒿味道很浓,经久不散,也有点用处。

地里也没多少活,不过是随时去看着,这些他都能做。而场里,有他、秦业、秀娴三个照顾,秀瑶和秀容就解脱出来,不再像以前那么累。家里有草地、棉槐地,如今秦大福也不要秀瑶她们去割草,说夏天热,别出去中暑了,让她们家里呆着玩就好。

秀瑶和秀容每日还是去场里帮忙,不肯闲着,满园的向日葵一片金黄灿烂,灼灼耀眼,让好像进入了梦幻之乡一般。休息的时候秀瑶就和秀容几个,向日葵地里铺上草垫子,躺那里玩耍,或者下大梁或者说悄悄话。

夏天暑气重,傍晚时候,那蚊虫有时候聚堆,嗡嗡的直碰头,尤其是花木聚集之地,这也算是美丽的代价。不过秀瑶几个都不想因为蚊子多就把花草的拔掉,宁愿留着,她还去抓蜻蜓让它们自己家里飞来飞去,希望这样可以多抓几个蚊子,不管用吓唬吓唬也好的。

秀瑶觉得这小日子,挺好的,以后也肯定会越来越好。爷爷­奶­­奶­也不来管他们的闲事,三婶二婶嫉妒得要命也没办法,秀娟秀婷秀美三个每天都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她和秀容家里休息,她们却还要去割草割草没完没了。

哈哈,真是不错呢。

她甚至也有时间矫情地切个黄瓜片,和三姐一起臭美地贴贴脸,美美容,把被晒红的脸蛋滋润滋润,被二姐笑话浪费,逼着她俩贴完了再吃下去。

反正脸洗得很­干­净,两也就无所谓了。

不过秀瑶还有个不足,家里太小了!院子太窄了!!炕太小了!!屋子太黑了!!!地面太潮了!!最最关键的是,屋顶漏雨!!!

晚上秀瑶正睡得香,做美梦的时候,就觉得有拿东西敲自己的脑门,一下一下的。她一个激灵就醒了,姐姐们睡得正香呢,家都没发现什么。

很快秀瑶就发现是水漫金山了,她喊道:“屋漏了!”大家赶紧起来,炕上已经有一滩水了。

最后秀娴拿了一个盆来接水,然后挤了挤继续睡。结果这一处还没修好,又下了两场大雨,这三间茅草屋漏雨的地方更多了。

秦大福又找了秦二贵来,兄弟两个加上秦业秦产,把屋顶收拾了一下,用泥压用麦草覆盖,各种忙活,稍微解决了一下燃眉之急。

要换房子的,要么自己家盖,要么就去租更好点的。秀瑶盘算了一下,村里除了周家,也没有房子能租给他们,各家自己住还不够呢。

自己盖的话,现钱还不够呢,起码得等年底卖了羊、兔子、猪再说。

大家商量,秀瑶道:“要不咱们就场里盖房子,到时候索­性­盖大点的,那里地方大,能盖个几进小院呢。”

秦业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几进?那都是大老爷家住的了。”大家笑起来,纷纷道:“们也要做大老爷。”

秦大福笑着盘算:“咱们先盖个几间住着,然后攒了钱,慢慢盖其他的,只要有地方,往外扩建也方便的。”

秀瑶几个摩拳擦掌,“咱们要多赚钱,住大房子,天天吃­肉­,不用­干­活也有钱来。”

秀娴打趣她,“也不去织手套,不是也有钱来,就是个小地主婆。”

秀瑶嘿嘿道:“二姐,自己­干­就挣一份钱,让别帮咱­干­,能赚更多的钱。”

这日秀瑶到场里帮忙,现家里活也多,她们不用去割草,但是要喂猪,还得打草喂羊和兔子,**鸭鸭的也要喂。

那三亩左右的棉槐和五亩左右的苜蓿草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们把棉槐枝叶劈下来喂羊和驴,这两个食草家畜就不用怎么吃粮食,驴饮水的时候吃点棉籽饼,羊就吃点地瓜面粉拌麸子就好。当然,苜蓿草他们也爱吃,甚至直接赶到地里随便吃。苜蓿草还能用来喂猪,不过不能当主食,将苜蓿草收割或者剁碎磨浆或者直接晒­干­磨粉,到时候和地瓜­干­粉一起混合喂养,能增加猪的窝重。

另外例如楸树的花叶也能饲养猪,­嫩­叶期和盛花期都可以采摘,掺了地瓜粉喂猪,猪能长得更加肥大。

他们每天收割一定量的苜蓿草,然后两天一次,秀瑶和秦业赶着驴车去姥爷家送,毕竟那边是养猪大头。有了这些苜蓿草,家里就能省很多自制饲料。

送下苜蓿草,秦业帮忙喂猪,秀瑶就去看看,如今猪大棚的架子上面挂满了硕大的吊方瓜等,还有大肚和双肚两种葫芦,看得分外喜。

小正正跑过来找她,“姐姐,俺爷爷找呢。”

自从去帮着闺女家撑了腰,老柳头和李氏为就更加和气,那次之后,还让柳飞特意去送了一车麸子还有一些麻鸭蛋给老秦头,把张氏喜得乐了好几天,直说亲家明事理,是好。

秀瑶忙过去,老柳头正一棵地瓜地里翻蔓子,见秀瑶过来,道:“瑶瑶,家去跟娘说,让姐姐来住两天。”

秀瑶一听就知道是要相亲,之前姥娘和大姨帮忙说老白家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白家突然打退堂鼓了。不但不让上门提亲,连提都不提,甚至跟姥爷家都有点生分,也不来推磨,还是姥爷以上门买白面麦子为由想打听打听。

他也没问,然后老白家也知道他所为何去,家就主动说起小儿子的亲事,说是要定哪家哪家,就是不定秀芹。老柳头虽然生气,不过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当初家也没明说就定下秀芹,不过是借着机会相看,虽然大家当时的意思是同意,可没有定下来,家就可以反悔。只是觉得他们不该那么悄不声地就反悔,反而让自己家这么等着。

柳氏知道了倒是也没怎么的,不过是说了句,另外给秀芹找好的。可他们这样的家,要找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抢着要秀芹的,他们秦家看不上,总不能让秀芹去受苦吧。可家境好的,家选择也多,又会想找更好的家。有那些家里太好,想要秀芹做续弦和小的,柳氏一律冷着脸回绝,想也别想,所以这半年又拖下来。媒来来回回上门了好多个,一个没有相中的。

秀瑶道:“好,一会儿就走,家去跟俺娘说。”

如今柳家磨坊忙得很,就算有柳五夫妻帮忙,都几乎忙不过来,所以老柳头自己翻地瓜蔓子。秀瑶帮他翻了一会儿,老柳头道:“快家去吧,别天黑了。”

秀瑶道:“姥爷,赶着驴车,快着呢。”如今也算是有了初级代步工具,比以前两条腿可快多了,主要是省力气。

老柳头心疼她,大热天,毒辣辣的日头,她一个小姑娘可别晒坏了,他道:“走,咱们去那边喝水说说话,有点累了。”

地里各种树木枝叶茂盛,大树冠的都靠西靠北靠边的地方,小树冠小树叶的银杏和枣树等中间,他们就一棵枣树下歇歇,虽然树上枣子不是很多,却也亭亭玉立的,有了树的模样,来年定然可以大丰收。

老柳头家里如今条件好,这地里还种了几棵甜瓜西瓜的,他去洗了两个甜瓜过来,递给秀瑶让她吃。

如今秀瑶家里也不缺,柳氏隔三差五就买瓜果给孩子们吃,自己棉花地里也种上几棵,虽然不是很富足,可小日子也挺滋润的。

而且小姨夫家给的树苗,桃树、杏树、梨树、柿子等都有,这些一样的也就是一两棵,主要的是枣树、柿子等,虽然现大部分还没结果,可枣树却是有的。就算一棵树上结的还少,树多了,枣子也不少。

秀瑶吃完了,就要去翻地瓜蔓子,老柳头拦着她:“瑶瑶,再歇歇,怪热的,回头不热了再翻。”

秀瑶道:“姥爷,这里面都是树,不热的,小腿快,弯腰也不累,一会儿就一大片。”说着她又去找了一根棍子来,递给老柳头,“姥爷,要是翻就用竿子挑,这样不用累腰。”说着她就去翻地瓜蔓子了。

过了个把时辰,秀瑶和老柳头翻了一大片,秦业看着日头偏西就老叫秀瑶回去。现家里吃饭也不差,老柳头自然也就不用非得留他们吃饭,让他们路上慢点,小心点。

回到家,秀瑶把姥爷的话跟娘说了。柳氏嗯了一声,对秀芹道:“过两天就让大哥送过去吧,去姥娘家住几天,和姥娘做伴,家里没有女孩子,姥娘想们。”

秀芹也知道怎么回事,缓缓点了点头,却也没有什么好欢喜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前总是晃悠着白寻安的脸。那天他偷偷看她的时候,传递的信息分明是惊喜,是欢喜爱慕的眼神,可为什么就变卦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顾自去做活了。

晚饭前,秀丽跑过来,“大娘,俺嬷嬷叫俺大姐姐过去一趟。”

柳氏机警地道:“丽丽,嬷嬷什么事?”近来张氏对柳氏客客气气的,倒是没有为难过,而且也没有再强行Сhā手过大房的家事,秦大福还得意地跟柳氏炫耀说娘已经不想­操­闲心了呢。不过柳氏可不放心,她觉得只要公婆不和二房三房分家,三婶和二婶就肯定会借机生事,挑唆张氏,她不能大意,尤其是这种时候。

秀丽道:“听见说是想让俺大姐姐给做棉袄。”

柳氏虽然觉得不对劲,不过也让秀芹过去,秀芹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针线笸箩,端着过去。嬷嬷家的剪刀不顺手,还是自己的好用。秀芹去了嬷嬷家,张氏炕上果然摆着一件大袄,是老秦头的。

秀芹道:“嬷嬷。”

张氏嗯了一声,“秀芹,来给爷爷把大袄拆拆缝缝。”

秀芹麻利地上炕,拆线,张氏跟她说些闲话,无非是她做针线最好之类的话。虽然嬷嬷对娘很过分,但是秀芹还是记着小时候嬷嬷对她不错,所以只要不是利害冲突,秀芹都很听张氏的话,对她极为尊重的。

张氏问道:“秀芹,娘和姥娘,给说亲怎么样了?”

见她说这个,就想起了换亲,秀芹又有点不乐意听了,敷衍了两句,张氏扬了扬眉,“秀芹,说嬷嬷对好不好?可别以为是又要管们的闲事,可不是的。”

秀芹挤出一丝笑来:“好呀,嬷嬷,时候不早得做饭了,拿回去明天缝了送过来吧。”

张氏拦着她:“不急,爷爷的大袄旧了,棉花都不好已经成了棉花套,又沉又不暖和,让娘拿点好棉花给絮絮。”

这种小事儿不用柳氏点头,秀芹也能做主,她说好,就要收拾针线笸箩。

突然,张氏话锋一转,望着秀芹压低了声音:“秀芹,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姑娘,这些年,嬷嬷就觉得好。知道最听话,也善良,为哥哥着想。”说着就叹气。

秀芹觉得嬷嬷说话话里有话,便不想多谈,想要告辞,张氏却拦着她,“秀芹,哥哥说不着媳­妇­了,也不替他打算打算?”

秀芹抿嘴,哥哥的亲事,有爹娘管着,不归她做妹妹的­操­心。

张氏瞪眼看着她,不再是以往的犀利,反而真是为孙子打算的焦虑,“哥哥的手坏了,知道不?说是好了其实都是骗的,就是为了好看,哥哥那手其实已经废了。孙郎中都说的,也就是孩子的力气,­干­不动重活。说一个男,­干­不动重活,拿什么养家,家谁还肯嫁给他?”

秀芹不信,“俺哥哥说他好了,秀瑶和他一起去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8613793亲的地雷。

174亲事受阻

174亲事受阻

张氏叹了口气,一脸的担心:“傻丫头,你哥哥实心眼,你怎么也实心眼?你哥哥能说出来让你们难受?你看看他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干­沉活?”

张氏这么一说,秀芹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也说不上来,她就想家去问问。

张氏又道:“你以为你娘没给你大哥留意亲事?咱们家现在是穷,不过要娶媳­妇­也容易呀。你大哥模样好,­性­子好,人家都看得上。可媒人来来回回这么些,你知道为什么不行?”

秀芹也知道家里时常来媒人,是给她和大哥说亲的,爹娘的意思她都十六了,要把亲事定下来,等来年就可以嫁人的。但是大哥还不急,才十八岁,先相看着,等二十了再正式说亲也不晚。所以那些媒人不成,她也没在意,倒是自己的,高不成低不就的。

张氏看她低头沉思,就又劝她:“你不信就悄悄看看,人家媒人是不是嫌弃你大哥,要说媳­妇­,只怕难。像你娘那种装仙的人,也不会想着骗人家闺女来,肯定实话跟人家说。”

秀芹也知道,人家如果知道手的事,问一问,娘要是知道的话肯定要说,不说就会被人觉得不实诚。到验亲的时候,人家只要想个小办法一试就试出来的。她蹙眉,“嬷嬷,谁给俺哥哥说出去的?”

张氏撇撇嘴:“那谁知道?他们去了县里,又去你姥娘家,知道的人多了。”

秀芹却不信,“俺哥哥没说,瑶瑶也没说,俺娘都不知道。”

张氏哼道:“不信你问你爹,问问你爷爷,问问瑶瑶,问问你哥哥他自己。”她看秀芹脸­色­都变了,便哄她:“你哥哥是娶不上媳­妇­了,不过这也看你。”

秀芹立刻就知道嬷嬷说的是那门换亲,她咬着­唇­,“嬷嬷,那么多家里兄弟姊妹多的,人家为什么非要找咱们家?”

张氏安抚她,“这不是有你大姑吗?要不是你大姑,人家能看上你们这样的人家?要什么没什么,你想想啊,嫁妆不用,聘礼不用,人家还陪送闺女一堆嫁妆,给你一堆聘礼,哪里不好?”

秀芹知道这些是好的,如果他家儿子也是好的,那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可如果人家儿子是好的,就轮不上他们家了。

比如说白家,人家就拒绝了,那青年热切而黑亮的眼睛,明明满含爱慕,白家父母也同意,为什么就变了卦呢。

她不言语,张氏就让她好好想想,秀芹抱着棉袄就走了。到家了,柳氏看了她一眼,“你嬷嬷让你帮忙缝棉袄,没说别的吧。”

秀芹摇摇头,“没呢。”她又问:“娘,俺哥哥手好了吧。”

柳氏欢喜地笑道:“早好了,你别说,这孙郎中真是厉害,你哥哥的手看不出问题来的。和从前一样一样的。”

秀芹心里浮起一丝希望,也许哥哥是真的好了,她看到秦业从外面回家,便也先不说什么,大家准备吃饭。吃了晚饭,拾掇了,大家都说说话,做点小活计。

秀芹在下面看到秦业,便道:“大哥,咱们去喂猪吧。”

秦业自然答应的,他看秀芹已经弄好了一桶猪食,左手拎起来就要走,秀芹忙跟他说:“大哥,这桶水也拎过去。”

秦业嗯了一声,“放着,我回头过来拎。”

秀芹就问:“大哥,你一次拎着好了,不沉。”

秦业看了一眼,那桶水可不轻快,他右手拎不动,反而可能把手拽坏了,就笑道:“没事,我回来拎。”

秀芹脸­色­立刻煞白,明白嬷嬷说的是真的,她进了屋,听见娘和爹说话,似乎明天又有媒人过来,要给大哥先相看着人家,又说要她去姥娘家的话。

柳氏道:“我寻思着,一般都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的。咱们秀芹的模样­性­子女红,嫁个比咱们好点,像她姥娘家那样的人家不成问题。大业却不行,咱们家还不行,娶的媳­妇­只怕比咱们还差,到时候也麻烦。不如等咱们好点了,再给大业娶媳­妇­,起码也得是温饱不愁的。”要是像老秦家以前,那可是要不得,穷就闹心,­鸡­飞狗跳的,娘家婆家都过不安稳。

秦大福自然同意。秀瑶几个不管这种大事,在一边翻绳儿玩,如今不比在嬷嬷家,现在只要不耽误活,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秀芹就对柳氏道:“娘,我明天先给俺爷爷把大袄缝起来,后天再去姥娘家吧。”

柳氏不同意:“大袄过几天缝也行,你爷爷也不急着穿,你嬷嬷要是催,我给他缝也行。”

秀芹却坚持,柳氏寻思也没啥,反正姥娘家也不是明日立刻就来人的。

第二日,大家照例忙活一套活,秀瑶几个去场里,秀芹就在家里缝大袄,她和柳氏说最近不想去姥娘家,柳氏看她没多少­精­神,知道她心细怕她难受也就应了。

没多久她就听见有人叫门,娘去开了门,迎了一个打扮得挺年轻的胖胖的婆子进来,那婆子自称赵大娘。

柳氏和赵大娘在西间说话,秀芹就竖起耳朵听着,果然是说大哥的亲事。

柳氏道:“我们大小子今年十八,年纪不是很大,不过也得留意着。嫂子你也看到我家的情况了,这屋是租的,攒了钱就盖新房子。现在条件差些不过等过几年,可就好多了,所以我们想请嫂子给留意着,看看有哪家合适的姑娘,到时候等我们大小子二十一二岁的时候,说说看。”

柳氏相信,三四年的时间,家里会大变样的。

赵大娘笑得脸上一朵花:“大妹子你说话实在,没有忽悠人。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打交道,人家都说亲事好坏,全凭我们这些媒人的嘴。可他们也不想想,要不是他们人心不足,总想找个比自己家好,攀个高枝,俺们能这样?最好的就是咱们实话实话,家底亮出来,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条件摆出来,我好一一去找,有合适的最好,没有合适的咱们再另外降降条件。”

柳氏笑道:“正是呢。”她把家里的条件说了一下,道:“不出两年,我们家也要好得多。”

赵大娘点头,“妹子一家是肯­干­的,俺们也望着你们好,娶户门当户对的。”

柳氏道:“也不用太好,家里吃穿不愁就行,嫁妆我们不指望,聘礼到时候我们一定是足数的。姑娘脾气要好,模样周正就好。”

赵大娘笑道:“这样好找的多。”两人又说了会话,柳氏送了赵大娘一副鞋垫,约好事成了会给两倍的谢媒钱。赵大娘喜滋滋地告辞,恰好在门口碰到秦业,他笑着打招呼。

赵大娘一看这青年英俊得很,高个子,大手大脚的,肯定是个不错的人,心里更满意,脑子里立刻就有了几家人选。看她走了,秦业笑道:“娘,给秀芹说亲的呀?”怪不得没去姥娘家。

柳氏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进去了。

那赵大娘走到村口的时候突然被人追上,她回头看是一个面­色­黑黄的­妇­人,便道:“大嫂,你叫我有事?”

且说柳氏正在家里纺线,又听得赵大娘的声音,就起身去看,还不等开口,那赵大娘就不乐意道:“柳嫂子,你说你做人怎么这么不地道,我还以为你是实诚人呢。”

柳氏不明所以,“赵大嫂子,这话怎么说的?”

赵大娘气道:“你说,你那儿子是不是手坏了,不能­干­重活?这话你怎么瞒着我?你说你这不是骗人吗?你骗人家姑娘就算了,怎么连我也骗?”手坏了装手好,这说亲的法子和费用跟好的可就不一样,她还以为秦业就是个穷罢了,哪里知道还是个残废。

柳氏皱眉,急道:“赵嫂子,这是哪里话,我们大小子是手被碰了,去了县里请孙郎中看的已经好了。不信咱们可以去打听呀。”

赵大娘冷笑道:“我不用打听,你家小子不是在吗?过来我看看就知道了。”她虽然是个媒婆,早年还做个药婆呢,这种大事她还是看得出的。

柳氏自然赶紧叫秦业过来,秦业和秀芹听见却都是心里一咯噔,秀芹立刻道:“娘,俺哥哥出去了。”她示意秦业藏起来。

秦业却觉得藏不住,便走了过去,道:“赵大娘,你说的没错,你不用试,我手是好了,没坏。”说着他就活动了一下,还掀开袖子给她看。

柳氏松了口气,笑道:“嫂子,你看吧,根本就没事。”

赵大娘哼道:“你去拎桶水我看看。”

秦业没动,柳氏让他赶紧的,秦业道:“赵大娘,俺娘根本不知道,我这手是好了,不过就是十岁孩子的力气,拎不起那么一大桶水来。”不是拎不起来,而是说拎得没有那么轻松自如,一个孩子拎那么一大桶水,怎么都要双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来。

赵大娘一副我没说错吧的架势看着柳氏,柳氏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诧异地看着秦业,“大业,我怎么不知道?”

秦业垂下眼,低声道:“娘,你别生气,我和爹怕你难过,所以……”他没说完,柳氏也知道意思,她有点不能接受,她的儿子,怎么就一只手跟孩子似的那点力气了?

“大业,是不是没养好?再去找孙郎中看看。”

秦业摇摇头,“娘,孙郎中说了,就是这样的,一开始我就知道。”

赵大娘看他们呣子倒不像是演戏,禁不住道:“大妹子,你不知道呀”

柳氏却没心思理她,道:“大嫂子,实在对不住,要不你先回去,改天再给你赔不是。”

赵大娘反而不走了,她道:“你怕什么,这说亲有不少说法,你既然不是诚心骗我,我自然不恼你,我不但不恼你,我还要帮你说门好亲呢。家里不用种地的,可不需要力气多大呢。你们放心,我赵大娘的嘴,厉害着呢。”

柳氏痛苦地闭了闭眼,她苦笑:“大嫂子,那可不行,要真是这样,说亲的时候就要跟人家姑娘家说清楚,人家乐意来,就来,不乐意,咱们可不蒙骗。”

赵大娘笑道:“我说你是实在人,我就不觉得我还能看走了眼。原来有这样一回事,你不知道呢,你儿子也是个孝顺的,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你,也是怕你担心,你也别怪他。你听我的,反正你们不急,不是要过两年再说亲吗?到那时候,家里好了,我保管给你们说户好的人家。以后家里地多,雇人种地,自己不用下地,还管他力气不力气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秦业和柳氏都知道,秦家近年来不会到那种程度的,那他这个手就是相亲的阻力,不过他不想骗人,哪怕是打光棍呢?再说了瘸子都能找着媳­妇­,何况是他,一只手力气小,另外一只可好着呢。

看他们坚持,赵大娘叹道:“你们是实诚人,不过实诚人被人欺负,我实话说,如果不告诉人家,也没什么,亲事做成了就好。你们实在要说,只怕这人家就没那么好找,要找也有,条件可就差了好多。”

这要是贵公子,一只手坏了,人家说不定还说是柔弱,可这是庄户人,人家就说是废人的。

柳氏强打着­精­神,让她只管给留意着,不管什么条件,姑娘脾­性­要好就成。

赵大娘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柳氏问她是谁说的,赵大娘为难道:“大妹子,不是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们做媒人的,总是要打探些自己的消息,人家不让说我就不能说,否则要是有个嘴巴不严实的坏名声传出去,以后人家可就不爱和我打交道呢。”

柳氏表示理解,笑了笑,送她离开。

赵大娘一走,柳氏看着秦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瞒着我。”

秦业扑通就跪下,“娘,我不想你担心。”

柳氏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柔声道:“傻孩子,不管什么事,都不能瞒着娘,娘不知道,冷不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才把娘吓死呢。”

秦业哽咽道:“娘,我错了。”

柳氏拍拍他的手臂,道:“没事,好好注意,可别伤了那只手。”然后不再说什么就进了屋顾自忙去了,她能说什么呢,也没什么好说的。

秦业眨了眨眼,收了泪,他还年轻,所以想起这件事还是会泪流,多少年以后,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就发现其实这根本是最小的事情,但却是一切的起源。

秀芹看了柳氏一眼,想说什么也没说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柳氏也没有再提过,就好像她依旧不知道一样,还和从前一样,也没什么变化,秀瑶几个就松了口气。

秀瑶他们总是去场里­干­活,秀芹在家里却知道更多,赵大娘来了几次,不是很顺利,就算是再穷的人家,一透风说是要找个手不怎么好使的汉子,人家就不乐意,毕竟就是要靠力气吃饭,不怕穷,怕不能呀!

而姥娘家给秀芹找了一门差不多的亲,虽然稍微比老白家差点,却也比秦家好,家里良田百亩,柳氏挺满意的,打算过两天去姥娘家亲自谈谈。

这日秀瑶他们都不在家,秀芹对柳氏道:“娘,我想跟你说件事。”

柳氏笑道:“有话就说,怎么还这么客气呢。”

秀芹道:“娘,我想应了俺大姑那门亲事。”

柳氏似是没听明白,看了她一眼,问道:“秀芹,你知道你说什么?”

秀芹点点头,“娘,我知道,反正也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俺嬷嬷和俺大姑说,那户人家家境好,我去了不用受苦,还给不少聘礼,咱们家也能借力的。”最关键的是,大哥的亲事也就有了,她问过嬷嬷了,说那家男孩子叫佘玉宝,其实只是有点羊癫疯,不厉害,姐姐却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温柔大方,活计也好,嫁妆还多。

柳氏定定地望着她,秀芹是她闺女,她绝对不会想是秀芹想享福,第一个就想到了是婆婆给秀芹施压,说给大哥换亲什么的,她道:“儿女亲事,父母之命,你们不用管。我肯定会给你和你大哥说们好亲。”

秀芹摇摇头,坚定地道:“娘,我觉得羊癫疯没什么可怕的,我愿意嫁给他。”

柳氏斩钉截铁地回绝她:“你愿意不算数,我不愿意。我可不想我的外孙外孙女,到时候小小年纪就整天犯病。”说是有点羊癫疯,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仅仅是那样,靠着那么多家业,不会找不到媳­妇­的,肯定还有其他的病,她不会让闺女嫁给那样的男人的。

秀芹低头不语,柳氏又说她:“秀芹,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好也是有个限度的,不是无原则的好。你为了你大哥这样做,我心里不是多高兴,反而觉得不舒服。如果你大哥是那样的人,你这样做,你大哥高兴。可你大哥跟你是一样的人,你这样做,他反而难受,会觉得自己拖累了你,拖累了咱这个家,你这样做,是给他心口Сhā刀子。”

秀芹眼泪落下来,“可,可俺嬷嬷说,大哥说不着媳­妇­了。”

柳氏冷哼一声:“你嬷嬷说,你嬷嬷还说她从来不重男轻女,从来不势力财迷呢。”

秀芹听母亲这样狠地说嬷嬷,就不敢吱声了。

柳氏继续道:“你听娘的,没有什么好怕的,娘不会偏心你们任何一个,也绝对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格外受委屈。你和你妹妹们­性­子都不同,娘一定要给你找个­性­子和顺的,否则你拿捏不住,到时候吃亏。”

秀芹还想说什么,柳氏道:“好了,别再说了。要是让你大哥听见不好。”说着她就起身,走到堂屋的时候恰好看到秦业在门口,她道:“大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业笑问:“什么事,我刚进来。”

柳氏便说没事,吩咐秀芹:“少去你嬷嬷家,以后再让你去,不许去。”

秦业听娘口气严厉,笑道:“娘,怎么啦?”

柳氏冷着脸:“没什么,你今日不要去你姥爷家送草?”

秦业嗯了一声,“秀娴和瑶瑶去了,我和俺爹去扒拉了一会儿石头,娘你放心,我累不着的,这只手不使劲。”他举了举右手,娘知道了,反而松了口气,一家子都松了口气,不用再想着怎么瞒他们。

柳氏就没说什么,恰好秀丽又来叫秀芹,秀芹只说不去,秀丽道:“大姐,你为什么不去?我怎么和嬷嬷交代?”

柳氏听见了,道:“丽丽,你跟嬷嬷说,就说大娘让姐姐­干­活呢,没空,回头过去。”

秀丽就回去跟张氏交代。张氏虽然生气,可她现在也没那个胆子敢去大房闹的,秀芹不来,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干­生气。

三婶见她不乐意,就上前劝她,“娘,人家大嫂不领情,你就别给张罗了,吃力不讨好。”

二婶也是堵着一肚子气,这几天张氏得了柳家的东西,屁颠屁颠的,看得她直来气。婆婆不去管大房的事儿,得了空就要数落她,真是气人。“就是呀,人家大嫂找了赵媒婆,那亲事是手拿把攥的,绝对跑不了的,娘你这么一忙活,人家肯定不说你好,反而嫌你多管闲事,你可是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

张氏气鼓鼓的,骂了两句,也不知道骂谁。

过了几天,赵大娘乐颠颠地跑到秦大福家,一进门就喊道:“大妹子,大妹子,好事,好事呀!”

175真相大白

175真相大白

柳氏正在喂猪,听见了忙迎上去,“大嫂子,快屋里坐,秀芹,给你大娘沏茶。”

她喂了猪,洗了手进屋,请赵大娘吃瓜子,“这是我们自己家的,还没成,就先吃了。”

赵大娘抓了一把磕着,笑道:“真是好事儿,我和我一个老姊妹儿说了你们大小子的事儿,你猜怎么着?真是巧了,哈哈,巧了。”

柳氏被她笑得心痒痒,“大嫂子,我哪里知道,整天不出门的。”

赵大娘哈哈笑着直拍大腿,“她呀给咱们介绍了一家,还是你们大小子认识的呢,我那老姊妹一说,人家就说认识,哎呀娘来,那么巧,真真是好事。”

柳氏也笑起来,忙问那家人家如何,姑娘如何。

赵大娘笑得合不拢嘴:“我这不是想去远一点的地方给你们大小子说亲嘛,你不如问问你大小子,都见过的,在水塘子那里出夫,是兄妹俩,说是许家甸子的,那姑娘可不是你们秀芹这个路子的,是你们二姑娘那路子。”赵大娘来的次数多,秦家的人也都认识了。

柳氏一听到是很欢喜,“若是我们二丫头那么爽利泼辣的­性­子,倒是也行,只是心眼得正。”家里二婶倒是泼辣爽利,可心眼歪了,跟秀娴可不是一个路子的,那就是生事­精­。

赵大娘道:“你放心,我老姊妹可不跟我说假话,人家说了,那姑娘可能­干­呢,说话爽快,不过也不是大喇喇没有心眼的,人家聪明着呢。人家听说你们大小子右手不能使大劲,人家闺女说‘不要紧,我力气大得很,保管比他一只手大,他不能的我也能’,哈哈,大妹子,你听听,是不是怪欢喜人的。”

柳氏欢喜道:“这么能­干­爽快的姑娘,那倒是好呢。”

“不过,”赵大娘道:“也有个问题。”

柳氏心里一咯噔,可别是个瘸子?她道:“如何?”

赵大娘道:“人家姑娘大一岁呢,催着早点成亲。”说着就笑起来,柳氏也忍不住笑,“要真是个好的,大一岁好着呢,女大一,抱金­鸡­呢。”

赵大娘也说是,“我怕你不同意,你要是同意,那可是好的。他们家如今也有个良田百亩,嫁妆也不少,聘礼人家没多要,说量力而为。人家是看上你们大小子这人,我和你说呀,大妹子,你们小子人缘好。人家姑娘去看哥哥,她哥哥和你们大小子认识,人家就暗中看上了,呶,人家说跟你们那个小姑娘还认识呢。”

柳氏一听,立刻就让秀芹去叫秀瑶来家,不多会儿,秀瑶也急匆匆回来,进了门就问:“娘,叫我­干­啥呢?”

柳氏笑道:“你来,你赵大娘和你说几句话呢。”

秀瑶吓得啊得一声,喊道:“娘,我才九岁呢。”娘是不是太急了,跟起名字似的,找了一个先生怕亏本,起一堆名字,难道说亲也找一个媒人一起说了?

柳氏嗔道:“你这个孩子,快过来。”

赵大娘哈哈笑道:“小姑娘长得更水灵,哎呀大妹子,你们几个闺女,一个赛一个的俊,真是让人眼红呀。”

柳氏自嘲地笑起来:“小的时候没少被人嫌弃。”

赵大娘心照不宣,她对秀瑶道:“秀瑶,你记不记得许家甸子,一个叫许二妮的?”

秀瑶想了想,挺熟,就道:“有呢,她大哥和俺二哥认识,那许姐姐人很好呢,还要送我来家的。自己能赶驴车呢,可爽利了。”

赵大娘朝柳氏笑:“大妹子,不错吧。”

柳氏也欢喜,外面秀芹听着也欢喜,真是老天开眼,不枉她日夜祈祷。

赵大娘对秀瑶道:“让她做你嫂子好不好?”

秀瑶想了想,严肃地道:“娘,这事得问问我二哥呢,那许姐姐人稍微有点黑,不白,不知道俺哥哥怎么想,喜欢白的还是黑的呢。”

赵大娘和柳氏笑起来,“这个丫头,好了,玩儿去吧。”

秀瑶就跟赵大娘告辞,出来和姐姐说了两句话,继续去场里忙活,他们的目标就是要把那十几亩地的石头都扒出来,到时候好盖房子,当然有些地方可以当院子,平整平整就好,不怕泥泞了。

秀瑶去了地里,对正在喂兔子的大哥道:“大哥,你还记得许二妮姐姐吗?”

秦业想了想,“是许二哥的妹妹。”

秀瑶笑:“是呀,你喜欢她吗?”

秦业没想起那人什么样来,抓了抓头,“问这个­干­嘛?”

秀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笑:“赵大娘要给你说亲,恰好她也要找人家,就说上了。”

秦业想不起许二妮什么样子来,只记得挺腼腆的,说话声音不大,细声细气的,他也没敢多看人家什么样儿,所以不怎么记得。

要说是做亲,他虽然害羞,可这么大个人,也知道时候到了,跟小妹也没什么害羞的,他道:“那就娘做主呗。”

柳氏同意了,赵大娘就要去许家甸子跑一趟,跟人家许家谈谈,看看实际情况如何。柳氏松了口气,大业的亲事是八/九不离十了。柳氏又和赵大娘说起了石横村佘家,直接就问佘玉宝的病。

赵大娘自然知道佘家要换亲的事情,她道:“要说人家,真是户好人家,家里有地有钱的,那闺女真没的说,就是你们秀芹秀娴两人糅合起来的模子,那佘玉宝,也是个俊秀人,可惜就是有病。”她摆摆手,惋惜地道:“大妹子,我和你这关系了,我跟你说实话,千万不能嫁,嫁了就是毁了闺女。”

柳氏点点头,“我自然是不肯的,之前有人来说,我没同意。”

赵大娘一脸的鄙夷:“我跟你说,他们家许给媒人事成给至少三十两银子,说到我这里,我直接拒绝了。要是家穷点,我还好通融,这种情况,是没得说,做媒人也要有德行,不能坏了­阴­德啊。昧着良心的事情,我可不能­干­的。”

柳氏嘴角浮起一个讥讽的笑容,赵大娘忙道:“大妹子,你别笑呀,我真是这么想的。”

柳氏赶紧解释:“大嫂子,我怎么会笑你呢,我是笑……哎,说出来让你笑话,算了,给我们说亲的那人还是亲戚呢,不说了,怪寒心的。”

这么说,大姑家肯定也是拿了人家钱,否则怎么那么上心地来说?人家都说姑亲侄子侄女,可真是不知道她大姑是真亲还是假亲。还有她嬷嬷,就那么急巴巴地要把秀芹往火坑里推,柳氏心里的火越拱越旺。如果不是自己的大姑姐和婆婆,真恨不得冲过去砸破他们家的锅,让他们办这个缺德事。

赵大娘走后,柳氏就和秦大福商量定下秦业的事儿。秦大福仔细地听了,又加上秀瑶和秦业都认识许二妮,他觉得也不错。要是儿媳­妇­是秀娴那样的­性­格,为人爽利,没有坏心眼,那可是极好的。他可是够了家里妯娌媳­妇­心眼多的,自己家还是简单点好。

他同意了,柳氏就定下,她又专心忙活秀芹的,亲自跑了一趟娘家。回来之后,她满腹疑团,对秦业道:“大业,你去水城子把你赵大娘用车接来,就说我有话要说呢。去的时候买上三把­鸡­蛋再扯几尺布去呀,人家来来回回好几趟,咱还没什么表示过,等事情成了,可得好好谢谢。”

秦业就去把赵大娘接了来,还让秀芹做了桌子菜,请她吃酒。

赵大娘诧异道:“大妹子,今儿是­干­什么?怎么喝上酒了,咱这不是还没办喜事吗?那时候请我坐大席就好。”

柳氏笑道:“你可千万别客气,这都是咱们自己菜园子的菜,除了一点点­肉­,都是自己家的。”她夹了一筷子那个凉拌盐蒿,“这个可好吃,保管没吃过是好东西呢。”

赵大娘吃了一筷子,感觉很是爽口,诧异道:“这个是什么?”

柳氏道:“这个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听说是过了青州府多得是呢,咱们济南府少见。叫盐蒿。”

赵大娘记着了,秀瑶从另一间屋过来,笑道:“赵大娘,你可多吃点,这个菜降血压,能让人长寿呢。”赵大娘有点胖,走路呼哧带喘,绝对的血压高,所以秀瑶这么说。

赵大娘笑道:“什么是血压高?我倒是经常上不来气似的。”

秀瑶笑道:“孙郎中那里学来的,我也不是很懂,好像就是说人的血的东西,好比说你脉搏跳的快,就是高,太慢就是低。”她不懂医术,反正赵大娘也不懂,她就忽悠。

赵大娘道:“哎呀,小姑娘懂得怪多的,我是挺难受,得多吃点。”

秀瑶道:“娘,我去割点,让俺大娘拿回去吃,天天吃上盘,保管一个月就见效了。”

秀瑶说着就去了场里,柳氏就和赵大娘说正事,“大嫂子,你认识那么多人家,白家疃去过吧。”她记得赵大娘说过白家疃哪户人家的,不过当时她因为对老白家有意见就没提。

赵大娘点点头,“是呢,你问谁家?”

柳氏就把老白家说了,“他们三小子不是说早就定了亲事吗?”

赵大娘道:“是呀,以前还说呢,说是定了杨柳村家个孙女还是什么的,说人可好了呢。怎么,不成了?白家疃离咱们有点远,没事我是不去的。”

柳氏就去拿了五百钱出来,道:“大嫂子,这个钱给你做跑腿钱,我有件事,你一定要帮我打听一下,否则我是真憋得慌。”说着她就把秀芹和白家的事儿说了一下。

赵大娘恍然大悟,“你们还有这段渊源,我自然要帮忙的。”她只收了一百钱,“我坐个驴车就去了,用不了那么多,等事成了,闺女儿子的,你双倍谢我就好。”

柳氏笑着许诺:“我给你四倍。”本来就许诺儿子的事情双倍,如果女儿的也成了,自然还要加倍。柳氏过日子节俭,可该大方的时候一点都不吝啬。

赵大娘自然卖力,回去之后立刻就跑了一趟白家疃,去了老白家,安氏见是媒婆,自然亲自接待,以为是别人介绍来给儿子说亲的。赵大娘就把柳氏说的事情问了,笑道:“大嫂子,你可别怪我多嘴,我是做媒人的,跑个腿,给你们去去疑,免得你们脸皮薄,都不好意思说,疙疙瘩瘩的,不好。”

安氏不悦道:“她还让你来问,也真好意思。”

赵大娘不解地问:“大嫂子,你怎么这语气,柳家娘子可是少见的实在人,我做媒人都这么说,你就该知道的。”

安氏冷笑道:“你们自然说好听的,拿了人家钱,给人家办事。”

赵大娘也不乐意了,“大嫂子,你这样就不对,我是来递个话问个明白的,我也是知道咱们是实在人,我才这样说,否则我就套你的话,跟你扯东扯西,也就问出来了,我­干­嘛还得直接说人家柳家娘子?我不过是看他们闺女模样有好­性­子又好女红又好,真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不好的,你家三小子模样好脾气好样样都好,正好是个登对的,你说我不是做媒人的习惯吗?我和你扯葫芦瓢做什么?”

安氏见她不乐意立刻道歉,得罪了小人也不能得罪媒人,否则你可就有的受了,她道:“你不知道呢,我们那一次请了媒人去,结果回来说,人家秦家那姑娘找了人家了,不过是嫌人家有点穷,不乐意,就想拖着找更好的,找到我们家,要是订了亲,就退了那边的。”

赵大娘一听,气得两眼冒火,一拍桌子站起来,“哎呀,天地良心,这是哪个天打雷劈的造谣,人家秦家大姑娘,好好地在家等你们呢,从春天等到了秋天,也不见你们上门提亲。倒是有人给介绍一门换亲,人家不同意,哪里就成了嫌贫爱富了。”

安氏一听也愣了,她道:“啊?有人造谣?可她嬷嬷亲口告诉我们说她孙女已经定亲了呢,她两个婶子也帮腔的。”

赵大娘气得浑身的肥­肉­都打哆嗦:“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嬷嬷,哪里能瞎说话呢,我是做媒的,正给人家张罗呢,我能说瞎话砸自己的生意?又不是天南地北地瞎说,大家都认识,我哪里敢。不信你跟我去问问,咱们把话说清楚。”

安氏心下就信了,赵大娘又问谁说的秀芹家嫌贫爱富,安氏笑了笑:“我们去了人,她嬷嬷说订了亲的,后来我们又见老柳家还给她张罗呢,就寻思肯定是这样,倒也不是谁说的。”

赵大娘不信,笑问:“大嫂子,你还跟我们一样吃消息饭?还怕砸饭碗?”

安氏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也没什么,告诉你也无妨,是杨柳村旁边的大榆树村的老邱家说的。”

老邱家?赵大娘盘算了一下,道:“老秦家那个二媳­妇­娘家,好像就是姓邱吧。”和柳氏一家打交道多了,她也会问问的。

安氏摇头:“那我们不清楚,是老邱家说的,邱高楼家。”

赵大娘冷笑道:“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妯娌呢,心肠恁黑。正是他家。”

安氏一听顿时也来气,“怎么这样?我看老柳家人和善,闺女应该不差,那妯娌怎么这样­阴­人?是不是妯娌处的不好。”

赵大娘笑得颇为讥讽,“大嫂子,这点咱们还不懂?都是有婆婆妯娌的人,有时候人家就看你不顺眼,你做的再好,人家也能挑出一千一万个理由来作践你。”

安氏叹了口气,“还真是呢。”她自己也有婆婆妯娌,虽然熬出来了,可也知道的。

赵大娘却欢喜得很:“要真是个误会,你们还得去说开了,就算不做儿女亲家,怎么说也光明磊落的。”

安氏点点头:“该当的,晚上老头子回来我就跟他说。”

赵大娘就告辞,安氏忙让大儿媳­妇­拿五百钱来给她,赵大娘只接了一百,笑道:“本来不该要,可我想先拿个彩头,回头成了,你再谢我。”

安氏明白她的意思,她和老头子也是看着秀芹各种好呢,后来给儿子相亲,看了好几家就是不中意,儿子看不上只念着秀芹好,他们也是觉得不中意。虽然说秦家穷点,可姑娘好,还有老柳家那层关系,他们怎么看怎么好。还看过秀瑶,那么个漂亮灵巧的小姑娘,姐姐肯定也更好。

等赵大娘走了,安氏就让人赶紧把老头子叫回来,老白头回来,安氏将事情跟他说了,懊恼道:“你说那媒婆也是,也不把事情打听仔细了,结果让咱们做了小人,得罪人,这下可好,我都没脸去说。”

老白头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咱们登门赔罪就是了,反正咱们也是受人蒙骗,诚心点,人家不会真的介意。”

嘴上这么时候,心里也是又惊又喜,惊得是自己险些错怪了好人,误会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喜的人秦家是好人家,就算穷点,可人好,他还是乐意这门亲事的。

老两口就商量怎么弄,是先去老柳家,还是直接去秦家。

安氏想了想,“我看,咱们先去老柳家,说清楚了,让老柳家帮咱们说项说项。”

老白头却不同意:“我看不如直接去秦家,显得咱们更有诚意呢。”

安氏便说好,她就寻思着买什么礼物去,想了想,道:“买几匹尺头,两根银簪子,一对金耳坠子,你看好不好?给秀芹赔礼道歉的。”

老白头点点头,“再多买些点心,带上半扇猪­肉­。”

安氏笑道:“该当的,我让老大去办。”

且说赵大娘离开白家就回了家,天­色­已晚,只好第二天去秦家,跟柳氏把事情说了。柳氏一听,简直是气得两眼发昏,谢了赵大娘,等赵大娘走了,她就在家里盘算着怎么是好。

她这么­性­子和顺的人也是气得心脏突突地跳,以前这个婆婆是鬼迷心窍了?非要把自己孙女往火坑里推?还有那个二婶,简直是黑心肠子的,竟然敢随便造谣,都说一家人望着好,她们不想自己努力,就想盼着自己家不好。这事说不得也是有三婶的份儿,她不掺和,二婶也没有那么厉害。

她恨不得立刻就去婆婆家问个清楚,怒气冲冲地走到了张氏家门口却又刹住脚步,按耐住­性­子,只装做不知道。

自从那次要闹大房搬回来的事情,她“跳河”以后,婆婆表面对她非常和善,她也觉得婆婆已经不再Сhā手自己家的事情,感激公婆明事理,所以隔三差五的就给公婆送好吃的改善生活。

大家表面处的很和气,自己要是冲过去闹,一点都不明智,还让男人跟着做夹心饼,不上算,要再想想,于是这事就搁起来。

七月底,正是拾棉花的季节,不过秦家就种了那么几亩,也不算累,秀娴一个人就能顶下来,不要秀瑶和秀容去。

秀瑶和秀容依旧在场里忙活,棉花地里套种的绿豆熟了,两人拎着袋子,一口气将它们都摘回来。因为绿豆荚一黑,太阳暴晒就容易爆裂种子都飞了,所以必须在刚成熟还没来得及熟过劲的时候赶紧摘回来。

这些都是自己家种了自己家吃的,夏天熬个绿豆汤解暑,还能做个绿豆凉糕,丰富饮食,大家都爱吃。除了绿豆,秀瑶也在棉花地里套种了红豆、蚕豆等。这个季节收了豆子,直接就将豆秸割了扔在地里,用铁锨挖土掩埋,绿豆秸腐烂快,一场雨就能腐烂掉直接就能做下茬粮食的肥料。

谷茬种棉,豆茬种麦,轮换起来秩序井然。

这时候甜菜、向日葵都要成熟,每日去看看,随时都可以准备着收割,就看天气如何。这日,大家估计连续都是好天气,秀瑶提议就把向日葵割了。

176大姐定亲;

176、大姐定亲

向日葵熟了,向着阳光的头沉甸甸地垂下去,果实累累,颗颗饱满。有些高的秀瑶都要踮着脚,用镰刀勾下来才能掰到朝阳花盘。

她们肥料施得足,向日葵长得也好,一个个跟小盆一样大,沉甸甸的,几个堆在一起秀瑶就拎不动。白天割向日葵头,晚上他们就往下剥瓜子,或者用手,或者随便用什么用具,先弄出一片小口子,然后就能哗啦啦地将瓜子都拨拉下来。

向日葵是高产作物,一亩地能有三四百斤,远远超过这时候的小麦、谷子。

这时间冯掌柜又来提了一次货,秀瑶赚了第二个七吊钱,柳氏照旧攒在那里。

这日大家正在家里从向日葵盘往下扒拉瓜子的时候,听见有人叫门,一般如果是本村人,都是招呼一声就进屋了。这人没进来,柳氏就知道是外乡人,她亲自起来去看。

见门外是一对老夫妻,便问道:“两位找谁?”

那两人自然就是老白头和安氏,老白头笑道:“我们找秦大福,秦家。”

柳氏疑惑地看着他们:“这就是了,两位?”

老白头就自报了家门,老白头自然比老秦头和老柳头年轻,但是又比秦大福大的,也自称老头,所以人称老白头。

柳氏叫了声白大哥大就请他们进去,老白头一脸的不好意思,呵呵笑着,“误会太深,俺们老两口特意来赔罪了。”

柳氏谦逊地推让:“那可不敢,怎么能让老哥和老子这样呢,快屋里坐吧。”说着就喊秦大福。

秦大福听见赶紧起来,迎上来寒暄着,知道是白家他也挺高兴,他听柳氏说过了,知道老白家是来赔礼道歉的。

秀芹见状也赶紧带着妹妹们上前问好。

秦业和秀娴在场里看场,不在家,秦显去读书了,家里就他们几个。

大家寒暄着,柳氏请他们屋里去,老白头道:“屋里去什么,咱们就坐这里说话,你们不埋怨我们,不记恨我们,还让我们进家门,我们老两口呀,都够开心了。”说着就把带的东西放下。

柳氏赶紧帮忙:“老哥子怎么还这么客气,带什么东西。”

安氏笑得非常没底气:“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都是给孩子的。”说着又特意自己拿出一只小木匣子,递给秀芹道:“秀芹,大娘给你准备了点小礼物。”

秀芹不接,柳氏笑道:“孩子害羞。”说着就替秀芹接了。这门亲事,老柳家乐意,柳氏也乐意,毕竟早就相看好了呢,而且大家都熟悉,安氏为人他们也都知道以后也不会对孩子差。

所以柳氏早就让秦业送草的时候跟老柳头和李氏透过消息了,那边就先不用再谈,看看白家的意思

秦大福问他们怎么来的,安氏道:“家里驴车收谷子呢,我们嫌牛车慢,不如走得快,走过来的。”

看柳氏一脸担心,老白头补充道:“路上搭车了,没累着。”大家笑起来,秀芹立刻去端了自己家熬得绿豆汤出来给他们解暑,毕竟大老远地走过来,顶着大日头,可不是好玩的。

说了一会儿话,柳氏笑道:“你们聊着,我去准备饭,要是晚了就在我们这里住下,我们家小,去他三爷爷家借宿也是一样的。”

老白头忙摆手道:“那可不用,不能太打扰,秀芹娘你别忙活,就做点家常饭咱们一家人吃吃就好。”

秀芹一听,整张脸都红彤彤的,秀瑶和秀容相视一笑,有点好奇那个白家三小子什么样。安氏也看出秀芹害羞来,就提议去屋里坐,他们在西间炕上说话,柳氏带着秀芹几个在下面忙碌。

老白头提了十斤­肉­来,原本说要买半扇猪­肉­,想着夏天容易坏,到时候不方便保存,所以也就不多买,把钱买了别的礼物也是一样。

柳氏让秀瑶去叫了秀娴回来,让她去庙子子割了三斤烧­肉­回来,还买了一条鱼。

秦家菜园里多的是菜,现在还没完全过季,也能凑满满一桌子。

柳氏杀了一只­鸡­,斩块,拿香油炒,然后加咸菜调味。把老白头带来的­肉­烀了五斤,然后切片,又让秀瑶捣蒜泥,到时候用白­肉­蘸蒜泥,烧­肉­、一个大将鲫鱼汤。除此之外,还做了几个蔬菜,酱爆茄子、­肉­炒芹菜、五花­肉­炒扁豆、凉拌盐蒿、蒜蓉拌黄瓜、韭菜炒蛋、炒青菜等十几个菜。

柳氏之前就让秦大福沽了酒,这会儿都拿出来,柳氏又对秀瑶道:“去叫你爷爷嬷嬷还有你二叔过来喝酒吃饭。”

秀瑶听出问题来,问道:“娘,不叫俺三达达?”

柳氏点点头:“不用叫。”想起前阵子闹得那些事儿,她到现在还不理秦三顺呢,还叫他来吃饭,她又不想给自己添堵。她让张氏来,自然也是有目的的。

秀瑶嗯了一声,跑去叫,老秦家也正在吃饭呢,分了家,现在他们男女老少一桌子吃饭了。看她过来,秀美、秀婷、秀娟三人一顿羡慕嫉妒,秀瑶现在可享福,不用天天割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而且再也不穿捡别人的破烂衣服,都是自己家新做的。不仅如此,头上竟然还戴花呢,虽然是红头绳编起来的,却也非常好看。

经过这两年的滋润,秀瑶身量长开了,模样也大变化,不再是以前那样面有菜­色­,现在皮肤白皙,脸­色­红润,水眸灵动,端得是明眸皓齿,是个有点婴儿肥的漂亮小姑娘。

秀美几个虽然不承认,可心里都惊叹,她不像乡下小丫头呢,虽然她们也没见过城里小姑娘什么样。

“爷爷,嬷嬷,二达达,俺娘请你们去吃酒。”家里来客人,都是男人和老人陪桌,媳­妇­孩子没资格上桌。

秀瑶此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惊,太阳打西边出来啊?柳氏请他们过去吃酒?以前家里有好吃的也都是送过来,可不曾让去吃。可别是什么鸿门宴吧!

等等,没叫三达达?三婶看了秀瑶一眼,问:“瑶瑶,你娘没叫你三达达?”

三叔看了她一眼,拽了拽她,示意她不该问,自己直接跟着去,柳氏还能不给他吃不成。不过他虽然很馋,可也有点不想跟柳氏打照面,闹了脾气,大家不好意思见面,免得尴尬。

秀瑶摇头:“没,我娘说我三达达不稀罕吃我家的饭,就算了。”说着她又对秀丽道:“秀丽你怎么不去我家吃饭睡觉了。”

秀丽委屈道:“俺娘说你们家­干­活,不让我去。”

啪的一声,二婶打了她一巴掌,“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秀丽嘟着嘴,默默地掉眼泪,娘说不许帮大娘家­干­活,所以不许她去。张氏看了二婶一眼,起身道:“这点出息吧。”整天想分家,分了家,能有老大家这能耐?别到时候饿死了还得回来求救。

张氏收拾了一下,招呼老头子去,老秦头却不动,瓮声瓮气地:“我不去。”和柳氏闹了那一场,他也没脸,不怎么愿意见面说话。虽然柳氏每次都让送东西来,也让秦大福帮着­干­活,可老秦头还是觉得别扭,能少见面当然是好的。而且他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眼皮子浅的,当然不是为了吃顿饭,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子孙们打算的。

张氏就让秦二贵去,二贵自然去的,他起身领着秀丽去了。

二婶和三婶有心说要去给大帮忙,不过想着那次被柳氏一盆脏水泼头上就来气,说不定柳氏会不给好脸­色­,就不去找气受。

秀美几个也馋,三婶对她们挑唆:“你们去,你大娘还能撵出你们来?”秀美几个立刻起身跑去秀瑶家。

柳氏在门口等着,看张氏和秦二贵来了,迎上去,“娘,爹怎么没来。”

张氏脸上带着笑:“你爹他吃饱了。我正好还没吃。”大房的饭,张氏就算吃饱了也要再来吃的,何况平日里她也没吃饱。

秦二贵跟柳氏打了招呼就进去,紧接着秀美几个也跑进来,看到柳氏喊道:“大娘,你们家吃好饭,我们也想吃。”

柳氏笑着看了她们一眼:“大娘家今日来客人,家里太忙没地招待你们,回头等客人走了,你们晚上来吃呀。”她可深知道这三个丫头的鬼心眼子和坏脾气,到时候要是又抢吃打起来,不够丢人的,都分家了,自己没必要为二房三房教育孩子。

秀美看秀丽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根黄瓜,另一只手拿着块烧­肉­肠,气得很,可大娘明确说现在不招待,她们也不敢冲进去。

秀婷气道:“肯定是想白天都把好吃的吃完了,让我们吃剩菜呢。”说着气鼓鼓地转身就走。秀美威胁秀丽赶紧出来,给她们带点好吃的,秀丽却不肯,假装没看见就进了屋。

张氏一进屋,就看到堂屋灶台上摆满了菜,大鱼大­肉­!!!真是败家的老娘们,竟然吃大鱼大­肉­!还有烧­肉­,还把­肉­买来直接烀了,苍天啊,大地啊,这大儿媳­妇­这是要逆天了!

张氏觉得自己被雷劈了,这不是地主家过的日子吗,这是要­干­嘛?想到大房赚了那么多钱,却不给自己,想再大家住一起,又没成功,还跳河威胁自己,还让亲家来砸锅给自己没脸,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天天又想那些钱,又不能Сhā手大房的事情,想的她有点茶不思饭不想的,连秀美几个也懒得骂了。虽然她不敢直接发火,心里却恨得牙直痒痒。

她脑子里胡乱想着听见屋里老头老太太说话声,也没留意,以为是老柳头和李氏呢,笑着进去,道:“哎呀,亲家来啦――”话音刚落,发现是不认识的人,忙打圆场。

安氏似笑非笑地看她:“是大婶子吧,说亲家也对,也对。”几个人寒暄,秦大福给她介绍。

张氏脑子里嗡得一声,直接懵了,白家疃那么远,人家这是找上门了?

老白头也是笑呵呵地,跟她寒暄,请她上座,张氏在这里算长辈,她脑子里还嗡嗡地呢,就被拉上去上座了。待看到柳氏瞥过来的目光,顿时如坐针毡,有点想落荒而逃的感觉。

柳氏却没事人一样笑:“娘,这是白大哥白大,之前秀芹姥娘给说的一门亲,因为有点误会呀,就差点没成。现在,这不是误会解开了,人家来认认门,回头就让媒人上门来谈。娘,要是我们不在家,媒人来了,你可帮着招待招待呀。”

柳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温和平静,没有任何波澜,眼睛里也全是笑,可落在张氏耳朵里,却觉得跟晴空旱雷一样,直能把她砸晕过去。

再看老白家夫妻也笑微微地看着她,张氏更觉得自己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偏偏那三人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他们真的不知道?张氏心里嘀咕着,看着满桌子的大鱼大­肉­,狠了狠心拿起筷子来,招呼道:“自然的,自然的,亲家,快吃呀,都凉了。”说着她就夹了一筷子白­肉­,去蘸了蒜泥,放进嘴里,真香!肥而不腻,滑而不油,酥­嫩­的入口即化,几乎要香掉她的下巴。

大房这日子过得滋润呀,真应该劝老头子别­干­活了,就让三个儿子养老,她天天让柳氏给她做­肉­吃。

秦大福让秦二贵也赶紧的,陪白大哥喝几盅,大家就推杯换盏起来。

张氏看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鲫鱼呢,赶紧下筷子去夹,可惜鱼肚子不对着她,只能吃背面刺儿多的地方。她正吃鱼呢,柳氏突然笑着问她:“娘,俺大姑姐最近没来信吧。”

张氏心突一下,噎了一下,猛得咳嗽起来――被鱼刺卡住了,她拼命地咳嗽。安氏忙给她捶背,对柳氏道:“快,快拿醋来。”秀芹赶紧送上醋,张氏咕咚了好几口,结果还是没好,安氏又让她拿馒头带下去,结果还是不行。

张氏卡得眼泪都出来了,急得声音发颤:“这鱼刺,真,真……”

柳氏拿了筷子,对张氏道:“娘,你到外面来,就着光,我给你看看,能不能夹出来。”

张氏也没有办法,病急乱投医,让柳氏好好看看,大家也都到院子里来出主意。

柳氏让张氏张着嘴,她捏着张氏的两颊,道:“娘,这喉咙里有鱼刺可不好受啊。”

张氏啊啊啊着说不出来,点点头,眨眨眼,柳氏又道:“娘,我看到了,〖奇书网Qisuu。Com电子书下载〗我要夹了,你别闭嘴呀。”说着就试探着将筷子探进去。

喉咙有异物,张氏不舒服,就想躲,脸颊却被柳氏死死地抓住,柳氏急得喊她:“娘,别动!”说着张氏觉得喉咙一痛,然后柳氏就把筷子拿了出来。

柳氏松开手,笑道:“这鱼刺,可真顽固啊,娘,你说呢。”说着给他们看,就是一块半寸长的小刺。

张氏松了口气,喉咙却还是有些疼。

柳氏笑微微地看着她,“娘,鱼肚子好吃,你吃鱼肚子,别吃鱼尾巴和脊梁杆子,那里都是刺。你年纪大了,还是挑好吃的地方吃,别去吃难吃的地方。”

她在说鱼,张氏却觉得她句句都在说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虚的缘故。

看她没事了,大家都回去重新喝酒吃饭,说说话,一时间欢声笑语格外融洽。

双方彼此中意,也没多说什么,吃了饭,又聊了一会儿,约好了媒人上门的日子,老白头看时间差不多就告辞。柳氏让秀娴去替换秦业回来,送大娘大爷家去。

等老白头走了,张氏也有点不敢看柳氏那双笑微微的眼,赶紧找了个借口走了,离开秀瑶家,张氏两腿都打颤,哎呀娘呀,这是吃的什么饭,简直是要命饭呀。

看张氏走了,柳氏笑了笑,对秦二贵道:“反正没有活,你就在这里和你大哥说说话吧,晚饭继续在这里吃。”

大家扒拉了一会瓜子,天晚了,柳氏让秀容把饭菜热热,又重新切了烧­肉­和­肉­,除了鲫鱼,­肉­菜的都有,很丰盛。她对秀瑶道:“去叫你二婶,还有你姐姐们来吃饭。”

秀瑶就按照娘说的话去叫,没说老秦头就不叫他,三婶三叔也没份儿,不过不知道娘为何要叫二婶。

张氏听见说叫二婶去吃饭,心里一咯噔,反正她是不去了,她对秀瑶道:“我看你娘做的那个­肉­挺好吃,给你爷爷送点来。”

秀瑶嗯了一声:“嬷嬷,就还有一小碟子,说是留着给姐姐们吃的,那我去端过来。”

老秦头摆摆手:“算了,我不馋­肉­。”

秀瑶忍不住问他道:“爷爷,你不舒服?俺娘中午等你半天。”

老秦头摇摇头:“没,我吃了饭呢,不馋­肉­。”他早就看明白了,大房媳­妇­和这个小丫头,最不能得罪,又­精­明又记­性­好,得罪了她们,一时半会是没得好。尤其是偷听了秀瑶和秦大福说的心里话,他对秀瑶就颇有芥蒂,虽然现在柳氏秀瑶几个对他们都不错,可老秦头也留了心眼,觉得表面好就行,可不会真的相信她们,毕竟这娘俩跟其他人不同。

秀瑶就让他去吃,老秦头还是不肯,说是还得去谷地看看,这两天要割谷子了。

二婶出了门,却被三婶拦住,她提醒二婶,“二,你可别去,她可没安好心,你看娘去了一趟,回来一身大汗,衣裳都湿了。”

二婶讥讽:“她不是吃­肉­喝酒累得?”

三婶低声劝她:“二,你别去着了道,我在屋后可都听见了,她是去算账的呢。你忘记那回了?咱娘把老白家请来的媒人给打发了,大房记恨呢,二,你可别去。”那次媒人上门,她们俩可都在呢,帮着说了不少话,虽然当着婆婆没敢说坏话,却也算是坏了秀芹和白家的事儿。柳氏那小心眼的,能饶过她们?

二婶心里也犯嘀咕,想起那次她回娘家帮忙恰好碰到个媒人说的话,那媒人似乎就是白家的。这么说,大房这也是要耍心眼?

她哼了一声:“我不怕她,有酒有­肉­的,不去吃白不去,走,你也去。”

三婶笑了一声,“二,你去吧,我可不敢去。再说了,人家没叫我,我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去吃她那点东西。好像我没吃过什么似的。”

二婶就自己去了,孩子们已经吃上,她看秀美几个跟叫花子似的你推我搡地抢着吃,大房的几个孩子没吃,都在一旁看耍猴一样的眼神,不禁心里不痛快。

柳氏见她来,跟她笑了笑,让她坐下吃饭,也没慢待她,另外什么也没说,只说她­干­活辛苦了。二婶心里直犯疑,索­性­不去想,敞开肚皮吃了个饱,真是这辈子没吃这么香这么饱过,而且都是大块的­肉­可着劲地吃,还都是五花­肉­和肥­肉­,烧­肉­也是肥肥的,还有白切­肉­,都是肥肥的,香得她舌头都要吞下去。想到大房总吃这么好的饭,心里就跟打翻了一缸陈醋似的,怎么都不是个滋味,甚至连吃到嘴里的­肉­都变酸了。

柳氏在一旁热情地招待:“他二,多吃点,别客气,家里多得是呢,割了十五斤­肉­呢,吃不完,多吃点。”

一听十五斤,二更是眼珠子要瞪出来了,拼命地吃,生怕吃少了亏本。

柳氏看她一副不要命的架势,笑得更加和气,“他二,以后想吃什么了,只管来,叫秀芹做给你吃。等她出嫁了,咱们可就吃不到她做的饭了。”

二婶差点咬了舌头,再一下却咬了腮帮子,生生咬下一块­肉­来,只觉得满口腥气。她强行咽了下去,尴尬地笑了笑,来吃人家的好饭,以前惯常拉着的脸也拉不下来,恶毒的话更说不出口,毕竟分了家,吃人的嘴短。想说几句风凉话,讥讽大房靠娘家,也说不出,毕竟靠娘家不是丢人的事儿,没娘家靠才丢人呢。

吃了饭,柳氏又让秀瑶切西瓜,洗甜瓜,还有各种蜜饯点心,瓜子之类的,给她们随便吃,还沏了好大一壶茶,给她们随便喝。

柳氏用好酒好菜把她们撑了个肚圆,结果二婶几个出了秀瑶家,还没到家就有俩忍不住的,扶着墙根一通吐。平日里吃的太清淡,一下子大­肉­大油的,吃得又太多,胃里受不了,反抗了。

第二天一早,更是抢厕所,几个人飞奔进猪圈,排排坐去了,又有两个肠胃不适,拉了一整天足足拉了七八次,到最后都脱水了,蔫搭搭地躺在炕上直哼唧。

她们想赖柳氏害她们,可秦二贵吃的好好的,跟她们吃一样的,而且柳氏、秀芹几个也和她们吃一样的,只不过人家吃的少,适量,而且也没有再点心瓜果的一通吃。

所以她们谁也赖不着,反而落了个嘴馋好吃,把肚子吃坏了的名声,气得二婶差点昏死过去,拉得虚脱了,一点力气也没,骂都骂不出来的。

晌午,柳氏又用豆油炸了韭菜盒子,亲自拎着,带着秀瑶过来送。她先关心了张氏的喉咙,又对张氏道:“娘,俺爹没过去吃,可能没胃口,人家老白家带了十斤­肉­来。昨天咱们吃了八斤,还剩下两斤­肉­,我也不敢藏私,都炸了韭菜盒子,给俺爹也尝尝,可都是大肥­肉­呢,喷香的。”

秀瑶手里还拿着一个韭菜盒子吃呢,两面都用油煎得金黄酥油的,里面的韭菜却翠绿鲜艳,更能看到一块块磨得碎碎的­肉­丁,让人垂涎欲滴。

听柳氏说十斤­肉­吃了八斤,张氏就要冒火,想斥责她不过日子,平白无故吃那些­肉­。可一想到已经正式分了家,那自己就管不着人家,再想到那如鲠在喉的感觉。听见柳氏后面的话,张氏咽了口唾沫,心里舒服了一些,看来大儿媳­妇­现在上道一点了,昨天她没好意思让他们把­肉­菜地送些来,没想到今儿她主动过来。她笑道:“你爹下地忙去了,你放着吧。”然后又主动跟柳氏说几句话。

这时候三婶和秦三顺过来,撇撇嘴,竟然也没问柳氏好就走了。

柳氏自然不在乎,她继续跟张氏说话,又关心二婶他们几个,“可都好些了?昨儿可能吃得太狠了点。”

张氏骂道:“一个个­奸­懒馋滑的,逮着好饭命也不要了,自作自受。你看我,一点事也没的。”

秀瑶本不想来,可娘让她来,她就来了,来了之后她觉得娘不骗她,来了是有戏看的。她一边吃着韭菜盒子,看见秀丽探头,就招手让她过来,塞了一个给她。又道:“多拿几个给姐姐她们吃。”

秀丽摇头道:“她们拉肚子呢,不能吃。”

秀瑶笑得很无辜:“那多可惜呀,我们家也很少吃­肉­,这是有客人来,还是他们带来的呢。今儿不吃,以后可就没了的。”

东厢秀美几个听见,咬牙切齿的,却也舍不得不吃,她道:“吃不吃?”

秀婷早馋得哈喇子流下来了,“当然要吃呀,不吃白不吃,一年都吃不两回­肉­呢。”

秀娟捂着肚子,□道:“我拉得不行呢,你们还能吃啊?”

秀美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吃。”拉肚子还不用­干­活呢,反正拉不死的。

三人顶着蜡黄的小脸出来,强笑着跟柳氏和秀瑶打招呼,秀瑶一副不计前嫌的模样拿韭菜盒子给她们,张氏心疼得眼皮直跳,喊道:“一人一个就行。”说着就赶紧拿饭笸箩把韭菜盒子捡出来。

秀瑶很想一人给她们两个,不过张氏不舍的。

秀婷嘟囔道:“大娘,怎么是韭菜盒子,不包扁豆包子呀。”

柳氏笑得非常和气:“扁豆有点老了,这韭菜新出的,细­嫩­呢,好吃得很。你们吃吧,我家里还有事,得回去收拾了。”说着就跟张氏告辞。

秀瑶也赶紧告辞,端着笸箩跟着娘走了。

看她们走了,张氏立刻把韭菜盒子端去她屋里,自己吃起来。三婶也进来想吃,张氏瞪了她一眼,“老三媳­妇­,你大过来你没看见?”

三婶自然看见了,她道:“我以为是那边大子呢。”她说的是郭氏。

张氏哼了一声,“扬扬不在咱家了,她来­干­嘛?”郭氏想过继秦扬,可人家柳氏不肯,还把孩子送去姥娘家不给她瞧,郭氏还能来?不过反正听说他姥娘家供他读书,等有出息了,秦扬还是她的孙子,他柳家可别想独占。

三婶看到韭菜盒子,咽了口唾沫,伸手就去拿,“娘,我也吃个,垫垫饥。”

张氏挡着她,“你不去打扫打扫猪圈,吃什么吃。这是你大子孝敬我的。”

气得三婶扭头就走了,

离开张氏家,秀瑶笑眯眯地道:“娘,俺二婶没起来炕,我听见在里面哼唧呢。”

柳氏面­色­和顺:“她吃得有点多,撑着了。”

秀瑶笑嘻嘻的:“娘,咱那么多­肉­,一顿自己吃不完,家里也没凉窖子保藏,坏了怪可惜的,让他们帮咱吃掉,起码没浪费。”

柳氏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个小丫头,走了,家去吃饭。”

韭菜本来就容易不消化,而柳氏的韭菜盒子,又是个大皮薄馅多的,每一个都足量的韭菜和肥­肉­。果不其然的,秀容又去打听了,那边二婶、秀美、秀婷几个拉得更厉害,一个个­干­巴巴的就好像是秋天晒得­干­茄子一样,蔫巴巴的。据说秀娟不舒服,那个没吃,没秀婷和秀美分了,两人吃的时候上瘾,顺了嘴,还去张氏屋里偷吃了两个,所以就拉成那样了。

柳氏听见也只是一笑置之,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177大哥议亲;

177大哥议亲

接下来秋收农忙又开始了,拾棉花、割谷子、收甜菜、耕地、泡种子、种麦子、交租。拾棉花割谷子还跟去年一样,好在现在有固定的场,棉花有地方晒,谷子也能很快晒­干­打场脱粒,然后交租。就是甜菜有点吃力,要先刨出来,还要切头切尾,要小心,刀要快,不能把甜菜切破,也不能腐烂被虫咬,否则就卖不上价钱。

家里除了甜菜,还有向日葵也要将瓜子从花盘上扒拉下来,忙得晕头转向的。

秀瑶和爹娘商量,“咱们家这些活,自己忙不完,不如雇几个小孩子帮忙,反正也不用大力气,小孩子手巧,也能­干­的。”

在这里只要能赚钱吃饭就好,谁还管雇佣不雇佣童工。再说他们雇了来,就是让他们帮忙扒拉瓜子、切甜菜罢了,也不要出大力,还能让他们赚钱填饱肚子。

秦大福心疼孩子立刻就同意,看柳氏还有点犹豫,便道:“就少雇几个,几天就好,一天一个人要不了几文钱。”他估算着,扒拉瓜子两三文钱就行,切天才估计得七八文钱左右,甚至更少也能行。毕竟这个时候是空有力气,没有地方­干­活赚钱,有人给钱就有人做。

柳氏道:“我倒是没有意见,不过你得负责去说服爹娘,可别让他们来指责说我不好好过日子,还想着雇人­干­活,偷懒耍滑的。”

秦大福笑道:“不用说,都已经分了家,­干­什么都是咱们自己的事情。咱们亏了他们不管,赚了也是咱们自己的。雇人当然也是咱们自己决定。”

柳氏看秦大福果真一心为家里想,和她夫妻齐心,当然高兴,爽快的答应了。而秀瑶几个见爹也不再那么听爷爷嬷嬷的,他们也高兴。

秀瑶早就有人选,之前吃她家菠菜的那些孩子,她找了那个叫地蛋的,让他找五六个孩子,一共帮个五天工,除了给工钱,一天管一顿饭,还能给他们甜菜家去烀着吃改善改善。

甜菜切片,放在锅边上烀着,熟了也是挺好吃的,那些孩子们自然乐意。有他们帮忙,秀瑶家秋收也快的多,老秦头知道了,自然是要长吁短叹一番,张氏也是诸多抱怨。她把秦大福叫了去一通说,无非是说这样的人家还雇人,让人家笑话,又说有钱为什么不给她,她也能让秀美几个去帮忙。

秦大福早就坚定了心思,娘说骂打,他都由她,可就是不松口要改变家里的决定,只说一切都是媳­妇­和孩子们决定的,他只管­干­活。

“娘,你不知道,我如今过得也苦,赚一点吃一点,人家不用我养活,反而还养活我,你说我有什么脸去指挥他们。”

看他这么说,如此没出息的男人,张氏也气得直跺脚,偏生也没办法,又难受自己儿子被媳­妇­欺负,落了个怕老婆的名声。

可有前车之鉴呢,她也不敢去闹的,最多就是个老头子抱怨几句,老秦头也不多管,毕竟柳氏现在表面功夫做得好,家里有什么都来送,那甜菜、瓜子的没少给他送。他就算心里知道柳氏是什么人,表面也说不出什么的。

秦大福自然不管,他怕老婆是真的,可他媳­妇­可没欺负过他,反而对他好得很,嘘寒问暖,孩子也孝顺懂事。他在外面做出怕老婆孩子的名声,回了家,却欢乐融融,别提多惬意。

空里赵大娘来了一次,把秀芹和白寻安的亲事定下来。因为双方满意,前面的各项步骤就非常顺利,然后八月初五宜嫁娶就下了大定,送上聘礼,秦家也回了小礼过去。

白家条件自然比现在的秦家好太多,比柳家都好一些,可老白头夫妻觉得柳家人踏实能­干­,秦家夫妻也是实在人,虽然现在穷,以后也肯定会好起来。再说了,人家秦家也不是那种靠闺女接济的人家,他们白家是看上秀芹这个媳­妇­,所以聘礼给得足足的,反正大部分都会以嫁妆的形式让秀芹带回来,这样给足了秀芹面子,秦家白家都风光。

白家聘礼除了时下大家都有的­鸡­、鹅、布、大饽饽、香油果、各­色­点心、新娘子的首饰之外,另外还有十只小羊羔、六只小猪崽、两石细面,另外还有聘礼钱八吊。

小猪崽小羊崽,是老白家听说秀瑶家在场里养着,寻思反正也不贵,这时候又是小猪崽小羊崽多的时候,价格不贵,就买了添上。那两石细面是老白家特有的,面格外白,如今和老柳家做生意呢,送给秀瑶家也是为了到时候做大饽饽之类的更好看,有面子。

而那八吊钱,老白家也是为了帮助亲家,给他们置办嫁妆用,剩下的秦家自然也会陪送回来,这点他们一点都不担心。

双方定了成亲的日子,就是来年二月十九,本来依着老白家,想出了正月等二月初六的,但是柳氏舍不得闺女。再说时间太紧了,闺女的嫁妆也准备不出,毕竟得打家什儿,还得做四季的衣裳。老白家自然也体谅,就同意的。

柳氏这边忙女儿的亲事,许家甸子老许家,也希望把他们女儿的亲事定下来。不用忙着过大礼,先提亲下小定就好,等过了年再下大礼,秀芹出嫁以后就办秦业和二妮的亲事。

柳氏却怕太仓促亏待了媳­妇­,坚决要等来年专心办儿子的亲事,她寻思反正媳­妇­已经十九了,也不差再大一岁。

十九岁自然是大姑娘的,不过柳氏心里没那么多想,她年轻的时候,也不想早成亲,现在嫁闺女也有那样的心思,不舍的闺女离开跟前,生怕闺女受苦,不过到了非得嫁的年纪,自己也不好再留的。

而且自己儿子的情况,让她觉得有点对不住人家闺女,所以大一岁也没啥,只要能生儿育女,大点更好,会疼人。

而许家觉得要是那样,依着柳氏的话,只怕来年办不到秦业的亲事,得再过年。这样一来,二妮的年纪就更大,他们怎么都不踏实。许家老两口就请赵大娘来给说项,“大妹子,许家丫头年纪不小了,急着呢,想着要不就早点,实在不行的话,他们也不要多少聘礼,走个过场罢了,年前先把你们大小子和他们二妮的亲事办了。这样新嫂子来了,还有人帮秀芹做活儿呢。”

柳氏却不同意,她笑道:“大嫂子,再急,咱们也得都准备利索了,不能糊里糊涂的呀。你看呀,这家里里里外外的,都忙活秀芹的亲事,她三姥爷家也帮着打家什儿呢。要是再忙活大业的,第一这家里没地方住,第二家什儿都没时间打,这第三人手和钱也不宽裕。我是想等来年了,秀芹的事儿利索了,我们就能专心准备大业的,不至于亏待了媳­妇­。放心,不会拖到后年去的,保管二月里下定,秋天农忙过去,十月里就迎亲。”

赵大娘笑道:“我也是这么劝他们的,你不知道那两口子急得呀,生怕自己闺女一年就老了你们再退亲什么的。我就打趣他们呀,你们闺女虽然不是天仙,也就是稍微黑点,模样还是一般人,哪里就那么急了呢?他们呀,说家里不要做什么家什儿,来了就是添双筷子吃饭,家什儿以后她跟你们一起­干­活,赚了再打也一样。你听听,这家人倒是也实在。”

许家甸子离桃源比白家疃还远呢,来往不便,柳氏和他们没见过面,而且乡下人十里八乡地说亲,好多也都没见过,都是媒人在中间跑来跑去。又因为许二妮和哥哥都是秦业认识的,所以柳氏也很放心,没有想着非要亲家先碰个头,只让媒人在其中沟通就好,毕竟赵大娘是她很信任的人。

柳氏笑了笑,“我理解他们呢,但是也不能不管小夫妻的面子。这样好了,他们要是着急,咱们就先提亲,下定,然后来年夏天成亲,如何?起码也给我们点时间,把屋子收拾收拾,这里住不下,我们在场里先起两间小点的,给他们小夫妻住,免得到时候让媳­妇­来了,没地方挤。”

儿女的亲事,秦大福都听她的,也不用再多商量,本来也可以年前把儿子的婚事办了,柳氏就是觉得家里地方小,媳­妇­过门没地方住,太寒碜。所以想等来年起两间新屋再说,人家媳­妇­不嫌弃他们穷,也不在乎大业手不好,看上他的人,那她也不能太亏待了人家的。

赵大娘得了她的准话,笑道:“这样好,那我就不多坐了,回去收拾一下,给他们送个信。大妹子这里,也准备准备,查了日子,我们就去下定。”

柳氏笑着答应了,将她送走,又回来忙活。

秀芹是直接忙晕了,虽然有娘和秀容帮她的忙,可好多针线还是要她自己做。送给白寻安的衣物鞋袜,公婆的鞋子,都得她亲手做。尤其是鞋子,人家说针线好不好,全看鞋做的如何,鞋做的好,穿着合脚舒服,阵脚细密美观,那才是针线活好。秀芹是个外柔内刚,骨子里要强的女孩子,自然不想婆家看不起自己。虽然安氏对她很满意,还叮嘱她别太累,可她一点都不敢放松。那鞋都是浆得雪白的布做底,染得漆黑的布做面,那鞋底都是用打得硬邦邦的布壳纳成,一针一线的。鞋底的阵脚还要思量用什么好的,枣花的、海棠花式的还是其他的,总之既要好看又要实用,还不能过度花哨,让人说轻浮,着实废了她一番心思,夜夜做到三更。

秦大福都心疼得跟柳氏商量,“实在不行,我看让老大媳­妇­进门也不坏,起码帮咱们秀芹做做针线活。”

柳氏笑嗔他:“她自己要强,非要自己做,我帮她,她都不用呢。”

秦大福叹了口气,“咱们这些丫头,看着一个个的都­性­子和顺,其实一个比一个犟,都是随你。”

柳氏哼道:“随我怎了啦,不随我,能有好日子过?要都是随你可完蛋了,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出头日了。”

秦大福笑笑:“那日,瑶瑶跟我说韭菜盒子的事,到底是咋回事?”

柳氏故作不解,“什么咋回事,就是家里有­肉­,我想着爹娘呢,就给他们送去,怎么,难道我送错了?行,以后不送了。”

秦大福忙赔不是:“送送送,媳­妇­说了算,咱家都是你说了算。我只管听话­干­活就好。”

柳氏笑起来,“趁着天还热乎,赶紧把场里那块地清一清,年前先打了地基,晒土坯。回头我去他姥娘家让帮忙买点秫秸,咱们绑把子。他三姥爷家能帮咱寻摸买点木头。咱尽快的就把三间屋先盖起来,来年好让大业和他媳­妇­住呀。”

秦大福连说是,“瑶瑶让我这两天和她一起去卖甜菜和瓜子呢,估摸着又能换些钱。说起来,咱们多亏了瑶瑶,要不是她,也不会去恳那片荒地。没想到不种粮食,还能种别的,照旧换钱。”

柳氏一扬头,满意之情溢于言表,“那是,我的闺女,能有差的么。”

第二日一大早,秀瑶就起来先和爹把甜菜用篓子装了,瓜子都是装在麻袋里,装了一驴车拉着去县里卖。驴车栽重少,秦大福就去借了骡子大车,这也一次拉不净,就先拉了一少半去试试,如果好的话,就让他们自己来拉剩下的。

这个时候不少人都拉着粮食去城里粜,过几天是中秋节,都要买点东西,家里也要用钱的,都得靠粜粮食换钱。不过那一车粮食,二十石左右,换到手也就是十吊钱,有时候多点有时候少点,就看行情还有粮商的态度了。

秦大福和几人结伴,赶着车同行,这样路上不会遇到抢劫的,人多就算遇到一个半个的也不怕。一到收粮食的时候,就会有那些好吃懒做的混子们想靠打劫不劳而获,这个时候也是县里发动游击们维持治安的时候,抓到一个抢劫的,县衙有令,可以赏银五两。

大家说笑着,希望能碰上几个劫匪,让他们扭送官府,拿一些赏银出来,可一路上一个也没碰到。

同来的青年笑道:“哎呀,不是说路上可能有劫路的吗,怎么也没见到一个影子。”

大家都笑,“五两银子一个,劫路的都不敢出来了。”

有人道:“听说有个做生意赶集的,路上被贼人截住,为了两吊钱给捅死了,官府没拿到凶手呢。”

大家一听都问是哪里的,那人也只是听来的,确切哪里也不知道。

人多车重,路上走得慢,过晌了才到县城。秀瑶发现粜粮食来的真不是时候,因为现在几乎到处都有来粜粮食换钱的。

这样的形势,就会导致粮商压价粮食贱卖,可这时候不卖,等放陈了,粮商还是压价,所以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只希望轮到自己了能卖得稍微好点。

到了县城,秀瑶让爹赶着骡车,先去王老大那里转了一下,停了车她跳下去,跟他们打招呼。看见她来,王老大几人也笑着招呼,让她和秦大福坐下吃饭,又说柳升得后天才过来的。

秦大福舍不得花钱买面吃,道:“多谢了,我们带了­干­粮。”

王老大笑道:“你是瑶瑶爹,别客气,我请你们吃面,秦大哥,你请坐。”说着就麻溜地擀面切面下面,照例是排骨面、猪排面。

美美的吃了面,秀瑶放下三十文钱,王大叔给的料足,她也要多给几文。她这点和柳氏有点像,该省的省,该大方的时候也绝对不吝啬。

王老大推辞,“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这是请你们吃的。”

秀瑶笑道:“王大叔,你要是不要,我们以后还敢来吗?”

边上的人也都说是,让王老大收了,又有人送来几个包子和饼,这个不肯收钱。

秀瑶只好收下道了谢拿回去给家里人吃,秦大福虽然有点心疼面钱,也为秀瑶的好人缘欢喜,就是觉得自己不用吃面的,就着那个面汤吃个自己带的卷子就好了。

秀瑶和王老大几个聊了几句,说自己来卖甜菜和瓜子的,王老大几个诧异道:“瑶瑶,人家都来粜粮食,你咋还种那个?”当地种这个的少,就算有种的,也基本都是为了自己家用,毕竟糖坊油坊有固定签约种植户,别人家种了会被压价格不划算,所以大家种的少。

秀瑶笑道:“种粮食吃不饱,种了这个换钱,买粮食吃。”一家人九口人,一年得吃十七八石粮食,就算还有各种菜和瓜的做辅食,可家里就那么十亩麦子,还得交租,也根本不够吃的。

等她卖了甜菜瓜子,到时候就可以让姥爷帮她们买米买面,更划算一些。

大家都说她小小年纪打算这么多,羡慕秦大福有个好闺女,秦大福乐呵呵的,心里欢喜得很。

秀瑶和秦大福先去糖铺子看看,她找那种家里有熬糖作坊的,上次来过。她看店里生意不错,就等稍微冷清点的时候再拉着爹进去。

一个伙计在旁边忙活,一个掌柜的站在柜台后面看账目。

秀瑶走过去,“老板,你们收甜菜吗?”

那掌柜的没抬眼,道:“收呀,你们有多少。”

秀瑶问道:“那你们多少钱一斤呢?”

掌柜的这才抬头看她,见是个小姑娘,水灵灵的,像根鲜葱儿似的,看得让人很欢喜,她旁边站着个憨厚老实的男人,可能是她长辈。

他觉得好玩,就笑道:“一文两斤。”

秀瑶知道他故意压价,跟心理价位差得太多,她便道:“之前也是这个价吗?”

掌柜的越发觉得好奇,他道:“我们就下半年收,上半年也没有新鲜的。太陈的我们不要,容易有坏的。你卖得太晚,我们也不要,基本收够了。”

他自然不会跟秀瑶说实话,这甜菜他们有专户去收的,给某地方的农户签订了文契,让他们一直种甜菜供应他们,极少收别人家的,这样可以更好的垄断,还能控制货源。所以,其他百姓也没有很多人会种甜菜,除非就是自己家熬点糖浆用,要太多人来卖,他们也不会要。

秀瑶也考虑过的,她本来就是种种试试的,种活了,她以后也可以熬糖的,毕竟白糖那么贵,赚钱是好路子。只是今年大家都太忙了,她也就不再折腾,来年再说。

她道:“我们有一万多斤,你们收吗?”

那掌柜的笑道:“那么多,我们倒是用不了。”

秀瑶知道他无非是想压价格,可一文两斤也太离谱,压得太便宜了。原本这种东西的价格都要在四文一斤的,若是在集上跟人换基本就是这个价格,可那毕竟是少量的,要想一次­性­卖掉,还是得找这种大作坊。大作坊的代价就是要压价格,比正常价格低好多都是可能的。

秀瑶原本觉得便宜点,三文一斤,也是可以接受的。哪里知道,这掌柜的竟然真的是狠,一文钱两斤!

秀瑶不肯罢休,她道:“掌柜的,一斤才出不到二两多糖,你家怎么会用不了呢?我打听过,你家可是最大的糖作坊呢。其他的铺子还有别村的杂货铺糖铺子都从你家进货的。你家若是连这点糖卖不了,怎么能说是本县第一大糖作坊呢。”她早就打听清楚的,不打无把握之战,所以这掌柜的忽悠不了她,他还是想压她的价格。

那掌柜一听乐道:“小姑娘,你打听得还挺仔细。你要是真卖,那我们最多一文一斤,有多少要多少。”他看秀瑶面­色­沉凝,便道:“这还是今年我们自己那里有点问题,否则也不会买外面的,一文一斤也是好的了,你再拖两斤也可能的。”

秀瑶觉得也是,毕竟农作物本身不值钱,都是要再加工开发附加价值的,她笑道:“那我们拉了一千斤,你看看货­色­,要是觉得好,回头你们派车去我家拉也行。”一文一斤就一文一斤了,三文不可能,四文五文更别想。

掌柜的就说先看看,秀瑶就让爹把骡车赶过来,掌柜的出来一看,这甜菜已经切去了根和叶子。甜菜的根部光溜溜的­干­净整齐,形状挺好,硬邦邦的没有变软、腐烂,刀口平滑,没有裂缝,也没有黑斑虫咬的损害。

他频频点头,“是好甜菜。”

秀瑶笑道:“掌柜的,我们可忙活了很久呢,用大犁川出来,破了的我们都挑出去。剩下的就切头切尾的,收拾的很整齐­干­净。”这些都是她对孩子们的基本要求,说如果切坏了就扣钱,其实不过是吓唬他们。可那些孩子却懂事,几乎没有祸害一个甜菜。秀瑶也都让他们检查过的,要是有不怎么好的,就让他们带回家去吃。所以虽然她给的工钱少——毕竟家里也没什么钱,但是她给的甜菜多,足够他们吃不少时候的呢。

她看那掌柜的看上这批甜菜,就知道家里的那批也有着落了,只是还得讨价还价才行,毕竟辛苦种的她不想被那么便宜的宰掉。

178、浩然正气

178、浩然正气

她道:“掌柜的,我家这些甜菜,一斤都是可以卖四文多的,可我知道你们有行内规矩,我就一文一斤给你,你看好了去拉货,我要现款,不赊账的。”这就是一些作坊垄断的规矩,在他生意覆盖范围内,甜菜虽然可以三四文一斤,可他就是要一文一斤,不卖给他你就自己留着,烂了白瞎了,只能给他。这还是少,如果送的人多,那他更赚钱了。他说一文四斤,你也没办法,不卖就拉回去。可能远一些地方贵点,你也不能为了一车甜菜跑去州里,何况那里说不定还有另外的情况呢。所以,这里卖粮食,有时候价格反映的不是价值也不是真正的需求。

那掌柜的笑道:“中,我姓杨,我们东家也姓杨。你叫我杨掌柜好了。”

秀瑶当然知道他姓杨,早打听好了的,她就是故意不叫的,杨家其实也是冯家的亲戚,这糖坊说白了还是冯家的。见他自报家门,她也自我介绍,又介绍爹给他认识。然后他们把骡车赶到后院,将甜菜卸下来,杨掌柜让人过称,然后付了钱给秀瑶,一共是两吊钱左右。

杨掌柜还多给了秀瑶两百文,说是送给她买糖吃的,秀瑶当然毫不客气地收下,这本来就该是她的钱。

拿了钱,秀瑶就去前面铺子里看,想买点糖回去。普通的糖尤其是家里常用的那些饴糖之类的黑红­色­糖,很便宜。但是若是成­色­稍微好点的红糖和白糖,却贵许多,尤其是白糖,越发细腻洁白的糖,越贵,有的几乎要六七十文一斤,差不多的白糖就要四五十文,比­肉­还贵!这里的­肉­一般也就三十文左右的。

她看来来去去的人,没有一个买纯白­色­糖的,估计普通人不会随便买回家去用。富人人家,也不会拎着个糖罐过来零卖,都是成批往家送的。

她感慨道:“杨掌柜,你们太赚钱了,一文钱收一斤甜菜,只怕比你们自己种都便宜,我们雇人收还得花钱呢。”

杨掌柜却谦虚地笑道:“那我们一斤也就出不到二两糖,总归也要有点余头的。这两天没有人往我们这里送了,否则你一文四斤我都不敢收呢。”

秀瑶道了谢,买了两斤白糖,又问他瓜子的行情。

杨掌柜给她出主意:“你们不妨送到炒货铺子去,他们都乐意要的。平日里跟油坊买,有时候也下乡收,不过总归是没那么多时间和人手,多半时候也就从油坊买的。你要是送油坊去的话,呵呵,那就要便宜很多。你在集上买的话要八文多一斤,你去卖也就是三四文左右。”

秀瑶笑道:“跟甜菜一样。”

杨掌柜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行业规矩。”

秀瑶点点头,“多谢杨大叔,我们懂,我们去炒货店看看。”说着她就告辞和爹出去,她怕骡车引人注目,她就让爹看着车,她去炒货铺子问。

秦大福原本觉得应该自己去,但是看秀瑶和杨掌柜的谈生意,他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看骡车的好。

秀瑶先去了炒货铺子,那是大又香炒货铺,老板姓张,是一家子人,主事的是老张头。秀瑶跟他问了好,直接开门见山道:“张爷爷,我知道你们家瓜子是从油坊进,我家有些瓜子,我们都挑过,拿了实诚的来卖。不想送到油坊被压价,不如来跟你们打个商量,我让一让,你们也赚一些,比从油坊买便宜得多。你觉得如何?”

老张头平日也让儿子下乡收的,另外也有人来送,不过都是几十斤的送,他基本也都收的。见秀瑶问,他道:“要的,小姑娘,你家人在哪里?有多少斤。”

秀瑶笑道:“张爷爷,咱们先说说价钱吧。我送给油坊四文,自己卖可以十文,你去油坊买就要八文,这样,我六文卖给你,你看如何?”

老张头问:“小姑娘好账头,你家多少斤?”

秀瑶回:“一千斤左右。”

老张头惊讶地看着她:“那么多,我们怕一下子要不了。”

秀瑶:“没关系呀,我可以去问问别家的。”县城里最大的油坊可能一座,可炒货铺子到处都是,乡下都多得很,去集上卖的好几家呢。

不过秀瑶是想一家都买下来,哪怕他们自己做二次批发呢,她可不想自己每次都收几千斤然后一批批地卖。

老张头有点犹豫,秀瑶就笑起来:“张爷爷,我打听你是这里最大的炒货铺子呢,那些小铺子,要是从油坊买瓜子,肯定吃不消,你为什么不卖给他们呢?我给你六文,你给他们七文,你还赚呢。他们去油坊买可要□文呢。”

老张头却摇头:“他们生意小,很多人都在乡下收了。”其实他本身就在做小额批发的,和冯家的点心铺子也在竞争,不过他自然不想多说的。

秀瑶笑着点破他:“有的是呢,不过乡下也不是很多人种这个的,毕竟卖起来麻烦,不像粮食那样到处都有人收。人家就算种了,也多半自己家用了呢,他们要想收了常年卖那也没的。”

老张头看她说得头头是道,自己那点小心思也被她看穿一样,不禁笑起来,也不那么严肃了:“行,那我看看货。”

秀瑶就领着他去看骡车上的瓜子,老张头看赶车的是大人,谈生意的却是孩子,不禁笑问:“这位老弟,你闺女呀?”

秦大福点点头,“你看看,俺们这瓜子,可实诚呢。俺们用风车扬过的。”

扒拉下来晒­干­,秀瑶就去借了风车扇过,将秕子都扇跑,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实诚的,童叟无欺。

老张头一连抓了几把,尝了几个,发现都是很饱满的颗粒,赞许地颔首:“的确是好货­色­,我们都要了。”肥县是济南府大县(剧情需要),县城里人口密集,百姓富足,老张头炒货铺子,生意还是不错的。

秀瑶欢喜道:“好嘞,爹,咱们给张爷爷赶过去。”

秦大福和秀瑶把瓜子运到铺子后院,卸下来,过了秤,一千斤多一点,一共是六吊钱,给了两吊钱,四两银子。炒货店做零碎生意,喜欢零钱,不过他也知道乡下人一般也喜欢拿铜钱,所以没有都给银子。

秀瑶家原本有两千斤的,她就拉了一千斤,因为两千斤太多,如果一下子出手,人家就要趁机压价。

还是像甜菜那样,如果自己家种了自己家用,自然是好的,若是种太多,那就要出手,零售的话卖烂了也卖不掉,那就必须出手给油坊,可油坊自己有契约田,若是别人卖给他,他就要压价。若是卖得人多,那价格就更低,这也是多少年下来的一个惯例了,所以导致现在除非自己家用,不会有面积种这种经济作物。毕竟虽然可以赚钱,可收入不保障,朝廷不要,­奸­商们就要做地压价,老农们守着货物卖不掉­干­着急,最后弄得焦头烂额,所以索­性­就不种。秀瑶也算是捡了一个便宜,若是年年种,别人看见赚了钱,也跟着学样,那就会导致一种恶果,都被压价,便宜了收货的人。

因为要是太多,就算是一文钱十斤,他们也不会来收的。毕竟瓜子太多,榨油速度有限,而且若是油多了,价格也要便宜,否则卖不掉。这样算下来,还不如保持油价甚至让油价上涨来的划算。商人永远是以利益为第一位的,绝对不会接济谁,更不会拯救谁。

卖了自己家的货,秀瑶和秦大福就在王老大那里等同村粜粮食的人。这时候卖粮食的人多,姥爷家也跟着收不少,不过毕竟是小本生意,吃不下那么多。所以大部分村民还是要来城里粜给粮店、酒坊、醋坊他们的。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们来,秀瑶让秦大福看着车――主要是钱,她去粮店看看。

城里的粮店是冯家的,现在正好丰收,不少人赶着大车来粜粮食,粮店后院大门外的街上,排着长长的车队。秀瑶看一群人聚集在那里,议论着什么,她听了一下,似乎有人在说,“娘的,又降价了,晌午还是六百一石,现在就五百了。”

“是呀,我早就来了,在那里排着呢,结果还没轮到就降价了。他娘的,不卖了,不卖了。”

他婆娘道:“不卖了,咱们哪里换钱?大小子的聘礼去哪里掏腾?”农家除了粮食就是家里两头猪一栏­鸡­,想要换钱了就是粜粮食、卖猪、卖­鸡­,可现在猪还没长肥,五个月了也才七八十斤,怎么也得到年底一百多斤再卖。

那人懊恼了一声,“嗨,真是逼死人!”

这时候秀瑶看到了熟人,是村里的秦姓青年,叫秦德才,当初也是跳下河救她的青年之一。她跑过去招呼了一声。两人说了句话就在那里等,一会儿就轮到他了。

秀瑶就去前面看粜粮食的,在那边看了一眼,她回去对秦德才道:“哥,你别卖了。”

秦德才叹道:“我知道,他们趁机压价,太可恨了。今年明明丰收,反而便宜,少赚钱。”他也分了家,媳­妇­生孩子难产,如今病着需要钱看病,家里没钱只能粜粮食。正好轮到他了,虽然降了价,可他也狠了狠心卖,如果不卖,没有钱还是没辙。

秀瑶还是劝他别卖了,她看见那伙计旁边的石,分明比实际的石大了很多。虽然做的巧妙,可能是地底下有机关,可她因为周海泉家的斛子,特意研究过。后来还发生了那样的不愉快,却也让她对古代这些量器好好研究了研究,能看个八/九不离十的。

乡下普通人家里一般是没有大秤和石、斛子之类的量器,要卖粮食了都是直接拉到粮店来。粮店的门口竖着官府的大牌子,务必要求称量准确,不许私造器具,违者没收、处罚、杖责,严重的会流刑。而且每年两次,县衙都派人到各村、各店去校准斛子等器具,若是发现不准的或者私造的,都会给与严惩。

所以大家都相信,这里的斛子是准确的。

秀瑶自然不敢明说,这可是在外面,她算什么,不过又不忍心秦德才被骗。他家里也不富裕,妻子还生病,要是被骗了去,那可怎么办。

秦德才没想到她说这个,以为她嫌压价不划算才不让他卖的,他苦笑道:“没事,认了。”

这时候那边催促,几个伙计上前卸粮食,秀瑶就不好说了,只好退到一边去。

粮食过秤,一边看斛子的唱道:“夏谷子小米,三石――”旁边记账的就赶紧记上,俩伙计就继续抬。

秦德才急了,喊道:“喂,我这个粮食在家里量过的,一共有四石呢,怎么会是三石”

那掌柜的脸­色­一边,冷哼道:“怎么,你想讹我们?你卖不卖?不卖拉倒,后面还有人急着卖呢。”

秦德才坚持,那掌柜的冷着脸道:“你怎么知道你是四石,你要是敢污蔑我们冯家粮店,你可是要承担后果的!”说着他怒目瞪向秦德才。

秦德才虽然认命他压价,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钱够给媳­妇­看病抓药的钱,可现在被凭空弄走了一石,他就不够了。他不服气,跟他们吵嚷起来,那掌柜的怒了,喝道:“后面的还要不要卖了,不卖就关门!”

后面就有人责怪秦德才,让他不卖就把粮食拉走,他们还等着呢。

秦德才喊道:“他们斛子骗人,我是四石,非说我三石,我不卖!”

有人也犯嘀咕,有不想卖的,粮店掌柜气火了,喊道:“把这个来捣乱的混混抓起来,送到县衙去,请知县大老爷评理。”几个伙计就跑过来,秦德才跟他们撕扯,秀瑶见状,也招呼了同村和附近村子来粜粮食的人跟他们理论,不许他们随便打人抓人。

粮店看那些粜粮食的人识破了他们,就开始蛮不讲理,秀瑶见打起来,急得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片刻,她只好一路去了冯家,在门子那里说要见二­奶­­奶­。

那门子让她等,结果半天也没见人出来,她急了,又从钱包里抓出十来个钱递给那个门子,急道:“麻烦你通融一下,我真的有急事。你就说桃源村叫秀瑶的,找二­奶­­奶­或者冯五掌柜也行。”

这次有钱好办事,很快那门子出来道:“递话进去了,说二­奶­­奶­出门不在家呢,你还是回吧。”

秀瑶一时没办法,只好往回走,打算去找爹,却听见一人喊她:“哎,瑶瑶!”

秀瑶扭头看过去,竟然是冯浩然,她忙过去问好。冯浩然看她一脸急切,便问什么事,秀瑶只好把事情跟他说了。

冯浩然俊容一下子气得通红,他大怒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我爷爷再三申明不许欺行霸市呢。走,我同你瞅瞅去。”看来三婶越来越过分了,让她当家,手都伸到外面铺子里去了。

秀瑶和冯浩然一路回到粮店,那里还在吵吵,有人打起来,朝这里跑过来,冯浩然下意识地抓住秀瑶的手,“瑶瑶,你小心点,跟着我。”

秀瑶却不肯,她道:“冯家哥哥,这是你家的铺子,你去,我在这里就好。”

冯浩然觉得也对,他道:“是我疏忽了,你小心点。”说着他就放开秀瑶就从夹道进了粮店,对那掌柜地道:“七掌柜,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七见是二房的冯浩然,禁不住骂了声娘,哪个不开眼的把他找来,他立刻笑着上前,“四少爷,您怎么来了?”

冯浩然冷哼道:“你怎么管事的,粮店是做生意的,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让他们赶紧住手!”

冯七皮笑­肉­不笑地道:“四少爷,这事你还是别管了,复杂着呢。”

冯浩然眸子微眯,逼视着他,“你让我别管?老爷子说过什么?凡是冯家铺子有违法乱纪行为,人人得而斥之,人人得而告之!”

冯七脸上的­肉­哆嗦了一下,又笑,看冯浩然坚持,也不敢狠得罪他,毕竟二­奶­­奶­威风在那里呢,虽然老太太不让二­奶­­奶­管内宅了,可老爷子还器重她呢。他让人住手,冯浩然又问怎么回事,冯七就说秦德才诬赖想讹诈。

冯浩然却相信秀瑶,他问都不问,就对冯七道:“七掌柜,你别跟我兜圈子,你赶紧把斛子换回来,就说秤错了,哪怕你把人叫进来私了,多给两吊钱也成。反正你若是毁了我冯家的名声,我第一个不饶你!”他怒视着冯七,狠狠地道。

冯七陪着笑,“都是误会,误会。”他也不想大动­干­戈,能赶紧平息就平息了,免得扩大影响,真的让老爷子知道,这些个乡绅们,最标榜清高,若是真的让查出来,自己这饭碗都没了,还得ρi股开花被送官府。

他立刻吩咐亲信去做,就说是弄错了,又把秦德才叫进来私了。

秦德才还不肯,想公布他的­奸­商行为,这时候秀瑶趴在窗户上朝他摆手,冯浩然看到她,就让她进来。

秀瑶朝他笑了笑,走到秦德才身边道:“哥,咱多要一吊钱,不要吱声,让他们把斛子换了就成,咱们先走了。”

秦德才一时冲动,因为钱少了跟他们闹,如今也冷静一点,看冯浩然一介俊朗少年,穿着青纱丝衣,头上束着镶玉的发冠,端的是富贵逼人。虽然冯家只是乡绅之家,可对于秦德才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富贵逼人了。

他点点头,“行。”

冯七­阴­测测地道:“那你要如何跟人家说,就说是我们坑了你的米?”

秦德才也是一愣,秀瑶立刻道:“不会的,我们就说不卖了,把米拉回去,然后把米卸到你们米粮店其他的铺子好了。”

冯七还要说什么,毕竟其他米粮店不是开门做生意的,主要是别的用途,可冯浩然却道:“就这样。”说着看了冯七一眼,让他给秦德才拿钱,除了正经的米钱,还要多给一吊钱。

冯七气得要命,却也忍了。

秦德才拿了钱,欢喜地给冯浩然磕头,把冯浩然吓了一跳,赶紧躲开。秀瑶跟冯浩然道了谢,拉着秦德才走了。他们走后,冯浩然看了冯七一眼,道:“七掌柜的,米麦子降价,是谁说的?”

七掌柜心一颤,道:“四少爷,老爷子让我管这个粮店,我就可以决定的,卖米的那么多,咱们不降价,那就是吃亏。”

冯浩然扬眉,道:“若是一多了我们就降价,少了就肯定要涨价,说不定哪一年,我们就收不到粮食了呢。人家知道我们行事势力无常,谁还敢相信我们?若是有了第二家大粮店,谁还会卖给我们呢?”

冯七笑道:“四少爷放心,放眼整个肥县,除了我们没有别人的。”

冯浩然冷笑,讥诮道:“鼠目寸光。”说着霍然起身,举步走了。

气得冯七一个倒仰,只得换了正常的斛子,说秦德才不卖了,让他走。

秦德才和秀瑶赶着车,将米麦放在了其他地方,然后去和秦大福会合。

这时候冯浩然追出来,赶上他们,笑道;“瑶瑶,你不家去玩?”

秀瑶摇摇头:“谢谢你呀,我不去了,二­奶­­奶­没在家呢。”

冯浩然却道:“我妹妹在呀。”

秀瑶还是不肯去,她说要家去的家里很忙又多谢他帮助。

冯浩然谦逊道:“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是我们家不对,实在对不住你们。”说着又给秦德才道歉,慌的秦德才赶紧还礼。

秀瑶看冯浩然还想说话的样子,便道:“冯家哥哥,你有话?”

冯浩然笑了笑,又摇头,“你忙,忙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3979921亲的地雷

179齐风心思

秀瑶就和他告辞,跟秦德才去会合了秦大福。把事情稍微说了一下,秦德才又感谢冯浩然,秦大福也说冯家少爷是个好样的,然后要赶车回家。

秀瑶却说还有事:“爹,咱们买点东西,去医馆谢谢孙郎中吧。大哥也好了,还没来谢过他呢。另外还得去行脚店送个信给林家,让他们顺路到咱家拿树苗钱。”

秦大福答应了,不过他得看车和钱,就让秦德才陪秀瑶去。

秀瑶自己钱袋里有钱,就让秦德才陪着他,两人去买了几包点心,老张头那里买了些炒货,还有炒核桃,另外还买了些蜜饯,葡萄之类的,总共花了四百多钱,她付了块小碎银子,多了一点又买了些别的。看得秦德才直咂舌,“瑶瑶,你真敢花钱。”

秀瑶笑了笑,“哥,孙郎中救了我大哥的命,这点钱不算多。”如果他知道自己欠了一百两银子的债,只怕就要吓死了。

日头西落,两人大包小包拎着去了半吊子医馆,见到她过来夏天无倒是很高兴,一个劲地问她怎么才来,他都想她了。

秀瑶送东西给他:“我们乡下人,哪里有那么空闲呀,这还是来卖粮食呢。孙爷爷呢?”

夏天无犹豫了一下,道:“给病人治病呢。”

秀瑶嗯了一声,跟夏天无说话,等了一会儿,她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跟孙爷爷说一声。”

夏天无嗯了一声,送他们出去,恰好孙郎中出来,看到他们,就朝她招手。秀瑶跑过去,笑道:“孙爷爷,你好呀,我们粜粮食顺路来看看你们。”

孙郎中哼道:“都一年了,还记得我呢?”

秀瑶笑嘻嘻的跟他开玩笑:“怕忘了,所以来瞧瞧。”

孙郎中看了秦德才一眼,道:“你等着,我跟她说几句话。”

秦德才没想到秀瑶还跟这么大医馆的郎中有交情,他听说过秀瑶的大哥是在县里治病的,倒是没想到还能跟郎中关系这么好。

他点点头,“郎中您请便。”又寻思等会儿要不要向他请求,给自己媳­妇­看看病。

时候不早了,不过秀瑶和孙郎中认识,他也就不怕,却怕秦大福等急了,就跟夏天无说了一声,回去打个招呼。夏天无让他随意,就继续对账。

秀瑶跟着孙郎中进了另外内院,这是孙郎中自己单独的诊室,独门小院,正屋一明两暗三间,带着两间耳房,另外还有东西厢,没有南屋。

孙郎中指了指东间,“他在那里,去看看吧。”

秀瑶诧异地问:“孙爷爷,谁?”

孙郎中转身就走,“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秀瑶疑惑着进了屋,站在门口往东间看,她想不出孙郎中能跟自己说谁,还是那么亲昵的态度。当她看到炕上躺着的人时候,她一下子明白了,是齐风。

孙郎中跟齐风看起来关系不错,秀瑶看他躺在那里,蹙了蹙眉,不明白孙郎中的意思,叫自己进来看啥?齐风睡觉呢,她一个小姑娘进来可不合适。

她转身就要出去,突然听到齐风嘶哑而急切地喊道:“娘,娘,你快走!”

秀瑶吓了一跳,回头去看,见他双手胡乱地抓腾着,嘴里还说着什么,她听了听,他又在喊,“爹,你,你别丢下我们。”

秀瑶咬着­唇­,叹了口气,每次见他,他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她和他算是认识很久,已经熟识的朋友,可她又觉得挺陌生,除了出其不意的见到他,她从来没有心里准备说是什么时候会见到他跟他说什么。

她可没想到还能听见他呓语,他显然没有醒,秀瑶犹豫着要不要走,这样偷听有点不厚道,她刚转身,听见齐风痛苦地哼了一声。那声音倒像是病人在喊疼,她忍不住过去看了看,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嘴­唇­用力地抿着,好像很痛苦。

她听他在喊什么杀杀杀的,不由得蹙眉,突然,手上一紧被他抓住了,他的手滚烫,听他急促地道:“娘,你快走,大哥来了,要杀我们……”

秀瑶一惊,再低头看,齐风已经睁开了眼睛,原本雪亮的眸子如今茫然地瞪着,似乎有点不知道身处何地的样子。

他就好像是迷失在浓雾里的小兽,眼神无辜而单纯,弯翘浓密的睫毛好像是栖息的蝶,忽然他眼珠转了转,表情一变,就对上了秀瑶的眼。

他感觉掌中清凉握着一柔软的小手,大小正好贴合,似乎天生为他生成的一样,心里这个念头一起,他遽然一惊,感觉小手已经被抽走。

秀瑶关切地看着他:“你病啦?”他手掌滚烫,两颊绯红,分明是在发烧。

齐风挣扎着坐起来,身上穿着素­色­的布袍,胸口鼓鼓的,包着厚厚的绷带,他压了压被子,扯了扯嘴角:“太狼狈,这样招待你,真是不好意思。”

秀瑶叹了口气,“你又受伤了。”

齐风嗯了一声,道:“几个小毛贼。”

秀瑶忍不住笑起来,扬声道:“几个小毛贼?你多大?”

齐风听出她语气中的戏谑,却也禁不住反问:“你又多大呢?”明明她是最小的,反而处处表现的很大似的。

秀瑶也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你又做了惊动人的大事情啦”

齐风诧异地看她,“你怎么知道?”

秀瑶摇头,只笑,“我猜的,你能抓人贩子,又打小毛贼,那知县老爷,自然更器重你的。”

齐风哦了一声,淡淡道:“谁稀罕他器重不器重的。”随即却又神­色­一轻,提高了声音道:“时候不早呢,你们还回得去吗?来不及的话在医馆住下也好,孙爷爷肯定会同意的。”

屋里已经有点暗,时候是不早了,秀瑶就告辞,“没事的,我们有人一起呢。”

齐风想下地送她,秀瑶忙按住他的被子,柔声道:“你还是歇着吧,若是挣裂了伤口再厉害起来,不是疼的问题,孙爷爷该跳脚骂人,我们可担不起。”

想起大哥的手,她不禁有点黯然,随即却又笑:“你呆着吧,我走了。”

齐风看她出去,就靠在炕柜上出神,片刻,却又听见她惊喜的声音,“爹,你怎么也来了。”

秦大福道:“孙郎中打发人叫我们来的,说时候不早了,可以在医馆借宿一宿。我寻思咱带了钱,路上若是碰上什么不安全的,那不划算,就过来了。”

秀瑶嗯了一声,“那我们去跟孙爷爷道谢吧。”

几个人去找孙郎中,夏天无道:“孙爷爷家去了,让你们自便,饭菜我给你们送。”他安排秀瑶三人住在齐风那座小院的东西厢,秀瑶三人就过去,准备吃饭。

秦大福打了水大家洗洗,他看了一眼正屋,对秀瑶道:“正屋是主人家吗?我们去招呼一声?”

秀瑶道:“也是借宿的。”

秦大福应了一声,见人家没出来,就不好去打扰。没多久夏天无和一个小医僮拎了饭菜来,在东厢给秀瑶几个放下,又拎去正屋给齐风。

吃了饭秀瑶收拾了碗筷装进食盒里,又去屋里想把齐风的也收拾一下,却发现他静静地坐在灯影里,低垂着眼,面­色­沉凝像是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她忍不住道:“齐风,令堂,没事吧。”

齐风啊了一声抬眼看她,随即道:“没事,挺好的。”他立刻意识到她的意思,道:“嗯,我说胡话,吓到你了。那是很小时候的事情早就过去的。现在我和我娘都好的很。”

听他的梦话内容,秀瑶觉得可能是兄弟相争的戏码,见他可能因为受伤,情绪有点低落,也不打扰他,收拾了碗筷就告辞。

齐风突然问道:“你有害怕的事情吗?”

秀瑶点点头:“有呀,一辈子穷死,没­肉­吃,我就吓死了。”

看她如此说笑,齐风倒是也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你这么聪明能­干­,不会穷死的。”

秀瑶欢喜道:“谢你吉言,那你呢?”

齐风摇头,淡然地说道:“我已经没有害怕的事情。”无所畏惧,不怕牺牲,所以鬼神也忌惮,几次死里逃生,他依旧可以活得很好。

秀瑶自然不知道他小小年纪那么多故事,他和她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前世今生,她都是个本分人,做菜切个手指就算大伤口。她也没法理解他那样整天受伤,动辄就是血­肉­翻飞的样子,忒吓人。

这时候秦大福在门口叫她,“瑶瑶,该休息了。”

秀瑶嗯了一声,对齐风道:“我爹想过来跟你打招呼呢。”

齐风却摇摇头,笑道:“我这么狼狈,还是少一个人看到吧。”

秀瑶也知道他肯定是那种自尊要强的人,狼狈的时候不喜欢人家打扰她就出去了,对秦大福道:“爹,屋里的人病了。”

秦大福关切道:“要不要紧?”

秀瑶道:“孙郎中给看过,应该没事的。”

秦大福就松了口气,让秀瑶早点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几人就起身,秦德才对秀瑶道:“瑶瑶,你认识孙郎中,能不能让他帮你嫂子看看病?”

秀瑶道:“哥,你把嫂子送来看,上门的病人,他没有不看的。”

秦大福却道:“要是家里郎中能看的,也不用折腾这么远,还要花钱,你媳­妇­身子也弱,折腾她­干­嘛。”

秦德才嗯了一声,“在家里看多了好多郎中,就是不好。”

秀瑶道:“那是要送来看看的。”

秦德才就跟秦大福商量,秀瑶收拾了一下去跟齐风告辞,却发现他已经不在屋里,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不是还带着伤吗?昨天她来的时候还在发烧说胡话呢,这个人,是铁打的吗?

没找到人,她就追上爹和秦德才去跟夏天无告辞,秀瑶留钱,夏天无道:“孙爷爷说了,都从那一百两里扣。”又留他们吃饭,秀瑶却不想麻烦他,和爹他们赶着大车就离开。

出来的时候,恰好齐风牵着马也拐出来,秀瑶跟他招呼了一声,“你身体好了吗?”

齐风嗯了一声,“没大碍了,还有事,得赶过去。”

秦大福看见他,这时候齐风已经按着胸口上了马,秦大福赶紧上前几步,问道:“请问,请问你去没去过俺们桃源村?”

齐风看了他一眼,道:“路过几次。”

齐风坐在马上,逆着光,秦大福看不清相貌,就要转个身仔细看,他强忍着狂喜,问道:“你,你可曾在那里救了一个小姑娘?”

秀瑶心里一颤,朝齐风看过去,齐风的马却因为秦大福的靠近惊了一下,前蹄猛得一抬,驮着齐风就冲出去。

他们以为齐风会勒住马,结果他已经跑远了,秦大福懊恼道,“诶呀,没问清楚。”他问秦德才,“椅子,你看清楚没?”

秦德才摇头,“大叔,那天冻得哆哆嗦嗦的,没留意。”

秦大福道:“我看这马有点像,这人不确定。”毕竟那日救人的少年冻得脸­色­青白,个头也没这么高,不过两年了人家肯定长高了很多。“我看那马挺像的。”回头他看到秀瑶,道:“瑶瑶,你认识他?”

秀瑶嗯了一声,笑道:“爹,他就是给我们地瓜的人啊,还把地租给我姥爷家种,还帮咱们介绍了林大叔送树苗来的。”

听她一说,秦大福一拍脑袋,“诶呀,终于见着人了,是他呀,你说你这个孩子,昨儿怎么不跟我说,我也好跟人家道谢。”

“爹,他病着呢,我也没好意思打扰。再说了,以后有机会呢。”她原本要让爹认识他的,只是齐风受伤,不愿意多见人,她也就不好太过随意。

秦大福却也欢喜:“知道是哪里人就好了,回去咱们就去拜访人家,得上门道谢。”

秀瑶却又犯难,虽然她知道齐风家在哪里,可却不是能随便找到他人的,毕竟他也不在家。而且每次见他,都是意料之外的,根本没有一次是按照计划的。不过,反正会有机会的,她也不着急。

秀瑶陪秦德才等到孙郎中,让他先跟孙郎中说说媳­妇­的病情,孙郎中听了也没说让他把人送来,只又问了几个细节,然后就开了方子让他抓药。

秦德才抓了药,发现比之前预算的还便宜好多,欢喜道:“大医馆的郎中就是医术高明,都不用看病人就能开药。”

秀瑶见秦德才媳­妇­有治,她也替他开心:“哥,也不是所有的郎中都有这本事,孙爷爷可是最厉害的。”

那边孙郎中捏着几根胡子,得意地哼着小曲,然后慢悠悠地品着茶,滋溜滋溜地有声。

秀瑶又和他聊了几句,问了一下齐风的事情,见她关心齐风,孙郎中倒是很开心,让她放心,齐风没什么大碍的。

呆了一会儿三人告辞离开医馆回家,一路平安,到了村里的时候,秦德才对秦大福和秀瑶道:“叔,瑶瑶,你们家要是有活,可记得找我帮忙呀。不农忙的时候,我就在家呢。”

秀瑶嗯了一声,“哥,我们一定会麻烦你的。”

家里人虽然有点担心,但是也知道人多没事,多半是晚了带了钱不敢赶夜路就住下了。秦大福把钱交给柳氏,虽然是大白天的,可一路上叮当叮当的他也心惊­肉­跳的,生怕招惹了贼人来。

柳氏把钱照旧藏好,回来道:“以后咱家也得换成银子,收藏还方便。”

秦大福也没想到自己家会有这么多钱,他道:“就是花的时候不方便,咱家还得买戥子,也没人会看。”

柳氏笑道:“让瑶瑶学学不就得了。”说着她又跟秦大福商量秀芹的嫁妆,许二妮的聘礼等。柳氏嫁第一个女儿,虽然家里不怎么富裕,可也不想太寒碜。

她道:“咱们要做十六床棉被,秀芹陪送十床,十全十美嘛。家里还得给大业留个六床,人家再陪送六床或者八床的。棉花咱们自己有一些,他姥爷家留了一些,不够的三爷爷家凑凑就行了。就是这布得买,要是让大成帮忙买也行,可我寻思着她小姨不是说把织布机给咱们瑶瑶么,回头早点去拉过来,我在家里织布。两天织个一匹,在秀芹出嫁之前也足足织出来的了。”

秦大福不同意:“那你多累呀。”

柳氏笑:“哪里累了,还有不分家的时候累?这时候累我也高兴。”

秀芹听见道:“娘,还是我织吧。”

柳氏道:“你还是做你的针线活,布我自己能织。到时候你姥娘家也能帮忙织两匹,你大妗子和大嫂子都织布的。”

秀瑶在一旁算账呢,她咬着笔头,“娘,平时不织布,这会儿忙忙活活的­干­嘛,那么累,还是算了。你拿了钱让俺小姨夫帮忙买几匹好了,再不行村里谁家织布,我们买了也一样。”

柳氏让她不许咬笔头,“那还是你小姨夫帮忙买好,还得染布,让他把染料也给买来。”

秀瑶赶紧道:“娘,姐姐嫁人呢,又不是我们自己家用,还是送去县里找染坊给染吧。我看来村里染布的染布匠也不行,颜­色­不够正。”

柳氏和秦大福几个笑起来,柳氏道:“咱们这丫头呀,就是懂得多。你这么心疼你姐姐,娘还能不答应,成的,咱们就送去县里染。”

然后又说打家什儿的事儿,床和大家什儿人家老白家都准备了,让他们也别忙活。柳氏知道人家体恤他们,但是也不能太寒碜。这子孙桶一对、铜盆一对、木盆一只、梳妆台和绣凳一套、炕柜一组、大衣箱一只、手箱子两只、各种小箱笼一套,这一些还是要的。

秀芹的四季衣裳,秦家是要自己准备的,单的、夹的、棉的,会客的、家常的、寝衣、亵衣,鞋袜等,一样样的都要准备。而且还得给女婿也做两身衣裳,算是新娘子送给女婿的贴身衣物。

另外一些小物件,一样样的也颇费心思,有时候反而是这些小东西,也很要紧的。

秀芹自然也欢喜得很,如果不分家,她出嫁的时候,也就是做一身大红的衣裳,然后好的话坐着驴,不好的话说不定还得坐小推车,随身两只箱子,带着自己的贴身衣服就去了婆家。分了家,爹娘哥哥妹妹们能­干­,她倒是先成了受益的,心里说不出的感激。

听着爹娘和妹妹在议论自己的嫁妆,她虽然害羞脸红,却也竖着耳朵听,抿着­唇­浅浅地乐。

商量了女儿的,又商量儿子的,不过秦业的亲事,当务之急是修缮房子。

秦大福计算着:“石头、木头什么的,够盖一间的。”

柳氏也帮着盘算:“大业成亲,他姥爷怎么都会帮衬的,木头、秫秸都有的,咱们就是早点多晒土坯是正经。”

秦大福叹了口气:“又让爹娘­操­心。”

秀瑶低着头写字呢,头也不抬,“爹,你不用担心,咱们也不白用姥娘家的,到时候咱们给钱,你就不用难受了。”

柳氏笑道:“有的用,难受什么,你这个丫头,不要老说这种话。”

秀瑶嘿嘿一笑,“我怕俺爹觉得总沾姥爷家的光,心里不得劲。”

柳氏看了秦大福一眼,笑道:“有什么不得劲的,你爹也不是沾你姥娘家的光,沾得是你的光。你要不是和你姥爷折腾,咱们也没这些好日子过。”

她这么说,也是让秦大福别瞎寻思,秦大福感激她,笑道:“快晌天了,做饭吧,吃了去场里继续忙活。”

180人世无常

180人世无常

过了两天,糖铺子就来把剩下的甜菜都拉走,给了八两银子。又过了几天,林双木也打发了他儿子来,送了一些种子还有几棵牡丹、芍药等花根留着来年栽花盆里,柳氏把之前的欠款也给了。

秀瑶又和爹几个把自垦田地里的枣子打了,都收起来,今年产量不是很多,所以就不去卖了。不过自己家也吃不完,除了晒红枣,也给亲朋好友家送了一些。姥爷家比他们还多,就算了,但是爷爷二姑三姑家,还有其他一些亲戚都送了。剩下的除了晒红枣,秀瑶还让娘帮她做了蜜枣,放在小坛子里封着,冬天的时候可以慢慢吃,还能泡水喝。

转眼中秋节,今年条件好,柳氏就想正儿八经地过个节日,不想再那么马马虎虎地对付过去。中秋节是团圆的节日,她让秦业把秦扬也接回来住一晚。

晌午的时候秦业出发,没多久有驴车停在家门口,柳氏看到笑道:“怎么才走就回来了。”出来一看,是孙大成,车上还拉着一堆家什儿,看起来倒像是柳絮那架织布机。

秀瑶听见也忙跑出来,她喊道:“小姨夫小姨夫,俺小姨是不是快生了。”

孙大成哈哈笑道:“你真厉害,我就是来报喜的呢,姐姐,柳絮生了个大胖小子,七斤。”

柳氏也欢喜得什么似的,笑道:“我们还寻思着得快了呢,过两天我带瑶瑶送汤米。”

孙大成让她们早点出发,哪怕去住一晚也好,然后让秀瑶牵着驴,他往下搬织布机。为了方便,他拆开了几处,都抗进去,柳氏让他先放在院子里,屋里太挤没有地方放。

除了这些,孙大成又送了几匹布来,道:“这是给你们做被子的,俺们附近村收的布,划算着呢。”

柳氏看了看,都是很好的,欢喜道:“我们前儿还念叨呢,没想到这么快。这次我们可一定给钱,你要是再不要,小心我不去送汤米。”

孙大成笑呵呵的:“都依着你们,都依着你们。”如果秦家没钱,他们是死活不会要的,柳絮说秦家现在日子也好了,若是还不要钱,她二姐要翻脸的,只要给钱就让他接着,多点少点都不要跟她推让。

柳氏去拿了钱,这种两丈多点的布,因为就是平纹布,没有染­色­,没有提花,差不多都是两百多不到三百文一匹,一共是六匹,之前还给了六匹。柳氏拿了四吊钱出来,“要是不够,可能还得麻烦你们呢,先拿着。”

孙大成笑道:“二姐,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我从来不跟人家打马虎眼,一共三吊钱足够的。”他把那一吊推出去,那三吊用褡裢装起来,太沉了就放在炕上,等走的时候再装在驴车上锁着的木箱里。

柳氏也不跟他推让,就收起来,“那以后再要就先赊账了,回头总的算钱给你。”

免得他们推来推去的,人家帮了那么多忙,家里现在好起来,不该再总占人便宜。

亲戚也不行。

大家聊了一会儿,柳氏赶紧做饭,秀瑶就对孙大成道:“小姨夫,我们家的瓜子,卖了一千斤,还有一千斤,你那里要不要拿点去卖”

孙大成一听到是心动,“要个两百斤也中,过几天别忘了福豆也给我留着。”

秀瑶道:“两百斤,一斤六文,你给一千两百文。”

孙大成哈哈笑道:“你这个小姑娘,你娘刚给几吊钱,你就盘算着赚回去。”他索­性­把三吊钱都放下,“过些天我来拉福豆,这个就放这里,记账。”

秀瑶乐滋滋地:“中,我给你记着。”说着上去就拿钱,褡裢有点沉,她一下子没拿起来,倒是把自己带倒在炕上,她笑道:“得换成银子了,太沉了。”

孙大成和秀芹也笑。

孙大成要急着回去,吃了饭就告辞走了,织布机家里暂时支不起来,秀瑶和柳氏商量,过些日子可以支在场里。

孙大成走了不一会儿,秦业就拉着秦扬回来。一到家秦扬就扑通跳下来,喊道:“姐姐,娘,我回来了!”

他扑通扑通地跑进去,见到秀瑶就一个猛子扑上去,把秀瑶差点又扑倒在地。

秀瑶拍了他一巴掌,“你这个小捣蛋鬼,都说不许这样,我不如你劲大呢。”

秦扬嘿嘿笑着:“姐姐,过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没长力气呀,我还寻思好久不见,你力气变大了呢。”

秀瑶嗔他:“姐姐力气大,也没你大呀。”秦业也拎着月饼和­肉­等吃食进来。因为秦扬回家,家里人都很开心,商量着做好吃的。

秦大福、秀娴一直在场里忙活,秀容和秀瑶就帮柳氏准备饭,秀芹依旧得做针线活儿。如今不比从前,中秋是大节令,家里不能再一个菜对付,所以柳氏跟他们商量吃什么。

除了上供的几样点心月饼,还得做个­肉­,炒几个菜。这个季节,菜园里的菜不那么鲜­嫩­了,都有点老。秀瑶笑道:“娘,咱们就包餶餷吧,有­肉­有菜还省事。”

她又喊道:“喂,你们都想吃什么馅儿呀?”

秦扬冲到她身边摇着她的手,“我要吃牛­肉­的。”

柳氏拍了他一巴掌:“咱小馋猫,们没买牛­肉­呢。换一样。”

秦扬歪着头吧嗒了一下嘴巴,“那我吃白菜。”

“你这个孩子,故意的吧,现在白菜没好呢,得过些日子。”柳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儿子长高了很多,白白­嫩­­嫩­的,他姥娘给穿得­干­净,看着像城里孩子一样漂亮。

秦扬趴在秀瑶背上咯咯地笑,“娘,月到中秋分外明,我到中秋格外馋,怎么办呢?”

秀瑶拿起一棵葱轻轻抽了他一下,“在姥娘家整天吃好吃的,还跟我说馋。”

秦扬委屈道:“什么好吃的,你不知道,先生可变态了,跟我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生活不能太安逸,还说姥娘家的好饭,不是我该心安理得享受的。让我每天要吃粗茶淡饭,嗯,跟他一起吃。谁知道他后来是不是自己偷吃好吃的呢?”

大家笑起来,都惊讶任先生还这样,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小羊儿,愿意为他花心思。

柳氏温和地看着他道:“扬扬,先生一切都是为你好,你可要知恩呀。”

秦扬点点头,“娘,我知道的,所以先生背着我偷吃好吃的,我也不会计较的。”

秀瑶冷汗,这小子,原本她以为他笑,当着他的面不避讳,说了不少出格的话,结果这小子都给记住了,真是要命。还变态呢!

柳氏又对秦业道:“带上几包月饼和一条­肉­,送去周先生家,让二显早点回来过节。”他们不是周家的子弟,交了借读费的,所以到了过节的时候也不必去给先生送节礼。不过每到大节的时候诸如春节、清明、端午、中秋,柳氏都要给周先生送节礼的,不拘厚薄都是个心意。穷的时候送两把­鸡­蛋,富裕的时候就送两斤­肉­,反正先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也不会嫌弃。

秦业带了东西去了,秦扬好奇这里的学堂什么样,也蹦跶着跟着去看。不到半个时辰,兄弟三人一起回转,秦显也很高兴,因为先生表扬了他。

“娘,先生说我进步挺大。”说着还把先生奖励给他的毛笔和纸张拿给家人看。

大家都挺高兴的,因为秦显起步晚,开始学的时候很吃力,既要识字还得背书。周先生不想等他都识字之后才开始教书,而是先让他死记硬背,然后一边背书一边识字,期间也是很难的。不过秦显自己要求的,他不能打退堂鼓,甚至读了书之后他才发现,其实自己没有本来想象的那么聪明。不过他不想被人看轻,尤其是嬷嬷和三婶他们,所以他几乎是没日没夜地读书,在这个家除了过节农忙,他几乎像隐形人一样的。

柳氏也替他高兴,道:“你上学晚,是要比人多用功。不过也别总和人家比,只和自己比就是了,每天有进步,娘就替你高兴。”让他们兄弟姐妹的亲近亲近,她则自己下厨给他们做好吃的。

正忙活呢,张氏亲自进来,道:“大业娘,别忙活了,他们爷爷说一家人一起过节。毕竟是大节令,不能马虎,你们收拾收拾,去那边吃酒。”

柳氏一怔,随即就笑道:“也行。”

张氏又看了一圈,见屋里有菜有­肉­的,便道:“这些菜和­肉­你们也吃不完,别坏了,也拿过去。”说着就催柳氏去那边做,别在这里忙活了。

柳氏应了一声,道:“瑶瑶,收拾一下,用盆端过去。”

秀容不乐意,撇撇嘴,对秀瑶低声道:“这哪里是让我们过去吃饭,分明是没得吃,把咱们过节的东西拿过去他们吃。”

张氏听见她嘟囔,道:“嘟囔什么呢,还不快点,先过去说说话,大家亲近亲近,别生分了。晚上喝酒赏月。”

柳氏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分家成功,而且也抵住了老秦头要求重新混在一起的要求,自己家日子越来越好,她心里痛快。至于其他的细枝末节,她这个人很少在乎,吃点喝点,无所谓,反正她有数。平日里各过各的,大节令,也是要一家热热闹闹的。

她吩咐道:“瑶瑶,秀容,你们赶紧着。”她又叫秦显,“二显,去把你爹和秀娴也叫回来,别忙活了,歇一歇,洗洗­干­净就去过节了。”

秦显几个答应了,跑去地里喊人。

这一次过节,跟以往可不同,大房送来的菜­肉­面,还有月饼、大枣、甜瓜等,除此之外,还有一坛子高粱酒。相比之下,张氏原来准备的东西就很寒碜,不过是几杯水酒,几碗没有放­肉­的菜,几碟子咸菜,几个咸鸭蛋还是柳氏让秀瑶送过来的。

因为吃的是大房的,三婶和二婶几个心里再不舒服也不好说什么,秀美、秀娟和秀婷却嫉妒得很,秀瑶家整天吃好吃的。就算不是天天吃­肉­,可也是吃菜的,菜里还有油,而且秀瑶都不用­干­活。

吃饭的时候,老秦头端起酒杯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要兄弟和睦之类的,又让各人都说几句应景的话。

“咱们虽然分了家,可这情分还是不能夹生了。我知道你们各自的心思,所以呢,我也不多管闲事。这过节的,咱们就高高兴兴的。”因为那件事,他说话少了很多硬气,不过却也平和了很多。

秦大福端起酒杯,“先祝爹娘健康长寿,二显和扬扬读书,先生都夸,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咱们都一起使劲。你们好好读书,我们好好种地。”说着就把酒喝了,大家跟着喝了口,三顺几个却不以为然,听他说二显和扬扬读书,都露出一个轻蔑的表情。

秦二贵是真高兴,替大哥家高兴,“二显,扬扬,你们好好读书,考秀才中举人,当大官,说不定咱们也一门双进士呢,让咱们老秦家换换门风。”

秦三顺接了句:“出息好了,可别忘了你三达达呀。”

秦显撇撇嘴,没说什么,现在他才是最恨这个家的人,比秀瑶要介怀的多,不过柳氏教训他的,就算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不尊重,表面要过得去,所以他只是淡淡地笑着,竟然开始有那么一点读书人的清傲之气。

秦扬笑嘻嘻地回他:“三达达,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来,我总不在家,你们都不记得我了。”

秦三顺横笑一声:“你个小家伙儿,谁敢忘了你呀,你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以后还指着你光宗耀祖呢。”

秦扬一扬下巴,“那是呢,我还得去金銮殿考试呢。”

他话音一落,秦三顺就讥讽地笑起来,二婶更是大声地嗤了一声,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张氏立刻道:“那是了,我的小孙孙可是要去朝见天子的,以后骑高头大马!”

秦扬只管笑嘻嘻地,根本不把他们的讥讽当回事,反而吃吃喝喝,混不在意。秀瑶和秀容几个也只装作听不见,二婶这人他们都习惯了,好事坏事,她都要讥讽几句,就没见她说过好话。

老秦头虽然觉得他们说笑有点过分,不过也没阻止,扬扬不过还小,说说热闹热闹。反正乡下人经常拿说媳­妇­中状元之类的话打趣小孩子。

三婶看了秦显一眼,笑道:“大嫂,你现在可好了,有两个读书的儿呢,以后秦扬给你挣个诰命,二显在家里给你算账,你可美了。”

柳氏知道她不怀好意,淡淡地道:“诰命不诰命地那是将来的事,谁也没法说。二显上学晚,肯用功也常受先生夸,只要肯努力就是好的。读了书识了字,总比我们睁眼瞎强。”

她不想给秦显太大的压力,农家孩子读书,想法都是好的,希望自己和别人不同,能金榜题名。就算不提名,书也不会白读。不过三婶这样挑拨秦显,让她很不舒服。

不过大过节的,柳氏也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如今自己家过得顺心顺意,那些小事就可以忽略不计的。

秦大福高兴,秦二贵开心,几个人推杯换盏地喝着,让老秦头也喝。老秦头原本害怕大房过好了,不管兄弟,现在看大福和二贵关系不错,他就松了口气。

秦产看着秦显和秦扬两个读书的在那里咬文嚼字,甚至还说作诗。两人不过读了年书,那里会做什么诗,不过是把背诵来的拿出来应景。偶尔的,秀瑶也凑两句,大家乐呵一番。

孩子们不吃酒,吃饱了饭就开始吃月饼、瓜果赏月。月辉如水,明月如盘,明晃晃地如泻地水银一般照着农家狭窄的小院。

秀瑶喃喃道:“这是咱们家最后一个一起过的中秋呢。”来年大姐姐就出嫁了,嫁了人不能随便回娘家,过节更不用想了。不仅如此,嫁了人的闺女,有了女婿和孩子,到时候心里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的男人和孩子了,娘家自然要靠后一些的。

想到陌生的姐夫就要把姐姐抢走了,秀瑶有点伤感,不过她祝福大姐姐,毕竟这是门不错的亲事。

秀瑶几个不想跟秀美她们在一起拌嘴说风凉话,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就借口天凉犯困回家了,柳氏和秦大福自然还要留下,陪着老秦头和张氏说说话。

秀瑶七个回了自己家,把门一Сhā,然后又将桌登摆在院子里,又点上茶壶灯笼挂在房檐下照明,几个人继续吃瓜子聊天。秀瑶把去县城看来的热闹说给他们听,二显和秦扬把学堂的故事讲给他们乐呵,秦显高兴,甚至把自己读书的时候因为学得慢被先生训斥责骂的事情也拿出来说。大家少不得又鼓励他一番,让他努力,等学有所成,先生自然就会以他为荣的。

过了中秋,刘安又带了两个人来定福豆,却不见荆图来。

秀瑶就问他怎么没一起来,刘安道:“秦姑娘你不知道呢,荆大哥,哎,去外面赶集做生意,结果被贼人害了。”

秀瑶遽然一惊,“怎么会?”她平日里都忙忙碌碌的,很少去赶集,所以也不曾听说什么。前些日子去县里卖甜菜倒是听人说有个人被贼人害了,没想到就是荆老板?

人世无常,生命没有保证,前些日子还来进货,回头就没了。这让秀瑶有点低沉,吸了吸鼻子,道:“你们也不来跟我说声,我们都不知道,我爹那时候还说他怎么不来赶集了呢。”

刘安唏嘘道:“我们之前也不知道,还是好几回看他不来赶集,问起来,后来听人说的。”

秀瑶想起荆图来,他为人安静不喜欢多说话,第一次和刘安来她家谈福豆,还给她带了点心的。

柳氏进来看到,笑道:“这是怎么啦,谈生意没谈拢,不乐意了?”

秀瑶擦了擦眼泪,把荆图的事儿跟柳氏说了,柳氏也一惊,啊了一声道:“怎么会这样。”

刘安感慨道:“谁还不说呢,真是好人没好报,那些天杀的强盗,真是该死。”又说起荆图的婆娘带着几个孩子,没了男人,家里就没那么好过。

柳氏问道:“他大小子也大了,怎么不子承父业。”

刘安道:“他父亲被害了,欠人家的货款,要债的上了门,现在家里吃饭都成问题,没有本钱呢。前些日子我们几个老相识凑了点钱,也只够他们还一部分债的。”

秀瑶想了想对柳氏道:“娘,不如这样,咱们到时候也赊一部分福豆给他们,也算是大家认识一场,帮一帮。”

柳氏自然也同意的,刘安连连点头,“真是多谢,你们是好人家,回头我就去跟荆亮说。”

说定了荆家的事情,他们又谈自己的生意,今年他们打算多要点,一人要三百斤存着。秀瑶知道也就卖这两年,所以今年打算多晒,反正地瓜秧的足够多。

他们一人想要一百斤瓜子,听秀瑶说六文钱,直喊便宜。

秀瑶笑道:“咱们是什么关系的,不为了赚钱,大家就当朋友的。”她知道他们这种小买卖去进货的话,起码要十文的。他们付了福豆的定钱,又一人买了一百斤生瓜子家去,然后就告辞。

秀瑶和柳氏稍微一商量,就把卖瓜子的一千八百文还给他们,道:“刘大叔,你把这个捎去给荆家大婶子吧,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刘安叹了口气,还是收下了,毕竟荆家那样,既然秦家乐意帮,他不能拦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黑豆浆有益身心的地雷。

181青年荆亮

181青年荆亮

过了几天,天气大好,阳光充足,趁着一连的晴天,秀瑶张罗着收地瓜、晒地瓜­干­。秀瑶照旧还是找了地蛋几个孩子帮忙,另外秦德才媳­妇­病好起来了,他也来给秀瑶家帮忙。

秀瑶跟爹娘商量,不让他白帮,给他一天二十文钱,连帮三天。虽然钱不多,可乡下赚钱的地方少,秦德才自然乐意来。除了他,还有好几个家里困难的人家也要来赚钱,只是秦家又不需要那么多人,柳氏就委婉地谢绝,说等以后活多了保管找大家帮忙的。

人多好办事,收地瓜的时候秀瑶几个也不用做重活累,只帮着摆摆地瓜­干­,连秦显都没要他请假回家帮忙,只专心读书。

一边收了地瓜一边晒生地瓜­干­,同时秀瑶和秀容还找了村里几个年轻媳­妇­直接在场里支了锅烀地瓜,每天不断地烀地瓜晒熟地瓜­干­。家里的草根本不够烧的,秦大福带着秦业秀娴就去凤凰山砍柴回来烧,不过砍柴也辛苦得很。

忙活了半个月多,地瓜已经收完,地里也晒了生地瓜­干­,场里还支着锅继续烀地瓜晒地瓜­干­。秦大福和秦业去买的十来个大釉子缸一字摆开,非常有气势。秀瑶几人晒了一千五百斤地瓜枣,都用釉子大缸收藏起来,回头要继续晒,她也让大舅妈今天还晒地瓜枣,用大缸装着。有了存货,到时候她发货也方便。除了刘安等人,最主要的是冯掌柜,他可是有多少要多少,然后再往外发货的。

福豆刚做出来,刘安就赶着驴车来提了货去,支付了所有货款,一共是七千两百文,他付了一只五两的小银锭子,另外两吊钱零着两百文。年前年后,秀瑶估计他们也就卖这些了。另外孙大成三百斤,她要六文一斤,一共是一千八百文。后来柳飞送来了一千斤,加上家里剩下的还新晒的,一共是一千五百斤,都发给了冯掌柜。六文一斤,一共是九吊钱。

秀瑶盘算着他们的出货量,年前年后这些估计也卖不完,剩下的地瓜,基本都可以磨粉等着喂猪。不过为了好调度,她还是让姥爷家留一部分鲜地瓜。她家秧了五六亩地瓜,姥爷家却有十来亩呢,都是为了养猪准备的。

这日大家正忙活着,柳氏让秀丽来叫秀瑶家去,秀瑶正在切烀熟的地瓜,只好把刀递给秀容,说家去看看。

路上她问秀丽什么事,秀丽道:“俺大娘说家里来了人,让你家去看看呢。”

秀瑶纳闷,家里来了人,不是得让爹家去招待么,怎么还找她,难道是来进货的?一路到了家,进了门发现院子里坐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

见她回来,那小伙子连忙站起来,柳氏给秀瑶介绍,“这是荆老板的大小子,叫荆亮。”

秀瑶忙跟他问好,叫荆哥哥。

荆亮今年十七了,­性­子敦厚,模样算不上英俊却也不难看,尤其是鼻子挺拔,给他添了几分英气,只是个子不是特别高看起来显小。他看到秀瑶就长揖道谢,秀瑶忙跳开,连连摆手道:“荆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荆亮感激地道谢:“多谢秦姑娘和大婶子救命之恩,要不是你们借的那些钱,俺娘的病就没得治了。俺娘已经好了,我寻思着得过来报答。”

秀瑶笑着让他坐下,不用拘谨,“不用的,那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帮不了太多。”

荆亮却坚持:“可你们救了俺们一家子呢。俺做牛做马也要报答。那些钱俺是要还的,不能不还。”

秀瑶给他倒了碗水,放了一勺糖,“慢慢来,不急的。”

荆亮鼓起勇气,“俺是来说,能不能赊些福豆和瓜子去卖,慢慢地攒了钱,还债。”

秀瑶欢喜他肯­干­,“当然能,我上一次就说了的,要是你愿意,我们就赊给你。”

荆亮很高兴,又连连道谢,秀瑶就问他要多少,他道:“俺一样先来个五十斤,卖完再来。”

秀瑶说好,拿了本子给他记账,又让娘帮他装货。

荆亮自己带了口袋来的,他爹一直做这种生意,那些防潮防虫的手段还是有的。秀瑶的防潮防虫的油纸袋子,还是跟他们学的呢,买了桐油把布袋子浸透,晾­干­,然后再缝两层,既美观又防潮防虫防霉,很好用。

荆亮拿了货,也不多逗留,在秀瑶的记账本子上按了手印,然后就背着走了。他走后,柳氏又说了些这孩子懂事之类的话,“瑶瑶,咱能帮就帮帮,他还不上也无所谓的。”

虽然一千八百文不是小钱,他们家也不富裕,可还是想帮。而秀瑶要赚的是大钱,以后会有无数个一千八百文赚进来。而且她觉得在古代做生意,靠的是诚心,等她的生意大起来,还要靠好名声。在古代有个好名声是非常必要和有用的。

这也是一种投资,既能帮助人发挥了自己善心,也能得到回报。

家里其他人得知秀瑶把福豆瓜子赊给荆图,都也没说什么,秦显如今是知道轻重,已经能读书,不能再说什么的。秀容倒是有点意见,觉得没必要那么帮一个不相­干­的人,不过现在她也很听秀瑶的,毕竟秀瑶带着大家赚钱,她也跟着存了零花钱,美着呢。

张氏知道了,在家里气得心疼了好久,上门又训了一顿,可秀瑶也不会听她的,她一来秀瑶就借故躲出去。张氏想说秀瑶败家柳氏不管之类的,柳氏也懒得跟她多说,一句那钱是秀瑶赚的,她想给谁就给谁把张氏噎得直翻白眼。

她气得喊了一句,“看来这辈子我是不指望那丫头给我一个钱花了。”

秀瑶自然不会主动给她一个钱花,养老的钱,家里该当出,另外的她才不管。或者说,爹娘给她不管,别想让她主动给一个钱出去。她不是什么大度人,给荆图是因为她和荆图有生意关系,两人合作愉快,她同情荆图而且也是一种慈善投资。对张氏她可懒得动任何脑子,懒得跟她吵,懒得敷衍,这才是彻底的无视。张氏­干­生气也没用,因为秀瑶根本不给她机会。

自己家的地瓜都收了,该晒的晒,藏的藏,几亩棉花也都拔了花柴,家里的农活基本都忙完了。不过家里的草也都烧光了,被秀瑶他们烀地瓜给烧完了,秦大福他们砍的柴火也都烧完了,要用还得去砍。

秀瑶跟秦大福商量,“爹,不要去砍柴了,怪累的。咱们家那些荆条可以割了烧火。”

秦大福心疼呢,“怎么能烧火呢,留着编筐子。”

秀瑶笑道:“爹,咱家的篓子、筐子都够用好几年了,反正明天条子还长,明天编也赶趟。”

秦大福还有点舍不得,他还想割蒲子、条子,编鞋、编筐子呢,可以卖钱、自用,还能送人。

秀瑶不想他累,就劝道:“爹,你编鞋,两天编一双,太费劲了,卖不了二十文钱,不如­干­别的呢。咱们养猪、羊、­鸡­、兔子,都是赚钱的,也要人手呢。”

秦大福还道:“我能忙得过来。”

秀瑶急了,“爹,你得把眼光放远,赚大钱,别只想着那几双草鞋。”累死累活,赚那么几文,不够费劲呢的。

秦大福憨憨地笑,“中,听闺女的。”

秀瑶乐了,“爹,咱们把条子割了烧,还得再买点花柴,谁家多的就去买,买上个一千斤,冬天使劲烧。”省得家里柴火不够,还得去搂草,炕上一点热气,冻死个人。

现在有钱了,可不得赶紧着改善自己家的生活?

秦大福笑道:“现在买亏,花柴沉,等轻快了再买。”

秀瑶扑哧一笑,“爹,咱们家要是还吃不起饭,别说沉了,轻快咱们也不买。现在不愁吃不愁穿了,咱们何必再计较那点钱。人家卖草赚点钱无非是糊口的,咱们多给几文就多给几文吧。估计百八十文都够买一垛的。”

秦大福觉得也是,自己是目光太短浅,眼皮子浅,不如闺女目光长远,他笑道:“中,听闺女的。”

两个人就去村子周围的场里转悠了一圈,看中了几家,一共买了四垛花柴,堆在他们自己场里。三爷爷看见了,道:“大福,你这么早买什么草,自己家的还没烧呢。再说了,你买这么多,放在场里烂,还不如等不够的时候再买,那时候能买这么两倍还多了。”

秦大福笑:“大爷,这也没花几个钱。瑶瑶说了,人家卖草糊口,咱不跟人家计较那么几文。”

三爷爷叹道:“没想到咱们老秦家,还出了这么个小善人,好心肠。”不过这好心肠看在老秦头和张氏、二婶三婶眼里,那就是烧包的,有了几个钱不知道怎么得瑟了,不给自己家里人花,竟然整天想着给外人。

张氏这么说,秀瑶可不那么想,她给别人不过几文钱的事儿,人家都感激说她是小善人。张氏那群人可不行,就算她给再多,张氏也觉得是应该的,也嫌少,永远不满足不说她好,她­干­嘛那么犯贱呢!

所以,秀瑶一个钱也不会主动给张氏的,爹娘给的她不管。而张氏就算以后不缺钱了,儿子媳­妇­孙子给的钱花也花不完,她还是耿耿于怀小孙女一个钱也不给她,憋得她一辈子难受得很。

重阳节一过,天就凉了。掬花开得热热闹闹的,金黄的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往下飘,地上一层一层的,家里烧火草不够的人家就去搂草。今年秀瑶是不用去了,可以笑看秀美三人挎着大筐子,拖着竹耙冻得丝丝哈哈地去搂草。

过了几天老柳头亲自赶了一辆大骡车,拉了一车木头来,同来的还有柳飞。

木头都是三姥爷帮秀瑶家买的,价格非常划算,都是些杨木、梧桐、柳木、楸木等。

其中杨木做房子的主要大梁和其他屋梁,梧桐等就可以做檩子,屋顶上到时候还要把秫秸绑的把子覆盖上,然后墁泥上去,再压麦草或者是瓦片。

除此之外,还带了好几麻袋棉花,都已经弹好,还铺成了一床一床的,到时候可以直接缝被子。

除此之外,还带了好几麻袋棉花,都已经弹好,还铺成了一床一床的,到时候可以直接缝被子。另外也有一些礼物是给老秦头夫妻的,自从那次半夜来砸了张氏的碗筷,过了几天李氏就让柳飞来送了新的碗盘杯碟,还送了一套崭新的茶具。给足了张氏面子,老秦头也就不再那么疙疙瘩瘩的,毕竟人家老柳家还是想修好的,他也就自然起来,老柳头来了他也去招待招待。

第二天老柳头又领着孙子送了三大车瓦来,这是大家都没想到的,老柳头嗨嗨笑道:“我给你们一个惊喜,这车瓦是赊的,饥荒你们自己打。”闺女家有钱了,他也就不上赶着,免得闺女和女婿总是有压力。

秦大福喜着接过缰绳,“自然的,多谢爹,还能赊到瓦来。”一般乡下没有烧瓦的,都要去县里买。乡下人去县里买,自然不像在乡下买那么自如,而且都是要付现钱的。

老柳头笑着解释:“也是该当你们走运,县里的连家瓦匠窑去咱们磨坊买面,嘿嘿,让我给逮着了,赶紧给你们赊了三车瓦,这些瓦盖个三间大房子不成问题。”

他们又商量,如今地里没有农活,磨坊虽然忙,可也能抽出俩人来帮忙盖房子。柳氏和秦大福不肯,磨坊忙得很,如今柳飞都没时间去读书,他们可不能再耽误人。

秦大福为自己没能去丈人家帮忙一直内疚呢,更别说让人来帮忙,“爹,盖房子我们自己来就好,找俩有经验的泥瓦匠,俺们自己家的几个兄弟,人够使的。”

老柳头点点头,“那也行,你们就自己忙活,盖了一回,就盖得大点,别小里小气的。”

大家笑呵呵的,都说是。

趁着姥爷在,秀瑶就跟他们商量,“姥爷,爹,咱们的猪差不多好出栏了。”用秀瑶的法子喂猪,六个月猪就可以出栏,第一年秀瑶一边试验一边养猪,除了喂地瓜粉、麦麸、地瓜叶和藤蔓、苜蓿草、楸树花叶、高粱粉、豆饼、棉籽饼等,她还喂一些蔬菜,例如猪大棚上结的南瓜、方瓜、葫芦等,

现在养了将近八个月,一头大肥猪差不多有两百斤多一点,这些天基本不长­肉­了,所以秀瑶就商量着卖猪。不过小猪在前些天七月份的时候又抓了一批,姥爷家除了母猪下了十六只小猪崽,另外抓了十六只。而秀瑶家前些天抓了十来只,如今都养在场里。这批猪年底的时候就可以卖掉换钱,来年春天继续抓小猪。

老柳头觉得也是这样,“我看也差不多了,前几天才过了过秤,差不多都有两百斤左右,轻快的一百七八,沉的两百二三。”

秦大福欢喜得嘴角都裂到耳根了,“咱们这猪可肥,别人家都没的,收猪的肯定乐意要。”

秀瑶还是有点担心的,“咱们还得合计一下呀,不能让收猪的压咱们的价格。现在集上一斤­肉­要二十七八文了,生猪也要十七八呢。他看咱们这么多猪,说不定还会伙同收猪的压咱们的价格呢。”这些做生意的,总归是心眼多,如果他们看上这些猪,又不想多出钱,就给压价格。你要不卖,别人也更低的价格,到最后就不得不卖给他,而他和另外的都是一伙的,亏的就是自己家。

别人家的猪,养一年,一般都是一百五十斤左右,爷爷家的猪一直吃猪草和少量的高粱麦麸,年底那猪也就是一百五六十斤,一身的瘦­肉­。收猪的都不爱要,嫌太瘦了,现在家里这些猪,肥膘大,收猪的肯定乐意要。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被他们压价。

毕竟猪­肉­能换钱,猪下水、猪蹄子、猪头、猪皮等也是能换钱的,不能白让收猪的赚便宜。

老柳头:“烧­肉­客家倒是去咱家问过,说是要我们给他们留几头,他们平日里要煮烧­肉­。别人家的猪不够肥,还是咱家的好。”

秀瑶问他:“姥爷,他给多少钱呀。”

老柳头表示别人多少钱他们就多少,没有多的。秀瑶就有点不同意,“姥爷,咱家的可比别人家肥呢,起码一斤得多一两文才行。”

老柳头呵呵笑道:“瑶瑶,你买花柴都多给人家钱呢。”意思是不用计较那么多,都是自己村的。

秀瑶嘟着小嘴,“姥爷,这是两回事。卖草换钱吃饭的人多可怜啊,卖烧­肉­的家里多的是钱,咱们不多赚点,那赚谁的。再说了,他们该主动给咱加两文,咱的­肉­可肥呢。”

老柳头嗨嗨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中,我就这么跟人家说。”

秀瑶又想了个办法,“姥爷,爹,咱们除了把猪直接卖给卖烧­肉­的人家,还得直接卖掉呢,最好是卖给那些合伙卖­肉­的,他们四处赶集下乡的,卖­肉­量大。咱们一次­性­卖给他们,比自己杀猪卖要划算。”虽然便宜点,可是能一次­性­快速出货收款。

秦大福思索了一下,“卖给他们倒是好的,就是你说的,怎么能不让他们压价。”

秀瑶早就想好了,“这个好办,让他们知道咱们猪­肉­好猪­肉­便宜,咱们是有实力和他们竞争,只不过不愿意罢了。爹,咱们不是要盖屋了么,不如就趁着这时候杀一头猪,然后四外村的卖,让他们来买­肉­。咱们便宜点,集上二十八咱们就二十二,保管好多人都来买。”

这时候农民虽然不是非常富裕,但是生活中等的多,像老秦家那样也少,他们算是贫困户。村里要是卖猪­肉­,一般的人家都会图便宜去买两斤的。

现在天凉快,不容易坏,再让人四外村的一叫卖,那些卖猪­肉­的肯定知道会来看。他们主动找上门来就和他们谈,他们如果压价格就时候自己家可以零卖,他们想必也会害怕的。

商量好了,送走老柳头之后,秦大福就去找秦二贵秦产几个,又叫了秦德才还有三爷爷家的秦田,让他们帮忙在附近村子里吆喝,最好是挨家挨户地去说一下。

准备了两天,秦大福就请了后桃源周屠户来帮忙杀猪。

周屠户有点顾虑,提醒他们附近杀猪帮做人很独,总想他们自己做杀猪卖­肉­的生意,不想人家掺和。秀瑶正是想把猪直接卖给他们,所以才想这个法子的,就没太在意。毕竟打开门做生意,不可能一家全垄断了。

杀猪之前先敲敲打打了一番,四外村的人如今闲着没农活,都来凑热闹。男人们说说笑笑,孩子们好奇,女孩子们虽然害怕,却也要凑热闹。

“周老爹可是有名的快刀子,这一刀子下去,那猪就没痛苦了。”有人议论着。

秀瑶在边上听了几句,她不敢看杀猪的,听他们说,会杀猪的一刀子下去,就能让猪血流尽,死得快。若是技术不好,以为猪死了,结果刚松开,猪就满园子跑,快得追都追不上。

这时候他们听着猪嗷嗷地叫着,就见老秦头领着秦大福、秦二贵和秦德才好几个人把一头大肥猪用木棍子抬出来,猪的四蹄两两一绑,木棍从中间穿过去。那猪可能知道要挂了,拼命地叫着。他们将猪按在了一张方桌上,秦业又将已经拌好面粉和盐的大缸盆子端过来放在桌子下面,等着周屠户来下刀。

182、本章重口

182、本章重口

那周屠户让柳氏先摆了香案,他上了香,祭了猪魂,就在一旁霍霍地磨刀。他看那刀磨得锋利了,拿手指头轻轻刮了刮,感觉刺刺的,知道是时候了。

周屠户站起身,走到那猪旁边,让柳大喊一声:“抓住了”然后他左手揪住猪耳朵,右手一刀子就捅下去,快准狠,刀子□,猪血夹杂着气泡,哗啦啦地流出来,那猪哼唧哼唧地惨叫着,随后就没了动静。

猪血流在下面的大缸盆子里,秦业用力地搅拌着里面的面粉和盐等,被猪血一冲,就冲成了血豆腐。

等猪血放­干­,猪也死掉的时候,周屠户就让人帮忙把猪抬起来,放到一只大瓦盆里。旁边的灶间棚子里,水滚开着,水汽蒸腾,周屠户让人赶紧抬滚开的水过来,他先把猪爪在开水里一烫一浇,掌好火候,拿了专门的刨刀那么一刮,就把黑乎乎的猪毛刮下来,一下就是白白的一条。他又用水瓢舀了开水烫猪皮,然后拿出了各种剃猪毛的镊子和小刮子,让秦大福等人帮他一起剃猪毛。

等猪毛都刮净了,猪皮就白白净净的。秀瑶之前不敢看杀猪,现在秀容拉着她说要开始剥皮了,秀瑶寻思就好像课文里看到的庖丁解牛一样,就瞪着眼去看。

却见周屠户手里拿着一根挺杆,用刀在猪后腿上割了一个口子,然后挺杆伸进去一通戳,戳了几个地方之后他又抽出挺杆,开始对着猪后腿的口子吹气。

秀瑶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就见那猪慢慢地变成了一只气球,白白的,鼓鼓的。这时候周屠户又把猪后腿用绳子扎住,然后叫人把猪抬到香案上,对秦大福和柳氏道:“都来拜一拜吧。”

秦业就招呼秀瑶几个赶紧过去,上了香,跪下对着猪拜。秀瑶看那猪被摆得正正当当的,猪眼睛还瞪着呢,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秀容赶紧一拽她,让她跪下磕头,然后就跟着柳氏念那套话。

柳氏念叨着:“猪呀,猪呀,你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今天走了,祝你投个好胎。”一连念叨了好几遍,然后大家跟着磕头,最后起来。

周屠户喊道:“成了,猪魂已经走了,这就是你家的菜了。”

然后他就开始开膛破肚,取猪内脏、清理大小肠、剥皮剔骨,还要切下一片片的礼刀。礼刀两斤半左右,长长一条,有肥有瘦有排骨,一般是给家里有喜事的人家准备的。秦业成亲摆酒的那天,家里就得准备个十几份这种礼刀,也是一种面子。

周屠户把猪给杀了,猪下水拿出来,收拾­干­净。那边柳氏已经烧开了水,先汆一下,然后就开始炖,加入菜园里白菜,足足顿一大锅。

秦大福就请周屠户帮忙切猪­肉­卖,价格便宜,好多人都上前来买。这个一斤那个五斤,还有人要半个猪头,那个要蹄o的,很快半只猪就卖掉了。

而锅里炖着的也飘出来浓浓的香气,让大家垂涎欲滴,正犹豫的人也被鼓动着上去买­肉­。买不起猪­肉­的,愿意买点骨头回去炖,或者买块猪皮回去煮汤然后做冻吃,也是很美味的。

最后秦大福让周屠户给留下个十斤,自己家人吃,剩下的连皮带骨头的全卖掉了。

等卖完了猪­肉­,柳氏大锅里炖着的也基本好了,再闷一会儿,她就开锅让秦显等人帮忙,一小盆一小盆地给要好的乡邻去送。

三爷爷家、二爷爷家、秦有良家、周强家、秦德才家、周四­奶­­奶­家、梯子家、还有几个几家,送了大半锅出去,自己家还有半锅。

柳氏盛了四盆子,留着两盆子,另外两盆子就让大家吃。

老秦头一家子,这一次三婶和三叔也来了,二婶自然也不甘落后,老秦头几个陪着周屠户,吃得酒足饭饱了,柳氏又把那副肠子送给周屠户,另外谢了他三十个钱。

周屠户吃得醉醺醺的,背着他的家什儿就去了。

一顿杀猪菜,吃得大家红光满面,这么大场面秀瑶也是第一次见,她感慨道:“要是有粉条就更好了。”猪­肉­炖粉条,那才是绝配呀。

不过穿来这里之后,她没有发现粉条,所以觉得挺奇怪的。她一直以为古代是有粉条的,不过既然现在没有地瓜、土豆、玉米,那没有粉条也不奇怪了。

吃完饭,大家就在场里的棚子里聊天,秋意浓,深秋露重,傍晚的风凉。不过因为刚刚热热闹闹地吃了杀猪菜,一个个都红光满面,说得热火朝天的。

秦大福正跟老秦头、三爷爷等人商量盖房子的事儿,老秦头吃了杀猪菜心情也变好了许多,“明儿让大业去给他二姑夫送个信,他二姑夫有十几个人的泥瓦匠伙,­干­这个最拿手。”

秦大福犹豫着:“爹,这时候不是农忙,他二姑夫应该最忙,再说了,我们没打算请人,太贵了。就自己家打地基,等年后在上大梁和屋笆也行。”

老秦头哼道:“自己大哥家盖房子,他们还能不来帮忙?就让他过来好了。”

秦大福还是有点犹豫,老秦头喝道:“就这样,明儿老三你去叫。”

秦三顺有点不乐意,“我不去,爹,你也不是不知道二姐家那些人,我去叫不合适。还是让大业去吧。”

秦家二姑嫁给宋家村,离桃源村最近,不过三个闺女里,她回来的最少。她公公嗜酒如命,婆婆好挑剔,嫌弃秦家家穷,不许她随便回门,免得被人打秋风。二姑夫宋刚是个泥瓦匠,四处给人做瓦匠活盖房子之类的,手艺还行。不过秦大福知道妹妹家的情况,轻易不敢找他们帮忙,这么些年,秦二姑回来的次数都有限,何必去碰那个灰。

张氏吃得饱饱的,正在那里心疼柳氏不过日子,分了那么多杀猪菜给别人,教训她送东西要看人有没有用。那些没有用的,送给他也是白送,就好像秦德才家,下一辈子他们也不会报答秦家的。

秀瑶见她专拿秦德才说事,心里就不高兴,虽然秦德才现在家里穷,可他还救过她呢。张氏不顾念那层情意,就说明还是一点都不悔改,所有的和气不过是表面装的,被姥爷姥娘找上门挤兑着没办法的事儿。她冷哼一声,对秀容道:“三姐,我觉得最不该请那些吃了我们的还专门和我们作对的人来。”说着扭头就出去隔壁棚子听爹他们说话。

张氏气得追出来,恰好听见说二闺女和女婿,她道:“让大业去叫,现在咱们也不是当年了。你二妹妹她婆婆,也该正眼瞧瞧咱们,到时候咱们盖上几间铮明瓦亮的大瓦房,看看她眼馋不眼馋。他家里别看­干­泥瓦匠,也不过是和咱们一样土坯房子,得意个屁呀!”

说这些就把秀瑶那档子事给忘了。

第二日秦业去给二姑家送话,家里也确实来了人,就是四外村卖­肉­的。他们和周屠户不同,周屠户不过是自己零零散散地杀几个猪卖,这些人却是专门收猪杀猪,然后一起分了四下赶集下乡卖猪­肉­,同时也做批发猪­肉­的行当。像是周屠户这些人,不想杀猪就去他们家批发猪­肉­。

为首的叫刘岩,长得五大三粗,肥头大耳的,另外几个大汉也是非常魁梧。

不过大家正经做生意,秦大福等人也不怕他们,毕竟在集上也有打交道。而且除非是有明确的恩怨仇恨,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到别的村生事,毕竟一个村子一个姓就是一家子,一有事大家都会互相帮衬。

刘岩和秦大福谈了一会儿,不爽,鼻子里哼着气,道:“找个你们管事的人说话。是不是大**子管事?”其他汉子就笑起来,似乎在笑秦大福怕老婆。

秦大福却也不害臊,他慢慢地道:“你大**子不管事,你大侄女倒是管。”他喊道:“瑶瑶,来买猪的了。”

秀瑶听见就从东间出去,在院子里和他们谈,她看他们一个个跟小塔似的,不禁验证了那句卖猪­肉­的饿不着的话来。

她跟他们见了礼,脆生生地道:“你们收猪,是一头头的买还是一批都买?”

刘岩正诧异怎么出来个小丫头呢,好奇地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秀瑶道:“那是自然。你要是都买,就便宜,你要是一头头的,就要贵。”

刘岩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我们跟你们买­肉­呢?俺们不杀猪了,你们杀好了,我们只管来找你们拿猪­肉­。”

秦大福听出他们有心找茬,立刻戒备起来。

秀瑶却也不怕,毕竟这事他家占理,而且这是在桃源村,她道:“四外村那么多杀猪的,你们不能都管吧。”

刘岩看她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便道:“小妹妹,我不怕说实话,我不管人家,可咱们附近这十村八村的,可都得以我为首。”

秀瑶丝毫不惧他脸上的凶狠表情:“我们没有不以你为首呀,我们想把猪卖给你呢。”这一伙人控制着猪­肉­生意,压低生猪价格,抬高猪­肉­价格,也着实可恶的。

刘岩笑了笑,脸上的­肉­哆嗦一下,“生猪十文,我们都要了。”

秦大福脸­色­一变,“这也太便宜了。”

秀瑶示意爹不必着急,她道:“现在生猪的价格是十八文左右,猪­肉­价格是二十八文左右。我们这样,如果你都要,十六文,如果你只要一头那就十八文。”

刘岩挑了挑眉,一副痞子样,给自己几个兄弟吹了个口哨,“成,俺们都要了,赊账。”他的人都笑起来,开始起哄。

秀瑶摇头,非常镇定,“赊账俺们是二十文,不赊账是十六文,要是赊账就得县衙走一趟,大家请县衙作证。”

请县衙作证,不是那么容易的,双方都要交抽头给县衙,不划算。

刘岩冷笑:“你们是不相信俺杀刀刘!”

秀瑶笑着摇头:“不是不信,是俺家的原则,俺们从来不赊账。如果你不买也没关系,俺们可以送去县里。县里酒楼、猪­肉­铺子,他们也都要的,跟你们生意也不冲突。”

刘岩哼了一声:“俺们要定这批猪了,十三文。”

秀瑶一口咬定,“我们十五文最低的,而且不赊账,赊账就二十。”

几经争执,刘岩不肯涨价,而且一定要她家的猪,因为他那天也让人来看了,那猪肥得很,一头有两百斤重呢,哪里买那么肥的猪!

秀瑶就知道他想欺行霸市,低价买,高价卖,她正­色­地说:“刘老板,你们做得是赚钱的营生,俺们却是辛苦活。一家子好不容易养了这么几头猪,吃的可都是我们的粮食。要是连粮食钱也卖不出来,我们来年怎么过日子?你要是公道点,咱们可以长期合作,以后我家的猪一直卖给你。你有这么好的猪卖,还愁不赚钱?别说我们这十村八村的,只怕十八村二十八村,生意都是你们的。”

刘岩被她说乐呵了,“你小丫头还挺会说话,你说的是不错,所以我们要定你的猪了。”

“对不起,价钱不合适我们就不卖。你们还是回去想想吧。我们不想做零卖的生意,一是不想跟你们抢生意伤和气,而是我们也没有你们那个本事,所以只卖猪就好。你们也得体谅我们的辛苦,十三文的话我们不如不卖自己留着吃好了。”

说着她就对秦大福道:“爹,俺二姑夫他们不是要来了,咱们还是去场里帮忙吧。刘老板他们不诚心买,咱们还是算了。”

刘岩到底没买,气哼哼地带着人走了,离开秦家,他用拇指指了指自己,冷冷地道:“我就不信,谁家还敢要他的猪,你们去跟那些杀猪的打招呼,秦家这些猪,我杀刀刘要了。谁敢跟我们抢,就是跟咱们过不去。我们的价格是十三,他敢加一文,就是不想混了。”

他的人都答应着,一行人立刻去办。

宋刚跟着秦业来了,带了他的一套泥瓦匠家什儿,先在老秦头家里说说话,然后就一起去场里看地方。到了场里,宋刚和大家寒暄着,然后先看地,研究一下地形地势,看看怎么建房子好。

他除了会­干­活,还跟着老师傅学了一点风水,虽然不多,但是基本的他懂,所以他揽的活儿也多。

秀瑶看他年纪比实际大点,黑红的脸膛,眼睛习惯­性­的眯缝着,双手又黑又粗,看着像是树皮,一点不像三十来岁人的手。

宋刚看了看,对秦大福和老秦头道:“爹、大哥,房子最好建在这个位置,”他比划了一下,然后又道:“西北角那里要空一下,东南角盖门楼。”

又用步子量了量,笑道:“这片地可以盖好大一座宅子了。”又恭维大舅子家竟然买了这么多地,还要盖房子,看来生活是真好起来的。

秦大福却没那么贪心,思量着家里的材料,“不用那么大,现在先盖三间,然后慢慢地添。过两年再盖两间二房,东西厢,南屋。等过些年有钱了,就可以盖二进三进的。”

秦三顺皮笑­肉­不笑的,“大哥,你想得还怪好的,三进呢。”

秦二贵横了他一眼,“三进怎么啦,大哥家到时候盖座比周家还大的。”

秦三顺笑得有点轻浮,老秦头瞪了他一眼,他就不吱声了。

宋刚帮他看了,然后又拿石头和木棍做记号,勾画了一座三进院子,前后左右都还有很多富裕,到时候想做菜园子还是花园子都随意。

秦大福看他好多地方照着大院子说,就让他尽量小点,不用那么大,家里没有那么多钱。他知道泥瓦匠们给人­干­活的规矩,都是能多下料就多下,这样他们可以多赚钱。

宋刚劝他:“大哥,你行呀,才分家就盖大屋了,真是厉害。一次盖个大点,免得到时候还得拆。”他娘一直怕老秦家去家里打秋风,所以都不许他媳­妇­常回娘家,这么看是自己家人想太多了,现在人家老秦家好得很呢,倒是应该让媳­妇­多回来走动才好呢。

秦三顺就在一旁嘟囔,“大房子也不舍的给爹娘住。”

宋刚晌午看好了地形地势,下午就开始让人准备着起地基。秦大福、秦二贵、秦德才、秦有良、秦田等一共十来个人帮忙,秀娴帮忙和泥,跟着忙活。

一开工就忙个不停,挖地基的,夯土的,各种声音混杂一起,每日里忙忙碌碌的。柳氏嫌场里暴土扬尘的,只在那里烧热水,饭还是在家里做,每日送饭去。

那里忙活着,秀瑶这里就想着卖猪­肉­,秦业因为右手力道不足,就不能出大力,他负责跑腿沟通。秀瑶让他陪着去姥娘家看看,那边有没有卖猪的法子,顺便给姥爷家送些瓜子。

两人赶着驴车去了姥爷家,老柳头恰好在场里和人谈卖猪的事情。老柳头已经把四头猪卖给本村卖烧­肉­的,现在正谈将四头卖给荷塘村卖猪­肉­的。

因赊账,所以十八文一斤,平均二百斤一头,一共是二十八吊零八百文,先收回了一半,另外的年底付。因为都是熟人,所以老柳头也不怕的。

等买猪的将猪用船运走,老柳头就回来和秀瑶、秦业说话,他把收到的七吊钱推给秦业和秀瑶,道:“这个钱是给你们的。咱们说话好的,对半分。”

秦业看秀瑶,秀瑶忙道:“姥爷,咱们可没说对半分。地瓜是你家的地种的,猪大棚也在你家地里,也是你家人喂猪的,我们可没­干­什么。”

老柳头认真地数算:“瑶瑶,这可是你出的主意,带的头,地瓜是你带来的,猪大棚也是你出的主意规划的,你们还三天送一回猪草,一定要对半分。”

一老一小又开始争执,秀瑶要分四份,她拿一份,老柳头一定要对半分。他嚷嚷道:“磨坊当时你是入伙了七两五分银子吧,可你一个铜板也没分。你说磨坊是你大舅二舅两个人弄,你不掺和,那养猪可是咱爷俩的吧,跟别人没关系,你为什么又不要?”

秀瑶回击他:“姥爷,那你这么说,俺家的驴车,是你给的吧,俺家好多好多东西都是你给的,你还给了钱的。那怎么算?”

老柳头哼道:“我给我闺女家是应该的。”

秀瑶也笑:“我帮我姥爷出主意也是应该的。”

秦业苦笑,这俩人,人家都是争钱急赤白脸的,他们倒是好,推让得面红耳赤的。这时候柳飞进来,喊他们:“哎呀,你们别争了。爷爷,我看你们这样好了,分三份,一人一份,另外一份你就拿出来­干­别的。这猪圈得维护,还得抓猪仔,秧地瓜什么的。”

秀瑶喜道:“小飞哥,这样好,你真聪明。”

老柳头也同意,他就带秀瑶和秦业赶着驴车家去,让李氏关上门,把钱拿出来,两人分。这八头猪卖了二十八吊钱零着八百文,老柳头要算二十九吊,被秀瑶摸了零头,成了二十八吊。

分成三份,老柳头要差不多一份九吊五百钱,被秀瑶抹成了九吊钱。

老柳头也很是无奈,“你这个孩子。”这丫头就这样,哪怕是跟自己人,也算得很清楚,一点都不肯占人便宜。可她也倒不是怕人家占她的便宜,说起来倒是知恩图报的,自己家当年帮衬闺女那些,如今这丫头可着劲地回报回来。

李氏欢喜的很:“咱们可赚钱了,行了,孩子给你的就是孝敬你的,孩子还年轻,赚不完的钱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殷雨亲的地雷。

183大哥定亲

183大哥定亲

老柳头只好收下,秀瑶就让秦业把钱装起来,又跟老柳头商量让他介绍人去桃源村拉猪。“姥爷,我要现钱,八头猪都拉走就十六文一斤。”秀瑶道。

老柳头点点头,“这样也行,不赊账,便宜点。”

商量完卖猪的事儿,秀瑶却又道:“姥爷,那小羊儿读书的钱……”

不等她说完,老柳头佯怒道:“你跟姥爷算账呢,那小羊儿以后出息了,是不是要摘把­干­净,跟我老柳家没关系了?不给我们长脸了就?”

秀瑶看他急了,赶紧赔笑,“姥爷,长脸长脸,就给咱老柳家长脸。”

大家笑起来。

秀瑶叮嘱大舅妈继续烀地瓜晒地瓜枣,晒够一千斤就可以停了。反正今年地瓜多,他们就多留了鲜地瓜。除此之外,秀瑶还在考虑另外一个赚钱的计划,家里地瓜多,正好派上用场。

“姥爷,我在想找时间做粉条呢,不过得等天再冷点,我家不盖房子有时间再说。”秀瑶跟老柳头商量。

老柳头问她:“粉条是什么?”

秀瑶解释了一下,说可以用地瓜做,绿豆什么的也能做。

老柳头听着好奇,让她做的时候来叫他,他也去看看,“到时候放在磨坊里卖。”

秀瑶笑道:“当然好的。”

秦家还在盖房子,秀瑶和秦业就不久待,为了安全,老柳头又给车上装了车地瓜。另外还装了一些细面,粗粮,诸如大豆、黍子、高粱之类他们家没种的。另外还有一些水果,梨子、山楂、葡萄。石榴等,大枣秀瑶家也有,就没给。

秦业就把钱藏在篓子底下,两人坐车家去。

走到沙河村的时候,秦业看到前面路上几个人,便放慢了速度,近前一看是刘岩等人。刘岩和他几个弟兄在那里磨杀猪刀,看到他们来,喊道:“猪卖了吗?”

秀瑶正­色­道:“你们不要,我们自然要卖给别人的。”她催大哥继续走,不用管他们,大白天的,他们不敢做什么,而且他们也是靠做生意赚钱糊口的,不是劫路的,不敢做出格的事情。

刘岩拿着杀猪刀那么一挥,刀锋雪亮,闪着阳光花了驴的眼,那驴就惊了一下,跳起来。秦业忙下车牵住,往前跑了一段路才停下来,勒住驴。

刘岩等人哄笑,“你们的猪,可一定要卖给我们呀,十三文。”只要他们看住了去桃源的路,看谁敢买她的猪。

这时候常婆婆从家里出来,喊道:“刘岩,你们又欺负人呢?”

刘岩却笑得有点畏惧:“常婆婆,我们是本分杀猪的,欺负谁呢。”说着就走了。

秦业松了口气,跟常婆婆道谢,常婆婆笑道:“不用管那些臭小子。”秀瑶跟她道谢,送了她一些地瓜和水果,常婆婆说自己肠胃不好,水果没要,只要了几个地瓜。

告辞了常婆婆,秀瑶和秦业回了家,把篓子搬下来,拿出钱来给柳氏。柳氏见娘家又给粮食又给钱的,叹息了一会儿又高兴,这是闺女赚的,都好好存起来。她一直没有介入秀瑶和老柳头的赚钱计划和分钱规矩,都由着他们自己去。

而老柳头等秀瑶走后,也跟李氏商量,“这些多的钱,咱就存起来,给扬扬以后读书用。”家里供养个读书人不容易,扬扬还小,不到花钱的时候,等他大了,开始参加科考,那钱可就跟流水一样的。

家里有了钱,柳氏就和秦大福商量,买一些合适打地基的石头,再买青砖,房子不能只用土坯,必须要有砖头才行。家里都同意,秦业就赶着驴车去了凤凰屯烧砖的砖窑一趟,买了一些青砖和石头还有石灰,让人家给送来。因为付现钱,人家给了便宜,还立刻就打发车辆送过来,一点没耽误秦家的进度。

过了些天,秦家三间屋的地基打起来,开始砌墙,因为有青砖,所以槛墙都用青砖垒的,整齐美观,还用泥灰抹缝。

为了省钱,与窗户齐平的地方都是用土坯,厚厚的墙壁,可以装两层窗户,冬天保暖,挡风。到了窗户上面,又是几层青砖,再用青砖挑檐,做了很时髦的花式。

夜里柳氏和秦大福算账,叹道:“原本寻思着,少花点钱,所以咱们自己盖房子,结果这么一弄,花的钱更多,真是无底洞一样填不满。早知道,还不如买现成的呢。”

秦大福笑道:“现成的哪里有咱们自己盖的好,村里全砖瓦的房子哪有几间,咱们这已经是很好的了。不能跟周家比,可在村里算好的。”虽然只有三间,也足够了,以后慢慢地再添加,除非是家里很有家底,否则没有人家能一下自己就将一座宅院盖起来。

秀瑶等收猪的上门,结果房子都起来一大截砖墙了,收猪的也没上门,她让秦业去打听了一下,秦业回来气愤道:“那收猪的在路上被人打了一顿,都不知道什么人­干­的,我估计是刘岩他们。”

秀瑶也生气,“这些人太无法无天了。”不用想就是他们,他们肯定知道那些人来找她收猪,他们都是卖猪­肉­的,估计私底下也认识。

一时间也没办法,只能把猪先养着。

因为秦大福家盖房子,老白家怕他们钱紧张,老白头就打发白寻安来送钱。白寻安是个很英俊的青年,笑容温暖,看起来很聪明,他对柳氏和秦大福道:“爹娘,俺爹俺娘,让我送钱来。”

柳氏自然不收。

白寻安非要留下:“你们要是不收,我爹娘该说我舍不得给呢。”

柳氏还是不肯,后来白寻安没法只得把钱拿走,不过他又转了一圈,去凤凰屯又买了一批青砖,让人家给秦家送去。柳氏也只得收了,不过把钱数记下,到时候给秀芹添在嫁妆钱里。

这边白家帮忙,那边许家也着急,听说秦家盖房子,想着还没有去下大定呢,老许头忍不住,就赶着驴车前来认门了。

当时秦大福等人在场里忙得热火朝天,柳氏在家里忙活,秀瑶正想办法怎么对付刘岩他们。张氏就领着老许头进来,一进门就道:“大业娘,许家你大哥来了。”

这一次老许头找门,找到了老秦家,张氏有之前老白家的事情在先,哪里还敢胡说八道,直接就领着到了的大儿子家。

柳氏正在准备饭菜好给场里送,看见张氏身后的老许头愣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来,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跟老许头寒暄打招呼。

老许头笑道:“大妹子,来的太突然了,真是打扰了,失礼失礼。你们大忙忙的,我还来添乱。”说着就把手里的礼物放下,一些点心,还有一条­肉­,一条鱼,一些时下水果,另外一只小木箱他自己还拎,礼物挺丰厚的。

没想到他会亲自赶过来,柳氏赶紧让他炕上坐。

老许头就明知故问大兄弟在哪里,毕竟不好意思让人家知道自己早就打听老秦家正在盖房。

柳氏就说在盖房子,又让秀瑶去喊人,老许头忙道:“不忙活,不忙活,来认认门,坐坐就走。别打扰大兄弟­干­活了。”

柳氏笑道:“也不差这一会儿的。”她让张氏陪着老许头坐坐,她去准备饭菜。

很快秦大福回来,秦业也被他叫回来给老许头认认。

秦大福和老许头寒暄几句,介绍秦业,老许头一看秦业一表人才,除了说的右手受了伤,力气不大,怎么看都很好,非常合心。心里那点因为秦业的手带来的不快就烟消云散了,尤其看他谈吐一点都不粗俗,­性­子和和气敦厚,更是欢喜。

不过心里又有点疑虑,怕他嫌弃自己闺女,毕竟二妞皮肤有点黑。虽然他自己觉得闺女挺好看,­性­子又泼辣,可媒人说她就一般人,可别不招婆家喜欢。说不定人家就是冲着儿子手坏了不好娶媳­妇­,而自己家女儿又那么上赶着,陪嫁也多点来的呢。

秦大福和秦业自然不知道他那些心思,只热情地招待他。老许头说了几句,就笑道:“我是个实在人,也是个没心眼的耿直人,有什么说什么。我闺女呢,就看上你们大业了,她自小帮着我们­干­活,耽误了青春。我和她娘呢,也觉得对不住她。我们家给她张罗了几吊陪嫁,还有一挂驴车,不过赵媒婆说你们家有驴车了,二妮自己决定把驴车卖了换成钱。她的陪嫁一共是十二吊钱,她让我这个做爹的先送过来,家里要是有需要使唤钱的,就只管用。”说着他就把随身拎着的小木箱打开,里面是慢慢的一木箱子钱,还有银块子。

秦大福愣了,忙说不行,“许大哥,这要是二妮的陪嫁,那就是她的。以后来了俺们家,也是她的,俺们不会动用的。”

秦业也说是,让许老爹收回去。柳氏听见了过来,道:“许大哥,你真是实在人,不过这事儿,咱们可没得商量,这些钱我们不会用的。”

老许头有点急了,又怕人家觉得自己家闺女轻贱,急着申辩道:“亲家,亲家,我们二妮呢,就是个­性­子爽快的,没有大心眼一门心思孝顺­干­活。在家里孝顺爹娘,嫁了你们大业,也必定一门心思就孝顺你们的。她都说了,你们的日子就是她的日子,能使把劲的可就是要使把劲的。”

柳氏和秦大福忙说知道,只是不肯收那钱,柳氏笑道:“许大哥,你们二妮一看就是个爽快人,我们就喜欢这样的孩子。你和老嫂子放心,我们不会亏待闺女的,来了我们家,就当我是多了个闺女。”

老许头也高兴,见秦家死活不肯留钱,心里也松快一点,觉得秦家没有看轻自己闺女的意思。他就笑道:“不如这样,咱们找个吉日,下了大定,那可就是一家人了。”

柳氏道:“原本说忙活完了这阵,等天冷了,盖不得房子,咱们就找赵大娘去的。”

老许头得了准信儿,高兴道:“好,好,那就好。”

吃了饭,老许头不跟再逗留耽误他们­干­活,几人将老许头送走,回来秦大福叹道:“许老哥真是一片为闺女的心呢,以后咱可得对人家好点。”

柳氏笑道:“你放心,已经分了家,不跟他嬷嬷在一起,没有人会对媳­妇­不好的。”

秦大福只笑,不再多说,就和秦业又去场里忙活。

转眼十月,地基都打好,墙壁也起了一截,只等着按窗户了。十月就冷飕飕的,和泥不方便,大家就停了工。秦大福做主,让柳氏置办了一大桌子酒席,招待了一下前来帮忙的人。本村的人都是互相帮忙,管饭不给钱的。别人家盖房子,秦大福、秦二贵也是常被人找去帮忙。

不过夜里柳氏还是拿了两吊钱去老秦头家,她当着老秦头和张氏的面,把钱推给宋刚,笑道:“妹夫,俺们知道,你要是去别人家赚的更多,不过嫂子也就拿得出这些,你别嫌少。”

宋刚本来还寻思这趟绝对是来白帮工的,他娘当初还不许他来,说老秦家就是吸血虫,只想赚便宜呢。他觉得既然是亲戚就不能不管,所以逆着娘的意思来了,只要管饱饭就行。哪里知道忙活着一个半月多,人家大嫂子不但管他们吃好喝好,现在又拿出两吊钱来。

这么说,大舅兄家是真的发财赚钱了?要不怎么能一下子拿出两吊钱来?

张氏一看两吊钱,两眼放光,恨不得收进自己的钱匣子里。她见宋刚犹豫,便道:“拿着吧,拿着吧。”

宋刚听她那么说,反而有点犹豫,笑道:“大哥、大嫂,这钱你们还是收着吧,回头还得­干­活,买这个买那个的,都是钱。”他知道老柳头给送瓦来是赊账的,老白家送砖来说不定也要给钱的,反正这样那样的,盖房子要花很多钱,他是最清楚的。

柳氏笑道:“反正慢慢来,这个钱就是给你的。”

宋刚犹豫了一下,看张氏热切地望着她,被她那火辣辣的目光烧得有点受不住,只得道:“那这样,我拿这一吊钱回去给我娘,这一吊钱,娘你就收着吧,算是我和孩子娘孝敬你和爹的。”

不等老秦头说话,张氏乐得“欸”了一声,“你这孩子这么客气。”说起来这女婿其实不算抠门,就是被他娘管的,他娘可真是抠,整天就怕媳­妇­往娘家拿一点东西,盯得跟防贼似的。

宋刚也有点­肉­疼,不过说出去的话,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意思再收回。回头在路上还一个劲地拍打自己的脑袋瓜子,这是进水了吗?被驴踢了吗?被门夹了吗?怎么一时脑袋发烧,就给了一吊?你给个五百也好呀。算了,少不得回家跟娘说就给了一吊钱。

盖房子的事情停了,柳氏就张罗着准备给许家下大定的礼物。原本下定在亲迎前两三个月就行,不过那就是大方向,好多人家都会根据自己家的情况来调节一下。一般要错开农忙,有点甚至要岔开不宜成亲的年龄,免得犯了这个冲那个忌讳的。

除了惯常的鹅、饽饽、枣子花生栗子等喜果、布匹等,另外柳氏给许二妮备了两样银首饰。家里备不起白家给的那种银簪银钗银耳环银镯子银戒指等成套的银饰,就准备了一对银戒指、一对石榴银坠子,另外还有两吊钱。请了赵大娘带了人给送过去。

结果许家回的小礼却比大礼还重,除了几样针线另外还有十吊钱,给赵大娘捎话,说是帮着盖房子的钱。这是人家作为小礼回回来的,秦家就不能拒绝。

赵大娘喜道:“大妹子,大兄弟,那许家闺女就是年纪稍微大点,虽然不如咱们家这些姑娘好看,也是个不差的人儿。”

柳氏道:“是个好姑娘,我们大业走运了。”之前不好说媳­妇­,现在一下子就说了个这么懂事的,也算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大家都欢喜,赵大娘走了以后,柳氏对秦业道:“我看你这个媳­妇­是个过日子的,以后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秦业虽然害羞,却还是给了母亲承诺,“娘,你放心吧,只要她和咱一心过日子,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负了她的。”

秀瑶因为没人来上门收猪,所以想跟爹商量再杀猪卖,反正过年了,买猪­肉­的人家也会多起来。再不行,他们就送去县里卖掉。

这日正在家商量,打算找上十几个青年押送去县里,就听见门口有人大嗓门喊:“秦姑娘在家吗?”

秀瑶出去看,见竟然是刘岩,不过这会儿他是自己来的,没带那些五大三粗的兄弟们。他原本黑胖的大脸看起来更胖了,秀瑶觉得有点肿似的。

见秀瑶出来,刘岩立刻笑得很是谄媚,“秦姑娘,我是来收猪的。”

秀瑶立刻道:“十三文我们不卖,我们宁愿送去县里。我告诉你,你若是敢捣乱,咱们就县衙见!”

刘岩却陪着笑,小心翼翼的,“十八文,十八文,我们全要了!”

“啊?”秀瑶愣了,“十八文?不用的,你要是全要,十五文。不过要现款。”

刘岩立刻从怀里拿出钱袋,“这里面是银子,俺都要了,那猪好,别家买不到这么肥的,值十八文呢。现钱现钱!”

秀瑶疑惑,左看右看,他笑得她有点怀疑。

刘岩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好像是个乖宝宝,秀瑶看不出破绽,就请他家去。

进了院子,秀瑶把事情一说,柳氏等人也觉得不可思议,怀疑地看着刘岩,觉得他是要耍什么花招。

刘岩笑得很真诚,“七头猪,我们都要了,只要咱们谈拢,付了钱,我就叫人来拉猪。”说着他把钱袋子掏出来,念叨着,“你们那猪我看了好几回,这又养了个把月,差不多得有两百二三十斤,一斤十八文,我估摸着差不多二十八吊钱。我这里有二十五两银子。”他将钱袋里的银子倒出来,两锭十两的,一锭五两的。说着他又解下腰带来,里面还缠着三吊钱,他长得又粗又装,肚子大大的,那钱缠在那里竟然不为人注意。

“一共是二十八吊钱,咱们能不能过秤?”他笑眯眯的道。

秀瑶觉得他笑得有点勉强,又有点害怕似的,不禁问道:“刘老板,你之前不肯要,现在是怎么啦?”

刘岩笑得非常和气,带着一点谄媚:“之前不是有点犯浑吗,现在我想明白了,做生意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秦大福几个当然高兴,就应承下来,他让秦业去找人来,然后借一杆大秤,他们给猪过过秤。

秀瑶对刘岩道:“刘老板,你的人呢,他们力气更大,叫来一起过秤。”他们是专门杀猪的,肯定更会绑猪称重量的。

刘岩见她这样说,这才敢开口,“好,我去叫他们,在村外等着呢。”他撒开脚丫子跑去村外,把赶着骡车留在外面的四个人叫进来,他们还带了大秤。

秀瑶见他们有秤,笑道:“正好不用借了。”

刘岩看着她,“秦姑娘,你相信俺们的秤?”

秀瑶笑:“为什么不信呀。你们天天在集上卖­肉­,我可没听人家说你短斤少两。”他们虽然霸占市场,或者说不许太多人抢他们生意,不过对普通顾客还是不错,没有短斤少两的。

刘岩嘿嘿笑:“那是,那是,我们诚信为本的。”

184齐爷威武;

184齐爷威武

秦业又找了秦二贵和秦德才几个人来帮忙,一起去了场里,把猪捆起来过秤。重的两百三十斤,轻快的也两百斤。平均下来两百二十斤左右,一共是差一点二十八吊钱。

刘岩笑得憨憨得,一点都看不出之前的横样:“这么好的猪,别处没得买,二十八,咱们不用再找了。”

秀瑶道:“那不行,咱们做生意,可是要明算账的。”她算了账,找了他而三百八十文。

刘岩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接了,看着他这副样子,秀瑶非常奇怪,不明白第一次那么横的刘岩怎么变样儿了。

不过她虽然奇怪也不跟他计较,一边算账一边随便聊几句:“刘老板,要是你们生意大,以后可以做到县里,让县里也进你们的猪­肉­岂不是更好。”

刘岩笑:“人家县里也自己杀猪呢。”

“县里杀猪哪里有你们给杀的­干­­干­净净送过去的好?夏天热,臭烘烘的,冬天冷,拔凉的。”秀瑶却不同意,她觉得城里人肯定是喜欢­干­净,不那么爱折腾的。

刘岩也要有点感兴趣:“这倒是个好主意。”

秀瑶又道:“不只是我们县里,新泰州、泰安州,你们都可以呀。我们来年养更多猪呢,只要你们要,我还给你们便宜。”

刘岩嘿嘿笑起来,“那敢情儿好。”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忙活了大半天,刘岩让人把猪都装上车,又绑上栏杆,就要跟秀瑶告辞。

秀瑶好奇,送他的时候问他,“刘老板,真的没什么原因吗?”

刘岩懂她的意思,摇头笑着:“没,没,俺们寻思明白了,咱们这么近,都是邻居,不能­干­那缺德事。”说着就跳上车,吆喝着兄弟们赶车走了。

另外几个汉子,连秀瑶的脸都不敢正眼看,就好像逃荒一样,打着骡子就走了。

离开桃源村,刘岩擦了擦汗,一脸紧张地问道:“三刀,秦姑娘对咱挺满意吧。”

刘三刀寻思了一下,犹豫,摇头,“大哥,我没敢瞧她。”

刘岩拍了他一巴掌,“你个怂蛋。”

刘三刀抗/议地喊:“大哥,你一直跟她说说笑笑的,当然比俺们清楚呀。”

刘岩忍不住骂他:“你个杀猪的混蛋球,你才跟她说说笑笑的,我敢跟她说说笑笑?我那是做生意,我不怕齐风那小……小齐爷砍我的手呀!”

看向来横里横气的大哥说起齐风都吓得脸­色­变了,刘三刀等人也起哄,不过起哄归起哄,他们自己也害怕。实在想不出那小子怎么就那么厉害,浑身杀气腾腾的,比他们这些杀猪的还横。

昨天傍晚刘岩几个在他的杀猪场里喝酒吃­肉­,喝到痛快处,他就搂着自己婆娘放大话,“你男人,厉害着呢,这十里八乡没有人敢得罪。你们看吧,桃源村那七只猪,他要是不卖给我,我就让他卖不出去,烂在圈里做肥料。”

其他人喝得也是舌头都大了,歪歪拉拉地还给他敬酒,“大,大哥,大,草,放……心,俺们把……他们家附近都把……住了,哪个收猪的……敢……来,保管打……得他,满……头猪……屎。”

几个人纷纷附和,又说秦家的猪格外肥,“以……后,让……他们,专门给……我们,养……猪!”

大家正喝着,突然院门咣当一声就给人踢开了,那两扇木板门咣当地来回撞了几下,“啪”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刘岩率先清醒,拍案而起,“妈个巴子,哪里来的找死的!”他们杀猪的,人本来就比较横,­性­子野,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能吓哭小孩儿。

而杀猪的利高,他们为了垄断生意,经常会跟别人打架。

刘岩以为来惹事的,­操­起一旁的大砍刀就冲过去,刚出了堂屋门就看到一人从影壁后面走过来。他细长的个子,分明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比他一半都细几分。

刘岩喝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找死!”

齐风站定,看了他一眼,平和地道:“我是来跟你讲个情的。”

刘岩哼道:“讲情?讲情你踹我家大门!你有几个胆子?”他甩了甩头,被傍晚的冷风一吹,酒就有点醒了,眯了眯眼,认出是本村的齐风。

齐风道:“你的大门,是你打人的一点代价。”

这时候屋里的人也都歪歪拉拉地出来,骂骂咧咧地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活腻歪了,不知道我们杀刀帮吗?”

“哟,是齐家少爷呀!”

“是曾经的少爷吧,哈哈!”

齐风望定刘岩,“桃源村秦家的猪,你若是要就要,不要就任由主人家处置。”他一副陈述的语气,根本不是在说情,反而像是来命令的,虽然他说话和和气气的,却让人觉得有一股自然的威严。

刘岩怒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偏要买呢。臭小子,就算你大哥也不敢来管我。”

齐风面无表情:“我来说情你不肯,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刘岩几个弟兄火了,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就是被赶出家门的小杂种!”

“哈哈。啊——”那人狂笑声一下子断了,就觉得喉咙被什么勒住,火烧火燎地说不出话来,却是被齐风用一根细绳勒住了脖子。

刘岩见状,抡着大砍刀就砍过来给兄弟解围,“臭小子,看刀!”

齐风右脚退开半步,肩一沉,左手上的细绳却不放开,拖着那人上前一大步,疼得他啊啊啊地直叫唤,却说不出话,细绳几乎勒入他的­肉­里。这时候刘岩的砍刀也到了,这些杀猪的都是孔武有力,一个个蛮力很大。

齐风却丝毫不惧,右手快如闪电的一翻,别人都没看到是怎么回事,刘岩手里的大砍刀就调了个个。齐风手指在砍刀厚厚的刀背上一搭,把刀使劲一推,朝着刘岩肥厚的脖子就推过去。

其他人看得惊叫连连,刘岩的婆娘­干­脆昏死过去。

大砍刀在要割到刘岩的时候却突然一个翻转,厚厚大刀背狠狠地砸在他的肩胛骨上,疼得刘岩一下子跪在地上。

齐风砍刀一压,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在他脸上拍了拍,冷冷道:“刘岩,你的脑袋,说这个情,说不说得?”

他这一掌分明不想用力气的样子,可刘岩还是觉得自己脸颊火辣辣的疼,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些人根本来不及动弹就看着大哥被制住了,这小子分明是有功夫的,他们一个个都不敢动,直喊着:“你别乱来呀,别乱来呀!”

一个人去拎了跟大棍子就来解围,齐风手指在砍刀柄上一挑,那二十来斤重的大砍刀就冲着他劈过去,“啪”的一声,将那木棍劈成两截,“咣当”掉在地上。

那人吓得目瞪口呆,因为那刀连他的裤腰带也劈断了,他的棉裤哗啦掉在地上,慌得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捡起来。

齐风看向刘岩,“这个人情说不说的。”

刘岩慌忙道:“说的说的,俺们明天就去收,明天就去,她要十五文,我们给十八文,十八文。”

齐风淡淡道:“谈生意是你们的事儿,打扰了。”他收势,拱了拱手,“得罪。”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刘岩等人跟做梦一样,要不是身上疼得跟要裂了一样,他都怀疑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妈的,这小子,看着那么­精­瘦的,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不过他们可不敢怠慢,商量着第二天赶紧去就收猪。

“那小子厉害着呢,还是别得罪他。”

“对了,听说他很小就敢杀人,他大哥就差点被他剁了。”

“……”

想起昨天,几个人也是心有余悸,商量着是不是得去跟齐风说一声,路过大着胆子去看了看,齐风不在家。他们就松了口气,又说其实也赚了,这么好的猪,别处收不到,肯定能卖得更好,还能多赚点肥油呢。

家里卖了猪,秀瑶一家高兴得很,盘算了一下,今年算是大丰收了。

家里没了农活,手套也不再亲手织,秦大福也不编蒲袜和席子,一家人就在家里猫冬。不过也都不闲着,家里屋顶得修葺、猪圈­鸡­窝等要定期维护。自垦田里怕冻的树苗要用草绳一圈圈地包起来,底下堆上麦糠。

停了盖房子,卖了猪,家里没多少活儿,秦大福就在场里挖地窖。地窖是北方农家的好仓库,冬暖夏凉,将白菜、地瓜、­肉­、鱼之类的放进去,一点都不容易坏。

而冬天虽然天寒地冻不适合盖房子,不过挖地窖不耽误。挖掉表面冻得结实的一尺多土,下面就很软和。而且冬天雨水少,挖地窖更爽快,不容易坍塌。

老秦头也领着秦二贵、秦产、秦三顺来帮忙,秦大福很受宠若惊的样子,本来他和秦业、秀瑶几个,慢慢地也就挖出来了。

秦大福笑道:“爹,你不编席了?”

老秦头道:“不编了,编一冬天的没有多少赚钱,不如来年也养猪。”他看儿子家卖猪赚了那么多钱,心里也直痒痒。柳氏对他也不错,卖了猪就送了他一吊钱,他尝到了甜头。

秦大福见爹开了窍,也欢喜:“爹,瑶瑶早就说呢,还是赶紧养起来,要不过两年大家都养得多了,咱们就卖不上钱了。”

老秦头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对秦大福道:“来年秧地瓜也得等一年呢,我寻思先抓猪仔养上,从你家拿地瓜喂猪,等来年秧了地瓜再还你。”

秦大福为难道:“爹,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得找瑶瑶和她娘问。”家里他只管­干­活呢,拿钱拿物的事,都得问瑶瑶。

老秦头本想发火,却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儿子不当家,真是家门不幸呀。不过他也不敢再耍什么威风了,对柳氏也客客气气的不好逼迫人家,他道:“中。我回头问问她娘俩,你说你这个家当的。”

秦大福笑道:“爹,俺家可不是我当家,我也就是个­干­活的。”如今大家都听瑶瑶的,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他们先挖了一个半丈见方、一丈深的洞,然后又在底下开始掏洞。如果建好的话,里面是一个大洞,很宽敞,很暖和。这边就是出口,或者架上梯子,或者刨上阶梯。考虑着技术不成熟,秦大福还是决定架梯子。一架木梯子也费不了多少钱,自己刨石梯的话也没有好石头,在土坑上直直的梯子也不安全。

忙活了一上午,大家回去吃饭。

秦大福就跟家里商量,“你们爷爷想养猪,要从咱家先借粮食喂着,回头来年秧地瓜再还给咱们。”

秀瑶看了他一眼,“爹,你答应了?”

秦大福笑道:“我可不敢答应,到时候没有粮食喂猪,我没地弄去。我说问问看。”

秀瑶就实话实说,“爹,咱们家还真没有多余的,咱们晒了那么多福豆,剩下的喂猪都不够,还得从俺姥娘家借。主要是咱们已经抓了十头小猪,一头猪一年吃好多粮食,根本不够喂的。你还是让俺爷爷来年自己秧地瓜再说吧。”要是去年就说好,也不至于这样的。

这保管又是张氏几个撺掇他的,秀瑶寻思着,就算有地瓜都不怎么够喂,还多亏了那几亩苜蓿草。自己家都不够,哪里还有余粮先借给他们家他们倒是也会盘算,让他们秧地瓜不舍的浪费地,现在看自己家赚钱了又想直接养猪,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见秀瑶不答应,柳氏原本想匀两头猪给公婆的话也就不说话了,秦大福更没得说。

吃了晌饭照旧去忙活,秦大福把意思跟老秦头说了,老秦头没吭声,秦三顺听见了不满:“大哥,你们这是过好日子就不要老爹和兄弟了。”

秀娴不服气:“三达达,谁不要你们了?你们也太会打算了,我们自己还不够,你们又来要。”

秦三顺斥责道:“大人说话,你别Сhā嘴。这还没让你们都把东西拿回来重新分家呢。”

秀娴讥讽道:“倒是有人想。”

把秦三顺气得不­干­活了,在一边糗气,秀娴自然不理他,重新分家的话题爷爷­奶­­奶­都不敢提了,他竟然还说,真是好意思,也不怪孩子们都不尊重他。

老秦头对秦大福道:“晚上让大业娘炒俩菜,让你俩兄弟去喝两盅。”

秦大福答应了,忙活了一下午,晚上家去,秦大福就把意思说了。柳氏也没拒绝,“早就准备好了。”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可也有炒大白菜、炖萝卜和­肉­骨头、炒­鸡­蛋等好几个菜。

老秦头和俩儿子受邀而来,喝了两盅,老秦头道:“大业娘,别忙活了,过来坐下一块吃吧。”如今他对柳氏格外客气,也不像之前那么不得劲。

柳氏笑道:“爹你们先吃,很快就好,你们多喝两盅。”她知道老秦头的意思,觉得不过是分些粮食出去,大不了自己家少养几头猪。

只要公婆不再来Сhā手自己家的家事,各过各的的,她觉得没什么,所以没有管什么。

过了一会儿,老秦头又叫,柳氏只好交给秀容忙活,她进了屋,给他们烫酒。老秦头喝了一盅酒,老大家小日子还挺滋润,看来分家是对的,要是不分家,只怕现在还吃糠咽菜呢。

他吃了一筷子大肥­肉­,对柳氏道:“大业娘,我有个事寻思和你们商量商量。”

柳氏看了秦大福一眼,便笑道:“爹,你说。”只要不是来当她的家,差不多的她也能答应,不就是养两头猪么,她已经盘算好了,自己家少赚点就是。对公婆,该尊重的时候也得尊重,不能总撅他们的面子。

老秦头就道:“我看你们养猪,倒是赚钱了,别人家养猪,可没有赚这么多的。那猪又大又肥,不错。”

秀娴知道他要说什么,生怕娘和爹碍着面子答应,现在娘对爷爷嬷嬷也诸多忍让的,她怕坏事。她从堂屋进来道:“爷爷,当初瑶瑶不是让你养猪,你不肯来着?”下午爹明明跟他们说了家里没有粮食的,爷爷竟然还来开口,怎么就那么偏心?自己不想­干­活了,那就等着儿子养老好了,非要给二房三房再弄点好处才行。

秀娴这句话一说出来,老秦头脸上就挂不住,他也后悔,悔得他肠子都青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望着屋笆出神。如果当时自己答应了秀瑶的提议,那如今那几十头猪,就是他家的,那上百吊的钱也是他家的。

加上老柳家,真是上百吊呀,可自己……哎,真是悔死了。鼓了很久的勇气,计划了好久,老秦头才跟秦大福说的。他就是仗着柳氏和大儿子不会揭老底,不会说自己当初决策失误,因为面子和孝道,他们也会把粮食借出来的,毕竟自己已经不再想让大房回来,给了柳氏和老柳家那个面子,那么他们也会给自己那个面子的。

家里猪圈不够,到时候还可以跟他们商量,就养在场里,他让二婶三婶去帮忙,到时候卖了猪对半分钱。

哪里知道这个二愣子这么敢说话,一点都不当他是爷爷。不对,以前秀娴不这样的,对他还是很尊重的,一定是小丫头挑唆的她,瑶瑶自己不敢出来顶嘴,就指使她二愣子姐姐当枪使。

可这句话说得太好了,一针见血,让老秦头真是打碎了牙齿和血吞的感觉,那么多钱,就白白的丢了。好好的家,分了,结果老大家转眼就发达了。

不过自己不分家,老柳家不出力帮忙,也发不了。所以,还是他分家的决策是对的。

秦三顺见状立刻就斥责秀娴,“有你这么说长辈不是的小辈不?我看你越来越颠仙了。”

秀娴撇嘴道:“三达达,我们就算饿死了,也没去管你借粮食吃呢。你们不缺粮食,倒是来要我们的粮食喂猪。我们自己都不够呢,你们要是想养猪,自己去弄粮食呀。我们今年粮食是真不够的,还想着要去借姥爷家的呢,你们还是来娘自己秧地瓜养猪吧。”今年秀瑶的计划都盘算得满满当当的,根本没有多余的地瓜来接济别人,本来自己要多抓几只小猪都因为粮食不够而作罢呢。要是爷爷家再养了猪,那自己家的猪就得饿死。

打猪草想养更多的猪,是喂不肥的,必须得粮食。

况且之前嬷嬷说家里不够吃的,娘才给送了两石去呢,现在又来要猪粮,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

秀容在下面听见,朝秀瑶竖起大拇指,秀瑶低声道:“咱们家过好日子,都得感谢二姐。”要不是二姐一直冲锋陷阵,她就算赚了钱,大家也守不住呀。

而且她跟二姐一说,二姐就明白,立刻就能顶上去。

不高兴归不高兴,老秦头也没办法,秀娴说的是实话,是他自己生生把赚钱的营生推给老柳家的。借着秀瑶的地瓜,老柳家赚了多少钱了呀。那磨坊,养猪大棚,都是秀瑶出的主意。他又有点埋怨秀瑶,不知道把这些好点子给家里出,整天去姥爷家卖好。

最后柳氏出来调停,她道:“爹,来年春天,我们多席地瓜,你们也秧上几亩地。到后年也就能养猪。”

老秦头也没别的办法,就同意了,秦二贵自然是同意的他如今跟着大哥家帮忙,柳氏没少给钱,他才不好意思算计大哥家呢。

秦三顺却气个半死。

185忽悠散伙

185忽悠散伙

等老秦头等人家去,和张氏一说,秦三顺和二婶三婶在一旁煽风点火,张氏就跟被点燃的柴火垛一样,呼呼地就烧起来。她一口气冲进秀瑶家,对秀娴喊道:“二嫚儿,你是要做反呀,你爷爷说话,你还敢顶嘴了。”她不敢欺负柳氏,可孙女还是赶摆摆威风的。

秀瑶见状,立刻迎上去,现在对付张氏,她和娘比较有办法。秀瑶道:“嬷嬷,我二姐的意思是你和俺爷爷年纪大了,快别­干­活了,赶紧把家一分,整天悠哉悠哉地玩玩吧。反正有俺爹和两个达达养着,你们一点活儿都不用­干­。”

分明和秀娴说的不是一档子事,张氏还想说,秀瑶又道:“嬷嬷,你把家一分,想跟着谁就跟着谁,或者就和俺爷爷一起,然后每家每年给你多少钱,多少粮食,你想吃炖­肉­就炖­肉­,想吃炖­鸡­就炖­鸡­。也不用管谁­奸­懒馋滑,谁吃什么了。你自己也能吃。”

这么一说,张氏就想起了二嫂,不禁有点心动,可老头子说二房三房现在还不行,分了家,只怕他们就饿死。他得先给他们打算打算,让大房拉上他们赚笔钱,帮衬帮衬,然后才能分家。

“嬷嬷,俗话不是说的好吗?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你和俺爷爷那么大年纪了,还不好好歇歇,­干­什么活啊。你什么都不­干­,俺们养着你和爷爷,吃香的喝辣的的,那还不好?你随便穿新衣裳,随便吃韭菜哈饼,俺二嬷嬷保管只有眼馋的份儿。”

秀瑶又抬出了二嬷嬷,这也是张氏的心病,就想着比二嬷嬷过得好点。

张氏心里又活泛了几分,心里头直嘀咕。

秀瑶见张氏不像来时那么气冲冲了,便道:“嬷嬷,来年你可就是有孙女婿和孙媳­妇­的人了,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能­干­活呢?你看俺姥爷姥娘,人家整天就指挥,一点都不用­干­。”

张氏嘟囔道:“我哪里有你姥娘那福气。”

秀瑶笑道:“俺姥娘有福气,是俺姥娘不愿意多管闲事。”

张氏就心动了,问道:“那你一年给我多少钱。”

秀瑶淡淡道:“我觉得是二婶三婶给多少我们就多少,不过你放心,分了家你就知道俺娘好的,肯定会给你双倍的。”说着她就转身进了屋,不理张氏了。她又不是真的想对张氏示好,不过是为了给二姐解围,既然转移了张氏的注意力,她自然就懒得再说下去。

张氏原本想找秀娴算账,结果却被秀瑶说活动了心思,回去跟老秦头说想分家。既然已经分出去大房,不如索­性­分个彻底。现在自己还能­干­,就让儿子们给钱,她自己做饭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过两年做不动饭了,就让儿子们养着。

老秦头哪里肯听她的,反而把她骂了一顿,骂她鼠目寸光,不为老秦家前途着想,把张氏气得好几天不肯理睬他。

过了些天,家里地窖挖好了,架了梯子下去,东西一样样地放在里面,非常方便。秦大福和秦业,照旧轮流地在场里睡觉看场。

如今不再是草棚子,而是三间场屋,小小的,一间里面全是炕,一间放东西,也有间小堂屋放着桌椅。

没了别的活,柳氏就和秀芹带着秀容在家里做针线活,秀娴不肯,照旧去场里忙活。

这期间荆亮又来了一次,给了上一次的货款,又赊了一百斤瓜子和五十斤〖奇书网Qisuu。Com电子书下载〗福豆去。秀瑶就当帮他的忙,而且也只赊给他一个人。荆亮自然感激不尽。

这日秀瑶跟秦业道:“大哥,咱们去姥娘家,做粉条去了。”

之前秀瑶说过的,做粉条让姥爷来看,她觉得不如去姥爷家的磨坊好。秦业自然同意,叮嘱爹按时喂猪,天冷了就给把草苫子盖上。场里的猪大棚虽然没有姥爷家那么好,却也是冬天覆盖草苫子保暖,夏天有蔬菜架子乘凉的。只是猪圈没有那么好,有点简陋,需要时常清理。

秦大福自然不用儿子多叮嘱,他肯定会­干­得利利索索的,除了喂好小猪崽,注意保暖通风,还得剪羊毛、兔毛等去卖。另外羊也下了小羊崽,兔子也抱了小兔子,都得需要人照顾。

秀瑶和秦业两人赶着驴车去了老秦头家里,如今是农闲却是磨坊加倍忙碌的时候。家家户户准备着过年的面粉,都排着队到柳家磨坊来推磨,城里人也越来越多到这里买面的。

老柳头看到他们很高兴,跟秀瑶道:“王老大说,冯家粮店都降价了。嗨嗨,这说明,咱们生意做的不错。”

秀瑶也替姥爷高兴,“姥爷,那咱们生意受影响不?”

老柳头道:“多多少少会受点,不过他降价更好,大家跟着受实惠。反正这么多人家,咱们一家也做不完这些生意。我听人说,他们也在弄水磨坊呢。”

水磨坊不是什么保密的东西,江南几乎随处可见,这边不过是水源没有那么方便,所以还是用牲口的多。冯家要开,当然是自由的,老柳头也不当回事,毕竟一家磨坊做不完所有的生意。

柳升过来:“冯家今年跟疯了一样,四处揽事。以前他们就是租地给人种,再就是开几家铺子,不跟咱们老百姓抢生意做。下半年他们开了几家铺子,连面店、炒货铺子都有呢。”

原本冯家有间大的杂货铺子,卖各种东西,没想到还不满足,连小本买卖也Сhā一杠子,所以不少人心生不满,却也不敢多言。

王老大他们的生意稍微受了一些影响,不过影响不是很大,毕竟冯家也不是专心要做这个的,而且手艺也差劲一点。原本冯家老爷子当家,­精­力主要集中在租地以及开那种赚钱的大铺子上,例如药材铺、绸缎铺、瓷器铺等,粮油店只是他为了方便才开的。

秀瑶笑道:“这些都是人家自由,谁想做谁就做,咱想别的办法,我和哥哥今天来,是想咱们做粉条呢。”

老柳头感兴趣,就把手里的活儿都推了,听秀瑶讲。秀瑶把过程和他们说了一下,然后择日不如撞日,当天就准备。

秀瑶让姥爷找几个­妇­女来帮忙,先把鲜地瓜用擦子擦片,然后又有两个青年专门拿着大砍刀将切片的地瓜剁成小块。

柳飞见了,道:“瑶瑶,这样太麻烦了,我有个办法,你看看行不行。”

秀瑶笑道:“哥,我正头大呢,不知道怎么办才能省力气。”

柳飞:“擦了鲜地瓜­干­,咱们拿到碾台子上去,然后把碌碡刷­干­净了,用碌碡像打场那样压碎。”

秀瑶拍手叫好:“哥,你真聪明,这样好,省事多了。只要把地瓜­干­压破就好,然后再放到水磨上碾碎成糊糊就好。”

柳升听见立刻去忙活,他把碌碡冲刷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将碌碡放在碾台子上,套上驴,呼呼啦啦地就将鲜地瓜­干­压碎了。

压碎的地瓜­干­,秀瑶就让人拿到水磨上去,然后继续磨成糊糊,秀瑶随时用手试试,如果不够碎就要求再磨一遍。

柳红木也来帮忙,他好奇地看东看西的,问秀瑶:“瑶瑶,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

秀瑶笑道:“书上看来的呀?”这用红薯提取淀粉做粉条的土法子,她还是从农广天地的节目中看来的,毕竟在农场做技术支持,不能不多了解一些东西。他们的农场,可是集合了生产、旅游、度假、科研等于一体的机构呢。

柳红木佩服得不得了,书上原来有这么多东西呢,他还以为就是摇头晃脑跟书呆子一样呢。

忙活了四天,压了一千斤鲜地瓜,都做成了糊糊。

第五天,秀瑶就让人不要再擦地瓜了,而是把那些糊糊都装进矮一点的缸里,然后拿清水冲稀,然后不断地搅拌。

柳升和几个青年就拿着细罗按照秀瑶的要求,把冲稀的地瓜糊糊不断地过滤,将最终过滤剩下的浆液盛在缸里面。

秀瑶时刻关注着,半天的时间,淀粉都沉在了水底。柳红木就看她一会用手试试,一会又稍微尝一尝的,看起来非常神秘,不由得看呆了。

秀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对柳飞道:“哥,跟俺姥爷说,开始舀水了。”

柳飞就找了老柳头和柳五几个人来,把缸里的水倒掉,舀­干­净,慢慢地就剩下了水底下厚厚的淀粉。老柳头等人惊呼:“哎呀,这是什么?”

秀瑶笑着解释:“姥爷,这是芡粉。书上说过做索粉的方法,就是这样的。”

老柳头哪里懂书上,他问柳飞,“你怎么不知道?”

柳飞挠头,“爷爷,我本来说我笨的。”

秀瑶给他解围:“姥爷,俺小飞哥已经知道很多啦。”她也不解释自己从哪里看来的,反正就是书上看来的,他们也不能让她把书拿出来吧。

老柳头嗨嗨笑起来:“那倒是,你小飞哥现在可厉害呢,打算盘,啪啦啪啦的,来咱们磨坊的人,都说他厉害呢。”

柳飞害羞,脸都红了,“爷爷,我就会记账,那有什么厉害的。”

柳红木咬着嘴,皱着眉,记账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真是读了书就矫情了,爷爷整天说柳飞读了书懂礼了,还考虑要不要让他也去读呢。他看秀瑶,觉得她和别的姑娘不同,小小丫头就懂那么多,说话也文绉绉的。

等把水都舀­干­了,秀瑶让柳升把早先预备好的很大的大包袱抻起来系在四根柱子上。老柳头让他直接系在一间磨坊的四个大铁钩子上,那是专门用来磨豆腐沥水用的。

秀瑶就让人把那些淀粉都挖出来,放到大包袱上,让它慢慢地滴水。那包袱是用粗线织成的孔比较大的布,专门用来做豆腐的。

老柳头看着那几挂被压得低低的包袱,问秀瑶:“丫头,什么时候能好啊?咱们还要怎么做?”

秀瑶笑道:“姥爷,你不能急呀,吃豆腐还得好半天呢。”

不只是老柳头急,别人也急呢,听她说是做粉条,可分明就是一些糊糊,哪里是什么条呢?怎么也得跟面条差不多吧。

秀瑶笑道:“姥爷,肯定差不多,你等着看吧。”

过了一夜,第二天秀瑶早早地就去了磨坊,看见老柳头双眼发红,眼袋肿大,不禁关心道:“姥爷,你没睡觉啊。”

老柳头纳闷:“我还寻思半夜能好呢。”

秀瑶扑哧笑起来,“姥爷,它又不是田螺姑娘,自己哪里出起来呀。我们还得加工呢。”

老柳头就催他快点,秀瑶就让人在屋子里生火,将温度升高。她对老柳头道:“姥爷,以后咱秋天晒芡粉,就不用生火了,十几天就能晒­干­。”

小屋里火生得旺旺的,那芡粉早就不滴答水了,经过高温的蒸腾,­干­得很快。秀瑶又让人摊得薄一点,不过两天时间,粉团就好了。

老柳头捏了捏,发现都散了,成了面粉一样的东西。他诧异道:“瑶瑶,咱家里那么多地瓜粉,怎么不用那个?”

秀瑶笑起来,“姥爷,地瓜粉能做面条吗?”

老柳头想了想,摇头:“好像不成,一下子就散了。”

秀瑶道:“是呀,所以咱们要提取这个芡粉呢。”她看看时候差不多,就跟老柳头道:“姥爷,吃了晌饭咱们就来下粉条了。”

老柳头自然说好,他激动着呢,自从秀瑶给他弄了地瓜、帮着改造了水磨坊,他对秀瑶好奇着呢,就看这丫头还有什么好玩意。

大家晌午饭粗粗地吃了,然后召集了十几个大劳力,由秀瑶指挥着下粉条。

擦地瓜­干­的时候,秀瑶就让柳升撑船送她去杨家屯老解铁匠铺子,打了一套做粉条的模子。她把从前见过的改造了一下,现在用起来更方便省事,就算女人也能做。

大家就在磨坊下粉条,一口锅一直烧着,里面是满锅的开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另外一大缸冷水,刚从泉子里打出来的,拔凉拔凉的。

秀瑶先和老柳头两人调了芡粉糊糊,然后把芡粉倒进盛着­干­芡粉的一个大缸盆子里,然后让好几个人一起不断地搋面。一直搋个不停,一边搋秀瑶一边检查,看差不多了,秀瑶道:“搋粉成功,好了。”

大家都很高兴,等着看下面如何,秀瑶就让柳升站在桌子上,拿着漏勺,然后她让姥爷挖了一大团面过去,放在漏勺底层。然后把顶层盖上去,上层漏勺盖子有个把手,可以一直拧,就能滑下去,然后把面团压出一条条的粉条来。

长长的粉条流进滚开点水里,一下子就熟了,秀瑶见状对柳起道:“大哥,快点拿大筷子捞出去,过凉水!”柳起就和柳五两人用秀瑶找人做好的长长的木筷子将粉条捞起来,放在凉水缸里。

秀瑶又让另外两个人将粉条从凉水里捞起来,然后用一根木棍穿过去,搭起来晾着滴水。

粉条很快就冻上了小冰碴,秀瑶又让人把粉条都扒拉开,不要有黏连,免得到时候成了一坨。冰冷的水,拔凉拔凉的,大家要轮换着从冷水里捞粉条,不过他们却很开心,热火朝天的,就不觉得那么冷了。

有人悄悄地将粉条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喊道:“哎呀,真好吃,爽口又筋道呢!”

其他人也纷纷试试,都说好吃,秀瑶笑道:“等明天好了,咱们拿猪­肉­炖一大锅,让大家吃个够。”都说好吃,才能打广告,到时候都买呢。

大家齐声叫好。

粉条差不多好了,秀瑶等不滴水的时候就让人抬进临时暖房里去,继续挂在里面晾。屋子里继续生活,温度很高,不过两个时辰,粉条就­干­燥好了。

秀瑶试了试,觉得不错。等都好了的时候,她让人都拿下来打捆,然后称一称重量。一千斤的鲜地瓜,出了两百五十多斤的粉面子,最后出了两百斤多一点的粉条。

做这个的时候,秀瑶留了心眼的,外人来帮忙的,只会做一个环节,不能全做下来。而秀瑶也不要垄断这种技术,只需要垄断一段时间就好。加上地瓜,她就能多赚一笔,毕竟这种古代叫做索粉的东西,不只是她自己会做,说不定在某地就有人做呢。

晚上,老柳头让柳升去把自己家冻着的二十斤­肉­、六只猪蹄子、四十斤猪骨头都拿出来,剁成块,用大锅炖,秀瑶让多添水。

“炖­肉­中途可不能加水,要不不香呢。”大家都知道这个,所以宁愿开始多加水。

差不多的时候,又扔了大白菜进去。炖了半个多时辰,那­肉­的香气早飘到十里外去了,馋得磨坊的人一个个直流口水。

秀瑶让柳起掀锅,她看了看,水足够了,她让姥爷往里加粉条,多多的加,然后又盖过继续填柴火烧火。

又过了一刻钟多一些,大家都忍不住了,围到小伙房外面等着吃­肉­。来帮忙的人都端着小盆子,等着分了拿回家去跟家人分享呢。

秀瑶估摸着火候,喊道:“好了,开锅!”

老柳头大喊一声开锅,柳升和柳起就把大锅盖掀开,顿时白气升腾,香气四溢,大家忍不住咕咚咽了一大口口水。

老柳头估摸着锅里的­肉­和来的人数,先盛了一大盆放在旁边自己家吃,然后就开始个给人分。

一人一小盆,有­肉­有骨头有粉条有菜有汤,分得匀匀活活的。有人忍不住先吃了一口粉条,吸溜一声就进了嘴里,烫得嘶嘶拉拉的,一嚼,忍不住叫起来,“太好吃了!”

其他人一边咽口水一边也尝尝,都纷纷叫着好吃,都忍不住飞奔回家跟家人分享。

老柳头也当成大事情来庆祝,让人开了酒坛子,又让秦业赶着驴车先去给任先生送一小盆,顺便把秦扬接回来,再去家里把姥娘、大舅妈、大嫂子和小正正都接来,在磨坊里一家人庆祝。

睡觉的小屋坐不开那么多人,磨坊里却足够,大家就围坐着大桌子,吃得惊叫连连,都直呼过瘾好吃。

秦扬吃得一脸油,没了在学堂的斯文相:“姐姐,姐姐,太好吃了,好吃的我都要哭了。”说着,他一抹眼睛,呱嗒呱嗒地就掉眼泪了。顺便把之前被先生骂,又挨了两次打不敢吭声的委屈也流出来,真是太好吃了,什么委屈都不在乎了。

只是还给先生送了,真是的,应该晚点送先馋馋他,否则自己不是白挨打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否则自己要挨更多训呢,现在家里人跟任先生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秀瑶看他哭得眼泪涟涟的,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笑道:“有那么好吃吗?”

秦扬吸了吸鼻子,“你们说有没有?”

大家都符合道:“当然有呀,太好吃了!”说着都赶紧去盆子里夹粉条,连­肉­都顾不得了。

姚氏哈哈笑道:“这粉条,比­肉­都好吃呢。”

秀瑶笑微微的,“用­肉­汤炖,­肉­的香味都进到粉条里了,所以粉条更好吃呢。”

小正正最近挑食,各种不想吃饭,跟小陈氏和李氏斗智斗勇呢,今次就着好吃的粉条,也吃了一个大馒头,撑得歪歪斜斜地靠在李氏怀里直喊肚子胀。

李氏给他揉着肚子,慈爱地笑着,“吃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没得吃了。”

吃完了饭,大家都坐在一起说笑,乐呵呵的,欢声笑语不断。

看粉条成功了,秀瑶则去一边合计,总结技术看看能不能再改进。老柳头就叫了柳飞,拿了算盘进来,三个人算账,合计看看卖多少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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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足足忙活了一夜,秀瑶觉得还能继续改善,改善的粉条口感更好,而且除了地瓜,还可以用绿豆等来制作。绿豆是豆类粉条里最好吃的,但是绿豆产量低,不划算,不如地瓜产量高,可以收别人家的绿豆来做。当然,土豆也很好,不过这里还没有土豆,秀瑶也没听说过,只能作罢。

秀瑶道:“姥爷,这个粉条,咱们可以卖几样,等改进了之后,贵的可以卖到上白文一斤,一般的咱们就二三十文左右一斤。”粉条的好坏就看淀粉的纯度,以及其他的材料了。

柳飞有点疑虑,“瑶瑶,爷爷,这么贵有人买吗?”

老柳头却不怀疑,“好不好吃呀。”

柳飞使劲点头,“好吃着呢。吃了还想吃,吃不够似的。”

秀瑶笑道:“这就是了,这可比福豆好卖,到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想吃的。这个炖­肉­、凉拌、炒制都很好吃的。就算是包包子、kl都好吃得很呢。”

老柳头也来了劲:“那咱们就开点心铺子?”

秀瑶摇头,她不同意自己做零售,现在做零售就只能赚这一份的钱,做批发才是硬道理。毕竟现在交通不便,零售的客户群是受地域**的,但是批发的话是可以大江南北都做的。

“姥爷,咱们做批发呀,给那些赶集卖货的人,卖猪­肉­豆腐的人,还有我小姨夫家的小集市,县里冯家,外县外省的都可以的。”

老柳头和柳飞听她说得远大,都有点激动,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还要把生意做到外县外省去。

秀瑶笑道:“姥爷,幸亏让小飞哥读书了吧,要不以后来人进货,你都没人记账。”

老柳头嗨嗨笑道:“是呢是呢,我还打算来年就让小正正也去。”过了年,小正正虚岁五岁,可以去读书了,小的时候读书,束还少,跟着玩似的背几段书,培养培养兴趣。秦扬不也是五岁去的么,小正肯定也行。

秀瑶欢喜道:“姥爷,就是要读书呢,读书才有出息。”想了想又道:“姥爷,这几天你去给那些家里做生意的送信,让他们五天后来咱家吃饭,试试粉条,我也给认识的几个人送货,让他们也来拿货。”

老柳头也觉得好,又跟大舅等人商量,他们一直忙活磨坊都忙不过来,这些事儿自然也不管,只让老柳头和秀瑶管着,记账自然有柳飞呢。

秀瑶又和老柳头商量,还得专门盖一间暖房,用来烘­干­用的。

老柳头笑道:“好,年前先用那间豆腐房,来年暖和了专门盖一间。”

秀瑶提醒他:“姥爷,这些天咱们最近就不停地做,这东西得冬天做,天暖和了不行。”

老柳头点头:“那我多找人来。”

秀瑶想了想,“姥爷,我爹、我大哥、我们村里还有几个人,我都能找来帮忙。到时候咱们给他们开工钱,一天十五文。我们差不多固定十个人就够的。”

大舅、二舅、二舅妈、柳起负责磨坊,柳升不送货的时候可以帮忙,另外柳飞、柳红木、姥爷、大哥、爹、秦德才、柳五、柳五老婆、还有三四个人,足够了。

至于擦鲜地瓜,可以找家里闲着的媳­妇­们,一天八文钱,她们很乐意­干­。

定下了计划,老柳头就去找人,把今年还留着的地瓜源源不断地拿出来擦鲜地瓜­干­,不断地压碎、磨成糊糊、冲稀、过滤过滤再过滤、沉淀、倒水、烘­干­芡粉、下粉条……

秀瑶让人给冯掌柜、刘安、刘岩、王老大等人送了信,老柳头也给不少人送信,让他们来吃粉条宴。

第二天,秦业把秦大福也接来帮忙,让秀容和秀娴帮着柳氏看场喂猪,他们在柳家磨坊专心地做粉条,还做了一些细细的粉丝。

过了几天,一大早秀瑶等人就起来忙活,秀瑶前一天就设定好了菜谱,除了猪­肉­炖粉条,还有一道蚂蚁上树是专门炒粉条的,一道凉拌虾仁粉丝,一道老鸭粉丝煲,一道牛­肉­粉丝汤……满满地一大桌子,都用小盆装着。

不到晌午的时候,冯掌柜等人就陆续来了,秀瑶亲自接待,跟他们一一寒暄着。刘安见秀瑶请了那么多人还叫他这个小本生意人,很是受宠若惊,他还把荆亮也叫来了,是秀瑶的意思。不过刘岩没来,他们去外地送猪­肉­了,还没回来。

冯掌柜来的时候还给秀瑶带了礼物,一对鎏金的桃形银耳坠子,做工­精­致,是冯家金银铺子出产的,价值远远高于那对银坠子的重量。

秀瑶也不拒绝:“冯大叔真客气。”

冯掌柜笑道:“咱们瑶瑶越来越大,可要好好打扮打扮呢。哦,对了,我还有个客人也来观看,等会儿到。”

秀瑶嗯了一声,“那我们就等等,不急得。”那边老柳头也在寒暄,她要给冯掌柜介绍,冯掌柜却说不必,都认识的,柳家磨坊的老掌柜,现在也是县里的红人,大家都议论呢。

秀瑶先盛了一小碗那个虾仁粉丝给他吃,冯掌柜笑呵呵地道:“看着我都垂涎欲滴了呢。”他用筷子夹了一小口,吃得斯斯文文的,结果一吃,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然后再来。

一连吃了好几口,他才得空夸:“好吃,好吃,真美味!这是那个粉条?”

秀瑶笑道:“这是粉丝,粗的是粉条。”

冯掌柜啧啧称奇,“什么做的,这么好吃。”

秀瑶笑而不答,他也意识道,这是行业规矩,人家的秘密呢,他笑道:“我吃着真是爽口又醇香呢。”

秀瑶道:“粉丝用­鸡­汤喂过,捞出来沥­干­,然后用麻油、醋、白糖拌的。”

冯掌柜听着也没什么新奇的,赞道:“好的菜品,就是不要加什么特殊的配料,纯粹靠材料的原味。这道菜,真是好吃。”

秀瑶又请他品尝别的,冯掌柜表示等等。

很快,响起了铜铃声,一个平头正脸的青衣小厮牵着骏马,马颈上挂着三个大铜铃,叮叮咚咚地很好听。马车停在磨坊外面,车上跳下一人,锦衣玉饰,容貌灿然,却是冯浩然。

冯掌柜迎上去,“四少爷来了。”

冯浩然笑着拱拱手:“我来晚了。”说着朝秀瑶作揖,“让你久等了。”

秀瑶倒是没料到他回来,笑着道:“没有呢,大家都在聊天,我们这就开始了。”她又问冯掌柜要不要引荐,冯掌柜摆手说不必,大门户里的少爷,如果不是有需要的场合,是不必那么抛头露面的。

秀瑶知道,就去跟姥爷说,可以开始了。

老柳头让柳飞和柳五搬了酒坛子来,让人去烫酒,然后摆好了几张桌子,一张桌子上一把粉瓷酒壶,六只酒杯,各种粉条的菜一盘,另外还有其他的菜作为调剂。

秀瑶、冯掌柜、冯浩然、柳飞一桌。

老柳头讲了一些交情儿话,然后就让大家吃饭喝酒,有些人饿了,忍不住就吃起来,结果一吃就有点停不下来,别人见同桌的吃,他们也忍不住,赶紧拿筷子吃起来。

酒都顾不上喝了,尤其是有­干­有稀,老鸭粉丝煲里面的汤和粉丝格外好吃,让人舌头都要吞掉了。

冯浩然原本是来玩的,结果一吃差点叫出声来,要不是从小的教养他几乎要跳起来,吃了一口强忍着,忍不住,又吃了一小碗,才擦了擦嘴,又喝了点酒,眼睛亮晶晶的:“真好吃。”

秀瑶抿着­唇­浅浅地笑,“好吃的话,让冯掌柜多买些回去。”

冯浩然望着她,似笑非笑地:“我还以为你要送我呢。”

秀瑶正­色­道:“那可不成,我们是要做生意的,不能送。”再说了,这东西她也就是做个一年两年,回头就被人盗版去了,她不赶紧赚点钱,更待何时呢。

毕竟这粉条粉丝刚出来,大家觉得新鲜,都想吃,回头一多了,家家户户当平常菜吃,那就没什么好赚的了。跟卖黄瓜、白菜的,没什么不同了。

冯浩然没料到她这么抠门,忍不住笑起来,秀瑶却不觉得难为情,要送自然也行,可不能是这样的场合。今天可是特意开的小型产品发布会呢,送了的话,彩头不好。不过她随即也意识到人家冯浩然是开玩笑的,不禁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地笑笑,岔开话题。

吃完饭,大家喝茶聊天,当时就有人订货,刘安家里做点心,觉得这个也能试试,当场定了五十斤。其他小生意人也定五十斤,有人想多定一些也不行,老柳家没有那么多存货。

冯掌柜看向冯浩然,“四少爷,咱们定多少?”

冯浩然笑:“五叔,你是掌柜的,我怎么知道呢。”

冯掌柜道:“你来了一趟,回去二­奶­­奶­一定要问的。”

冯浩然笑了笑,对秀瑶道:“那就先来五百斤,我们发去其他县里的铺子,如果好的话,后续还要一两千斤呢。”

秀瑶不禁咋舌,“我们,没有那么多。”

冯浩然笑道:“不急,慢慢来。不过,我们要的量大,价格也要比他们五十斤的便宜才行。”

秀瑶很爽快:“那是当然,一百斤以内都是十六文一斤,一百斤到五百斤是十四文,超过的就是十二文。不能再便宜了,因为我们也做不了那么多。”

冯浩然惊叫:“这么贵!”

秀瑶笑起来,“没想到冯少爷还懂得货品贵贱呢。”她还以为冯浩然这样的大家子弟,十指不沾阳春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定然不知道东西贵贱。说不定一两银子一斤,他可能都觉得便宜呢。

原来她想岔了,这里的大家子弟也不全是电视看来的那么纨绔无用。

冯浩然脸颊微红,他一本正经地回她:“我如何不懂呢,我也不是只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的。”

大家笑起来,冯掌柜笑道:“那我们就先定五百斤。如果存货不够,瑶瑶你不妨考虑一下,那些小生意人就不发了,全都发给我们,我们再发也是一样的。我们十二或者十四文拿走,回头发给他们,也就是十六七文,不会太高。我估计着,这粉条第一两年,可能卖个二十五六文,再过些时候,可能就要低了。”他自然也没有说实话,这也是他们的规矩了。

冯浩然不以为然,“五叔,当年都说麻油会降价呢,可也没降下来呢。”

冯掌柜道:“麻油贵是因为芝麻产量低,种的百姓也少,而需求量却大。所以就要贵的多。”一般的菜籽油香油可能是三十文左右一斤,麻油就要五六十。

秀瑶笑道:“冯掌柜,你看呀,我们请来的都是我们的朋友。其他那些做生意的,都由你们发了,这几个我们也不是为了做生意,主要就是老朋友而已。”

冯掌柜又夸她会做人,就该这样的,又看向冯浩然,见他频频点头,觉得让他来得对,起码能跟这个小姑娘学学。毕竟之前四少爷是很看不起家里做生意的,可老爷子的意思,不是很喜欢家里太多人走仕途,经商也是要的。四少爷不喜欢经商,可最近他似乎有点上道,还会主动问,二­奶­­奶­就让他教教四少爷,他自然不会拒绝的。

大家正忙活着,柳飞分别记录给客户们写文契,然后柳升挎着篓子收定金。

秀瑶就跟着认识一下,她发现做小本生意的农民和专门的商户是不同的,那种农闲时候做点小生意的人,不算是商户,而专门的商户,穿的衣服都跟大家不同,鞋子一黑一白,衣服也有区别。不过冯家虽然开着铺子,算是县内最大的商人了,可因为他们也是大地主,经商只是副业,反而没有任何**,依旧是绫罗绸缎,连冯掌柜都穿绸衫呢。

主要的原因,就是冯家有做官的,所以秀瑶觉得家里要想有钱,且能保住,家里必须有入仕的。

统计下来,五十斤一共卖掉十份,一共八吊钱,大家都付的散钱。

冯掌柜家定了六百斤,一共七千两百文。

就这些货,也得没日没夜地赶工才行,否则年前都拿不出货来。

秀瑶让老柳头先把货发给那些散户,这几天争取把冯家的货赶出来,然后让柳升用船送过去。如果冯掌柜打开销路,那酒楼等都会要很多货,冯家绝对又是大赚的。不过秀瑶也不眼馋,让他们那样去县里各地叫卖,太费劲,而且也不安全。自己家没有什么保护,就那么做的话,会被人怎么吃掉都不知道。这样起码有冯家做靠山的,为了利益,如果有事,冯掌柜也会暗中给挡了的。

大家订了货,装了粉条,就陆续告辞了。冯掌柜跟秀瑶说了一会儿手套的事情,聊完了,也陪着冯浩然告辞。冯浩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邀请秀瑶:“瑶瑶妹妹,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家玩。我娘很想你呢。”

秀瑶笑道:“这么忙,只能再说呢。”

冯浩然算了一下,“过年呢,总归有时间吧,和柳妈妈一起来吧。”

秀瑶还是笑:“我跟娘说一下。”

冯掌柜拉着冯浩然告辞一起坐车走了,路上冯掌柜道:“少爷,你要是邀请瑶瑶来,你得让二­奶­­奶­给秦家下帖子,这么直接邀请人家小姑娘,那是不行的。”

冯浩然也懊悔呢,“我有点糊涂了。”

冯掌柜揶揄地看了他一眼,“没事,我看她,我有时候也犯糊涂呢。你说那么个小姑娘,却那么能­干­,哎,如果是我家闺女多好。”

冯浩然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他忙转开头,道:“咱们跟她做生意,也好的。五叔,你多关照关照她,嗯,我是说……”

冯掌柜笑道:“少爷放心,在咱们地界,没人能跟她们捣乱的,我保证。”

冯浩然笑了笑,然后扭头看窗外,心却跳得厉害。

送走了客人们,秀瑶一­干­人却没得休息,还要加班加点地­干­活,出粉条。秀瑶跟老柳头商量,“姥爷,城郊有人伐薪烧炭呢,听说还有煤炭,咱们去买几车回来。屋里最好烧炭,只烧柴火不够呢。”

老柳头也盘算呢,他道:“我也想呢,明天就让你柳升哥哥和柳飞俩去问问,买两船回来。”

秀瑶想了想道:“姥爷,咱们还是买煤炭,便宜,我让三姥爷帮咱们做个水排鼓风机。”

秀瑶和老柳头连夜找了三姥爷,这次也没有拿书,而是跟三姥爷口述要求,让三姥爷设计。秀瑶的意思,就是把平日里大家做饭的风箱改装一下,大一些,然后把手推拉都用一根曲柄控制,曲柄由水车­操­控,差不多类似于水击面罗或者水碓。

冶铁的人家,如果有水排,就用气囊,不过气囊容易坏,还是木头做的风箱好。反正他们不是冶铁,也不需要那么烈的火焰,只要自动的就好,不必不停地推拉风箱,那也累得很。

很快冯掌柜就反馈了信息回来,在大酒楼里卖得相当好,而且家里的老爷子老太太也都喜欢,还当做礼物馈赠给了州府等亲友,获得了极大地好评。

秀瑶趁机又推出其他材料的粉丝,让姥爷磨坊里收绿豆,做一批绿豆粉丝,也深受顾客喜欢。

秀瑶还让柳升去城里送面的时候,要给孙郎中他们也送些去,让孙郎中也尝尝。

这日正忙着,老秦头突然领着秦二贵、秦三顺、秦产也来了,他们没有去老柳家,而是直接就自己找到了磨坊。老柳头忙去亲自接待,寒暄着,请他们喝茶歇息。

老秦头和老柳头有日子没见了,但是因为之前他和老婆子把柳氏的嫁妆给送回去,安慰了媳­妇­,并且成功和柳氏化解了矛盾,看起来就好像是没发生过不快一样。所以老柳头也先示好,送了新的做饭家什,给了一套碗盘和一套崭新的茶具,而且还时常让秦业捎点东西送过去。所以老秦头觉得,老柳家也是不好意思,已经不在心怀芥蒂,要和自己家继续交好的。

所以老秦头就亲自来了,他将带来的两包点心放下,笑道:“柳老哥,真是来的突然,也没打个招呼,打扰你们了。”自从上次那事,他们一直没碰过面呢。

老柳头自然得就好像以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你能来,可是稀客呢,说什么打扰呢。走,咱们家去,让你老**子做俩菜,咱们哥俩好好喝两盅。”

老秦头忙拒绝:“不忙,不忙,老哥,我这不是带了老二老三他们来了吧,听说你们磨坊忙得顾不过来,我就让孩子过来帮帮忙。”老大在这里,自然是老柳家人手不够了,甚至连秦德才都在这里,那他就赶紧着把老二老三也送来。他也不埋怨大房不带着二弟三弟发财了,毕竟是岳丈家的磨坊,他们也做不得主。那他就厚着脸皮,自己送过来,他就不信老柳家会给退回来。

老柳头一听,还是笑得嗨嗨地,道:“是呢,过年了,这磨坊还真是需要人手,就是……”

老秦头看老柳头面有难­色­,立刻道:“没事,管吃住就行,要是没有工钱也无所谓的。”

老柳头笑道:“有的,怎么能没有呢,就是我们过年这时候忙,过了年就基本没多少活,不需要请人手。”

老秦头道:“不是还有粉丝作坊吗?那个也需要人,找谁不是找呀,找外人还不可靠,还是自己家人好。”

老柳头也连连说是,看了秦二贵三个一眼,见这个二贵虽然有点愣,可目光坚定毫不躲闪。那个小子是他儿子,看起来和秦业倒是有点像。那个秦三顺,老柳头心里暗下评论,有点不喜欢,看着有点油滑,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满满地都是算计的样子。瑶瑶说了,这个粉条现在要先保密,过两年有人也要做的,不如现在先保密多赚钱的好。那就是要找值得信赖的人,他找的人都是没问题的,可这个秦三顺……老柳头有点犹豫。

老秦头看老柳头脸­色­犹豫,便道:“老哥,是不是不方便啊?”

老柳头摇头笑道:“不是不方便,是人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他指了指秦二贵道:“活重,让他二达达留下吧。”

这就是说把那俩给退回来?不舍的给工钱?老秦头心里不乐意,“老哥,这样吧,这俩也都留下给你们帮忙,不要工钱。”

老柳头忙道:“不是工钱的事儿,是的确不用这么多人,也没地方住。”

人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老秦头要说他们只管吃,回家住又好像是在逼人家,他只好同意:“也行,那就让老二留下。”

老柳头又说工钱是二十,大家都这样。老秦头虽然觉得少,可也不好意思再讨价还价,就说中,毕竟有些事情是要慢慢来的。

老柳头笑道:“老弟,你也该歇歇了,­干­什么让孩子们自己­操­心就好。”

老秦头道:“老哥不也是一直忙活不歇歇。”

老柳头就笑,让他家去喝两盅,老秦头看已经安排好了一个儿子,这个冬天就能赚钱了,也松了口气,就带着三顺和秦产去,让二贵过去帮忙。

老柳头就找了大舅来,给秦二贵安排活,毕竟是秦家的二达达,不能只让柳飞那么安排,说不得人家不舒服,还是找个辈分大的,也好说话。

秀瑶看二叔过来,都吃了一惊,“二达达,你怎么来了?”

秦二贵笑道:“你爷爷让我来帮忙。”

秀瑶又看他后面,“俺三达达他们没有来吧。”

秦二贵道:“没,你姥爷没留他们,就要我自己。”

秀瑶松了口气,对秦二贵道:“二达达,这活儿还是你­干­合适,俺三达达来了,说不得要偷懒,到时候人家别人有意见。二达达你能­干­,吃苦,不怕累,不偷懒,大家都服你。”

秦二贵见秀瑶这么夸他,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我也就是一把子力气,别的不行,反正要­干­啥,你就吩咐。”

秀瑶就让二叔帮忙搋面,为了保密,每一道工序她都是分开的,掌勺的都是柳家自己人,不让外人参与。二叔­干­活卖力,不偷懒,也不会像三叔那么多花花肠子还想着来偷师什么的,所以秀瑶和老柳头都放心。

过了两日,刘岩倒是找上门了,见着秀瑶就道:“秦姑娘,这么好的东西你得给我卖呀。我卖猪­肉­的时候也好让人家搭着买点。”

秀瑶如今对他倒是印象不错,“我让人捎信给你的,你们忙去了,粉条我给你留着呢。”

刘岩有点受宠若惊,“多谢多谢,我先要个一百斤给兄弟们试试看。”

秀瑶道:“请那边去找我柳飞哥哥提货。”

刘岩就去了,回头又去磨坊买了两石细面用车装回去。

这边做粉条步入了正规,秀瑶就让大哥送她回家。如今秦业也不用出力,就管着跑腿送信或

187秦产惊醒

187秦产惊醒

姥爷给秀瑶装了几十斤粉条拿回家自己家人吃,一路平安地到了家,柳氏正带着秀芹几个在缝被子呢。秀娟竟然也在帮忙,这倒是出乎秀瑶意料。

秀娟见秀瑶回来,竟然没像以往那么目露不屑,也没有那么生疏,反而热情地招呼,“瑶瑶回来了。”

秀瑶嗯了一声,诧异地看着她:“姐姐怎么在这里?”

秀娟笑了笑:“嬷嬷让我来帮着大娘和大姐姐做被子呢,说我也大了,该学学针线活。”

秀瑶就往炕上看,她果然是在学,刚才绗得那两条都歪歪扭扭的,这可是人家陪嫁的嫁妆,缝成这样是要去丢人吗?

秀瑶就去看柳氏和大姐,秀芹虽然不满,可那是嬷嬷发话,她不能说。柳氏就道:“你嬷嬷说你秀娟姐姐也大了,该学学女红,家里没有可做的针线活,又说你大姐姐做棉被呢,让她过来帮帮忙。”

秀瑶忍不住挑了挑眉梢,微微嘟着嘴:“娘,俺娟姐姐还没做过这么大的活儿呢,虽然俺嬷嬷说让她来帮忙,那也得慢慢来呀。一下子做这么大的活儿,俺娟姐姐都压力可大呢。”

秀娟立刻摆手:“我不累的,我寻思着,我年纪大了,也该学学针线的,正好顺便可以帮着大姐姐做被子。”

秀瑶看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以为是来帮忙的,难不成她拿大姐的嫁妆被子练手,大姐姐还得对她感恩戴德?秀瑶笑了笑,就趴在那里看了看,喊道:“哎呀,这是谁的针线活?歪歪拉拉的,这要是送到俺姐夫家去,人家还以为咱们家都是笨姑娘呢,你看大姐姐你是不是累坏了,怎么都缝歪了。”

秀娟脸一下子红了,看了看道:“这,这不是我缝的。”

秀芹没吱声,柳氏已经做好准备这条被子就不给秀芹做嫁妆了,她笑道:“你刚学,缝不好也是有的,这样吧,你先别在这上面缝了,先在别的练练手。那床被子破了,我一直要缝补还没空呢,晌饭后你就缝那个。”

秀娟就不乐意了,她可是来学做针线活的,不是来给他们当丫头使唤的,那破被子,怎么能让她缝呢?她撅着嘴:“大娘,俺嬷嬷让我来学针线的。”

秀瑶笑嘻嘻地看着她:“娟姐姐,嬷嬷不是让你来帮忙的吗?”

秀娟不悦地提高了声音:“那也是让我来帮忙缝新被子啊,不是破被子。”

秀瑶就不理睬她了,你要帮忙,你也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呀,要是帮倒忙,那是来帮忙的吗?再说了,大姐姐的嫁妆有什么义务给你练手?

秀娟看秀瑶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便不服气:“那你来缝呀,我不信你比我缝的好。”

秀瑶却不受她激将法:“我有自知之明,我缝的不好,我不去大姐姐的被子上练手,我要是想学,我就找块布,自己随便缝缝好了。”

秀娟被她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呱嗒,眼泪就掉下来了,落在棉被上。柳氏见状就道:“好了,快歇歇吧,咱们做饭吃饭了。”说着就把被子拖出去,免得被眼泪浸湿太多,而且这床被子是不能做陪嫁了,反正家里被子不够,自己盖盖算了。掉了眼泪的被子,那不是触霉头么。

秀娟被秀瑶说得一肚子气,秀芹劝她她也不听,捂着脸就跑了。

秀容在下面正做饭,看到她跑了,高兴得直跺脚,“哎呀,可下走了,我都被她烦死了。”她看了柳氏一眼,见娘没有要批评自己的意思,对秀瑶道:“你不知道呀,嬷嬷让她来帮忙缝被子,就是让她来练手跟娘学针线地罢了。她还真以为自己是正经的女红呢,一会嫌针不好,一会儿嫌布不好,一会儿又嫌我挡她光了,再不就嫌我做菜咸了她有点渴,反正就没缝几条线,歪歪拉拉的针脚,还不让说。”

秀瑶诧异地问:“那你们就由着她来闹腾?”别人就罢了,三姐怎么也那么好脾气?

秀容叹气道:“嬷嬷来坐阵呀,那我们有什么办法,她现在倒是找到事儿做了,整天来咱们家坐着,吃吃喝喝就罢了,还想指手画脚当家呢。”当家是不可能的,但是来沾点便宜还是可以的,这点小事柳氏是不会管的。

秀瑶看了柳氏一眼,道:“娘,要不这两天你去俺姥娘家吧,和俺姐姐一起去,缝好了被子就回来。俺姥娘可想你们了呢,正好还去看看扬扬。”

秀瑶这么一说,柳氏也动心了,对秀芹道:“这样倒是好。”

秀芹也想去,只是又担心家里没人看家,没人给秀娴做饭。秀瑶就道:“大姐,你和娘去,我和大哥还有二姐三姐在家里。”她又对秀容道:“三姐,你也可以隔三差五去姥爷家,反正现在大哥隔两天就跑一趟。”

秀容也高兴,鼓动柳氏道:“娘,去吧,做好了被子,年前再回来。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柳氏觉得也行,就让秀芹立刻收拾一下,她也被张氏烦死了,可毕竟是婆婆,再说了柳氏的底线就是分了家自己当家。家不能再交回去,儿女的婚事自己做主,至于婆婆来吃吃喝喝,来发两句牢­骚­,她都无视。

两人把棉花等都装好,布也捆好,针线等都带上,吃了饭就让秦业送她们过去。

不到吃饭的时候,秀容就做好了,秦业换着秀娴回来吃了饭,然后他就去送娘和妹妹。

晌饭的时候,张氏就领着秀娟冲进来了,一进门就喊:“大业娘,你做大娘的也不多教教孩子,秀娟都这么大了,还不会做针线呢。”

她看秀瑶坐在当门口,便问道:“你回来带了东西也不去孝敬爷爷嬷嬷。”

秀瑶道:“俺娘让我帮忙收拾了东西,去俺姥娘家了。”

张氏一愣,“什么,去娘家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秀瑶道:“嬷嬷,俺娘又不过去吃饭,还说一声­干­什么?你们自己吃就是了。”在秀瑶的眼里,自然没有那种婆婆是天媳­妇­是地,随意打杀发卖的认知。在她的眼里,现在各家分了家,你要是好呢,和和气气的,我们给钱给物也没什么,要一起住也行。可你若是整天挑毛病,找茬,那谁还待见你?反正张氏又不是她的亲嬷嬷,她才不在乎呢。

秀瑶还有更大的计划呢,不过现在不方便说给他们听,怕吓着他们。

张氏见柳氏和秀芹都走了,家里就剩下难缠的秀娴、秀容和秀娴三姊妹,真是让她头大。她气哼哼地发了一通牢­骚­,实在没有办法,就领着秀娟走了。

路上她骂秀娟,“真是个没出息的,让你跟着去学学针线活,还能哭着回来。你回来­干­什么?你就赖在那里,你大娘还能打你?”

秀娟委屈道:“秀瑶说我做的不好,丢人。”

张氏骂她:“你也是丢人,你说你大娘家一个个的都那么聪明,你怎么就那么笨,只有吃的心眼子。”抢吃的一个个的比谁都有心眼子,就是­干­正事了,一个比一个笨,也不知道随谁!“真是随你姥娘你舅那一家子,一个比一个笨。”

秀娟更加委屈,又抽泣起来,张氏看着她就烦,拍打了她两巴掌,斥责着领着她家去。

秀瑶和哥哥姐姐们自己在家里,倒是也没什么烦心事,柳氏不在家,张氏就不好来发威风。秀瑶几个白天去场里­干­活,晚上就回来,秦业负责看场。

秀瑶则忙着做年终总结,这一年­干­了多少活,挣了多少钱,花了多少。来年要­干­什么,要花多少钱,未来几年要­干­什么,她的大小计划,十年五年计划等等,做得非常详细。

不算不知道,今年竟然已经赚了上百两银子了!!除了银子就是铜钱,得跟娘说好好藏着,最好是拿到城里换成银子呢,毕竟银子好藏,铜钱太占地方。

月底,大雪纷飞,天冷得滴水成冰。柳氏和秦大福还有秀芹在老柳家,秦显为了能专心学习一入冬就直接搬到周慧仁家去住,同住的还有几个学生,大家夜里可以一起读书。而秀瑶兄妹几个在家里猫冬,闲着没事也织手套自己家人戴、秀容则学着做鞋。

秀瑶搓搓手呵呵气,道:“三姐,也太冷了。”大哥和二姐在场里看场,她和秀容在家里,关着门织手套,虽然窗户也贴上了厚纸条,将缝隙都糊死,可还是冷。

秀容也觉得冷,“我去烧炕。”

秀瑶就道:“我们早点做饭吧,吃了让大哥下次去姥爷家的时候给咱们拉车煤和木炭回来。然后再去买两个炭炉,最好再买两个小炭笼。”

炭炉是放在屋里,烧炭取暖的,可以把大铜壶放在上面烧水,炭笼有罩子,能放在炕上。买两套,家里一套,放在场里一套给哥哥姐姐用。

吃饭的时候她跟秦业说了,第二天吃了早饭秦业就去姥爷家拉炭,姥爷家都是柳升用船去买了煤炭和木炭回来,然后堆在小仓房里。他买的多,价钱也便宜,而且煤场也来他们家推磨,大家互惠互利的事情。

吃了晌饭秀瑶去和秀娴作伴,让三姐在家里看家,秀容就坐在炕上盖着被子织手套。这时候有人来叫门,秀容听着声音不熟悉就不理睬,那人却又叫,她还是不睬,便没声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眯瞪了一觉,就听见秀瑶在院子里和人说话呢。她忙爬起来,穿着大大的厚蒲袜下去看,就见秀瑶和一个青年边说走进来。

那人见了她就问好,秀容蹙眉,责怪秀瑶道:“瑶瑶,爹娘不在家,什么人也往家领。”

秀瑶笑着解释:“三姐,这是荆老板家的大儿子,荆亮,你叫他荆哥哥好了。”荆亮不是外人,还时常来帮她家­干­活,就和亲戚一样,而且为人本分得很,秀瑶和他也很亲近。

秀容一撇嘴,看他穿着很旧的棉袄,虽然没破,却也寒碜,整个人冻得哆哆嗦嗦的,脸颊都青紫了,看着就土气。她也不叫,顾自进了屋去,荆亮她是知道的,一个穷小子,整天赊账。

秀瑶请荆亮坐在堂屋,她给倒了热水,荆亮却很惶恐,在外面等了半天,又累又饿又冷的,如今来了才发现人家大人不在家,他就有点不敢进屋。

秀瑶拿出账本子,“荆家哥哥,你的粉条卖的如何?”

荆亮哈着气:“还行,不少人家买去尝尝。”

秀瑶笑道:“你实话实说呀,价格有点贵,只怕买的人不多吧。”

荆亮点点头,“是呢,价格有点贵,人家买了一斤­肉­再买斤粉条,不如买两斤­肉­。只有家里富裕点的,才会买斤回去尝尝。”

他说的情况秀瑶也知道,之前大家都有反应情况,倒是冯掌柜家卖得好,城里的酒楼、大宅门里买的多。冯掌柜还说甚至卖到外省省府去,因为货少,他都卖到了五十文一斤。

秀瑶建议道:“要不你还是卖福豆和瓜子,还有其他点心就好,粉条还是先算了。”

荆亮知道自己现在本钱小,也就是靠着拼命能­干­,要一吃口成个胖子也不成的,他付了之前的货款,还得赊一部分瓜子和福豆去。

谈完了生意,秀瑶问道:“荆家哥哥,你还没吃饭吧,我热点饭你吃。”

荆亮一脸难为情只是又冷月,不吃又怕撑不到家反而坏了事:“实在是饿了,真是多谢。”

秀瑶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当我们是亲戚来走动好的。”她抱草生火,馏面卷子,然后又让秀容给炒个­鸡­蛋。

荆亮忙说不必,只要一点咸菜就够。

秀容扫了他一眼,嘴角冷冷地笑着,这种人就知道装可怜,她道:“怪麻烦的,时候不早了,还是吃了赶紧走吧。”

荆亮咬着­唇­,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秀容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袄,因为不出门,散着头发在胸前随便扎了一条松松的辫子,雪白的脸蛋在乌黑的头发和昏暗的屋子映衬下,有一种耀眼的感觉,他慌忙低下头,再也不敢看。

秀瑶给他热了饭,他狼吞虎咽地吃了,然后赶紧告辞,秀瑶送他出去,走到院子里他还听到秀容讥诮地冷哼声,不由得脚步一滞,一口冷风呛进肺子里,猛得咳嗽起来。

秀瑶关切地看着他:“没事吧。”

他慌忙摇头,“没事。”背起袋子跟秀瑶告辞,大步离去。

秀瑶将院门Сhā上回到屋里,秀容不满道:“别再赊给他了,你看他那样,还能赚大钱不成,白白地折腾。还不如直接给冯掌柜,免得你跟着受累。”家里的福豆基本都一次­性­给冯掌柜了,­干­地瓜­干­都是留着喂猪的,姥娘家的生地瓜也都留着做粉条了。可以说家里这些福豆就是秀瑶为了帮助荆亮特意留下的,秀容觉得根本没有必要。

秀瑶笑道:“三姐,你也不是凉薄的人,­干­嘛对荆家哥哥就那么坏。他爹死了,挺可怜的,以前跟咱们做生意,也帮了咱们不少忙。现在咱们好了,拉扯一把,那也是应该的。”

秀容哼了一声:“以前咱们也没去吃他家的饭,他爹也没多给咱钱呀。大家都是做生意罢了,有来有往,我们又不是救济所。”

秀瑶劝她:“三姐,反正他们没有对我坏,我将心比心,就想拉扯他们一把。”对她坏的人,她也不会对人好,可人家对她不错,落难了,她觉得能帮的就帮一把。反正自己也不会损失什么,看着一家子又好起来,她也觉得高兴。

秀容说不服她,她也扭转不了秀容的观点,两人只好不说了。

秀瑶搓着手哈着气:“等大哥回来,就让他领咱们去集上逛逛,看看买炭炉回来。”

傍晚的时候又飘起了雪花,天黑起来,秀瑶就和秀容两个提着灯笼去村口接大哥。雪越下越大,秀容拉住秀瑶的手,感觉她小手冰凉的,就跟她挤在一起,秀瑶也往她怀里挤挤。

两人虽然在荆亮的事情上有分歧,可姐妹情却一点都不影响,跺了跺脚,不一会儿,看到一点亮光过来,秀瑶喜道:“大哥来了。”

秦业赶着驴车过来,车辕上挑着一根棍子,上面挂着盏白纸灯笼,秀瑶和秀容迎上去,“哥,怎么才回来呀。”

秦业笑着跳下车,跺跺脚:“等急了吧,我跟姥爷说家里冷,他就让二哥去小姨夫家的小集市拿了炭炉和炭笼来,我就等着一并拿回来。”

兄妹三人一起家去,路上秦业跟她们说些新鲜事,现在天寒地冻的,孙家小集市生意好得不得了。大家嫌冷不爱赶集的,就去他家买东西,如今尤其是炭炉炭笼,卖得格外好。农家虽然炕上烧火,可地下屋子里毕竟还是冷的。毕竟又不是那种冻掉下巴的地方,所以不烧火墙,都是火炕。

可火炕也就是炕上热乎,其他地方还是冷,有钱人家就烧炭炉、炭笼,贫寒的那就没办法了,只怕火炕也不热乎。

大家都高兴得很,说说笑笑地家去,也不那么冷了。

经过爷爷家的时候,秀瑶让秀容去叫秀丽,反正爹娘不在家,秀丽来了更自由,家里比嬷嬷家吃的好睡得舒服,正好让秀丽来享享福。

而且晚上大哥看场,二姐和她们俩在家里,加上秀丽更热闹。

秀容去叫秀丽,二婶见大房要自己闺女去作伴,又开始拿梗,道:“秀丽伤风了咳嗽呢,出去怪冷的。”

秀容道:“二娘娘,我们家热乎得很呢。”好像真是要指着她闺女去作伴似的,还不是秀瑶怕秀丽在家里受苦,让去她们家,跟着能吃点好的,还少­干­活,晚上也睡得舒服点。这个二婶,真是一如既往地让她膈应。

张氏听见了道:“那就让秀娟都去,人多了还能跟你们作伴。”

秀容立刻摆手:“算了。”不去拉倒,谁稀罕一样。

秀丽却跑去跟老秦头说,“爷爷,我要去找瑶瑶姐姐睡觉。”

老秦头倒是答应了,“去吧,丫头们一起,还热闹点。”

秀娟和秀美秀婷也想去,大娘大爷不在家,就秀容秀瑶两个,还是她们姐妹人多,去了正好可以欺负那俩。谁知道秀容很横,根本不给机会,老秦头嫌秀美几个吵吵,就对张氏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你看看秀瑶那几个,再看看家里这几个,也不知道好好管管。一个个出去都丢人。”

张氏恼道:“又不是我生的,赖不到我头上。姥娘门上一个个又笨又蠢,下的小崽子能好到哪里去?”

秦产在里间听见,不禁咬住了嘴­唇­,他很无奈也很痛苦。小的时候他还不觉得,大了以后越来越觉得丢人,觉得没有希望。他一直很喜欢大娘大爷他们,也喜欢跟他们亲近,可是娘和三婶总是训斥他说大房人坏。总想着把他们排挤出去,分出去,好不帮着大房养孩子。可一旦分出去了,大娘家能­干­慢慢发达了,她们又眼红,整天盘算着怎么把大房家的钱和地让爷爷要回来,然后大家重新分家,要不就是想让大房每个月往家交多少钱。

前些天三婶挑唆着嬷嬷,让嬷嬷跟爷爷说,跟大嫂知会一声,叫爹和三达达去老柳家帮忙,赚工钱。嬷嬷去跟大娘说了,可大娘说她不管这档子事,得跟孩子姥爷说。

三婶就给爷爷出主意,直接带他们去,就不信老柳家能那么脸皮厚直接退回来而不给个面子留下他们­干­活。只要留下,一天怎么不得给个二三十钱?

回来爷爷说就留下了爹,给二十钱一天,三婶几个又背后骂了一顿,嫌老柳家抠门算计,过好日子忘了亲戚,不带着亲戚发财。

秦产觉得丢人,也生气,明明是自己家不对,非要去说人家不给面子。如果不是三叔不被人信任,人家能那样吗?要不人家怎么把爹留下了呢?

三叔还得说风凉话,说他爹会贴呼巴结人,所以老柳头就让他留下,真是颠倒黑白,爹去了除了叫了声大爷,一句话都没说呢。

现在听嬷嬷骂,他真是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难道这一辈子就这样?跟爹一样糊里糊涂,窝窝囊囊,找个娘那样整天发牢­骚­骂骂咧咧的女人做媳­妇­?或者像三叔那样,整天算计自己兄弟,窝里横,娶一个只会算计家里人的婆娘?

再看看自己几个妹妹,一个比一个招人不待见,秀美除了横就吃的心眼儿,整天攀绊子,生怕多做一点活儿。秀娟不怎么­精­明,却学的越来越娇气,好像自己有点模样就是个大小姐了。而秀婷,一肚子心眼,都是算计自己姐妹的坏心眼,挑唆着秀美当枪使,跟她娘一样一样的。

可他能怎么办?他跟娘和妹妹说跟三婶和秀婷远点,娘和妹妹还骂他没用呢。

他不能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8613793亲的地雷。

188出现内贼

秦产犹豫了一夜,辗转反侧,下半夜就被冻醒了。第二日吃了早饭,他就跟爷爷道:“我去场里看看俺哥哥有没有要帮忙的。”

老秦头自然愿意他去的,只是秦三顺几个听见免不得要讥讽几句,二婶和三婶还得去周强家织手套,就没管他。秦产去了场里,看秦业和秀娴在忙活,场里如今还有猪仔、羊、­鸡­鸭、兔子,窝棚盖得很暖和,外面盖着草苫子。

看见他来,秦业让他屋里取暖去,秦产一进去,就被热气熏住了,发现屋里竟然支着炭炉,上面坐着大铜壶,里面的水咕嘟咕嘟地开着,将壶盖都顶开了,白气升腾着,看得人一点都不冷,也跟着热乎乎的。

秀娴喂了猪,洗了手进来,看见他道:“你有事呀”秀娴现在对爷爷家的人,下意识地戒备着。

秦产有点尴尬,笑道:“我闲着没事,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秀娴道:“这里没啥活,我和哥就­干­了。来年活儿才多呢。”

秦产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他道:“秀娴,我其实是来跟你们问问,以后能不能也给我安排点活儿。我不想再那样整天闲着没事做了。”

秀娴诧异道:“你还闲着?爷爷嬷嬷不是整天给你安排活­干­?”

秦产道:“不,我是说,没用的事。我也想像你们这样­干­点正事,赚点钱,否则家里一直那么穷,整天吵吵把火的,气人。”

秀娴哈哈笑道:“你也觉得憋屈,我看着就闹心,幸亏俺们分出来了。不过这事,我可管不着,我就是个打下手帮着­干­活的,具体你得问大哥,嗯,你问瑶瑶。大哥估计也不管。”

秦产还是去问秦业,秦业正在照顾小羊和小兔子,冬天冷,他怕它们会冻死,除了圈棚上盖了苫子,还给铺了厚厚的麦草,另外还有一些用得不像话的棉花套给小兔子取暖。

听了秦产的话,秦业道:“这个事儿,你还是去问瑶瑶,你看看,家里这些事儿都是她安排的。”

秦产感慨道:“嬷嬷整天说瑶瑶吃白饭不­干­活,要是知道都是瑶瑶挣钱,她不知道怎么想。”

秦业语气立刻冷淡下来,“那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是分了家,妹妹还指不定受多少罪呢,现在可好,分了家,过上好日子。这一辈子他都愿意听妹妹的,她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大方的。整天张罗着赚钱,可一点都没说怕他们把钱分了她捞不着。可以说,这个家没有瑶瑶,就没有他们的好日子,秦产要是有这个心,那他也不拒绝,兄弟们一起赚钱过好日子,那是再好不过的。

“不过,我可提醒你,你要是找了瑶瑶,瑶瑶答应了,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也不要跟人家多嘴,瑶瑶不喜欢人家嘴太碎。”

秦产知道他的意思,这是在说他娘和三婶几个呢,只要有点好事,她们就要去搅和搅和,好事也变坏事的。

秦产觉得大哥答应了瑶瑶就会给面子,心里一下子轻快下来:“哥,我知道的。”

他就去找秀瑶,秀瑶正在家里练字呢,虽然可以用炭笔写,可还是要写几个正经的字,尤其是签名呀,她可是要签合同的。

看到秦产来,她笑着放下笔,“二哥,你来了。”秦产比秦显大,如果是老秦家都论起来,秦产就是二哥,秀瑶对他自然和秀娟几个不同。毕竟秦产不让人讨厌,有时候还挺好的,秀瑶对他很尊重,就叫他二哥。

秦产看秀瑶写字,笑着说了堆好话,秀瑶看出他有别的话要说,有点心疼他这么做小伏低,就打断他:“二哥,你有话尽管说。”

秦产看秀瑶这么心思玲珑,自己想点什么她都能看透,禁不住把对秦业说的那些又说了一遍。

听了他的话,秀瑶道:“二哥,你这么想是好的,我也希望咱们大家都过好日子。其实我们赚了点钱,也不过是靠出力气罢了,再加上一点运气,抓住了,就赚钱,抓不住就不赚钱。”其实有几个人喜欢自己过好日子,然后兄弟姐妹穷得吃不起饭?她也不是那种有了钱就怕人家来沾光,来借钱的人,不过她是真怕那种自己不努力,整天想着怎么算计别人的人。

比如说三婶和二婶,她们不想着怎么赚钱,只想着怎么拖后腿,怎么把大房的钱变成他们的,怎么让大房变成和他们一样。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想着提高自己来和别人比肩,而是希望别人退步来和她作伴。

世上哪里有那么如意的事情呢?你不努力,人家就大步往前,将你甩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要是像三婶二婶这种你帮了她到时候她还得赖你帮得不够多不够好不够及时主动不够彻底的人,她是真的不想搭理,很想划清界限。

不过秦产这样想努力的,她也乐意帮,毕竟他是哥哥,以后也是大哥二哥扬扬的帮手。

秦产点头,“我知道,要是当初爷爷答应你秧地瓜,那现在咱们家就赚大钱的。”

秀瑶笑笑,“毕竟各人想法不同,无可厚非。”

秦产表示自己会努力的,而且一定会把嘴管紧,不会随便乱说的。

秀瑶笑道:“我不是怕人家知道,多半是怕人家来啰嗦。二哥既然想做点事情,那我倒是有个事情可以交给你。”她领着秦产去院子里,去­鸡­栏那边看看。

如今家里已经不养猪和­鸡­,搬去场里了,猪圈和­鸡­栏都空着。秦大福就搭了一个棚子,上面盖着苫子等,放点闲散的家什儿。

小姨给的织布机就在那里,秀娴前阵子忙着秋收、做粉条,就没机会弄这架织布机。而且她一直有想法,她不会去亲手做这个做那个,赚那一百二百的辛苦钱,她要的就是起个头,让别人做,然后大家分利润就好。

她对秦产道:“二哥,你有没有兴趣学着织布?”

织布?秦产脸红了,喏喏道:“那,那不是女人的活吗?”

秀瑶笑起来,“二哥,你知道那些大的织布作坊里,织布最好的人都是男工。”

秦产眼睛一亮,“我真的行?”

秀瑶点头,道:“我教你织一种最赚钱的花纹,一匹布差不多能净赚两百多文。咱们就织这个,回头送到冯家布庄去,刨除本钱,钱分成五份,我两份、你两份、另外一个人一份。”她把秀丽喊过来道:“秀丽,你过来,姐姐给你个活儿­干­。”

秀丽原本在帮秀容缠线,听见了就跑过来,“姐姐,什么事儿?”

秀瑶指着那架织布机:“我把织布机架起来,你和哥哥一起织布好不好?赚了钱,分你一些。”

秀丽一听欢喜道:“好呀好啊,赚了钱我就去买糖葫芦。”

秀瑶笑起来,“糖葫芦有什么好吃的,回头我给你做。”

秀丽乐得直拍手,“有糖葫芦吃,我就织布。”

秀瑶和秦产说好了,秦产很兴奋,他道:“瑶瑶,我能不能有个请求。”

秀瑶笑道:“二哥,你客气什么,只管说。”

秦产道:“我赚的钱,能不能一大半放在你这里,我拿一部分回家给嬷嬷?”

秀瑶心下佩服,二哥这是要攒私房钱呢,好样的,她当然要支持“好的。”

秦产很高兴,秀丽又道:“那我的钱姐姐给我攒着好了,我不往家拿了,拿回去我也捞不着。”

秀瑶也答应了,“不过如果嬷嬷和二婶他们知道,我可就一点办法都没的。”

秦产握住了拳头,坚定道:“他们不会知道的。”

秦产乐意,秀瑶就让大哥帮她把织布机驾到场里的小屋里去,正好空着的那间可以纺织布机。她这架织布机上可以装花楼,能够织复杂的花式,不过她觉得棉布没有必要,还是简单一点好,但是又不能全平纹,没有变化的平纹土布卖不上什么好价钱。要赚钱,就得卖给有钱人才行。

秀瑶在布庄看过的,她给秦产设计了一种花型,是简单的福字文,这种花纹男女老少都可以用。这种面料,有钱人做常服甚至睡衣都可以,平常人家买了做礼服隆重场合穿也是极好的。另外她还设计了一种­色­织条纹提花布,将棉线先染­色­,然后再织布,是简单的小提花大宽条纹。一匹布一裁剪就可以缝一套被褥。她设计的这两种,不是自己凭空想的,而是从布庄看来的,这两种比较流行。另外还有一种更赚钱的,那就是专门织出来给新人们做喜被的,那个更麻烦点,还是以后再说。

秦产回去跟家里说,老秦头出去找老头子们下大梁没在家,张氏去了郭氏家,不过他想爷爷嬷嬷自然会同意的,结果张氏和二婶最关系赚多少钱,秦产就将秀瑶的分成说给他们听。

二婶一听叫道:“她怎么那么想好事?卖一匹布,赚那么多钱她才给你三十文?”

秦产咬着牙,道:“娘,棉花都是大娘家买,织布机、纺线车子、面糨子、油灯和灯油都是俺大娘家出。赚了我拿三十,不赚我也拿三十,人家就算卖不掉,我也拿三十。这是稳赚的。”

三婶笑道:“哎呀,你那个妹妹还真是了不得,做生意赚到自己家门上来了。”

二婶也是气得恨不得去找秀瑶理论,秦产见状,忙拦着她,急了,“娘,你这是­干­什么,你就没有一次能往好里想的?你怎么每次都想是人家瑶瑶算计你们,不想想是人家帮咱们?我也这么大了,整天就刨叉那点地,饭都吃不饱,这一辈子窝囊死了,还有什么出息?”

二婶被他这么一吼,愣了,三婶讥讽道:“你可有出息了,去跟着你大娘家享福去,不用管你爹娘了。”

秦产怒极,冷笑道:“三娘娘你就不要每次都煽风点火了,你说你整天挑唆这个挑唆那个,挑拨离间的,我真是看不下去了。俺娘是有点愣,你也不能整天拿她当枪使。”

三婶被他一说,气得直打哆嗦,指着他说不出话来,呜呜呜地就哭起来,捂着脸进了屋里甩上门。

二婶“啪”的给了秦产一巴掌,“你个混小子,你知道个屁。你让秀瑶那个小娼­妇­给你灌了**汤了呀,敢在家里撒野,你给我滚!”

秦产看自己娘只听三婶的,却不听自己这个亲儿子的,他又伤又痛,道:“好,我就去场里织布了,年前就不回来了,也不用吃家里的饭,你们也不用嫌弃。”说着转身就跑了。

二婶气得破口大骂,“他娘的,天杀的,分了家还不消停,整天来挑唆我们不合。你说大房那一窝子,怎么就那么坏,他们就不能替我们想想?”

秦显去了场里,就把秀娴替换回家,他和秦业作伴看场,一边织布。秀瑶教着他和秀丽纺线,等他织布的时候就让秀丽帮忙织布做其他的琐碎活计。

秦产被娘和三婶伤了心,都不想回家,就在场里住着。开始的时候,必须先纺线,然后染线,都攒够了才能开始织布。

秦产也是个能­干­的,秀瑶教了一日,他就基本会了,能带着秀丽自己纺线。

秀瑶家里有现成的染料,是小姨夫以前送过来给大姐染布用的,另外家里的棉花都给大姐姐絮被子用,就没有可以织布的。

反正冯家有送过来织手套的棉花,秀瑶就让他们多送一些,用比较实惠的价格买了来,存着给秦产纺线织布用。秦产先用几天的时间日夜集中纺线,还要拐线、浆线,放在炉子上烘­干­了,之后才能牵经上机。这一步也是非常麻烦的,好在他年轻,又是个有耐心的,秀瑶教了他几次他基本就记住了。另外秀娴、秦业除了喂牲口,闲着也帮他,所以第一机布用了半个月就上机了,对于一个新手来说,这已经挺快的。

不过学织布也要有个过程,最开始秀瑶先教他,每打一下机杼,她都要讲一下。秀瑶也都是从小姨那里学来的,讲道理讲得好,自己上机织却也只能是凑合,不过教秦产绰绰有余了。

秦产和二婶三婶不同,他有秦二贵的韧­性­和­干­劲,而且话也不是很多,每天就是闷头­干­活。同时他也继承了老秦头的一些灵巧,学东西上手快,又不像老秦头那样古板保守,所以学织布,他比女孩子还要快,还要好,秀瑶很满意,他比她织得好得多。

秦产还怕秀瑶嫉妒,在她笑着说他比她织的好的时候,他忙道:“妹妹不常织,若是坐下织,肯定比我好百倍呢。”

秀瑶生怕他多心,敞开了说道:“二哥你不用这么谦虚,你织得很好,真的。”她才不会嫉妒呢,她本来就不是­操­作者,她惟愿有更多的好手艺人呢。

一直忙活到冬至节前两天,柳氏和秦大福还有秀芹一起回来,被子悉数做好了。秀芹的嫁衣也已经基本完工,李氏领着大舅妈和小陈氏还给秀瑶几个做了过年的新衣、新鞋。这是第一个家里人都有新衣的春节,少女娇艳的海棠红、杨妃­色­、文静的豆绿­色­等,将她们妆扮的更加美丽大方。

这期间柳氏还去小姨家住了几天,小石头病了一次,发了热,熬了葱须水喝了退了烧。孙家柳家两家人都紧张得不得了,柳氏住了几天帮她看看孩子,都说天太冷,让柳絮好好带孩子不要想着回娘家,等天暖和了再说。

孙家也给秀瑶等人备了礼物,如今他们小集市生意红火,孙大成说一半都是秀瑶的功劳,非要给几吊钱,柳氏不肯要。最后柳絮就让孙大成备了厚厚的礼,不过也都是居家过日子的东西,不实用的柳氏也不会要。

有一些帕子、香袋、小荷包、小扇子、木梳、一些胭脂水粉,头花、簪子、耳坠子、镯子、戒子等,首饰虽然都是铜镀银的,对当下来说也是好东西。除此之外,还有几套套粉瓷茶具、酒具、汤婆子、油灯、灯笼等。

秀瑶看着那满满当当的三大箱子,笑道:“娘,你去俺小姨家一趟可发了。”

柳氏笑道:“什么我发了,那是你小姨夫和你小姨给你的,我可没那么大的脸呢。”

大家笑起来,秀芹几个把棉被都放在衣柜里,又放好樟脑丸,大家又各自把过年的新衣收起来。

吃了晌饭,又坐在炕上说话,秀瑶把秦产的事情说给爹娘听,他们也觉得秦产是个上进的好孩子,让自己家孩子们多亲近亲近。

柳氏盘算着:“要过冬至了,到时候咱们包饺子吃,把大产和秀丽也叫来。你爷爷那里,咱们多送些­肉­和面去,就不来挤了。”

秦大福见媳­妇­一直都想着爹娘那边,他早就不­操­心了,而秀瑶更不在乎,吃吃喝喝的东西,她才不心疼呢。

秀瑶笑道:“娘,明年盖了房子,咱们就能在那里吃了。”

秀容却道:“盖了房子也是给大哥大嫂住的,我们又住不进去,你还是别想好事。”

秀瑶笑嘻嘻的,“那咱们明年就争取把其他几间也都盖起来,然后攒钱,再盖一整座院子。”

一家子吃了晌饭,秦大福就去场里接替秦业和秀娴,秀瑶和柳氏几个说话。

正说着,有人来叫门,秀瑶去应门,见是张桂芳,她笑道:“婶子,冯掌柜来啦?”这几天天冷,她都没过去,都是张桂芳负责织手套的事情。张桂芳也知道,主要是秦家二嫂三嫂在,秀瑶不想跟她们打照面,所以就不去,一切事务交给自己负责,反正就是看着人,检查质量,也没啥辛苦的,她做得很开心。

“瑶瑶,不是冯掌柜,我有点事儿跟你说。”张桂芳面­色­有点愤然。

秀瑶请她屋里坐,张桂芳道:“你爹娘回来了?”

秀瑶点点头,“回来了呢,我们屋里说话。”

张桂芳来,柳氏都是很重视的,让秀容用新茶具泡茶来。张桂芳忙道:“嫂子可别忙活,我来是说点事儿的。”

柳氏让她坐,她也不坐,犹豫了一下道:“瑶瑶,咱们那里,丢了钱。”

秀瑶诧异道:“不是锁着吗?钥匙在你那里。”

张桂芳一脸的惭愧,“谁还不说呢,我也是大意了,没注意。一直以来大家都很安静,都忙着织手套呢,没人乱走动。那间屋子也就是咱们两个进去,那天小子在外面打架,我一时间着急,没锁上就出去呵斥他们。哪里知道回去了,就发现钱箱子被人动了。”

柳氏急道:“丢了多少钱?”那可是发工钱的,丢了那就要补上的。

张桂芳叹了口气,“倒是也不多,我自己也能补上的,就是……哎,总觉得心里不那么舒服,就三百钱。”

秀瑶松了口气,三百钱不算多,她追问道:“婶子知道是谁偷的了。”如果不知道,也不能来说。

张桂芳点点头,看了柳氏一眼,轻声道:“好几个人看见……你们家二婶,进去了,出来以后匆匆忙忙的就说家里有事家去了。”

柳氏犹豫道:“那会不会是别人?也可能她碰巧?”

张桂芳哼笑道:“嫂子,我说了不中听的,可不是针对咱们家,你可别多心生气。你们家二婶那个人,啧啧,我不说别的,单单她整天嘟嘟囔囔说那生意是你们秦家的,那钱她就得多拿,结果我没有多给,就是不对之类的话,也跑不了她的。”不止如此呢,二婶在那里,跟谁也不对付,看这个不顺眼那个不顺眼。觉得她应该比别人多拿钱才对,甚至她应该不织手套,就看着她们就行,做张桂芳那个活儿,几次给张桂芳出难题闹事。都是张桂芳念着秀瑶,忍下去了,可没想到她偷钱,张桂芳觉得不能再忍了。

秀瑶忍不住笑起来,打趣她:“婶子,你别怪我笑,当时可是你让她们去的,我还再三叮嘱你,如果她们要去,你只管说生意是冯家的,就是找我们做活。我们没权力管推了她们呢。”

张桂芳忍不住自己拍了自己一巴掌,“瑶瑶,你还笑话我呢,我自己都悔死了,你说我­干­嘛死要面子活受罪呀。你嬷嬷找到我门上,我寻思着她是长辈,不好拒绝,再说她口口声声咬定知道你们张罗的这摊子生意,她也掺乎的着。我就心里犯嘀咕,又寻思着反正要冬天呢,就敷衍一下她。我哪里知道冯家又来了活儿,让咱一年都做呢。这可好,我是自己给自己套了个笼头,一套还是俩。一个又懒又横,一个又­奸­又滑,整天打听事儿,挑唆人。”

她也被气急了,实在顾不得,跟竹筒倒豆子一样抱怨起来,“你们不知道呀,你们家那三婶才厉害呢,在外面哄人一套一套的。我跟你们好,咱们知根知底的,我是不信的。可有人信呀,她一会儿说家里偏了你们分了家,钱都给了你们,所以你们才有本钱做生意。一会儿又说你们忘恩负义,赚了钱不给家里还,都送到娘家去。哎呀,天地良心呀,我真是……”

柳氏听得连连冷笑,张桂芳忙劝她,“嫂子,我也是气坏了,忍不住了,再憋下去我就疯了。我跟你说了,你可别生气,只留个心眼就行。”

柳氏心里过了一遍,却又笑了笑:“可真是多谢你呢,否则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丢了钱这个事儿呢,就算了,我们替她还上,咱们也就不声张。只是以后不能再让她们去了。”

张桂芳喜道:“那倒是好,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拒绝她们呢。”

柳氏面­色­凝重:“我和瑶瑶合计一下,回头跟你说。”

张桂芳见她们肯想办法,再三道谢,又说对不住,要不是她开了口,也不至于这样。等张桂芳走后,秀容骂道:“那二剜剜眼和三花花肠,她们俩到底要­干­嘛?非要出去丢人。”

大家谁也没怪她对长辈说这样的话,秀瑶却想着要有法子让她们不能在跟着掺和才行,最好是一劳永逸的。二叔和秦产哥哥跟着家里­干­活赚钱,她觉得欢喜,也愿意为他们张罗。

可就算是他们一家的二婶,她就是不爱待见,哪里有这样的人,眼皮子那么浅,­干­活不想­干­,只想着不劳而获。二婶就是那种人,不管­干­什么,都会发牢­骚­说自己­干­得多,拿得少,应该拿最多的。哪怕实际她是来充数的,钱是白赚的,她都会觉得自己一直吃亏的。

柳氏想了想,对秀容道:“去把你嬷嬷请来,我有话跟她商量。”

189面子被撅

秀容去了,很快张氏也过来,一进门,她哼哼道:“怎么,你们回来了呀,我还以为要过了年再回来呢。扬扬呢?怎么不一起回来,不知道爷爷嬷嬷想他吗?”

柳氏道:“扬扬还没放假呢,先生让继续读书,要到腊月二十左右才休学。”

张氏哼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柳氏故意留着孩子不许回来亲近爷爷嬷嬷呢,见他们回来也没有先去给自己问安,更没有给自己送东西就有点不爽。

柳氏让她坐了,然后让秀容沏茶来,张氏一看这么光洁美丽的茶壶茶杯,那上面的粉瓷虫草图案鲜艳夺目,看得她心一下子热乎起来,拿起来把玩不住,恨不得都拿回家去。

柳氏看了她一眼,道:“娘,咱们做人,眼光要长远,不能只顾着眼前的一些蝇头小利。”

张氏点点头,“是呀。”

柳氏又道:“娘,你和爹年纪也大了,不如早点分家。”

自从知道大房家赚了钱,还是自己每年能够掌控的好多倍,张氏就觉得那个家当得很没有滋味。看看自己家天天喝稀饭,而想想大房隔三差五就吃­肉­,张氏觉得很不舒服,但是没法再重新一家子,让她郁闷得晚上睡不着觉,直掉头啊。

柳氏这么一说,她脑子里就跟被搭上了弦一样,一下子奏响了美妙的韵律,对呀,分家啊,分了家,她就可以让儿子们养老,大房的也就是她的了。

柳氏委婉地将二婶偷钱的事情说了,道:“娘,你再这样下去,你的名声也要被拖累了。你孙子的名声也被拖累了,咱们家一堆孩子等着说亲呢,再说二显和扬扬还读书,以后难保扬扬不考个秀才举人的回来给你长脸,光宗耀祖的,要是一直这样,咱们老秦家可就没有好名声了。”

当年为了将大房赶出来,二房三房没少使坏,那么现在,她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劝说公婆和他们分家了。

张氏一时间没愣过神来,她虽然财迷,吝啬,可却不偷不抢的,做人还是讲究光明的,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最是个好面子重名声的。否则她和老秦头也就没那么顾忌分家的时候柳氏找来了证人。

她气得蹭一下子跳下炕,骂道:“他娘的,我说这娼­妇­就不是个好东西,当年我就不同意她,看我不回去好好修理她。”

嚷嚷着就要往外走,回头又问柳氏:“二贵什么时候回来?让二贵把他这个­奸­懒馋滑坑蒙拐骗的婆娘给我休了!我看我们老秦家容不下她,别让她这颗老鼠屎带累坏了我们。”

柳氏忙拦着她,道:“娘,这事人家桂芳悄悄来跟我说,我都没有直接去质问,为什么呢?不就是想着娘你是一家之主,这事得跟你商量嘛。你要是生了气,去嚷嚷开去,那不还是让人知道了?”

虽然她气二婶,可这事儿要是嚷嚷出去,那就不是二婶一个人丢人的事情。老秦家一家子都要跟着背黑锅,毕竟人家说谁谁只会说是谁家的媳­妇­,不会说谁家的姑娘,影响的就是老秦家的声誉。再退一步将,柳氏惦记着秦产和秀丽,那俩孩子是好的,要是被二婶这么一弄,以后议亲都会被人背地里戳。倒还是自己家悄悄地关起门来解决的好,还有婆婆动不动就说休不休的话来,孩子都那么多了,休也不现实。

张氏被她一说觉得也对,就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柳氏道:“我觉得,娘还是劝爹分家。娘你想呀,分了家,你虽然不当家,可你也不­操­心呀。家里就那点东西,有什么好当的?整天都是针头线脑,黑面糊糊的。分了家,娘你若是喜欢轮着养老,那就一家子住一个月。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们就给你粮食和钱,三个儿子,到时候你和爹还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一点活儿都不用­干­。”

张氏被她说得有些心动,疑惑地看着柳氏,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那么好,还为自己着想打算。

柳氏的心思自然不是为了她打算,柳氏是有点吃不消公爹整天拽着二房三房来烦大房。已经分家了,老头子却总想着把大房赚来的钱利益均沾,给二房三房也分一份。这简直是痴人说梦的,要是他想要,那也有理由,毕竟要养老。可二房三房有什么资格?大房又没有理由养着他们,再说了,当时大房还没靠他们养活呢,二房三房整天嚷嚷不想给大房养孩子。如今分了家,大房过的好好的,也没有靠谁养,既然如此,她­干­嘛要养他们?她又不犯贱!

所以她要让公婆和二房三房分家,这样他们就不能再架着老爷子逼着大房负责他们的赚钱问题。

她见张氏心思活动了,继续添柴火,“娘,不说别的,二嫂这事儿就不地道,人家好几个人看见呢,这要是传出去,人家冯家哪里还肯跟我们做生意?如今家里的吃喝可都靠这个呢。二显上学,扬扬读书,大业要成亲,秀芹要嫁人,说是家里赚了几吊钱,哪里够盘缠的呀。这还欠着他姥爷家十吊钱,欠着木头钱、石头瓦砖十吊钱,要是细数出来,欠了好多钱呢。”

张氏一听欠那么多钱,有点傻眼,想骂人,骂柳氏不会过日子,胆子大欠那么多钱。柳氏又道:“娘,我们这也是为了让爹娘过好日子,分了家,若还是像以前那样,只会让爹娘­操­心,那哪里行呢?所以我们也就豁出去了,欠的那么多钱,也都是我们自己还,绝对不会连累爹娘。可名声这个东西,可是我们老秦家共有的,二嫂若是坏了,那我们岂不是也跟着坏了?”

张氏点点头,­阴­沉着脸,“你爹也不听我的呀。”

最可气的就是这点,她说什么,老头子都不爱听她的。每一次都是她要分家,他不肯,结果回头她不说分了,他又分家。真是气死她了!

柳氏见状就笑了笑,道:“娘,我看你屋里也没有套像样的茶具,这套是新的,专门给你准备的呢。”看张氏双眼放光,她又笑道:“娘,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说服不了俺爹呢。你说这要是分了家,三房都孝顺你,给粮给钱,那娘你想买什么买不到?娘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要吃黑面糊糊吃到老不成?再说了,大家在一起,你攀我我靠你,谁都不出力。分了家,挣了都是自己的,一个个保管比谁都能­干­。到时候,谁家也不会吃黑面糊糊。娘你想想,我们分家之后,可没有吃过黑面糊糊,那二房三房看着我们过好日子,还能不怨恨你?本来分家之后,人家不比我们差的,可若是你和爹愣是不让分家,那他们心里,怎么会没有怨言呢?”

张氏被她说得彻底听进去了,这家必须要分的,老头子要是不听,她就学柳氏去跳井,看他怎么办!再看看大房,一分家,家里吃得好穿得好,还要盖房子了。分了家,二房三房倒是也这样,那自己就等着享福多好。

她点点头,“我得跟你爹商量一下。”

柳氏将那茶具往她怀里一送,“娘,你得跟爹说,要想过好日子,只能靠自己,怎么能靠别人呢?我们大房分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爹都清楚的很。难道说,二房三房就分不得?他们就是宝贝疙瘩,爹娘呵护着吃不得苦?爹要是只想着提着拉着二房三房,那大房也该有意见。这二房三房的好日子,还是得自己赚。再说了,我爹怎么知道人家二房三房分了家会不如我们呢,只怕人家满脑袋的好点子,一分家就过得更好呢。”

说完,她让张氏想想,她又去收拾了一下东西,捡了几根铜簪出来,还有一些点心蜜饯,一包橘子、梨子、频果、红枣之类的给她收拾了一小篮子。

“娘,这些是他姥娘家拿来了,孩子们孝敬你和爹的。”

张氏见这么多东西,也乐了,一把揽住过,有点拿不过来,“我这就家去跟你爹说。这茶盘茶壶茶杯的,都让秀芹给我送过去。”

柳氏就让秀芹给送过去,顺便晚点回来,秀芹会意。虽然她为人老实,可有时候越是这样的人越不让人怀疑,她不过在那里站了站,就听见嬷嬷跟爷爷说二婶偷钱和分家的事情。

秀芹有点感慨,嬷嬷其实一点都不糊涂,以前只怕也是装糊涂,说起她自己认准的事情来,那是有理有据,头头世道。

秀芹听了一会儿就家去,对柳氏道:“娘,俺嬷嬷劝俺爷爷分家呢。”

柳氏问道:“你爷爷什么态度?”

秀芹道:“反正没骂人,估计差不多呢。”

冬至节那天,因为二婶偷钱的事儿,柳氏没给那边送­肉­和面,而是带着闺女包饺子,牛羊­肉­猪­肉­包了好几种馅的,满满地两大锅。

秦二贵在老柳家帮工没回来,其实是让回来的,可他自己不乐意回来,借口在那里帮工。反正老柳家吃的很好,比在家里吃的好很多,更好的是没有人唠叨他。

秦二贵不在家,秦产秀丽在场里,柳氏也不想让自己家去那边吃饭,更不想叫二婶三婶来看着生气。她对秀瑶道:“去,叫你爷爷嬷嬷过来吃饺子。”

秀瑶笑道:“娘,不叫另外的人啊?”

柳氏道:“叫他们­干­吗?”大过节的,吃好饭就是要顺顺心心的,让他们来了不是自找气受么,好饭都变猪食了。

秀瑶去叫,只叫爷爷嬷嬷,二婶和三婶不满,二婶气道:“秀瑶,你把你二哥藏场里­干­吗?让他回来过节。”

秀瑶委屈道:“二娘娘,你不是去过好几次了吗?二哥自己不乐意回来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二哥要赚钱呢,我二哥说了,他要自己赚钱,不偷不抢不靠人养活。”

一句话戳中了二婶的痛楚,她恼羞成怒,骂道:“你怎么说话呢?你们大房也太过分了,哪里有扣着人家孩子,挑拨人家呣子关系不合的?你们可抖擞起来了,把你二达达骗了去不许回来,整天累死累活的,现在又把你二哥弄了去不许回来,你们到底要­干­嘛?”

秀瑶诧异道:“二娘娘,你说什么呢?什么时候我们挑唆不许回来了。是我二达达自己要去­干­活的,我姥爷让他回来过节,他自己不要回来的。我二哥也是自己找我­干­活的,你以为我闲着吃饱了撑的,张罗着给你们赚钱还找气受呢?”

说完她理也不理就走了,这个二婶是不是觉得她欠他们的呀,生来就该给他们张罗的呀?

不过想着二达达和二哥都不理睬二婶,她又觉得很爽,看二婶吃瘪的样子,小心情就格外好。

老秦头见二婶撒泼,不高兴道:“二贵是我让去­干­活的,你咋那么多毛病。跟一个孩子嚷嚷什么?这么大年纪,连个孩子都不如。”

二婶被老秦头一说,颜面扫地,气得不行。

老秦头本来还顾念他们,现在被她一气,便也起身下地出去了。张氏见状立刻道:“你们就照常吃饭呀,别在家里偷懒偷吃,偷这事儿,不许出现在咱们家里,要是让我知道了,我打断他的手。”说着也喜滋滋地去大房吃饺子了。

气得二婶一个倒仰,和三婶还有三叔在家里骂,摔摔打打地,恨不得将家一把火烧了。

老秦头和张氏去了秀瑶家,吃了个肚圆,还喝了一壶小酒,身上热乎乎的,红光满面,那肥­肉­包得水饺吃得老秦头觉得头顶都冒油了。

他抹着嘴巴子,回味着那香浓的滋味,撅了一块席篾,剔了剔牙。看了看桌上还有好多餶餷,想说收拾一下带回去给老三他们吃。还没来及开口,秀瑶就收拾下去了,老秦头捧着圆鼓鼓的肚子,有点怅然。又想起老婆子说的话来,心里直打鼓,分家也不是不行,反正都分了一次了,也不在乎第二次。都在一起,老三是偷懒,分了家,各人管各人的,说不定还能好好­干­呢。

等收拾好了,柳氏又端了饺子汤来,自己家包的饺子,没有任何添加剂,那汤里面有漏掉的馅儿,也是格外好喝的。上面还飘着葱花和小香菜末,香菜是夏天种了,冬天窖藏在场里地窖里的。

老秦头同喝了一大碗,肚皮实在撑不下了还有点意犹未尽呢,老大家这日子过得实在太滋润了。过个冬至节,吃了好几样馅儿的餶餷,以前想都不敢想呢,看来老大还是很能折腾的。

大家说了一会儿闲话,老秦头对秦大福道:“老大,我有个事要跟你商量。”

秦大福笑道:“爹,你只管说。”

老秦头道:“那天你娘跟我说,再分家,把老二老三也分开,你觉得怎么样?”

秦大福憨笑:“爹,这个我可说不好,你还是问他们俩。”

老秦头道:“那你说,你自己是喜欢分家还是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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