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刚给外甥申请指点,这边各种亲朋好友就都出来了,方圆这么一听,发觉都是为了冲段寻求指点的。这也难怪这些做家长的,眼下围棋热潮升温,取得职业棋手的资格在各方面都有不错的远景,即使高考还有加分呢!
不过冲段少年一年比一年多,而定段名额有限,每年数百人竞争那二十几个名额实在比高考还要困难数十倍。于是各种道场、棋校便生意日渐红火。可问题是普通一点的大家都没兴趣去,因为提高不了什么成绩,像那些大型的、有职业高手坐镇的道场又多局限在北京这样围棋最发达的城市,同时收费也极其高昂。况且冲段少年多年龄很小,无法独立生活,往往要搭上一个家长来陪同学棋,这样算下来,每年的学棋费用对普通人家而言就成了天文数字,而且几年才能定段也说不准。这一系列的问题都是棋童家长们最为忧心的,所以地方上很多学棋的小孩虽然有心冲段,可没有能力赴京进修,只好用尽心思在地方找自己的门路。
成都棋院是最大的培训场所了,不过受限于师资,每年只有个别特别出众、运气特别好的少年能冲进职业门槛,其余多数人经过几年的摔打后渐渐远离了冲段的初衷,只好混迹于业余棋坛。
现在的棋坛是高级老师难求,准确地说是收费低廉的高级老师难求,若有那个九段高手收费跟业余棋手一样,那他家的门槛一定被踢得粉碎。
眼下机会来了,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能跟职业高手比肩的业余棋手,收费怎么也不能像职业高手那么昂贵,而且起初的弟子一定能倍加照顾,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一张大大的馅饼啊!直砸得在座棋友们眼冒金星,恨不能将方圆掠到自己去教孩子下棋才好。
方圆摇手让大家静下来,逐个询问一下,发现竟然有近十几位老兄想让方圆教自家亲戚孩子下棋。这是好事,随便收点费用他的日常生活便不愁了。不过他麻烦的是没办法教这么多的孩子,方圆思考一下对棋友们道:“正好我还没有具体的事情要做,所以教教棋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么多人只能办一个培训班……可是……没有场地、没有教具,什么都没有,我也没有办法教啊!”方圆如此说自然不是推托,他是将麻烦都转到棋友们身上去。
果然,棋友们纷纷应和,有要出场地的,有要出资金购买教学用品的,还互相争抢着来做这些。平衡一下大家的意见,方圆决定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研究一下如何办这个培训班,而具体操作就麻烦热心的杨爷爷了。
杨爷爷的热心也有其自己的小算盘,别人都是冲段少年,他的孙子棋力还差,若是不努力同方圆拉好关系,怕是最后参加不了这个培训班。
因为当天时间有点晚,棋友们约定第二天下午到棋室来集中,然后集体找地方商讨具体事宜。方圆没有表示太多的意见,这些本就不是他所擅长的,还是交由别人来处理好了。
事情大致说好,宋博说有事跟方圆商量,便拉着他离开棋室。
夜里天气凉爽不少,但依旧让人闷得透不过气来。出了门的宋博带方圆来到一所咖啡厅,点了饮品边喝边聊。
闲话两句后,宋博随口问道:“小方,你的棋力不会比那些九段差吧?”这话应该是个引子,想来宋博要说的事情定然与此有关。方圆也就随口回道:“说不好,应该还可以吧。”
宋博点头,犹豫一下说道:“那你想过冲职业么?”
方圆咧嘴一笑,摇摇头道:“我都过了年龄了,还冲什么呀!”
宋博摸不清方圆的意图,于是佯做不在意地说道:“年龄算什么?你要是想冲,改了就是。”
方圆还是摇头道:“没什么兴趣。其实做个业余棋手也不错,还能少受些约束,蛮好!”
宋博又劝了两句,见方圆心意已决就不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那你有没有开办一个道场的打算?这可是一个不错的路子。凭借你的棋力,将来带出那么几个职业棋手,一定可以让道场红红火火的。咱四川就是人多,相应的围棋爱好者也多,靠这个准保能发财。”
方圆看看宋博,见他一脸的期待,似乎是当成了他自己的事情。方圆感与宋博的热心,索性直爽言道:“其实我这次到成都只是为了参加‘晚报杯’的选拔赛,选拔赛结束大概就要离开了。而且本届的‘晚报杯’将是我参加的唯一一次,以后业余比赛都不会参加了。”
宋博一愣,以方圆的棋力,拿下‘晚报杯’冠军应该不费什么力气,这样的比赛对他而言确实不是什么特别有意的赛事,但作为业余棋手所能参加的规格最高的比赛也只有这“晚报杯”了,若是将来不再参赛岂不是将没有比赛可打?这方圆在打什么主意呢?
方圆看出宋博的疑惑,也明白他不好开口询问,便继续说道:“参加‘晚报杯’是为了那个7段证书,拿下证书后,我就不在业余棋坛混日子了。”
宋博眼角肌肉抽动两下,忽而眼睛一亮道:“三星棋赛?”
方圆微笑点头,不再多说,而是垂下脑袋开始吸着杯子里的饮料。
宋博伸出大拇指道:“好你个小方,感情你是打算以业余身份征战职业大赛啊!真是有想法!了不起!”停了一下,他又继续道:“不过那样你参加的比赛也只有那个了,似乎少了点吧?”
一个棋手为了提高棋艺,是要保证足够的高质量对局,另外,对局也是棋手谋生的重要手段,少了对局哪儿弄钱去啊?不过方圆不是很想同宋博交代太细,只是微笑不语。宋博看出方圆不打算再说了,也不好细问,摇摇头把劝说方圆开办道场的念头压了下去。
两人又消磨了一阵时光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清早,方圆还是如同以往一样早早起床,晨练。几天来他渐渐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因此早起锻炼的地方也选好了。
炎热的天气里即使清晨也是酷热无比,晨练过后自然身上粘乎乎的,不过一个热水淋浴下来,立刻变得清爽无比。
上午方圆没有特别的事情,吃过早点便一个人到处走走,随便在路边商铺买了一块本地手机卡。离开县城时所携带的那点现金已经用尽了,方圆找到中国银行的当地支行,将银行卡里的一些韩元兑换了人民币出来。钱不多,只兑换了三千人民币的样子,不过这些应该足以应付到他的培训班开课。
办理好这些事情,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方圆见这时方芳应该已经放学,便给方芳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方芳听到各国的声音显然高兴异常,不住问方圆现在怎么样。方圆笑呵呵将自己转战两省的事情告诉了方芳,顺便也将自己大战“老虎”的故事讲了出来。不过方芳对围棋方面一是不懂二是也不感兴趣,只听她打断方圆的话Сhā嘴道:“哥,琴姐走了。”
方圆“哦”了一声静静等待方芳继续说话。那边方芳停了一下继续道:“走了两天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方圆皱皱眉头随口安慰道:“放心吧,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要多注意一些才是。现在住校了?”
电话里方芳轻轻“嗯”了一声,方圆继续道:“你多注意身体,喜欢吃什么就买,甭担心钱的问题,不够了就给哥哥打电话,这是哥哥的新号码。”方圆的语气中露出了难得的温柔,一段时间不见这个小妹了,心里也是十分的想念。
方圆的言辞及语气似乎令方芳有了几分伤感,只听电话里她哽咽道:“哥,我想你!”
方圆干咳一下轻柔道:“嗯!哥哥也想你……”不等方圆把话说完,方芳那边突然语气一变“哼”一声道:“骗人!那你还非要走不可。”
方圆立刻无语,他倒真的没有骗方芳,心中颇有些思念这个相处时间不长,可处处关心他的小妹。不过依照方圆的性情,感情这东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占据到他内心最重要的部分。
方芳似乎感觉到了哥哥的尴尬,电话那边嘿嘿一笑道:“好吧,算你没骗人好了。不过……你答应的,寒假会回来一定说话算数啊!”
方圆哭笑不得,这暑假还没过完呢,可也只好忙不迭地答应着。两人又聊了十几分钟后,方芳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方圆长吁一口气讲手机放入裤子口袋,这电话通得不知是什么滋味。看来处理这些人情世故比下好围棋还要艰难百倍。方圆索性连午饭也不吃了,直接奔榕城棋社而去。
离棋社门口还远,就见那秃顶中年隔着玻璃窗扬手打着招呼,方圆礼貌地点头推门而入。化两块钱买了门票走进去。
此时棋室里人不多,还是那几个熟悉的面孔。不过有一人倒是出乎方圆的意料,两天不见人影的郑晋生出现在棋室里,而且看样子来了不短的时间了。
郑晋生见方圆进屋立刻迎了上去道:“来了?有事找你,我们出去说。”
方圆点头,边回着几个棋友的招呼边转身通郑晋生一起离开。
出了门,两人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郑晋生像特务接头私的把一个纸包塞到方圆手里,轻轻说道:“你数数。”
方圆捏了一下,厚厚的一摞,随手翻开纸包,见里面是一摞百元钞票,不用数,单看厚度就应该不差。方圆没有说话,又将钱重新包了起来塞回到郑晋生手里。
郑晋生一愣,望着手里的钱道:“怎么?”
方圆一笑道:“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昨天不少的朋友希望我办一个培训班,估计有十几个学生吧!这事情你应该清楚,一个人是做不来的,在这里能帮上我的估计只有你了。”
昨天夜里方圆很是思考了一阵,办培训班事务太多,必须找一个差不多的帮手来带日常的工作,最好是实力不错的棋手,能帮助他管理日常训练,这样他每周用很少的时间来做深入讲解边可以了。可考虑半天,在这里他所认识的棋友当中,只有郑晋生与“老虎”有这个实力来帮忙,不过“老虎”这人是他所不喜欢的,因此便决意打这个郑晋生的主意。何况从宋博那里听来的信息表明这个郑晋生现在在钱的方面应该有些困难,估计很容易答应下来的。
方圆对世俗上的人和事了解不多,但对痴迷棋艺的棋手来说他自认比较了解的。这个郑晋生不受棋友闷喜欢,只能说明他为人处世有些欠缺。但从他棋上的表现来看,此人对围棋绝对是痴迷,这一点同他方圆比较相似。而且还有一点令方圆对郑晋生比较认同,就是他对打彩的态度,小彩不打,实际上就杜绝了对阵庸手的可能,这种打彩的方式并不能骗什么人的,也因此方圆对“老虎”的言行很是反感。
彩棋这东西从古就有,彩头有大有小,大的如一座山一座城,小的便是几个铜钱而已。彩头越大往往对弈双方的棋力越高,同时也是对自己棋艺有着深深的自信。还没听说有哪个高手能骗入门不久的棋友打上千元的彩棋,实际上这根本不可能发生,若是百八十的倒是可能性不小的。像方圆来这里的的一盘棋那样,二十元这才是骗人呢!因为两人棋力根本不对等。
郑晋生愣了半晌才憋出一句道:“你为什么找我?”
方圆收起笑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你是棋手!”
“棋手”并不仅仅就是指会下棋的人,实际上还包括了更多的含义,若不能将围棋视作生命的一部分,那样你可以称他作“棋迷”、“棋友”……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称作一名棋手。
“棋手”一语对郑晋生触动不小,郑晋生双唇微抖略显激动,半晌后方平复过来,将手中的纸包重新交给方圆道:“我考虑一下。”说完转身快步而去。
望着郑晋生远去的背影,方圆掂量一下装满钱的纸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猜测郑晋生是一定会答应的,这从郑晋生手中赢来的彩头索性用来办培训班好了。
方圆随手将纸包揣入裤子口袋,拍了一下,发现鼓囔囔的相当难看,不过眼下也只有暂时如此了。他转身走回棋室。
最熟悉的宋博、杨爷爷祖孙都不见人影,估计要晚些时候才能过来。方圆边同棋友们招呼着边随意溜达着,偶尔停下来看看正进行中的棋局。每当这个时候,正要下棋的一方便会长时间地思考着,似乎要找出最强应手一般,即便这时局面非常简单。
方圆知道棋友们还不适应一个高手在旁观战,只好随意走走后便停在一个空闲的桌子前,取过棋子研究一下前几天看到的一个定式的变化。
虽然只是研究变化,可好事的棋友们还是围拢上来。方圆见状只当什么也没发生,只管继续摆着变化。棋友们倒也安静,围在方圆周围悄悄地观看,没什么人发出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棋友们陆陆续续来了。几乎每个新进来的棋友都以为棋室里再次发生高手对决了,不然怎会有这么多人进行围观?等大家看清楚只是方圆在摆棋时,有些离开了,不过还是有停下来的,于是围在方圆桌子旁边的棋友渐渐增加。
直到昨夜商议由方圆办班的棋友们都到齐后,方圆放开了手里的研究工作,看了看容光焕发的杨爷爷。
杨爷爷笑着对方圆道:“小方,我们另外找个地方去研究一下怎么样?”
方圆倒不很介意,也不问去哪里便随意地点头应允。于是大群人一同离开棋室。
杨爷爷寻了个不错的地方让大家交流,这是市郊的一个小村落,距离棋社倒是不算很远,一群人坐车大约用了四十分钟的时间。这样的时间消耗还是可以让人接受的,况且周围的景色美妙、自然,虫鸣声更仿佛天籁。
池塘中央有一个未完工的凉亭,靠着一个简易浮桥与岸上相连。池塘东侧建了一排房舍,看样子很久没人住过了,或许从来就没人住的。房前是平整的场院,从前应该是绿草如茵,但现在杂草长得很高,不过清理起来应该不费多少工夫。
杨爷爷带领大家走了一圈后,笑眯眯说道:“这里原本要建一个山庄,可后来资金不到位而且合伙的几个人闹矛盾,结果房子、池塘、凉亭什么的都建好了合伙人却散伙了。再后来,山庄不流行了,就这么一直闲置着。正好我跟这主人还算熟悉,都是老棋友了。昨天那事一商量好我就想到这里了,夜里跟他电话联系了一下,说想办一个围棋培训班,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说不收费用,条件就是让收两个学生。怎么样?”
旁边一棋友叹道:“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其他人也都是感叹不已,接着目光集中到方圆身上。
房间什么都是现成的,收拾起来也费不了多少力气,一切都不错,除了这里暂时无法上网这个不利因素。方圆很喜欢这个幽静的环境,禁不住便点头答应下来。随即想起自己的打算忙着说道:“不过我只能一段时间内带这个班,也就是在我的手里暂时算作短训班吧!以后……的事情会怎样还不好说。”
棋友们微微愕了一下,但立刻便同意了,不管多长时间,一个有九段实力的指导对孩子们成绩的提高都有不可估量的好处。当然,能长期跟随这样的老师就更理想了。
杨爷爷轻轻搓搓手道:“接下来是不是研究一下怎么个收费法啊?”这话一出口,棋友们的目光立刻全部集中到方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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