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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父亲 二十二(1)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拴狗被公安局逮走后,梁家河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喜爱杀人了。

喜爱的母亲是个不幸的女人。那年跑胡宗南,她的男人被国民党军队抓走了,留下了不满一岁的喜爱的妹妹。那时候喜爱才十几岁,已经给地主家做小老婆了。胡宗南部队一路烧杀掠抢,无恶不作,村里的年轻人都跑光了 ,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残。那天喜爱的母亲头痛,没有跑,被土匪们拖到村口轮­奸­了。等人们回来的时候,喜爱的母亲已经奄奄一息,肚子胀得像面鼓,大家便用擀杖一点一点地往出赶……喜爱的母亲躺在家里三个月没有出门。

喜爱的父亲没有再回来,后来听说被国民党带到台湾去了,从此杳无音信。为了生活,喜爱的母亲又嫁了一次人,这个男人死于“文革”时的武斗,喜爱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从此便没有再找男人。

三十多年后,喜爱的母亲突然收到远在台湾的丈夫的来信。信是从乡政府转来的。那时,两岸关系刚刚解冻,两边亲人都不知道对方的存亡,因此第一封来信几乎都是试探­性­的。当他得知妻子依然健在,女儿已经改嫁,并且已经有了外孙的时候,老人高兴得睡不着觉。两年后他写信说自己要回来,并告诉了家里确切的日期。老人回来的那天已经天黑,他思念女儿心切,于是在鹿县下车后就打问梁家河的方向,然后翻过崾岘来到这里。喜爱万分激动地把父亲迎了回去,她也知道老人这两天要回来,只是没有想到有这么快。看到已经中年的女儿,喜爱的父亲激动不已,父女俩抱头痛哭。白发苍苍的老人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女儿了,他问了问她母亲的情况,又问了一些喜爱家的事情,一时百感交集。

老人激动之余便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包裹,包裹层层叠叠缠了几层,最后呈现在喜爱面前的是六根金灿灿的金条!老人说这便是他大半生的积蓄,全带回来了,要给她两根,其余的给她母亲养老。喜爱非常激动,一家人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金子,更别说这么多的金条。女儿收下了父亲的重礼,烧了热水让父亲洗脚,然后便安排他去东边的窑里睡觉去了。

这么多的金条让喜爱两口子大开眼界,躺在炕上激动得怎么也睡不着。喜爱不禁想起了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受的苦难,十几岁因为家贫,父亲便把她嫁给老地主做妾,被大老婆打骂侮辱,没享过一天福。后来嫁给了王木匠,过的是猪狗不如的生活。而她的父亲这些年在台湾却生活得很好,很可能在那边还成了家,有了儿女,只是他不肯说罢了。喜爱想着想着便觉得命运对自己不公平,自己的命运算是太凄惨了。几十年来,她所受的磨难有谁知道?父亲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看她?要是她死了,他还会来吗?想着想着她便对父亲恨了起来,认为这一切苦难都是他所造成的。六根金条能卖多少钱她不知道,但那肯定是个不小的数目。你在外面享受了那么多,却让我们孤儿寡母在这里受罪!那四根金条母亲一死,还不都是妹妹的!——凭什么给她那么多?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呀!于是,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喜爱便提出了这个问题,老人听了很不高兴,显得很失望,但金条的分配方案不能改变,老人态度很坚决,并说此刻就想回到县城去,因为喜爱的妹妹出嫁到鹿县了。喜爱一看父亲要走,立即就哭了起来,便说大呀我只不过是那样说说,你咋就真生气了?女儿三十多年没见了,来了没呆一天就走,你让我以后还咋有脸见人哩?父亲见她改变心意,便长叹了一口气说明天回去。喜爱暗自高兴。

那段时间农村人忙,没时间串门,喜爱的父亲来一天了,村里人竟不知道,喜爱让丈夫和孩子不要给任何人说。下午的时候,喜爱去了一趟县城,赶黑的时候回来了,买了许多­鸡­鸭鱼­肉­,说是要给父亲接风。吃饭的时候她把木匠丈夫叫了出去,两个人商量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王木匠不同意,说你心肠真毒,这样做的后果不堪设想。喜爱说他回来又没有人看见,弄死了也没人会知道,你怕啥?丈夫坚决不同意。女人说你不同意我做了就说是你害死的,反正也没人会相信女儿会害死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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